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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方会谈 三〉

    放学后的二年A班教室里,随着芙兰西丝卡的登场,三方会谈正朝着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从她口中突然抛出的留学宣言,连西野都猝不及防。

    「原、原来如此。不是就业而是打算升学啊」

    「没错,正是如此」

    「不过从我们学校去海外大学这还真是……」

    看着芙兰西丝卡的外貌特征,大竹老师自行脑补出了合理解释。而另一边,被擅自决定前途的平庸脸终于炸毛了。

    「慢着!你突然跑来胡说八道什么?」

    「不是对大学很感兴趣吗?萝丝都告诉我了」

    「那也轮不到你来决定吧?」

    「那至少作为备选方案考虑下如何?」

    「凭什么?」

    「既然要上大学,何必局限在国内呢?海外名校教育水平更高,对多元文化也更包容。像你这样的怪胎,可比国内大学适合多了」

    「……」

    被这么一说,西野竟无言以对。如果高中期间没能实现青春梦想,毕业后继续追寻的话,这个提案确实值得考虑。

    最坐立难安的,是正在教室外等候的班长。

    单薄的教室门根本挡不住激烈讨论声,她被迫听完了西野可能留学的爆炸性消息——这可比她梦想的东京外国语大学遥远多了。

    「西野同学怎么会…去海外大学…」

    「留学真了不起啊,那孩子英语很好吗?」

    「……」

    面对父亲的询问,班长哑口无言。

    看着女儿反常的表现,父亲突然冒出个主意:

    「要不要请那孩子辅导你英语?」

    「诶…?」

    「学校课程和补习班固然重要,但实际交流带来的提升也不可小觑。要是能和同班同学日常用英语对话,自然就能掌握了吧?」

    这对班长而言,简直是堪称禁忌的提议。就算天翻地覆也绝无可能——她本是这样坚信的。因此回应时的慌乱程度简直前所未有。

    「为、为什么非要找西野同学啊!」

    「怎么了?难道你们关系不好?」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毕竟是自己单方面在躲着人家,被这么一问顿时心虚。其实她也记得受过对方不少照顾,实在没法像松浦那样彻底划清界限。这大概就是松浦会说"西野归班长管"的原因——至少她还会维持基本的人际礼仪,被搭话时从不无视对方。

    「要是千佳子不好意思开口,爸爸去说怎么样?」

    「等一下!不需要这样啦!」

    「真的吗?」

    「这次期中考试英语分数明明进步了!照这个趋势根本不需要拜托别人也能达标!所以爸、爸爸乖乖等着就好!」

    「好好,都听千佳子的」

    「真是的……」

    这番对话全被躲在转角的身影听了去。

    正是刚结束面谈的铃木同学。偶然瞥见暗恋对象的身影后,他就再也挪不动步子了。

    「……凭什么西野那家伙会认识志水的家长」

    他最近本就为这个情敌烦躁不已。

    为了追求班长,他甚至和交往对象分了手,已经好几个月没发泄过欲望。看着同样追求萝丝却从不缺女伴的竹内,嫉妒之火更是熊熊燃烧。

    「那混蛋……真让人火大……」

    自然漏出的抱怨消散在空气中。

    就这样,二年A班的三方会谈在众人各怀心思中持续推进着。

    结束三方会谈的西野,径直前往了理沙父亲经营的近藤牙科诊所。得益于上次就诊的记忆,他没用导航就顺利找到了地方。

    此行的目的是重启因经济拮据而搁置的牙齿治疗。自从在教室收到理沙的口信后,这个平庸脸就决定尽早来就诊。

    做完口腔检查和X光拍片后,理沙的父亲来到诊疗台前。显示屏上排列着刚拍摄的影像。

    「有个不太理想的消息,你缺失了两颗恒牙呢」

    「缺失?」

    「这里和这里的乳牙,最近刚脱落对吧?」

    「啊,确实是秋天掉的…」

    「有些人天生恒牙数量不足。这是因为牙胚——也就是恒牙的基础——在幼年时没有形成,导致无法换牙。这类人乳牙脱落通常也比较晚」

    西野惊讶地接收着意外情报。他原以为牙齿总会自然长出来。

    「成因众说纷纭,不过与其说患者的生活习惯,更可能是母体怀孕期间的营养状况导致。虽然属于先天问题,但据说人口中百分之几都会有这种情况」

    「…这么说的话,确实有可能」

    「当然不必担心,通过矫正完全可以获得整齐的牙齿。本来矫正时也要拔除恒牙未萌出处的乳牙,现在反倒省事了」

    「那真是帮大忙了」

    「需要向家长说明情况,今天先做检查吧」

    「明白」

    已经数年未见家人甚至没联系的西野,自然不会为治疗事宜联系他们。但他还是顺从地起身,在护士引导下回到候诊区。结账后刚走出诊所——

    「西野同学,能聊会儿吗?」

    理沙竟站在诊所门外的角落。

    脱去校服的她穿着T恤配迷你裙的私服。这身装扮让平庸脸眼前一亮,在校外偶遇同学的兴奋感使他端起了架子回应。

    「近藤啊。怎么了?在这种地方」

    「你还是这么让人火大呢?能过来一下吗?」

    「啊,倒是无所谓…」

    西野乖乖跟着理沙的招呼走了过去。两人来到诊所旁专属于近藤家的私人入口。完全没想到会被邀请到家里,西野的情绪前所未有地高涨起来。

    被异性邀请到家里——在他定义的青春里,这可是极其重要的事件。

    「这边。」

    理沙脱掉鞋子,示意平庸脸跟上。

    西野老老实实说了句"打扰了"。

    最终被带到了近藤家的客厅。

    「随便坐沙发上吧。我去拿点喝的」

    「不用麻烦了」

    「这样?那我就直说了」

    理沙坐在了与西野相对的沙发上,两人隔着矮桌面对面。

    「特意把我叫到家里,到底有什么事?」

    「懒得拐弯抹角了。西野同学最近和班长关系不错吧?在教室里经常互动,不如说是班长单方面在找你茬?」

    「…看起来是这样吗?」

    面对这个意外的问题,平庸脸心跳加速了。

    因为他确实想和班长搞好关系。就算不能成为恋人,至少也想成为毕业后还能保持联系的朋友。

    「所以想拜托西野同学一件事」

    「但除了我之外,她不是还有很多关系好的朋友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其他人立场上不方便商量」

    「…什么意思?」

    「因为如果是西野同学说的话,教室里谁都不会当回事吧?」

    听到这番拐弯抹角的说法,平庸脸开始思考对方到底想要什么。

    「是不能跟其他同学商量的那种事?」

    「哎呀,意外地很懂嘛」

    理沙露出笑容继续说道:

    「我喜欢班长。当然是那种意义上的喜欢」

    又一次出乎意料的告白让西野不知如何回应。

    在他面前,理沙开始娓娓道来。

    「但是班长好像对这方面没兴趣呢。要是我正面进攻的话,肯定会被当成恶心的人躲着走吧?所以我才想找个人帮忙…」

    「…原来如此」

    「不过要是找同班女生帮忙,肯定会闹得很难看。想来想去,西野同学的立场反而很合适呢」

    「虽然不敢说擅长牵线搭桥,但你确定要找我?」

    「具体行动方案我来制定,只要帮忙创造让我和班长独处的机会就好。要是我直接出手肯定会引人怀疑,但要是西野同学在中间周旋的话,就能制造出偶然的感觉…」

    「可最关键的部分…」

    「只要创造机会就行!剩下的我自己努力!」

    「…这样啊」

    理沙是个充满活力的女孩。她元气满满的样子,让同样为爱而活的西野看着就充满干劲。更何况对方还是二年A班女生团体的核心人物,能帮上她的忙对平庸脸来说也是稳赚不赔。

    「我和班长的恋情,能请你支持吗?」

    「…好吧」

    最重要的是,为同窗的恋情助力这件事,让他感到无比青春。说到底对平庸脸而言,理沙的请求根本求之不得。

    于是,恋爱丘比特·西野,就此诞生。

    离开近藤家后,西野径直回到了自己家。

    他用随身钥匙打开玄关大门,脱鞋后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虽然和黑辣妹同居时他总是一进门就直接去客厅,但这个习惯在前不久已经消失了。

    然而,最近的同居人却反其道而行之。

    「哎呀,欢迎回来」

    就在他走过二楼楼梯口的瞬间,背后响起了声音。

    是萝丝。

    换作以前的西野,肯定会无视她直接走向三楼自己的房间。但最近他对她心怀愧疚——毕竟她救了他的宠物,而他却差点因误会杀了她,实在难以再冷眼相待。

    「……有事吗?」

    「同住一个屋檐下,见面总该打个招呼吧」

    「……」

    「我做了晚饭,要一起吃吗?」

    「你做了两人份?」

    「一人份和两人份也没差多少啦」

    正如她所说,她在家居服外还系着围裙。隔着走廊,餐厅方向飘来诱人的香气。对从午饭后就再没进食的西野来说,这味道简直让人食指大动。

    若是上周的西野,肯定头也不回就回房间了。他一定会摆出讽刺的嘴脸说什么"才不要和轻浮女同桌吃饭"之类的话。事实上,平庸脸也确实差点脱口而出。

    但眼前这个女孩,是个处女。

    这个事实扰乱了西野的思绪。

    本以为是人尽可夫的放荡女,结果竟是和自己一样的纯情处女。这个事实对处男西野产生了不小的影响,无论他本人是否愿意承认。再加上她还是宠物救命恩人,西野开始觉得至少该讲点基本道义。虽然平庸脸自己都没意识到,用"救过仓鼠"作为和商业对手共进晚餐的理由有多牵强。

    「……那就吃吧」

    「真的?那我在餐厅等你」

    「知道了」

    目送萝丝转身离去,西野走向自己房间。

    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房间,几天后已经完全恢复原样。彩色收纳柜上,崭新的笼子里能看到宠物仓鼠的身影。小家伙似乎也在用餐,正咔哧咔哧地啃着固体饲料。

    西野满意地看着这一幕,迅速换好衣服。

    脱下校服,换上牛仔裤和长袖衬衫的休闲装扮。

    走出房间后,他在三楼的洗漱台前洗了手漱了口。然后走下楼梯来到二楼。穿过走廊和客厅来到餐厅,萝丝已经等在那里。

    她端正地坐在餐桌前,面前是冒着热气的料理。

    「……你该不会一直在等吧?」

    「只是你回来得刚好而已」

    餐桌上完全没有动过筷子的痕迹。玻璃杯里的冰块几乎没化,汤碗里升腾的热气也表明是刚盛出来的。桌上摆着两人份的餐具,显然是在他换衣服时准备好的。

    「来,开动吧?」

    「嗯……」

    在西野拿起筷子后,萝丝才开始用餐。

    这顿饭的味道和以往有些不同,味觉上的刺激更加鲜明。但他绝不会承认这是因为自己对她的看法改变了。

    「……换调味了?」

    「没有呀?不合口味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好」

    两人相对无言地吃着饭。几天前和黑辣妹同桌时还谈笑风生的场景,今天完全不见踪影。处女和处男默默相对,对话基本是萝丝单方面的搭话。

    「要不要放点音乐?」

    「随你」

    「但这里没有音响呢」

    「……确实」

    「这周末要不要去购物?」

    这是约会邀请。

    换作以前的他,肯定会说什么"网购就够了何必特意跑店里"之类的风凉话。但现在心怀愧疚,反而不知如何回应。正当他纠结时——

    楼下突然传来"咔嚓"、"砰"的开门关门声。

    「……是芙兰西丝卡回来了?」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女人呢」

    听到西野的低语,萝丝烦躁地回应道。

    随着"咚咚咚"的轻快脚步声,有人正走上楼梯。两人停下筷子望向走廊。在他们注视下,通往餐厅的门被"咔嚓"一声推开。

    出现在楼下的是加百莉耶菈。

    「我回来了」

    她毫不犹豫地踏入房间。

    身上还穿着校服,手里拎着学校指定的书包。

    然后就像理所当然般,直接坐到了餐桌旁的椅子上——

    正好在西野旁边,萝丝的斜前方。

    「等、等一下!」

    后者立刻拍桌而起。

    说话时喷出的食物碎屑,"噗通"一声落进了西野面前的汤碗里。不过当事人似乎并没注意到。

    「谁允许你随便进来的?该不会是把大门撬开了吧?虽然那个女人对你很纵容,但我可不会惯着你!」

    「哎呀,姐姐大人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

    「从今天开始,我也要住在这里了哦」

    「什…」

    加百莉耶菈轻描淡写的话语,让萝丝的表情瞬间扭曲。

    西野也不由自主发出疑问:

    「所以之前抱怨租出去的一楼房间…」

    「是的,我租下了那间和室」

    「…原来如此」

    「这还是我第一次住榻榻米房间,非常期待呢」

    加百莉耶菈笑靥如花地说道,看起来是真心感到高兴。比起平时在学校里的样子,此刻她的笑容格外灿烂。

    这个我行我素的女孩,在自我中心方面完全不输给萝丝。

    「话说饭菜看起来好香啊,我可以一起吃吗?」

    「……」

    望着她天真无邪的笑容,平庸脸彻底语塞了。

    就在西野与萝丝、加百莉耶菈纠缠不清的同时,竹内家的故事也在继续。

    竹内同学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像前几天一样研究着自己身体的异变。

    「平静状态下的毒性…明显减弱了」

    他手中握着一只仓鼠。

    背上的毛发沾着帅哥的唾液,正泛着湿润的光泽。若是前几日,不仅体毛连皮肤都会溶解,但今天仅仅轻微腐蚀了毛尖。小家伙还精神十足地吱吱叫着。

    正如他所说,毒性似乎正在减弱。

    确认仓鼠存活后,他将注意力转向其他体液。用移液管从桌上排列的试管中吸取另一种液体,滴了几滴在仓鼠身上。

    得益于家里经营医院的便利,这类实验器材从不短缺。

    这次情况截然不同——随着"滋滋"声响,毛发和皮肤开始溶解。仓鼠因疼痛剧烈挣扎,但很快抽搐着僵直不动,尾巴无力地垂下。

    「…兴奋状态下果然还是危险」

    连续一周重复相同实验后,竹内同学逐渐掌握了规律。

    缺席社团活动数日的他,开始担心周围人的眼光。这位自尊心极强的帅哥不能坦白就医,只能孤军奋战。向父母求助是他最后的底线。

    「再坚持几天…说不定就能控制了」

    望着堆积如山的仓鼠尸体,他喃喃自语。

    相比溶解萝丝手掌的第一天,此刻他面对实验台的身影已沉稳许多。这种心态变化显然与毒性强弱相关。基于这个假设,他不断重复着仓鼠实验。

    「不恢复社团和体育课可不行啊」

    将死去的仓鼠放入废弃用的冷藏箱后,他在终端录入数据。

    连日来的实验结果已积累成庞大数据量,每项记录都附有腐蚀部位的特写照片。这份工作量远超学校和补习班的作业总和。

    翻动着不断增加的实验记录页面,竹内同学突然自言自语:

    「…医生,么?」

    实验持续到天色泛白才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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