走过荒无人烟的街道,奥芬终于意识自己有多么疲惫。
简直像拖着自己的腿一样,还要走好久,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他状态太差,没精力估算时间和距离。
慢慢地调整呼吸,努力向前推进,一刻也不停息。
奥芬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但感觉时间有限,歇一会搞不好就误了事,心中的焦躁感催促着他前进。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休息。
不过——
(时间有限,为什么有限?)
疑惑感催促着他前进。
(之前在纳舒沃特碰到科尔贡之后,事情就不对劲了,麻烦不断)
他在心里咒骂着,脑海中浮现出那人冷静自若的脸。
(莱恩……赫尔帕特……洛特莎……再加上维诺娜和达米安?还有领主,啊……最近领的领主……)
把名字列出来,事情就理顺了。
最近领和圣域敌对,领主的部下:维诺娜和达米安——还有那个科尔贡,和圣域的特工:莱恩和赫尔帕特斗了起来,而奥芬他们被卷入了这场冲突。
被卷入也不对,考虑到雷奇,他们也不完全是局外人,迟早会碰到赫尔帕特和莱恩,达米安那伙人也可能会盯上深渊龙族。
这么说来,这场冲突是注定的。
(……不对)
奥芬想到了什么,眉头皱起,抓抓了头,重新思考着。
(那洛特莎呢……?)
她显得很突兀,魔剑是她的没错,她与科尔贡结了婚,确实跟这场冲突有关,但奥芬感觉不对劲。
(单纯是魔剑的主人没问题,但……为什么这么怪?)
他走到了阿邦拉玛的北边,与南部的贫民区完全不同,建筑物整齐有序,道路宽敞,只不过现在空无一人,太空旷了。
有个垃圾桶倒在地上,估计是某个慌不择路的逃难者踢倒的,里面没什么东西,旁边散落了纸屑。
奥芬从旁边经过,突然想到。
(原来如此,不是洛特莎——是科尔贡有问题啊。)
他的行为很矛盾,以他的本事,夺走魔剑是容易的事。
如果真想要魔剑,两年前和洛特莎分手的时候就该可以做到,甚至更早一点,还有结婚是为了什么?
之前为了魔剑居然对洛特莎下杀手,就算是为了阻扰圣域的特工,有这个必要吗?
(还有——)
奥芬带着几分怀疑地补充道:
(那个维诺娜的话也不能信,肯定是在说谎……但我手头的信息太少了,也没法判断哪些是谎话)
他需要见一见科尔贡。
「是时候了」
奥芬叹了口气。
「那个王八蛋,不知道躲哪里去了——显然是故意的,要是能找到他问一问,这一切不都清楚了吗」
现在问题是该怎么找,还有洛特莎,这事得慎重一点,最好先她一步找到科尔贡。
(总之,见到科尔贡的话,先揍他一顿好了)
想到这,他心情有点沉重。
(不对,我要是这样做,谁来阻止洛特莎?)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奥芬又叹了口气,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的时候。
「先去找克丽奥吧,可恶,那个白魔术士这么厉害,把我传送过去不行吗,这还得走多久啊」
他停了下来,准备伸个腰——
「哇!」
奥芬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有什么重物狠狠地砸到了自己。
头撞到了地面,他意识有点模糊,努力集中着精神,试图弄清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还有敌人吗?)
老实说,他已经没力气再跟龙族刺客一样的敌人大战了,而且人生地不熟,想找逃跑路线也不轻松。
总之,先拖着沉重的身体起来吧,但——
沉重?
果然有东西压着他。
「原来如此」
有人在低语。
「类似保存权杖的东西吗,危机来临时,能把人传送到距离最近的家人身边的紧急避难装置……我还以为是传送到更危险的地方」
「……」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疲劳感涌上心头,奥芬抬起头,大喊着。
「他X的科尔贡!」
「嘿,好久不见了」
对方随意地说着。
他的冷漠——或者说,表现不出情感——让奥芬在地上抓狂,倒不是生气,反而感觉有点放松。
科尔贡的表情像是旧友重逢一样。
那些词语。
谋杀、龙族、圣域、维诺娜、白魔术士、手枪、骑士……最近领的领主。
还有,洛特莎……
就好像现在这些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科尔贡和五年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所有的一切都在奥芬脑海中盘旋着,随即他大喊起来。
「我的腰要断了啊!」
然而,科尔贡用平淡的口气回答。
「装备确实挺重的」
「说什么废话!快滚啊!别压着了!」
奥芬把科尔贡甩了下来,终于能站起来了。
科尔贡神色平静,仿佛在等他。
感觉一阵不悦。
「真厉害啊,突然出现在这里……」
「不是你想的那样,基利朗谢洛」
科尔贡神色不变,从披风下伸出右手,手中握着一个鸡蛋形状的黑色石头。
「事情有些复杂,听我说」
「……说吧」
「据我所知,这个石头似乎是一种装置,当拥有它的人感到危险时,会将其转移到最近的亲友身边,“亲友”的范围似乎有些模糊」
应该是那个石头吧,虽然现在没有运作,但奥芬感觉这确实像天人遗产,石头没有划痕,闪烁着不自然的光芒。
科尔贡继续说道:
「我原本要去暗杀莱恩,但是情况超出我的掌握,最终靠这个逃了出来」
「……然后呢?」
奥芬眯着眼,催促着。
科尔贡叹了口气——奥芬观察到,他嘴唇上多了一道伤疤,应该是在过去五年中留下的吧。
除此之外,一切都跟五年前在大陆黑魔术的最高峰《牙之塔》时一样,黑色长发,阴沉的眼神,冷淡的语气,奥芬也跟过去一样,看这幅样子就火大。
科尔贡心绪有点起伏,慢慢地摇头,眼睛往下看。
「传送的位置有点……问题,差点我就没命了,好在装置又启动了」
「啊?」
「给她裤子上留下了明显的脚印」
「你到底在说啥」
「这是哪里?」
科尔贡突然问道,他环顾四周,像是在闲聊一般。
「……这里真没什么特色,突然被传送过来,我不知道自己在那」
「这是你的故乡吧?」
「是南边那块」
「这样啊」
「所以和出生于北边豪商家庭的伏尔特合不来,你忘了吗?」
「我没有忘,但你现在听起来像是在读别人的简历」
奥芬知道自己语气带刺,但科尔贡只是简单地看着他。
他右手藏在披风下面,像一座黑色的雕像,披风鼓着,一眼就能看出来里面有不少武器。
他没有说话,奥芬继续说道:
「我意思是,你的经历是不是你编造的?是不是啊?艾德?还是尤伊斯?」
「是有多个名字,你不也是吗」
科尔贡还是面无表情——至少从奥芬看来是这样。
「如果你问我的真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于你来说,我就是黑魔术士科尔贡,如果按照达米安的说法,我最早的名字是尤伊斯,那就是我的本名吧」
「感觉你有点不乐意?」
「你从来没有叫过我尤伊斯。那么,在你我之间,那不算是我的名字」
这听起来有点牵强附会——
奥芬差点说出这句话,但最终还是打住了。
科尔贡说的对,可以理解。
所以当奥芬开口时,话语变成了别的内容。
「那个领主是怎么称呼你的?」
「他称我为旧友。我并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这么称呼我。至少在我面前,他从来没有叫过我的名字」
科尔贡笑了笑,那笑容带着一丝孤独,仿佛是在回忆着。
「他应该是最正确的吧,我没有名字。我也只称呼他为领主」
「所以,你在这个所谓最正确的人的麾下当杀手吗?」
奥芬的语气又一次变得尖锐。
科尔贡转过头去,仿佛要避开这些话语。
此时荒无人烟的城市中,微风吹过,仿佛随着他的目光而流动,但这风连地上的纸屑都没能吹起来。
科尔贡缓慢地说道:
「无论你怎么想……我只能做我能做到的事」
他转向奥芬,这次语速变快了一些。
「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也不想的,但领主的命令牵扯到了你们」
他补充道:
「因为你是我的家人」
这话他无法反驳,但奥芬咬了咬嘴唇——他想起了那闪烁着透明光芒、浅浅的双眸——那双有时毫无感情、又有时愤怒地瞪着他的眼睛。
当奥芬回忆起那眼神时,话不由自主地涌上嘴边。
「……那么,为什么?」
「你跟洛特莎结婚,为什么要杀她?」
「为了目的」
奥芬不解地问。
「……?」
「跟她结婚,要她的命,都是你的目的?」
「也许两者皆是」
科尔贡平静的语气让奥芬感到恼火。
他从以前就知道,哪怕看着科尔贡的脸色、看他的眼神,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黑色的长发,黑色的披风,黑色的双眼中读不出他的情绪,也看不到他的妻子——洛特莎,她当时胆怯害怕的眼神。
奥芬摇摇头,试图摆脱这个画面,他伸开双手。
「你为什么要撒谎?」
「……什么意思?」
「事情只要跟洛特莎有关,你的处理就不合逻辑,乱七八糟。在纳舒沃特,赫尔帕特说你很谨慎,半年时间都没有对剑下手——但我觉得他错了,你会怕他们吗?然后你做了什么?殴打那个练习生,克丽奥也差点遭了你的毒手,这些事情我不会原谅你的」
奥芬握紧了拳头,挥向了科尔贡的胸口。
科尔贡没有反应,而奥芬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当你开始行动时……从你把洛特莎捅了个对穿,到克丽奥救她,中间有多久?你不像是不会补刀的人,你为什么没做呢?」
「……」
科尔贡沉默了,随着沉默的延续,时间在奥芬的指间滑过。
在沉默的城市中,奥芬叹了口气,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思考却无法理解的事情。
「你在犹豫吗?……那是为什么?」
「……」
又是漫长的沉默,而科尔贡还是面无表情。
终于,他开口了,张开了带有伤痕的嘴巴。
「你以为我是查尔德曼吗,别什么都问」
他只说了这些,没更多的话,但眼中似乎有一道光,拒绝进一步的质问。
奥芬收回拳头。
「这样啊。那么我不会再问了」
「很抱歉」
一个简单的回答,也是一个简单的感谢。
奥芬双手交叉,捧着拳头,再次看向科尔贡。
「那么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科尔贡耸耸肩。
「我已经不能为这座城市做什么了。我会去最近领。如果你要去那里,或许我们还能再见面……领主是个好人,希望你能帮他的忙」
「以后再说吧,哦对了,你那个装置再给我看看吧」
「嗯?」
科尔贡从斗蓬下伸出手——握着那个黑色的石头。
等待他将其举到一个容易看见的位置时,奥芬伸出右手。
「看我发射,光之白刃」
光芒膨胀,在科尔贡的脚下爆炸。
就在这一瞬间,那个石头开始发光,魔术文字开始显现,将科尔贡传送走了。
奥芬再次独自一人,自言自语道:
「说半天还是当谜语人,那我就不管了,你自己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吧」
说完,他看向了前方,让自己混乱的思想冷静下来。
(首先……是克丽奥。)
◆◇◆◇◆
「……好了,咱们应该是安全了,不过前提是那个人别乱丢魔术砸到我们」
洛特莎并没有在听,浑身疼痛的她正在挣扎着起身。
之前她失去了意识,不知道有多久——也许几秒,或者好几分钟。
为了摆脱眩晕,洛特莎摇了摇头,肺部也舒张不开,但她还是尽力呼吸,设法保持清醒。
手里有一把剑,她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拿到的,大概在是那个绿眼怪物丢掉之后,她趁机拿到的吧——除此之外也没有机会——但她也不知为何要拾起它。
剑柄的触感她应该很熟悉,但是现在变了。
自从父亲去世那一天起,这把剑被她拿在手不知道多少次了。
而当这把剑时隔几周后再次回到自己手中时,仿佛这把剑再也不属于她了,就连触碰都像是被拒绝了。
深红色金属制作成的剑,既不冰冷也不温暖。
当那个怪物把它拿出来时,剑竟然出鞘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剑被拔出来。
而当她捡起来时,它确实也是出鞘的。
但……
当她睁开眼睛,不知怎么地,剑又被收回鞘里了。
洛特莎叹了口气。
是失落还是安心?
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两者都有吧。
「Freak Diamond」,传奇剑士「比杜」的魔剑,她父亲的遗物,如今回到了她的手上,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现在离战斗的地方很远吗?
——不,也就一百米不到。
刚才她从楼上摔了下去,倒在瓦砾中,注意到维诺娜就在眼前,她背着克丽奥,手持一把长剑。
那把剑……是叫「解渴」吧。
剑又长又重,但在维诺娜手中,就像把水果刀一样。
洛特莎想了起来,那时候她才注意到自己正抱着魔剑,而维诺娜冲她大喊,然后开始奔跑,她也跟着跑,背后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之所以跑的那么快,应该是因为极度的恐惧吧。
逃到这里后,她筋疲力尽昏了过去。
砰的一声——
洛特莎扭头看过去,她们现在身处马车车站的候车室内,而维诺娜正把克丽奥放在了一张长椅上,少女无力的手臂垂了下去,她又拿起来放了少女的肚子上。
随后维诺娜收起了剑,一屁股坐在了长椅上,她问道:
「你认为谁会赢呢?」
「啊?」
洛特莎没明白,反问了一下。
维诺娜苦笑了一下,指着刚才逃跑的方向。
刚才的大爆炸引发的火焰还在肆虐,纯白的热浪从那边传来,即使这么远,传过来的风依然是热风。
一边望着,一边意识到自己可能正摆着一张非常蠢的脸,洛特莎闭上了嘴巴,不过她也累了,不在乎这个了。
看到她这样子,维诺娜继续说道,说话的时候在喘着气,应该是刚才跑太狠了吧。
「那个龙族,赫尔帕特,过去十年内至少杀了四十九个魔术士,光我们调查到的就有这么多,最高纪录是一天杀了八个。要知道,那些魔术士可不是一般货色,他们都是经过十三使徒的训练,个个都是强大的魔术刺客(Sorcerous Stabber),受命去暗杀龙族的,所以……」
她一口气说完之后,耸了耸肩。
「那个穿黑衣服的,能赢吗?」
「……谁知道呢……」
洛特莎打了个马虎,想到了奥芬的脸。
能依靠他吗,当然是不了。
她对奥芬可没有什么好印象。
一开始,他就像是刻意躲着她一样。
后面双方交流的过程中,他总喜欢说些多余的话,管的太多了,给人一种自大的感觉,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想到这里时,维诺娜弯了弯腰,调整了下呼吸,又开始说道:
「要是他输了,那可咋整啊,我们也要没命了啊——猩红龙族从不会放过任何逃掉的猎物,会追我们到天涯海角去」
不知为何,一种对抗心理推动着洛特莎。
「会赢的」
「啊?我们两个打龙族,真的假的?你是不是睡迷糊了?」
「不,我相信……那个人会赢」
呼——
风、火焰、还没消散的白色热浪混合在一起,隆隆作响。
洛特莎看了过去,继续说着。
「我相信他,他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有没有依据呢」
「气息……和他一模一样」
洛特莎努力寻找合适的词语……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找到。
毕竟,她自己也不知道要表达什么。
隐隐约约之中,她想到的是昨晚的场景,两人短暂的交锋,她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但最终,她输了。
和另一件事情一样,她非常熟悉。
洛特莎握紧父亲留下的剑,盯着维诺娜的脸。
「他的气息和艾德一样。而无论艾德做什么……最终都会赢……」
维诺娜没有理解,苦笑了一下,鼻子一哼。
「你把那个抛弃你的负心汉捧得太高了吧?」
「你错了!」
洛特莎下意识地大喊道:
「我——」
「你恨不得杀了他吧?」
「我……」
维诺娜冷静的眼神让洛特莎沉默了下来,连思绪也仿佛被切断了——失落感让她感到头晕,周围的景象也变得模糊不清。
(不,我不能倒下)
意识到这一点,她用双臂抱着自己,竭力站稳,但她已经到了晕倒的边缘。
砰——
魔剑掉在了地上,是什么时候掉下去的?
她完全没有印象,又失去了意识。
从早上开始,头部多次遭到撞击,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同样的事情……也许会再次发生」
曾经听过,这次是从另一个人口中说出来的。
洛特莎大声喊道:
「下一次我不会输!我——」
「不会吗?」
维诺娜冷冷地反驳。
「不会……?」
她感觉有点古怪,洛特莎皱起了眉头,胃里一阵寒意。
维诺娜坐在长椅上,她的头抬的很高。
「不会……同样的事情……会再次发生,仅此而已」
「……?」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维诺娜瞥了一眼远处,白色火焰的依然在燃烧。
「你没被死……还活着。如果同样的事再次发生,也许——」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不用在意」
维诺娜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她也许很疲倦,也许只是觉得无聊。
看着这幅样子,洛特莎也累了,突然——
「或许可以让你见一见尤伊斯」
洛特莎抬起了头,表情有些惊愕。
「刚才!你说了什么?」
「嗯,我改变主意了」
「这还是算了吧……」
「是你去见他,又不是我,怎么了?」
「可是……」
洛特莎说着说着便结巴了,身体到了晕倒的边缘,她现在心跳加速,感觉一阵寒冷。
维诺娜那种随意的态度让人十分恼火——而她不知道怎么回应。
是接受还是拒绝?
该哭一场吗,还是生闷气?
她不知道怎么做。
「怎么了」
维诺娜皱着眉头。
「之前那么想见到他,现在又不想了?」
「那个——」
洛特莎环顾四周,仿佛在寻找答案,当然,这是不可能找到的。
爆炸的余波也结束了,街上一片死寂。
左看右看,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神情阴郁的男人!?
「诶?」
她惊讶地大叫,身体紧绷。
那是艾德,手里正拿到像鸡蛋一样的黑色石头,静静地站着。
急忙看向维诺娜——但她只是挥了挥手,表示这不是她干的。
在她还很糊涂的时候,艾德低声说道:
「……原来如此,那家伙……」
他似乎在抱怨什么,然后把手里的石头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石头并没有破裂,而是滚到了路边。
「……」
洛特莎脑海一片空白,攥紧了拳头,盯着他看。
就在她伸手去捡地上的魔剑的一瞬间——嘭!
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仿佛要撕裂她的耳膜。
魔剑也被弹飞了。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抬头看去,艾德手里拿着一个黑色、棱角分明的奇怪物体,上面有个洞,正对着魔剑。
洛特莎僵硬地维持着这个不自然的姿势。
过了几秒,她的手指开始颤抖时,维诺娜开口了。
「“暴风雨”的子弹造价不菲,别浪费」
艾德慢慢地将武器——似乎被称为“暴风雨“的武器——收入披风下。
「瞄准射击的理念是“塔”开发的」
「……确实是你窃取了这项技术,所以你就可以随便用吗,你手上的装备可都是领主大人给的」
「……」
艾德没有反驳。
洛特莎已经到了极限,跪倒在地,急忙抓住没有出鞘的魔剑,瞪着艾德。
「别这样」
艾德冷冷地说道:
「时间很紧迫,那片森林很快就会过来,再不逃就会没命的」
「森林?」
洛特莎反问,但是没有人回答。
除了她之外,其他两个人似乎都知道这件事。
「刚才那颗子弹」
是维诺娜,她一边说话,一边扛起克丽奥。
「以你的水平,爆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就算没打中,再补一枪要多久?而且现在正是时候呢,外面很乱,死了人也查不出是谁干的」
(……她在说什么……?)
洛特莎听着她的话,握紧剑柄。
艾德淡淡地回答道:
「我的行动」
「啊对,是你自己决定,当我没说」
维诺娜耸耸肩,迅速起身离开,就好像知道该往哪里逃一样。
艾德也开始行动。
而他…
向着洛特莎走过来,从她旁边经过,径直向前——
「……啊……」
从喉咙里漏出来的声音,一下子突然变大了。
「啊啊啊啊啊!」
洛特莎尖叫着,高举魔剑,站了起来——而艾德正背对着她。
艾德也许是穿着披风,里面还有很多装备,所以看上去比实际还要大一圈。
洛特莎用尽全力,将还没出鞘的剑猛砸向他的背部。
击中了吗?
一瞬间,艾德甩了下披风,黑布遮住了洛特莎的视线,也挡住了剑。
剑和人都被推开了,洛特莎摔倒在地。
难以置信,她下意识地抓住了剑。
洛特莎感觉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再次挣扎着起身。
也许她还没有站起来就会被杀,但就算如此,她也不在乎了。
(如果“当初”就这样该多好……)
尽管不知道“当初”是什么时候,她在心中呐喊着。
(我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当初就该这样!)
这样的话——
最起码她不会那么痛苦了。
终于站了起来,而艾德正看着她,手里没有武器,也没有摆出战斗的架势。
(他是在嘲笑我吗……!?)
她愤怒地挥动着剑。
一瞬间,一阵刺耳的嗡嗡声响起,就像一群虫子四散逃跑一样。
是魔剑,剑被她拔出来了,白色的剑身闪耀着光芒。
「抜出来了……?」
「唔,是的,剑已经被激活了,只要持有者持握,就会启动」
艾德平静地说道:
「只是之前没有人知道激活的方式,所以操控不了」
「有了这个……!」
洛特莎把剑对准了艾德。
然而,艾德还是一动不动。
「就算能激活,但你不知道这把剑的功能,还是放弃吧」
「……」
洛特莎无法回应,喘着粗气怒视着他。
那个和她对峙的男人则毫不在乎地转身,跟着维诺娜的方向,边走边回头,冷漠地对她说道:
「听说每个人的死期都是固定的……但那是怎样的事情呢?打个比方,我随时可以在日程表上标注你的死期」
洛特莎咬紧牙关,大喊了起来。
「我还没有死……!」
「……这件事结束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艾德完全背过身去。
「忠告只有一次……下次,我会杀了你」
他离开了。
洛特莎僵立着,盯着剑尖。
那光滑、柔和的白色线条,那像一朵花,剑身微微流动着。
过了几秒她才注意到,这并不是剑的功能,而是她在颤抖啊。
她重新抬起头,发现艾德他们已经走远了。
洛特莎高声喊道:
「你只是一个装腔作势的男人。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下次见面死的人会是你!你一定会付出代价!我一定要杀了你!」
艾德没有回头。
他只是继续前行,披风在飘动着。
洛特莎抚摸着自己的脸,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哭泣。
「你不害怕吗!?」
艾德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深吸了一口气,魔剑再次发出刺耳声,回到了剑鞘中。
她缓缓放下剑。
(现在还不行)
她摇了摇头,朝他们追去,突然……
洛特莎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情。
维诺娜的目光转向了这里,这件事本身并不奇怪,奇怪的是维诺娜的目光。
夹杂着兴趣、冷漠和憎恨……
注视了她几秒钟,然后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