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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百莉耶菈 一〉

    在突如其来的街舞活动中断后,回到住宿处稍事休息。街舞同好会的成员们聚集在酒店高层的高级餐厅里共进晚餐。就在这晚餐席间,发生了这样的事。

    [我对你产生兴趣了。从今天开始,和我交、交往吧?]

    加百莉耶菈的话语让西野的心剧烈动摇。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听到异性告白。如果对方是萝丝或芙兰西丝卡的话,他大概会当作玩笑或讽刺一笑置之。然而向他表白的,却是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厌恶他的对象。凡庸脸也不认为对方在说谎。最重要的是,她的表情看起来十分认真。

    [怎么样?]

    被这样追问,西野差点就要条件反射地说出"女人我已经受够了"之类的话。这是他那已经深入骨髓的讽刺性格使然。但即便是个年龄等于没有女朋友经历的处男,他也理解了眼前之人的真心。她那微微颤抖的手,清楚地表明了她的真实想法。正因如此,他把已经到嘴边的讽刺话语咽了回去。对这类细节异常敏锐,既是西野的优点也是缺点。更何况就在几天前,她还对凡庸脸厌恶至极。

    [等一下,你这是……]

    萝丝正要介入两人之间时,西野抢先开口了:

    [你现在抱有的感情只是一时冲动。今晚好好睡一觉吧。最近发生这么多骚动,你的精神一定很疲惫。判断力都不正常了。如果明天你的心意还没有改变的话,我们再找个时间好好谈谈。]

    他的回答一如既往带着居高临下的语气。不过,其中明显能看出处男特有的犹豫。如果是竹内君被告白的话,今晚就能在酒店房间里完成生命大和谐了吧。如果是萝丝或加百莉耶菈的话,大概会找认识的药剂师弄来避孕药吧。但遗憾的是,被表白的他是个毫无女性经验的处男。

    [你是在害怕吗?]

    [……什么?]

    被表白对象这样挑衅,他的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下来。被说中痛处的凡庸脸。在一旁看着两人互动的竹内君心里直犯嘀咕: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作为帅哥的他完全无法理解这种困惑。

    [这不是很可笑的关心吗?约会时一次都没掏出过钱包的男人,现在突然说要自重?而且看起来你好像很怕我的样子呢。]

    [……]

    被异性表白。正值青春期的处男当然无数次幻想过这种场景。但对象是加百莉耶菈这点确实出乎他的预料。结果他确实退缩了也是事实。

    [我就给纯情的处男一点整理心情的时间吧。]

    [不需要。]

    [今晚我的房门不会锁哦。]

    此刻决定两人关系的,是校园阶级的序列。至少在第三者眼中是这样。意识到自己占据优势的加百莉耶菈单方面说完后便起身离席。目送她离开的众人表情各异:竹内君一脸震惊,萝丝眼角抽搐强忍怒火,向坂则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加百莉耶菈踏着清脆的高跟鞋声从容离去。和在活动会场忍着不上厕所的她简直判若两人。虽然外表看起来比高中生还要稚嫩,但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却带着压倒性的气势。至少萝丝是这么感觉的。情敌,出现了。

    加百莉耶菈对西野的厌恶已经完全转变为好奇。而被表白的当事人这边——

    [哎呀呀,受欢迎的男人真辛苦啊……]

    完全就是败犬的远吠。为了躲避周围人的视线,他故作镇定地继续用餐,用叉子优雅地吃着盘中的土豆泥。这一连串做作的动作,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让在场所有人的神经都被狠狠刺激到了。

    ◇ ◆ ◇

    当晚,萝丝被焦躁感折磨得坐立不安。刚回到酒店房间没多久,她就忍不住再次出门。目的地是同楼层加百莉耶菈的房间。正如晚餐时所说的那样,加百莉耶菈的房门没有上锁。门缝间夹着门挡,微微敞开。虽然对西野说了帅气的话,但因为是自动上锁的房间才特意这么做的吧。这情景简直像是昭和时代的上班族在没空调的商务酒店里辗转难眠,又像是令和时代贫困公立大学的学生宿舍。萝丝趁机溜了进去,不忘从内侧关上门并锁好。她的目标正悠闲地坐在客厅沙发上。

    [哎呀,姐姐大人。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加百莉耶菈手里拿着红酒杯。桌上摆着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酒瓶和精心切好的奶酪火腿,宛如电影场景。桌上还放着另一个空酒杯。看到这一幕,萝丝更加焦躁了。

    [有些话想和你说。]

    [那请快点说完哦。他马上就要来了。]

    [是吗?真的会来吗?]

    两人目光交汇,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感。就在昨天之前,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还是难以想象的。加百莉耶菈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从容的态度让萝丝更加着急。

    [姐姐大人,你该不会对他做了什么吧?]

    [谁知道呢?]

    [……]

    加百莉耶菈的登场,让萝丝攻略凡庸脸的计划出现了破绽。距离和西野约定的三个月期限越来越近了。

    [能不能请你从我的房间出去呢?]

    [我就是想和你谈谈。不行吗?]

    虽然成功让西野住进了自己家,但自从旅行回来后两人的关系毫无进展。意识到自己处于劣势的萝丝决定今晚赖在情敌的房间不走。就算西野来了,她也要阻止他们进一步发展。但这步棋走错了。

    [姐姐大人知道吗?我对喜欢的人可是很温柔的哦。]

    [所以呢?]

    [所以……]

    先行动的是加百莉耶菈。她看似随意地从沙发上起身,下一秒就冲到了萝丝面前。萝丝想要后退,却发现身体已经动弹不得,连手指都难以移动。

    [……!]

    [啊啊,多么可怜的姐姐大人啊。]

    加百莉耶菈的拳头直击萝丝面门。坚硬的义手打碎了鼻梁,甚至让头骨都凹陷下去。被击中的身体像被爆炸冲击波掀飞一样撞上墙壁后跌落在地。

    [呜……]

    连惨叫都发不出来。萝丝双手捂着脸忍受着剧痛。脸部凹陷的程度简直像是遭遇了车祸。不过伤口处冒出白烟,变形的头部很快就恢复了原状。

    [再生者就是这样治疗伤口的啊。

    感觉有点恶心呢。]

    加百莉耶菈说完向前一步。她缓缓伸出右手,掌心燃起鲜红的火焰。火炬般的火光照亮了昏暗的房间,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摇曳。

    [我要去迎接他了。能请你回去吗?]

    [迎、迎接之后要做什么?]

    勉强撑起上半身的萝丝瞪着加百莉耶菈,咬牙切齿地说。她焦躁地抓着地毯。短短几分钟内,她的头部已经完全复原。

    [谁知道呢?我只是想多了解他而已。]

    明白对方是认真的后,萝丝开始行动。她用超乎常人的力量猛地扯动刚才抓着的地毯。沙发、桌子等家具剧烈晃动,酒瓶和酒杯纷纷倒下。人也无法幸免。失去平衡的加百莉耶菈踉跄了一下,手中的火焰熄灭了。萝丝抓住机会冲上前去,地板都被她踏裂。她挥拳直取加百莉耶菈的面门。这一击若是命中,普通人绝对会被打飞。但她的拳头在即将碰到对方鼻尖时突然停住了,整个人像被定在空中一样动弹不得。强行刹车的反作用力让全身剧痛。

    [……!]

    [之前从他那里学到的技巧,意外地好用呢。]

    保持出拳姿势被定住的萝丝,脑海中浮现出最初见到的加百莉耶菈。这几周来单方面的追求,再加上被西野冷淡对待的软弱形象,让她放松了警惕。现在她才意识到这点。本想出其不意,结果反被将了一军。

    [请回吧,姐姐大人。]

    [……!]

    萝丝的身体开始移动,就像被看不见的传送带运走一样。最终她被带到了阳台。随着她们靠近,门把手自动下压,门也自行打开。浮在空中的萝丝被移到了室外。无论她如何挣扎,被控制的身体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姐姐大人再怎么挣扎也赢不了我的。]

    萝丝的身体被移到了护栏外。看着下方遥远的地面,她的表情扭曲了。

    [你、你要做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加百莉耶菈话音刚落,支撑就消失了。金发萝莉从几十米高空头朝下坠落。银发萝莉甚至懒得确认结果,直接转身回屋。

    几秒钟后,远处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晚安,姐姐大人。]

    阳台门很快关上,客厅恢复了寂静。与此同时,在加百莉耶菈房间另一侧的走廊上,有个人影正在徘徊。在这个入住率不高的豪华楼层,有人在房门前已经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分钟。是西野。虽然在众人面前装得很酷,但还是在意的处男。他并不是打算答应,但对方既然正面表达了心意,作为绅士也该有所回应……带着这样麻烦的想法,他来到了这里。犹豫再三后,他握住了门把手。但门纹丝不动。试了两三次都像被焊死一样。

    [……锁着呢。]

    西野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加百莉耶菈耍了。来了却吃闭门羹,让他有点尴尬。不过同时也松了口气。虽然有点遗憾,但他还是故作潇洒地自言自语着回去了。这个差点就要被迫献出处男之身的纯情男生就这样离开了。完全不知道此刻萝丝正在做自由落体运动。

    ◇ ◆ ◇

    第二天,西野离开酒店后直接前往六本木的酒吧。为了将在活动会场从加百莉耶菈父亲那里得到的情报告诉马奇斯。顺带一提他的钱包依然空空如也,所以只能步行前往。从会场附近的酒店出发,经过彩虹大桥,穿过增上寺旁,看着东京塔走了两个小时。到目的地时太阳已经高高挂起。正好碰上在准备开店的马奇斯。

    [就是这样,近期可以放心做生意了。]

    [是吗。]

    两人像往常一样隔着吧台交谈。门口挂着"closed"的牌子,店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西野把这几天的情报都告诉了马奇斯,没有任何隐瞒。

    [其他想知道的话,那个女人应该知道不少。]

    [明白了。]

    [就这些。]

    西野似乎没有白天喝酒的兴致,说完就起身离开。他在店里待了不到半小时,杯中的矿泉水还剩一半。

    [等等,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

    马奇斯从外套内侧拿出一个信封,小心地放在吧台上。这个用胶水封口的茶色信封上没有写任何信息。

    [以防万一,在这里确认一下吧。]

    [这么谨慎啊。]

    [东西比较特殊,不得不小心。]

    西野老实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折了三折的复印纸。展开后看到上面用黑色墨水写着简短的信息:这是给女儿添麻烦的补偿和谢礼。同时还有一张支票掉在吧台上。金额足够还清西野欠萝丝的债务还有余。

    [确实转交给你了。]

    [这是?]

    [我只是个送货的。具体情况去问本人吧。]

    支票的签发人栏写着加百莉耶菈父亲的名字。看着这个强塞过来的金额,西野明白了缘由。对方是地位高于芙兰西丝卡的人物。肯定看过她提交的报告书。十有八九是知道最近他和萝丝的关系后,才送来这张支票的。西野思考着该不该收下。很快就得出结论。说起来会欠萝丝钱,起因也是和加百莉耶菈的纠纷。虽然不是直接原因,但如果没有她介入,两人的关系也不会因为金钱问题变得尴尬。那就没必要特意退回去了。这么想着,他把支票放回吧台:

    [抱歉,老规矩处理吧。]

    [明白。]

    马奇斯小心地收好支票放回胸前口袋。这一系列动作相当熟练。实际上他的心脏正狂跳不止。毕竟金额实在太大了。

    [手续费就免了。]

    [可以吗?]

    西野有些惊讶。这么一大笔钱的手续费相当可观,差不多相当于大企业员工的退休金了。但马奇斯表现得若无其事:

    [不管怎么说都是被你救过命的人。]

    他嘴角微微上扬。英俊的面容让这个笑容格外好看。

    [怎么了?]

    [不,没什么。那就拜托了。]

    西野简短地回答后再次转身。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结果还是回到了原点。以后应该还会和马奇斯一起工作吧。想到这里,他心里涌起一丝暖意。

    当天晚上,西野在萝丝家的餐厅和主人共进晚餐。

    [呐,西野君。]

    [怎么了?]

    [今天你一大早就出门了,去哪里了?]

    餐桌上摆满了萝丝亲手做的晚餐。就在上个月,这个家的饮食还全靠外卖。自从西野住进来后,从意大利面到沙拉酱全都变成了手工制作。而且每道菜都倾注了她满满的爱意。

    [去见马奇斯了。]

    [哦,是吗?]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哦?如果是这样的话。]

    (该不会是去和加百莉耶菈上床了吧)这样的想象让萝丝忍不住试探。昨晚单方面败北的经历让她直到见面都坐立不安。不过这种提问简直是自掘坟墓。

    [啊,对了,关于这件事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希望是好消息呢。]

    [至少对我来说是好消息。]

    [嗯哼。]

    听到西野的话,萝丝的脸僵住了。遗憾的是,对西野来说的好消息,对她来说通常都是坏消息。这次也不例外。

    [欠你的钱很快就能还清了。]

    [……!]

    凡庸脸的报告给了萝丝巨大冲击。因为这笔债务几乎是现在她和西野之间唯一的联系了。之前因为毕业旅行的事偶然救了西野一命才建立起的金钱关系。他现在能在这里吃饭也是因为这个。如果债务还清了,这个房客明天就会搬走吧。出于个人原因收留他的房东这么想着。而且西野确实也是这么打算的。

    [金额不小呢,突然这么阔绰?]

    她强装镇定地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西野则一如既往地回应:

    [银行家可不是白当的。很慷慨吧。]

    [……]

    萝丝脑海中浮现出加百莉耶菈的身影。从昨晚开始,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都被加百莉耶菈彻底击败的她。两人的力量关系完全逆转了。(那丫头又要来妨碍我吗)这是弱者单方面的嫉妒。

    [有空去马奇斯那里一趟。已经说好了。]

    […好、好的。]

    萝丝点头时脸颊微微抽搐。为了掩饰,她夸张地挥舞刀叉,用力咀嚼着汉堡肉。平常就很用力的咀嚼今天格外凶狠,简直要把每一根肉纤维都碾碎。她焦虑的原因在于过去和西野的约定。让两人建立起现在这种关系的毕业旅行。当时萝丝对西野宣布:三个月后,如果你没有爱上我,我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而现在一个月过去了,西野丝毫没有爱上她的迹象。接二连三的意外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再加上这次的事,最初的计划已经完全崩溃了。

    [托你的福,我不用再继续打扰了。]

    [……是啊。]

    [这周内就搬回原来的公寓吧。虽然行李不多,但一个人搬有点吃力。我会找搬家公司,需要出入许可。如果你有指定的公司也可以。]

    这番话让萝丝的脑海一片空白。同居生活没有任何实质进展。时间转瞬即逝。要说进步的话,只有每天做饭时思考今天要混入什么体液这方面的手艺有所提升。今天的汉堡肉也不例外,充分融入了她的体液。为了掩盖食材原味,她不断精进着料理技术。

    [怎么了?]

    [不,没什么。]

    [能拿到许可吗?这里的安保很严。]

    [是啊。]

    萝丝勉强挤出笑容点头。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留住他。否则就真的鸡飞蛋打了。至少要在被逆推一次之前……就在这时,她罕见地灵光一现。

    [明白了。其实我也正打算搬走。]

    [是吗?]

    [是啊。又不是因为喜欢才住在这种暴发户品味的房子里。之前也解释过,只是为了工作需要安全保障而已。]

    [说起来确实这么说过。]

    [多亏你帮忙,事情已经解决了,所以准备近期搬家。]

    [你们还留在日本吗?]

    "你们"应该是指包括芙兰西丝卡在内。对西野来说实在不想见到的主仆二人。

    [嗯,暂时是这么打算的。]

    [这样啊。]

    西野露出一脸麻烦的表情。萝丝则趁机继续说:

    [我会跟安保打招呼的。你随意就好。]

    [啊,帮大忙了。]

    [话说准备什么时候搬?]

    [平时要上学。可能要周末吧。]

    [周末啊。明白了。]

    萝丝露出温和的笑容。今天的汉堡肉里加入了比平时更多的"特别配方"。她用力握紧了藏在桌下的拳头。

    (既然留不住人…那就跟着他搬家!)

    (反正通过每天的料理已经摄入了足够的体液…)

    (接下来只要确保物理距离不拉远…)

    少女的眼中闪过决意的光芒。这场攻略战,还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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