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职业体验的第二天开始了。
聚集在医院会场的学生们和第一天一样,被集中到了院内的会议室。昨天负责带队的眼镜医师正在向大家说明今天的安排。据说今天要利用教材进行课堂学习。
学生们排列的桌子上已经提前放好了打印资料和小册子。
「那个…我记得之前说过今天是要参观门诊的……」班长向眼镜医师提问道。这确实是当初作为三天日程安排事先告知的内容。
「实在很抱歉,今天患者特别多,实在难以安排。虽然我们也很想让大家参观,但毕竟不能给医护人员和患者们添麻烦啊。」
「对、对不起,问了奇怪的问题……」
「不不,我们才要感谢你确认呢。」
眼镜医师露出温和的微笑。听到这番话,班长红着脸低下了头。看着这样的她,紧邻而坐的理沙正开心地露出狡黠的笑容,甚至伸手摸向手机,似乎想要拍下这一幕。
而状态不佳的是竹内同学。
他脸色难看地低着头,盯着桌面发呆。这种对他人视线敏感的表现,实在不符合他平日帅哥的形象。即使身体不适,他也极少会如此明显地表现出来。
「竹内同学,没事吧?」眼尖的眼镜医师出声询问。毕竟是理事的儿子,自然会多几分关心。
「诶?啊,没事,完全没问题……」
「如果不舒服请直说哦。」
「好的。」
之后,现场以眼镜医师为讲师开始了课堂学习。
开心果和班长都一脸认真地听讲,而加百莉耶菈和理沙却无聊地望着讲师。在这之中,只有西野神情严肃地注视着竹内同学。
同日午休时分,西野前往医院员工食堂用餐。
坐在座位上的他身旁是加百莉耶菈的身影。若是昨天的话,还能看到萝丝的身影,但唯独今天午休铃声一响,她就独自离开了用作培训的会议室。
周围还能看到班长、理沙和开心果等人。二年A班的学生们围坐在一张餐桌旁共进午餐。对渴望与同学交流的西野而言,这实在是令人愉悦的场景。
不过,人群中唯独不见竹内同学的身影。和萝丝一样,午休通知响起后他就与众人分开,独自不知去向。临别时只说了句"有点事要查"。
「……怎么了?表情这么奇怪。」
「什么?」
「你看起来心情很差。是不满意这里的伙食吗?」
在西野邻座嗦着乌冬的加百莉耶菈咽下面条后,发出疑问。平庸脸单手拿着筷子,边打量食堂边回答:
「不,没那回事。只是有点……」
「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
在员工食堂用餐的护士明显减少了。与昨天同一时段座无虚席的景象截然不同,今天竟有一半空位。正因如此,他们这么多人才能聚在一起找到座位。
但其他人都没太在意。若是在学校食堂或许还会觉得奇怪,但对只来过两天的他们而言,这并不值得特别关注。
「那女人……知道萝丝去哪了吗?」
「姐姐大人的话,人家看到她出去了哦~」
「……」
听到加百莉耶菈的回答,平庸脸露出苦恼的神色。
不知想到什么,他突然放下筷子。面前的托盘里,几乎没动过的乌冬面正冒着热气——会点相同的食物,是因为看到加百莉耶菈选了乌冬后跟着点的。
「抱歉,去趟洗手间。」
没等任何人回应,西野就起身离席。
他穿过食堂出口附近的洗手间,径直走向医院走廊。最终从正门玄关来到室外。建筑物前是车流不断的国道。
玄关附近并没有找到他想要见的人。
于是他转向建筑物后方——那里设有仅供医院相关人员使用的停车场,虽不对患者开放。同时还能看到医院的员工通道,不过出入口装着自动上锁的铁门,附近杳无人影。
就在这个角落,西野找到了目标人物的金发身影。
「……什么事?打这么多通电话过来」
身着制服的萝丝正将手机贴在耳边与人通话。
从生硬的语气判断,对方应该是较为亲近的人。为了打探谈话内容,平庸脸悄悄拉近距离,躲在她身旁员工专用自动贩卖机的阴影处偷听。
「……医疗事故?」
萝丝口中突然蹦出震撼性词汇。
西野的表情瞬间凝固。
在这种场合听到这个词,任谁都会立刻联想到现场状况。
「又冒出奇怪的话题了呢……」
她显然没料到平庸脸正在近处偷听。
萝丝继续握着手机说道:
「嗯,没错……确实发生过这种事呢。对,足浴那次——是的,患者名字应该就是那样的。因为操作时听到惊叫,应该不会看错……」
看来是在谈论昨天的职业体验内容。
既然萝丝在汇报行动,电话那头十有八九是芙兰西丝卡。西野如此断定后,更专注地竖起耳朵。他的表情严肃至极。
「……不?那边没问题。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明白了,这次就按你的指示来。不过这事可以当作另案处理吧?……没错吧?这点让步总该答应我吧?」
西野午休时寻找萝丝,本是怀疑她对竹内同学做了什么导致两人之间出现问题。但偷听下来,事态似乎远比想象中严重。此刻他终于明白员工食堂异常空旷的原因。
「若是这个条件倒可以接受……对,我说过的吧?别看我这样,其实很重视朋友。所以别说这种话了行吗?……没错,这都是为了同班同学啊」
「我和你这种凡事都想算作自己功劳的女人可不一样。哈?……那种事我哪知道。说到底西野同学会那样看待你,难道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吗?我可管不了那么多」
西野早就掌握芙兰西丝卡在调查二年A班学生的情况。毕竟这是她身为监视【Normal】的工作,再怎么阻止也无济于事。
不难想象,正因为这层关系,某些情报才会传到萝丝耳中。若此事还牵扯到竹内同学父亲担任理事的医院,作为同班同学自然无法置身事外。
不过此刻,西野心中却泛起一丝隐秘的喜悦——源于萝丝对芙兰西丝卡说的那番话。正如数日前在合租屋欢迎会上宣称的那样,她似乎确实在为同窗奔走。至少透过电话里对芙兰西丝卡的措辞,能隐约感受到这种意图。
虽然实际上在萝丝眼里,竹内同学至今仍是条毒虫。但就平庸脸观察所见,她完美地披上了伪装的猫皮。即便在看不见他的地方,也持续扮演着得体形象。
结果就是萝丝在西野心中的好感度又悄悄攀升了几分。
这种认知让处男脑内迸发出新的可能性——只要他还是平庸脸,只要竹内同学仍是帅哥,这个念头就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该不会这女人其实在意竹内同学吧?
「……那就先这样」
结束通话的萝丝将手机收进裙袋,步履轻快地朝医院正门走去。
「……」
凝视着那道背影,平庸脸陷入沉思。
尽管相处数周,他绝不认为萝丝会无缘无故为他人奔走。即便她珍视与同窗共度的时光,背后必然存在更具体的理由。
而最容易联想到的,莫过于男女之情。
若"医疗事故"一词属实,其影响势必波及理事之子竹内同学。原本板上钉钉的医生前程可能就此断送,最糟甚至会面临家破人亡的危机——而解决此事,等同于拯救竹内同学的未来。
「……傲娇,啊」
虽不中亦不远矣。
这句喃喃自语的台词,微妙地偏离了真相。
就在西野尾随萝丝的同时,镜头转向班长这边。
提早结束午餐的她正快步走向职业体验的会议室,试图利用午休时间自习,弥补因参加活动而损失的学习时间。为此她特意选了能快速解决的酱油拉面套餐,把点了炸猪排定食的理沙独自留在食堂。
「真是的,补习班考试都快到了……」
她一边碎碎念一边加快脚步。这时前方走廊转角处传来人声——那是个设有自动贩卖机和洗手间的死角,本该是闲人免入的区域。
声音的主人穿着医院指定的检查服,是个吊着胳膊的男人。他正握着手机说话,似乎没注意到数米外突然停住脚步的班长。
「……啊」
志水认出了对方——正是昨天实习时袭胸的混蛋。愤怒瞬间支配了她的意识,身体自动躲进转角阴影处。
「在这种地方鬼鬼祟祟的…」
想起这片区域禁止无关人员进入,再结合男人粗野的相貌,班长确信他肯定在干坏事。正义感过剩的她开始偷听,若是理沙在场恐怕早就扭头就走。
「按计划搞定了。今早开始全院都炸锅啦…嘿嘿,没错…放心,这点小事都搞不定还混什么…话说你那边才要抓紧…」
即便缺乏上下文,这番对话也透出可疑的气息。班长不自觉地竖起耳朵。
「…知道了…那就交给你了?…当然要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的家伙后悔…太轻饶他们了…没问题,都安排妥了…」
男人脸上浮现令人作呕的奸笑。
目睹这一幕的班长确信:这家伙绝对在策划坏事。
「竟敢在竹内同学的医院…」
虽然严格来说是竹内同学父亲担任理事的医院,但对班长而言这种细节无关紧要。想到憧憬之人重要的地方被可疑分子染指,她的正义感彻底被点燃了。
面对这个曾对自己上下其手的混蛋,志水简直怒火中烧。
她屏息观察着,直到男人结束通话将手机塞回检查服口袋——就在这个动作间,一小片塑料从他指间滑落,悄无声息地掉进了自动贩卖机旁的垃圾桶里。看来是掏手机时不小心带出来的东西。
男人浑然未觉地嘀咕着:「……该回去了」
「!」
见他转身要走,班长慌忙缩回脑袋,蹑手蹑脚地沿原路狂奔。直到拐过两个转角,才敢躲在阴影处窥探。
男人迈着外八字大摇大摆地走过走廊,完全没发现她的存在。待脚步声彻底消失后,班长才长舒一口气。
「……哈啊」
她重新走向那个死角,注意力全被男人遗落的塑料片吸引。
「到底掉了什么呢?」
若是平时她绝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但结合刚才可疑的通话内容,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天生正义感过剩的志水一探究竟。
「……」
她翻找着塞满饮料瓶的垃圾桶,很快在废品堆顶部发现了目标——那是个带拉链的小型密封袋,里面装着类似滴管的东西。
「……这什么啊?」
正当她捏着证物困惑时,背后突然响起声音。
「班长在干嘛呢?」
「噫!」
理沙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正歪头打量翻垃圾桶的同窗。看来她是狼吞虎咽吃完炸猪排后追过来的。
班长条件反射般将塑料袋塞进了裙袋——并非经过深思熟虑,纯粹是翻垃圾桶的尴尬处境让她身体先于思考行动了。
「难道误扔了什么重要东西?」
「啊?呃、嗯,差不多…」
「那我也帮忙找吧?」
「不、不用!已经找到了!」
「这样啊…」
志水边搪塞边退离垃圾桶。她当然不能坦白实情——毕竟只是偷听到的只言片语,若闹出误会反倒会让好友看笑话。
「那回会议室吧?班长是要利用午休学习对吧?」
「嗯…」
「其实我也在为期末考努力呢~」
虽然毫无恋爱感情,但面对这个真心相待的朋友,班长终究不忍拒绝她的笑容,半推半就地被理沙带回了会议室。
当天下午的行程依旧延续了上午的课堂学习模式。
医护人员轮番上阵讲解医院运作机制与工作内容。立志成为医生的开心果和作为理事之子的竹内同学听得认真,而加百莉耶菈、萝丝和理沙等人则满脸百无聊赖。
这时教室突然空出一个座位——正是西野。
这位平庸脸以"家庭事务"为由,从下午的课程中溜走了。
萝丝明显坐立不安起来。
趁着课间休息,她主动邀约竹内同学:「借一步说话?」两人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离开教室,却没有走向正门,而是拐进了医院后巷的员工通道——正是午休时萝丝与芙兰西丝卡通话的僻静角落。
「找我什么事?」
「他去哪了?」
「…西野?」
「不然呢?」
竹内同学挠头道:「只听说是家事…但那家伙不是独居吗?估计是翘课溜达去了。」
萝丝眉头紧蹙。
那个珍视与同学共处时光的平庸脸,怎么可能因无聊就翘课?何况他上午还和开心果一样认真听讲。
「该不会被卷进你们那档子事了吧?」
「!」
竹内同学心头剧震。
这本该是医院的绝密事项。
「什么…事?」他强装镇定。
即便面对心仪对象也绝不能松口。但萝丝掌握的情报远比他想像的更多——来自芙兰西丝卡的消息总是超乎预期。
「你委托他解决问题了?」
「?」
竹内同学彻底困惑了。
为何话题会跳到西野?她究竟知道多少?
「为什么觉得是西野…?」
看着对方慌乱的表情,萝丝突然醒悟。
眼前这人根本不知道【Normal】的存在。那个对同学异常温柔的平庸脸,说不定正在独自行动。至少可以确定——竹内同学完全没察觉西野的真实身份。
「没事了,当我没问吧。」
「这、这样啊?」
「嗯。」
「虽然不太明白…你能理解就好。」
萝丝浮现出社交式的微笑。竹内同学虽心存疑虑,但生怕深究会牵扯出医院的问题,只得咽下追问的冲动。他强压躁动的心绪,判断应当尽快结束这场对话。
能与萝丝独处本是他梦寐以求的时刻,但时机与场合都糟透了——更何况对话中暗藏的危险讯息,若被旁人听去后果不堪设想。
而此刻阴影中,有人正注视着他们。
「……」
是折返医院的西野。
他在归途偶然撞见巷弄中交谈的二人。虽因距离听不清内容,但彼此含笑对话的模样,在他眼中莫名显得亲密无间。
或许正因如此吧。
望着萝丝罕见的可爱笑容,平庸脸不禁暗想:
「这女人嘴上不饶人,结果还是对竹内同学……」
这是处男内心最直白的感慨。
平日自信满满的竹内同学,唯独在萝丝面前会反常地谦逊。对平庸脸而言,他仍是值得憧憬的现充代表——毕竟在西野眼中,竹内同学正是理想青春的化身。至少在异性缘方面,堪称人生赢家的模板。
「……」
他决定停止窥视。趁着未被发现,平庸脸绕远路从正门溜回医院。
另一边,萝丝与竹内的对话仍在继续。
「你愿意协助我们吗?」
「协助…你们?」
这其实是芙兰西丝卡交给萝丝的任务。
既然已证明"毒竹内"的清白,她们便计划将其纳入掌控。只是鉴于现状,行动必须隐秘。此刻仅是前期试探。
「……原来真的一无所知呢。」
「诶?啊、嗯…抱歉我太笨了。」
「近期会有人联系你。在此之前对身体情况保持沉默,否则——你的人生恐怕会变得相当精彩哦?若觉得无所谓就请便吧。」
「等、等等!这话到底是……」
自己的秘密被轻描淡写地提及,竹内同学瞬间脸色煞白。他当然记得被萝丝唾液灼伤的痛楚,但此刻的话语背后,显然暗藏着比单纯下毒更危险的讯息。
「话已至此。再会。」
萝丝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只留下竹内同学呆立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