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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们已看不到明天
网译版 转自 b站（https://www.bilibili.com/read/readlist/rl829132）
翻译：阿姨的卡布奇诺, 宫羽リンユキ
细节帮助：槿离
图源：阿姨的卡布奇诺
1
「今天谢谢你，很高兴我们能一起出门。」
这是一座阴雨绵绵，变成废墟的小镇。走在我旁边的尤莉小声地说。
「从那之后，我…就一直对你…抱着奇怪的感觉…，还经常表现出不好的态度。」
尤莉说着对不起，垂下了视线。
「但是，能像这样和你一起外出，我真的非常高兴。」
尤莉再一次对我说了“谢谢”，然后微微一笑。
「没关系，态度不好什么的，没有这样的事。」
因为我觉得我对她也是如此。
听完我的回答，我和尤莉都露出了苦笑。
从我对尤莉说出“我喜欢你”的那一天起已经过去一周了。
自那天起，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表现得很尴尬。
明明我对尤莉表白的第二天，我们还能在广播室好好地对话…。
向再也见不到的库洛斯告别的时候，我们两人涕零如雨。
再也没有一个温柔的大人能在发生任何事的时候保护我们了。从今往后，我们四个人得合作起来，作为孩子独自生存了。我已经做好这样的准备。
但是，还是很奇怪呢…
不知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感到羞愧。
心中的那句“喜欢你”不断回响，而且似乎越来越强烈。尤莉肯定也是这样的，我们在学校里碰巧见面时，总是会想起之前的事，两人立刻情不自禁地变得面红耳赤。无论是早安，晚安还是一般的问候，都莫名其妙地说不出口了。
如果继续这样连正常的对话都做不到该怎么办？
就在我的脑海里不断感到不安的时候，卢卡也担心我俩尴尬的气氛，对我说「我想让你们两人帮我找一个东西。」
于是我俩来到了这个被音乐支配的废墟小镇。
世界的尽头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毕竟，世界将在一年内终结。没有人相信未来，故事、音乐、绘画等为这个世界增添色彩的艺术都不再被创造了。我们陷入了无趣之中。即使在魔法学院，也不能学到特殊的魔法，只有简单地度过每一天。
这样下去心情肯定会很郁闷的。
因此需要找一些写着有趣故事的书，一些让心情变得开朗的音乐唱片。
想去附近的小镇寻找“能让每天（现在）变得有趣”的东西——卢卡今早突然对我们这样说。接着，对这个提案点头同意的尤莉，告诉了我这个小镇的存在。
这是个从学校徒步十分钟就能到达的地方。
尤莉在前方给我带路。
走在崎岖道路上的我，牵住了尤莉的手…
久而久之，我们又能够自然地说话了，不知不觉间，我们又像以前一样笑了起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现在，我俩撑着同一把伞，在下着雨的街道上并肩同行。
「我从以前开始就很喜欢这个小镇。」
尤莉轻轻地说。突然，她环顾四周，将视线停在某个地方。
那是一条狭窄的石板路。
道路的两侧，乐器店和唱片店鳞次栉比，据说这个小镇中央曾有着全世界最好的音乐学院，聚集着来自世界各地立志成为演奏家和作曲家的人们。
「这个小镇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声音。有悦耳的歌曲和温柔的表演。即使我们学校距离有点远，也总是能隐约听到这里的乐声。即使现在所有人都不在了，曾经的乐声依然余音绕梁，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喜欢着这个小镇。」
即将腐朽的废墟小镇上，充斥着淅淅沥沥的雨滴声。从商店和住宅的屋顶滑落下来的水滴，正好被下方的杯子和窗玻璃接住。那一滴，一滴的水珠，像轻快的音符一样跃动。小镇的一切都像是专门为了调节雨声的音调而刻意摆放的一样。侧耳倾听，雨滴的音色在小镇中回荡。它们一滴一滴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像是在演奏一首歌。
不知道这些乐声是如何被计算出来的…但我大概明白了。
也许小镇本身就是一个乐器吧。
这样一想，我多少也有点喜欢上这个小镇了。
我若无其事地说出我的感受，走在旁边的尤里微笑着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仔细思考我的内心有多少的“喜欢”。」
「从那之后？」
「对，从你…你对我说“喜欢你”的时候就开始了。」尤里红着脸点点头。
她的话让我也感到害羞，不由得目光飘忽不定。
尤里的脸涨得通红，但还是继续说着。
「一想到对我说“喜欢你”的人就在我旁边，我就觉得好不可思议。我感觉跟昨天相比，自己也逐渐喜欢上自己。所以我觉得，我也许一直在寻找能对我说“喜欢”的人。」
尤莉想找的人肯定不是谁都可以。
她的心里，肯定确切地浮现着某个人的脸。
我的胸口感到微微的刺痛。
但比起这个，我又不禁感到感激，能够这样自然地摆脱尴尬已经很不错了。
那时能牵上尤莉的手，真的太好了。
每当身旁的尤莉对我微笑，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时的事。
那时，我在寻找因“魔导书”的诅咒而被世界遗忘的尤莉。我违背了自己（英雄）的意愿，伸手抓住了即将消失的尤莉的手。
结果最后我被甩了。但当我问她，我之后还能再次向你表白吗，她却点了点头。仅此一点，我已经足够高兴了。
「我很容易让自己压抑，很容易哭泣，肯定是个麻烦的人吧。即使是这样的我也能被你喜欢…真的非常感谢，我只是想说…呃…你也…总有一天…所以说…。」
尤莉紧张地抬头看着我。
「对不起。自从你对我说喜…喜欢的那天开始，我对你的态度就一直不好。」
「诶？」
「所以今天，我决定鼓起勇气，变得更直率一点，无论是感谢还是道歉，都要真诚传达出来。」
我一时没法理解尤莉的意思。
「我那时只是生闷气而已，」然而尤莉又立刻撅起了嘴，「明明都对库洛斯说了“欢迎回来”，但是却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对…对不起，我不该这样，一这样想我又要生闷气了」
尤莉露出苦笑，抬头看着身旁的我。啊啊，原来如此，是那时候的事啊。
「嗯，不过，生闷气的尤莉也挺可爱的。」
「可爱…」
尤莉的脸颊染上红晕，耳朵也红透了，但嘴角微微放松下来。
如此明显地将情绪写在脸上肯定是不行的。我的胸口也不由自主地变得焦躁不安。
尤莉微微嘀咕，绷紧了松弛的脸颊，说道：
「但是…我有点，真的只是一点点，对你有些失望了。」
「啊？」我内心一惊，「失…失望，为什么？」
「因为…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对吧？」
「第一次见面，什么意思？」
「大概是我召唤你的那个时候。」我一脸认真，尤莉却奇怪地笑了起来。「你那时和我一样害羞，也和我一样的…有点内向，我本来以为你不是那种会随口说出“可爱”的人的。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就像照顾弟弟的姐姐一样，尤莉用略带恶作剧的语气对我说。
「真是的，吓了我一跳。从很久之前开始，我就一直透过英雄(那个人)的眼镜观察着你…没想到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尤莉鼓起脸颊，「但是呢…」她的脸又立刻松弛下来。
「但是，如今的你能够笑颜常开真是太好了。你从小就独自生活，看起来一直很悲伤。你能一直保持现在这样就好。看着你忧虑的样子我很担心，但现在能够安心了。」
我回忆起小时候被尤莉注视着的场景…
不知为何，我心里感到暖暖的同时，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哈。我比以前更开朗了，但也变得有些轻狂，这也许就是爱情的力量吧。」我故意用开玩笑的口吻掩饰自己的尴尬。
「…爱？」
尤莉眨了眨眼，歪着头思考。
「我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但是还是不太理解。这与“喜欢”有什么不同吗？」
「…嗯。你这样一问，我好像也不太明白了。」
要我解释的话也挺麻烦。虽然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但还没法好好解释。
我看向周围——乐器店，唱片店，即使成为废墟依然整齐排列着，仔细观察，还能看到店里摆放着古老的唱片。
「那我们一起学习一下“喜欢”和“爱”的区别吧。」
「诶？一…一起？」
尤莉当场吃惊地跳起来，我向她点点头。
「啊，我想里面说不定有在全世界流行的音乐呢！我们带几个回去吧。不论什么时代，怎样的世界，流行的音乐肯定大多都是关于爱情的吧…也许值得我们学习！」
而且卢卡也委托我们找回一些能带来乐趣的东西。
不过我认为这只是让我俩呆在一起的借口罢了。
不论怎样，这两个目的都达成了。
「啊啊…是这个意思吗」尤莉睁大眼睛眨眨眼，「一起学习，我肯定…」
「嗯？肯定…怎么了？」
「不不不，什么都没。只是在想一些奇怪的事…不要在意。」
奇怪的事，指的是什么啊…？
虽然很想问她，但我觉得还是别这样比较好。
尤莉挺起胸，深呼吸。
接着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提心吊胆地抬头看着我。
然后深吸一口气，说道。
「那个，」
「嗯？什么？」
「今天开始，我们又能正常地在一起了对吧？」
「啊啊，」
「从今天开始，我们又和往常一样了，是吗？」
「嗯，但愿如此吧。」
不对…
虽然距离恢复正常还很遥远，但我与你的关系确实更进一步了。虽然有些自我意识过剩，但我觉得抱着这样的期待也不错。
因此，也许我的确变得有点轻浮了。
多亏了你，我比以往更加开朗了。
「怎么办呢？为了纪念我们的关系恢复正常，我们一起牵手回家吧。」
我用玩笑的语气说道——我自己也确实感到自己变化了几分，过去的我肯定不会不经思考地说出这样的玩笑。但我也没有感到不自在，肯定都是因为受你的影响吧。喜欢的人就在我旁边对我微笑，这样一来我全都看开了——即使一年后，这个世界注定要终结；即使我一直担心，造成这个原因的我，必须要用自己的灵魂去偿还。不管怎样，今天的我可以笑出来了。
我很高兴你能召唤我来到这个世界。
我很高兴能以这样的方式与你相遇。
我发自内心地这样想。
但是…让她牵着手，这样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
我并没有为主动提出牵手而感到奇怪，只是稍微…有些后悔。
尤莉的脸淡淡地红了。
然后一直紧闭双眼。
「呜…」
她轻轻地牵上了我开玩笑般伸出的手——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快停止跳动了。一想到刚才提出牵手，我就从心底感到惊讶。我该怎么办？我现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牵上的尤莉的手凉凉的，又软软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的感觉。
两人一起外出的这一天…
原本尴尬的关系，本该更进一步的。
本该能够像之前那样正常地交流的。
「…」
然而直到回到学校，我们依然几乎没有对话。
但是牵着的手始终没有放下来。
两人手牵着手，胸口骚乱地砰砰直跳，让我燥热得忐忑不安。
2
距离世界终结，仅剩一年。
目前依然没有办法在不牺牲任何人的情况下避免这种命运。
抬头看到的天空不断告诉我们这个事实…
而前世的我本是作为英雄的。
不过这几天过的倒是还算顺利，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和尤莉一起外出的经历让我再次意识到“我想守护这段时光”。
拯救世界，也拯救少女（尤莉），为了找到实现这一目标的方法，我必须具体地思考并采取行动…。
于是我重新坚定了自己的意志和内心。
紧接着她来到了我们身边——带着英雄的希望，带着太阳般的光明，把我们带到比夜还深邃的黑暗之中。
「好痛…」
我因脖子上轻微的疼痛醒了过来。
那是我和尤莉一起去充满雨声的小镇的几天之后。
「早上好，大咲空，你终于醒了，我的英雄…嗯，我应该让你再睡会儿的。」
女孩脸上绽放着笑容。
刚醒来，太阳的亮光就跃入视野，让我感到目眩。
「啊，早上好。…你在这里干什么？」
「嗯，今早也想第一个对你说早安，」
一位金发碧眼的少女用明亮而又稳重的声音回答道。
她的皮肤就如从未见过阳光一样，和尤莉一样洁白。奇怪的是，这个女孩有着阳光般温暖的气息。她总是开朗又充满活力，说话方式十分轻柔，
像是对齐了收音机的频率，我的内心也调整到变得开朗。她的那份笑容展现在我眼前。
「空的睡觉的样子真可爱，好想一直盯着看。」
爬上床的女孩咯咯笑道。
「但是呢，说实话，我早上最想要的就是空的温暖。可是空很小气，不管我怎么乞求，都不让我吸他的血。所以我就想趁空睡着的时候偷偷来喝的…」
「不要再说这么奇怪的话了…」
「诶？奇怪？哪里奇怪了？」
女孩歪着头，眨了眨睁大的眼睛。
「不，我知道你没有别的意图，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我青春期的躁动。所以你不用担心，只是…」我摸了摸后颈，那里还在隐隐作痛。我叹息一口气，摇摇头道「这样没问题吗？」
「嘿嘿，都怪空的血太好喝了，我实在忍不住，」不知为何，女孩得意地扬起鼻子。「所以我还想再喝一点。」
女孩钻进床铺里，慢慢地向我靠近。
我们的身体隔着睡衣相互接触。我也慢慢向后退，拉开我们的距离。
「咚咚」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我不禁从床上跳起来。
「很抱歉这么早打扰你，你醒了吗？」
尤莉的声音从门的对侧传来。
我看了下房间里的时钟，已经七点过了。一直以来都爱睡懒觉的尤莉今天怎么…
「对不起，我可能吵醒你了。但马上就到约定的时间了，所以我过来找你…」
尤莉用胆怯的声音从门的另一侧呼唤着我…约定？
我从还没清醒的大脑里迷迷糊糊地寻找着记忆…啊，对了，我想起来了…。
「今天还要和尤莉一起去附近的小镇。」
就像前几天去商场里收集生活必需品一样，我们约好这次要去另一个街道采购一些不足的资源。但这次并不是唱片之类的消遣用品，而是消耗品。这也是卢卡再一次的请求。我苦笑地想，他是不是表现地太明显了（注：所谓的“表现”可能是说卢卡几次想让“我”与尤莉独处）。
女孩听到了我的细语，鼓起了脸颊。
「真过分啊英雄，明明有了我，还要和别的女人约会，而且还是那么阴暗的孩子。我会嫉妒的哦。」
「不…这才不叫约…」
不过…在旁人眼里是这样的吗？
我那时随口答应了卢卡的提议，但是…
「哼，果然是这样。」
女孩眯起了眼睛。
「跟我想的一样，我被骗了呢。好过分啊英雄，你的想法很容易就能从眼睛里读出来哦」
她那蓝天一般的眸子里充斥着冰冷。
我感到一只冰冷的手在抚摸我的后背，让我不寒而栗，本能地感受到危机感。
我不禁用被子把自己裹住。
「好，决定了」女孩笑道，「我要强行吸你的血，把空占为己有。」
「啊？为什么？」
「因为一想到我被骗了就难过得想哭，所以拜托了…」她嘴里的两排八重齿闪闪发光。「空果然还是想让我大饱口福，吸干你身上所有血的吧？」
她一说完，就跳上床扑在我身上，我挣扎着大喊，「喂，快停下来」「诶？为什么？明明没必要害羞的」「不是啊，我不是觉得害羞」「最开始…只是最开始有点疼，稍微有点刺痛而已，之后就会很舒服的」
我不断反抗，床被糟蹋得一片狼借。
挥舞的手脚不小心击飞了床边的黑色电话机——发出「咚」的巨大响声。
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发…发生什么事了？」
伴随着尤莉焦急的声音，房门被「砰」一声打开了。
「没事吧？难道又是那个孩子…诶？」
女孩的吸血声咕咕作响。
尤莉手里拿着的法杖滑落到脚下，眼里失去了高光，战战兢兢地走过来。
一丝不挂的女孩正盖在我身上…裸体？为什么？明明刚才还穿着衣服！？
「吸血的时候要裸体才舒服嘛。空也是，享用美食的时候也是裸体的对吧？」
「完全没有！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诶？空真的太小气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亲人了哦！这样的话我就可以随便吸空的血了吧？只需要现在习惯一下就好了。」
「亲人…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我开始头痛起来，但现在的问题并不在此——
「…」
尤莉用冰冷的目光看着我。
「不…不是这样的！」
「这是…呃…你肯定哪里搞错了…！」
快相信我啊！我心里恳求道。
「…」
但是尤莉却一言不发。
…不可理喻，我不会听你任何借口的——她的目光比言语还冰冷，像是在告诉我这些。
为什么…我抱头思考…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床上深感绝望的我，想起了发生这种事的原因。
——这一切都要从几天前说起。
那天，湛蓝的晴空上飘着几朵棉花糖一样的白云。
我们在早晨的教室里，讨论接下来的安排。
「离世界末日仅剩大概一年的时间，从这里看到的世界倒计时的时钟这样显示。」
说着，我从窗户眺望远方。
那里建着一座高大的钟塔。无论何时看向遥远的地平线，都能看到那巨大的钟塔。它是在确认世界末日的到来之后迅速修建的，被称作“世界末日倒计时钟”。这比山还大的钟塔，正一分一秒地将指针移向终点。
「如果能在指针指向终点之前，让这所学校再次挤满学生…」
「嗯…这样也许就能拯救世界了。那个幽灵——库洛斯，她是这么说的。」
听到了卢卡的低语，坐在一旁的琴也赞同地点点头。
教室里的三人，都曾听过库洛斯的授课。
所以我决定向他们分享我所听到的谎言。
如果能让这所学校再次充满学生，尤莉体内的“魔导书”就能被取出。
虽然这只是个谎言。
「这样啊，只要我们实现尤莉所有的愿望，就能避免末日的到来…」卢卡露出苦笑，「我们今早趁着尤莉睡懒觉聚在这里，谈论这些事感觉有些不妥。也不是说在说坏话，只是觉得像在做坏事一样。」
「是啊…」
点头赞同的我，脑海里浮现起了库洛斯留给我的信。
“拯救这个世界的方法，已经无处可寻了。”
就是字面意思，已经没有办法拯救这个世界了——除非杀死被英雄的“魔导书”封印于性命中的尤莉。所以即使让这所学校恢复曾经的繁荣昌盛也毫无意义。这个事实至今只有我知道。
我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当秘密保守呢？
…我就不能告诉这里的所有人吗？
但我也觉得库洛斯说的“人类是一种没有希望就活不下去的生物”是事实，所以保持现状就行了，不要去扼杀大家的希望。
我在想，即使无法拯救世界，也许还可以将这里的伙伴们转移到别的世界。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考虑这个想法。
我明白这是个很不符合英雄身份的主意…但为此，我需要启动广播室的装置。
前世的我制造的装置，能够联系起不同的世界。但启动装置有一个必要条件，就是需要蕴含魔力的结晶的矿石。对这个装置进行简单的维修，就可以向全世界发送广播。
我期待着，无论是以前的学生还是老师，如果之后有人听到这个广播来到这个学校，又恰好是能制作矿石的工程师就好了。目前学校里唯一的矿石已经被使用，那次事件发生后，它就变成碎片四处飘散。
所以我相信，为了能让更多学生回到这所学校，我每晚通过广播的呼叫并不是在白费精力。
我们最近广播的话题，除了“英雄已经回归”这件事，还在想方设法用各种话题引起人们的兴趣。
但我们始终想不到一个拍案叫绝的方案。
我们总是很快就陷入困境，把事情推到第二天。
但是今早稍有不同。
「呐呐，快看，我在别的教室里发现了这个。」
琴自豪地说着，递给我们一张海报。充满手工制作感的海报上写着“关于举办第24届文化祭的通知”。
「我记得文化祭的确是每年的这个时候开展的，是不是也快到时间了？」
记得琴说过她曾在这所魔法学院当过学生。
「的确，文化祭上会邀请很多校外的客人。要不我们也举办个文化祭吧？即使规模小一点也不错。然后再在广播里放送…宣传我们的文化祭。」
「我赞成，」卢卡对着琴微笑，「我想和琴摆一个出售美食的摊位，或者搞一个每次文化祭上都有的女仆咖啡厅，毕竟这所学校里有两个可爱的女孩子。」
即使世界末日即将到来，人们依然渴望“娱乐（开心的事）”，就如同渴望填饱肚子一样。
这样一想的话，文化祭的确是个好主意。
「等…等一下，女仆咖啡厅？…」
琴慌张地大喊。
「难道说，要我来扮演…女仆？要我对不熟悉的人说欢迎光临，还要被迫对着他们讪笑？卢卡你一定不会同意…这么可怕的要求的对吧？」
「抱歉，我觉得这样挺不错，我很期待呢。」虽然我也觉得这不太好，但卢卡还是露出苦笑。「因为琴非常可爱啊，肯定能成为优秀的女仆的，说不定还能给咖啡厅招来很多人气。」
「不行！我不要这样！我只做卢卡的女仆！」琴眼里含着泪水摇头拒绝。「真过分！卢卡觉得这么可爱的我有了男粉丝也可以吗？我很可爱的话题会被传向全世界的。如果真变成这样，肯定…肯定会被奇怪的男子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拐走的…」说着，她的耳朵和u巴上的毛都竖起来。「你想象一下，我可能…会生孩子的！」
「真不明白你是积极，消极，还是妄想太过严重的人啊。」
我可以理解琴的恐慌，但是…
「文化祭是琴提出的，我们得齐心协力负起责任才对吧？」
「就是嘛！虽说…是这样…呜呜呜呜呜！！被空这样说我总觉得非常，非常地，生气啊！」
琴对我的话挥动双臂极力表示反抗。
对不起了，琴。
其实我并不讨厌捉弄有些傲慢的你，看着平时常常对我使坏的你变得如此不耐烦，我竟觉得挺有趣。
我在此刻才意识到这个想法。
接着，我、卢卡和琴三人彻夜不停地讨论着，如果真要举办文化祭的话该安排什么内容。
虽然琴直到最后都在反抗，但开女仆咖啡厅的提议也确定下来了。
作为交换条件，卢卡提出今晚为琴梳理毛发，琴这才撅起嘴唇，勉为其难地点头说「不好好抚摸我到满意为止我是不会答应的。」
虽然看着很单纯，但我很好奇他们每天睡前都在干什么。
不过，他们两人的事我还是不要太在意了，我强迫自己抛开那些多余的想法。
「如果决定要在文化祭上开设女仆咖啡厅，那就需要考虑衣服之类的问题了，另外，还得去附近某个小镇里寻找必要的物品。」
我们讨论起附近是否有合适的小镇可以安全地采购物资，如果是还有人居住的安全的小镇就好了。毕竟即使是之前探索过的废墟般的购物中心，也有可能再次遇到兽…。一想到之前能平安无事地在雨中的废墟里回收唱片并安全回家，我就觉得那时真是太幸运了。
「看起来这所学校所在的大陆已经没有幸存的人居住了，」卢卡说，「城镇，乡村无一例外变成了废墟。我听说即使是有人居住的最近的城镇，也需要坐大概四五天的火车才能到达。」接着卢卡告诉了我们这个小镇的名字。
「坐四五天的火车啊…确实是相当远的距离。」
正如我之前所说，火车发动的能源——矿石，已经没有了。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大陆上，无论做什么都需要封印着魔力的矿石。
「那种矿石到底是怎样做成的啊。我记得库洛斯说它是魔法的结晶。会不会这不是人工制造的东西，而是在某处发掘出来的？」
「抱歉，我不太清楚。」卢卡低下头向我道歉。
「我也不是很清楚，虽然我记得曾经在这所学校上学的时候，老师有告诉过我，但现在…我完全记不得了。」琴说道。
「你这狼真没用啊，说真的，你唯一的优点就是可爱了。」
「哼哼，那当然，可爱就是我唯一的优点，除此之外还需要什么优点呢？我还想让你告诉我呢。」
我只是想跟她开个玩笑，毕竟一直讽刺她也不好。真是个头脑简单（头の中はお花畑，不会翻译）的可爱的孩子啊。
接着，我们又商量是否需要采购物资，是否要尤莉参与。总之，今天就到这了。
晚上，我们各自在自己喜欢的地方享用卢卡为我们制作的晚饭。最近大家都自然而然地形成了这种习惯。琴和卢卡大概会在他们的房间里开心地吃饭吧。明明库洛斯还在的时候大家都是聚在一起吃饭的…。
「好想再吃一次库洛斯做的饭啊。」
我自言自语嘟囔道。当然我并没有对卢卡做的料理感到不满。
已经没有一个“大人”会给还是孩子的我们指引前路了。
这样想着，我带上一人份的食物，在夜幕降临的天空下穿过庭院前往广播室。
「文化祭啊…挺好的主意嘛。」
我向比我先到广播室的尤莉说明了今天商量出的提议，她出人意料地表示十分的赞成。
「我记得这所学校充满学生的时候，这样的活动都是定期举办的。像是文化祭、体育节、修学旅行、郊游这些都有…可我却从来没有参加过。」
我们坐在广播室的地板上吃饭。
尤莉把巴掌大的一块面包撕成小片，在汤里稍微泡一下，然后送入口中。汤和面包都是卢卡的拿手菜。他肯定在想方设法学习料理，让我们不会对这有限的食材感到厌倦。回想起来好像连续三天的菜单都没有重复了。
即将终结的世界里毫无疑问非常缺少食材，尽管如此，卢卡依然做出了各式各样的菜肴，对此我打心里觉得感激。
几天前，我们听了从废墟小镇带回来的唱片。陈旧的留声机演奏着“爱之歌”。我们一起默默听着，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但这弥漫在空中的微弱歌声，安静地停靠在我们心中，又让我感到悠然自得。我突然发现，学校里施加的翻译魔法也能作用在这首歌的歌词上。
我透过天花板上的洞口仰望星空。
这个世界是否也有星座呢？我一边入迷地思考着，一边把今天发生的经历讲给尤莉听。即使广播室的装置修好了，我们依然保持着这个习惯。
「他们两人很担心尤莉你，总是慌张地问“今天怎么样？还能见到她吗？”」
「我总是睡过头，直到中午了才醒过来，总觉得…这样露脸很丢脸。」
「这样啊。不用太勉强自己，迟到也没关系的，只要醒了后能及时来教室露脸，他们两人肯定会很高兴的。」
「会很高兴…吗？」
「当然，还有很多话想和你交流呢。」
「…」
「尤莉？」
「即使是见到了那样的我？」
不用多问我就知道尤莉想说什么。
「你们都没有忘记我…也就是说，我当时的样子也让他们两人…不，至少琴肯定还记得…」
她指的是皮丝恩朵（Peace End）准备强行解除“魔导书”的封印的时候。
那时，尤莉如同一把暴走的武器。
两只翅膀穿破后背，高高展开。
尤莉体内的“魔导书”让被认作威胁的皮丝恩朵蒸发了…
接着，它摧毁了正在行驶的火车，向本是前来帮忙的我们举起了手掌…
「我很害怕我自己，」尤莉手里紧紧握着手里的法杖，「我不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存在。英雄也好，库洛斯也好，都知道点什么，结果最后什么也没告诉我。我只知道我在战场上孤身一人的时候，是英雄把我捡回来了。」
「…」
「如果之后再变成那个样子，我…还会给大家带来危险的。一想到这样的我要去见他们，就觉得好不安。要是吓到他们了怎么办？」
「那是“魔导书”封印着的防御机制导致的结果对吧？所以尤莉你自己并不需要担心什么。他们两人肯定也是这样想的，他们都很担心尤莉哦。」
「那…你…为什么不害怕呢？」
这…要让我说出口吗？我心里苦笑道。
也许是那首关于“爱”的情歌，让我的内心十分振奋——肯定是这样的。
「因为，我喜欢你呀。」
「…」
「从以前开始，我就一直喜欢着你。」
「…」
「我不会感到害怕，因为我一直一直，都最喜欢你。」
「我知…知道啦，不要再说了…我知道啦…」
尤莉的脸涨得通红，她低下头，眼睛不停地转动。
她把头埋在两腿的膝盖上，支支吾吾地说道「你果然还是变了很多呢…不，你肯定就是英雄的转世，我应该认识到这一点。你对其他女性也会说这些花言巧语吧？比如在我注意不到的地方对琴净说好话。」
「不，那不是我的本意。虽然不知道前世的我是什么样，但我知道现在的我一生只喜欢你一个人。」
「你这人…诶？」
尤莉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我。
「…」
她注意到了，我的脸跟她一样红。
「啊…呃…对不起。」
「不不…我也是…」
「…」
「…」
接着是片刻的沉默。
坐在一起的两人忐忑不安，肩膀微微抖动着。
谈话突然就此停止了。
但我并不觉得尴尬。与你在一起即使是沉默也让人愉悦。
我希望不只是我有这样的感觉。
「多谢款待…饭菜非常好吃，能不能帮我传达给卢卡，」尤莉撅起嘴说，「不行，我要自己传达给他。明天一定要早起…」
「是吗，那两人会很高兴的。」
「要是能让他们高兴就好。」
「嗯，即使他们没有反应，我也会用比他们多几倍…不，几百倍的高兴来展示给你的。」
我告诉他不要担心，然后尤莉奇怪地摇了摇纤细的身体。
那么，是时候开始今天的广播了。
今天广播的内容是宣布举办文化祭的计划。
「那个…这里，」尤莉拍了拍广播席旁边的小椅子，「…你…你也坐这里吧，我们可以一起…广播吗？」
「啊，当然。」
我们挤在一起面向麦克风。
我深吸一口气来掩饰自己的害羞。
这个时候的我努力了很多，可是…
我从没想过，今晚的广播所吸引过来的那个人，会彻底改变我们的生活。
3
第二天早上，琴和卢卡开始为文化祭做准备，打扫庭院和校舍里散落的瓦砾。
为了修复学院而工作的机械人偶现在已经全部停止运行了。这些人偶没有矿石的魔力就无法启动。只要给乘务员人偶一人插入矿石，它就能像互联网一样串联起数十台机械人偶，给予它们魔力。
可是那块矿石，在我试图返回原来的世界的时候用尽了魔力，碎成了碎片。
我也前去帮助他们二人。
只是打扫作为咖啡厅使用的一间教室就花费了一整天。不知不觉已霞光万道。天上最亮的那颗星像是在呼唤着英雄，闪闪发光。看起来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打扫干净，明天再继续吧。
卢卡前往厨房做晚饭，琴也紧跟着他。
…现在去广播室还为时较早。
与两人告别后，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最近，我无法使用自己的魔法了——所谓魔法，就是能看到一秒后的未来。库洛斯教我，要使用魔法，就要将意识集中在胸腔内，想象鲜花在胸中绽放的场景。
但现在没有用了，真奇怪。
无论怎样集中精力，想象花朵绽放的场景，我都不能自主地控制自己的魔法。
不知为何，自那时起——自从我为了搜寻消失的尤莉而窥视未来之后，我就感受不到体内魔法的存在…
不管怎样，现在去广播室还是太早了。
在约定见面的时间之前，还是先在自己房间里练习魔法吧。
我想我独自一人不停地研究魔法，就是为了证明我没有忘记库洛斯的遗愿。
我边祈祷着今天的魔法能成功施展，边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欢迎回来，爸爸，你辛苦了。今天也要加油哦。」
——那里站着陌生的女孩。
「啊？…」
你是…谁？
…爸爸？
本来应该这样问的。
但我不禁愣住了。站在那里的女孩看着十分自然。
「我为你做好饭了哦！快快快，趁热一起吃吧！」
女孩面带一脸纯洁的微笑，用洪亮的声音对我说。
女孩漂亮的金发，如同盛夏里从树叶缝隙中射下来的灿烂光束编制起来的一样。
湛蓝的眼睛，如同是从澄澈的天空上摘下来的。
她柔软的肌肤，跟尤莉一样白净，仿佛生来就在于阳光作斗争。
这个女孩站在门口，系着围裙，满面春风。她好像一开始就知道我会打开房间的门。
「嘿嘿，爸爸，要我把你抱上床吗？」
抱？说着，她张开双臂——我立刻后退一步，甚至想立刻关上门。
「哎呀，不用害羞。来嘛来嘛，只要你一直留在这里就不会有人发现的。」
女孩抓住我的手臂不让我逃跑。
「呃…」
我痛得皱了皱眉头。
这孩子力气怎么这么大？
「或者要一起洗澡吗？嗯…虽然有些害羞，但只要是和爸爸的话，我做什么都行，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她露出阳光般灿烂的微笑。
所以说，你到底是谁啊！
我还没来得及喊出来，就被她拖进了房间。
「我叫克里斯。昨晚听到了这所学校的广播。知道了回归的英雄为了再次拯救世界，要做文化祭还是什么的有趣的事——我必须让英雄做我的爸爸。
「啊，我不明白为什么。」
听了自称为克里斯的女孩的解释后，我脑袋里满是问号。
我被这力量强大的女孩强行拽进房内，现在，我和她面对面坐在床上。我不由自主地正襟危坐。
「嗯，我有很多事情还没明白。首先，是你叫…克里斯对吧？能告诉我你是从哪来的吗？」
我的语气像是在问候小孩。
不，从外表上看对方的确像个小孩子，她比本就苗条的尤莉更加显小。不过我把她当作小孩子的话她会生气的吧？…
一想到当时被异常的力量抓住的手臂，我就感到毛骨悚然。
「好，我明白了。我呢…我来的地方——」
与我的不安相反，克里斯用轻快的语气说出了地名。这地方让我感到熟悉。
这是今早商量去哪收集文化祭上需要的物资时，大家商量出的地名。
「…诶？你是那个小镇的人？」
克里斯笑着说是。
「听到那个广播我立马就飞过来了。好想马上见到英雄…爸爸。」
她脸颊通红，坐立不安。
不对，这难道不奇怪吗？之前还说要坐四五天的火车才能到达那个国家。
「虽是第一次见到英雄，但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样呢。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在意上你了。」
克里斯的身体不断靠过来。
「我一直很向往有个家庭，一直在寻找能作我爸爸的人。现在英雄的你死后又回到这个世界，一定可以做我的家人的对吧？」
「不对…求你了先听我说…」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人类的寿命很短所以我们早点结婚吧！明天？明天如何？还是说今天呢？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哦！」
「男生都喜欢适合穿围裙的擅长家务的女孩子对吧？呐呐，如何？这是我来的路上发现的围裙，是不是很合身呢？嗯嗯，当然了，不可能不合适的。谢谢！最喜欢爸爸了！」
「啊？我…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还有啊，我听说英雄的血液里面寄宿着巨大的力量，这是真的吗？」
「…」
原来如此。
看得出来，这孩子不是能好说话的类型…
「我不知道英雄的血液是否蕴含着力量，还有你能不能别叫我爸爸了。」
而且，我简直没法理解，想强迫和成为爸爸的人结婚，这是否有点…哎，太难理解了。
「诶——那该怎样称呼好呢？」她又向我靠近了一步。
「难道你是那种想让我叫你父亲而不是爸爸的人吗？或者说你只想被称作英雄？又或者叫作“你（贵方）”，这样也挺有夫妻相的。嗯——人类到底是怎样称呼他们喜欢的人的呢？」
你到底是想当亲子还是当夫妻啊？
我再怎么努力也接不上她的话。还是一点一点地对付吧。
「嗯…对了…」我当然拒绝被称作父亲，但也不想因此被称作英雄，「…空，这样叫如何？因为我的名字叫做大咲空。」
「OK，知道了。那么…空，你会成为我的英雄（爸爸）的对吧？现在我们告诉了对方名字，以后也请多多关照。」
「不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嘿嘿，我会努力成为一个好女孩的。」
「啊——」
怎么办？完全无法交流。
难道她是故意的？
我快失去理智了。
「请问…现在，有空吗？」
尤莉的声音伴随着温和的敲门声传来。
我猛地回头看向门口。
「我今天鼓起勇气去了教室，可是已经晚了，教室里面没有人…但至少…我想和你打个招呼。」
「…」
我又看向坐在床对面的克里斯。
「嗯？」
克里斯仍然歪着头微笑着，想知道是什么情况。
不，不行。现在的情况绝对不能让尤莉看到。我感到毛骨悚然。
「那声音，是谁啊？是女孩子的声音吧？」克里斯歪着头道，「啊，这么快就见异思迁了？嗯…是这样啊…哼…」
克里斯眯起眼睛。她冰冷的目光让我不寒而栗，感到自己命悬一线。
「我倒想看看是哪个女孩让你沾花惹草。我绝对是与空最般配的人。但慎重起见，我可以去认识一下那孩子吗？」
当然不行啊，我猛烈地摇头。
「我绝对是最好的女孩。不管空有多颓废我都可以养你一辈子，你想要多少零花钱我都可以给。但是呢，我唯独讨厌沾花惹草的人。我总是想为我最喜欢的人做到最好。」
「求你了，现在能不能稍微安静一下…」
“嘘”我将食指举到嘴前说道。
「这种样子被尤莉看到就完了…」而且要是被尤莉讨厌了怎么办？「我…我会活不下去的…」
「啊，是这样啊。嗯，我知道了。」克里斯笑着说。
「空越是惊慌，我就越想见见那孩子。」
说完，克里斯抬起一只手，在门口举起手掌。
…这是要干什么？
看着我我歪头疑惑，克里斯又笑起来了。
接着，她紧握成拳，迅速往后一抽，一声巨大的响声贯穿整个房间。克里斯拉住手臂的同时，房门像是要被巨大的力量粉碎一般受到挤压，被猛地吸进了房间内侧。
她的手上仿佛有一根肉眼看不到的琴弦连接着房门。
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门口立着的尤莉也是如此。
「诶？」
尤莉眨着眼睛，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吼吼，原来空喜欢这样的女孩啊。好啊，这样比起来还是我更好一点。我更符合空的兴趣对吧？」
「…」
一脸惊讶的尤莉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糟了，她的脸色…肯定发怒了。
尤莉曾经一度回避着我，那次的经历让我开始理解尤莉面部微表情的含义。
「…这孩子，是谁？」尤莉面无表情。「还有她刚才在说什么？你们面对面坐在床上，又想干什么？」
「误，误会！」
「没错，是误会。」克里斯调大了声音，把身体靠了过来。
「空是我的爸爸。这样一来就没有误会了吧？」
「…」
尤莉的目光更加冰冷。
「空是我的爸爸，我的丈夫，也是我的英雄。这还有什么误会呢？」
我感到头晕目眩。
我该从哪开始说起好呢…
「这到底，是什么？」
尤莉微微颤抖。
「不是这样的！这孩子是自己随意…」
「…」
尤莉眯起眼睛。
她完全不想听任何借口。
这样的情况让我只感到绝望。
「空…」
尤莉叫出了我的名字，让我心中一震。
但尤莉鼓起腮帮子小声地说：
「明明我都还没叫过你的名字。」
「诶？」
「没什么。」她转过头去。「你想和那孩子成为夫妻就成吧！才…才跟我没关系呢。」
「嗯？」
克里斯敏锐的耳朵抓住了这句话。
看起来她不想让我错过任何坏事。她得意地笑起来。
「啊，这样啊，你连空的名字都还没叫过吗？」
「这是…」我看向尤莉，两人目光重合了。突然，尤莉涨红了脸，说道「怎…怎么嘛，这有什么重要的…」
「没什么？刚认识空的我，就已经领先你不止一步了，而是遥遥领先了。所以我现在很放心哦。」
「为什么…只是名字而已…」
尤莉颤抖着后退了一步。
「呜呜…」尤莉眼里噙着泪水，大喊道「k…空！」
「在！」
「我讨厌…那孩子！」
随着一声喊叫，尤莉跑出了房间。
4
「所以说，克里斯是听了昨晚的广播后前来见英雄的？」
听到骚动后赶来的卢卡向克里斯问道。
「嗯，没错，」克里斯笑道，「我听说英雄很早就死了。人类果然是了不起的生物，竟然能死而复生。」
「那个…」
我很困惑。
我并非不能回答，只是在床上被克里斯紧紧地抓住手臂。我越想挣扎，压住我的力量就越大。她这纤细的身躯怎会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啊啊，尤莉看到你们这个样子，难怪会哭呢。」
「诶？」我回头看向用惊讶的表情看着我们的琴。「哭…哭了？真的？」
「嗯。我刚刚看到尤莉哭着跑过，还在想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是这样啊。」琴用轻蔑的眼光看着我。
「居然没有去追尤莉，而是和陌生的女孩上床…」
「不…不是的。是这孩子…力气太大了…我挣脱不了…」
「嗯嗯，我明白了爸爸，比起那个阴暗的女孩，你更愿意跟我在一起对吧？」
克里斯紧紧捏住我的手臂。
「呃…嗯…」
被抓住的手腕感觉随时都会被扯断。
「哈？说什么呢？一个大男子连这么小的女孩的力气都甩不掉？」
我用尖锐的目光盯着琴。
「所以说，克里斯为什么要来见英雄呢？」卢卡苦笑着平静地问道。「其实我们也是为了见英雄而来，或许能理解你的心情和故事。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们吗？」
「不，没用的卢卡，这孩子简直没法交流。」我奄奄一息地说道。
「…嗯，你跟我很像呢。」
「我非常需要英雄的血，无论如何都要。」
握住我手臂的手稍稍松开，我的手臂顺势垂落下来。
「英雄喜欢可爱的女孩子对吧？」克里斯嘟起嘴，「只要是喜欢的女孩子的请愿肯定会听从的吧？对喜欢的女孩子，即使是给她半个世界，也愿意付出的对吧？所以我以世界上最可爱的姿态到来了。这样一来就可以让我吸血了吧？」
「…喂，英雄，前世的我，确实受到了全世界人民的尊敬吧？」我不禁叹息道。
总之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眼前来路不明的女孩。
「克里斯为什么需要我的血？我只是你想见的英雄的转世而已…我可以问你些问题吗？」
「我…」可克里斯欲言又止。
虽然看起来想说些什么，但她始终一言不发。接着她糊弄般说道「我想尽可能多地得到英雄的血，然后取回我想要的东西。」
「嗯？」有想取回的东西？
「如果能接受我的请求，我可以告诉你如何制作魔力结晶矿石。你很需要它吧？」
我和琴、卢卡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彼此。
我代表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需要矿石？」
「诶？因为我是“夜之旅人”，眼睛和耳朵都比人类强几倍呢。偷听你们的对话不是轻而易举？」
「夜之…这是什么啊？」
我用眼神问卢卡「你知道吗？」，他摇头表示「不知道」。旁边的琴也是如此。
「嗯…用这边大陆的语言怎么说呢…」克里斯歪着头，把食指抵在下巴上做出思考的姿势说道，「应该叫，吸血鬼吧。」
「吸血鬼？…」我皱起眉头。
「对对，不是人而是吸血鬼，眼睛和耳朵都很好哦！力量和运动神经都很强大呢！到了晚上更是如此。一口气从遥远的城镇飞过来都不是问题。」
她咧着嘴笑起来，两颗利齿在嘴角闪烁着光芒。
「…」
我们三人再次面面相觑。
现在再去怀疑“吸血鬼这种存在是谎言”这种事，已经超出了现代日本的常识和价值观。
「大咲空，唯一能成为我爸爸的人，」克里斯再次笑着说，「我想一滴不剩地吸干你的血，你一定会答应的吧？毕竟人类死了还可以一次又一次地重生。」
5
黄昏未至，我便如往常一样来到广播室。
「…你搞定那个孩子了吗？」先来等候我的尤莉背对着我问道。
她静静地坐在广播室的小椅上，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即使发生了那样的事，尤莉依然在广播室等我。这让我稍感宽慰。
「啊啊，琴和卢卡强迫着带上她去参观学校了，所以目前没有问题。我想她不会冲到这里来的。」
「强迫着…吗？」
「是的。卢卡对她说，要想在这里一起生活，就必须了解学校的规则。她意外地听从了。因此现在卢卡和琴正带着她参观学校。」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实际上，我费尽心思才甩掉了缠人的克里斯。「你要去找那阴暗的孩子了？」「不要见异思迁啊爸爸！」「我也要一起去！」等等，真的太麻烦了。
我急着要见尤莉，于是向卢卡和琴保证，如果她听话的话待会儿允许让她喝一点血，因此她立马乖乖服从了…
但一想到待会儿还要见到克里斯就觉得很沮丧。
我依然不明白克里斯为什么非要我的…英雄的血。
而且，让自称吸血鬼的人喝我的血真的没问题吗？
我为仅仅因为想摆脱克里斯而许下的承诺感到后悔。
「…这样啊，那个孩子要住在这里吧？」尤莉叹了口气说道。
「啊…不是…抱歉…」
「为什么…你要道歉？」
「尤莉也是住在这里的伙伴，我没询问尤莉的意见就擅自决定，难怪你会生气…」
「我又不是为这个而生气…」尤莉小声说道。
「那孩子告诉我，只要答应她的请求，她就会告诉我制造矿石的方法。她身上似乎发生过什么故事…」总之，我还是低下头表示歉意，「明明尤莉说了讨厌那女孩。我应该好好跟你商量一下的。」
「不不，我并不是在意这个，」尤莉转过椅子面向我，「我才不会为那么小一个孩子的话而生气呢，不管怎么看我都是姐姐吧。生气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我完全不在意的。」
尤莉露出倔强的表情。
我听琴说她哭过。本想开口问她，又连忙打断。
接着，我向尤莉简单叙述了刚才发生的事。
「…是这样啊，那孩子是吸血鬼，而且还知道怎么制造矿石。」听完我的话，尤莉默默点点头。
…我等待尤莉接下来的回应。
我期待着，要是尤莉也知道矿石的制造方法，我就没必要特意去请教克里斯了。
但尤莉的嘟囔让我有些出乎意料。
「那孩子的名字…是克里斯对吧？」
「诶？啊啊，是的，好像是的。」
「你…一直叫的那孩子的名字是吧？」
「也…也是，感觉一直叫“君”也挺麻烦。」
「…」
「尤莉？」
「不…我只是在意…那孩子…也是叫的你的名字。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嗯…」
我只是不想让她一直叫我爸爸，所以我要求她叫我空——但为什么呢？我没能坦率地这样解释。
尤莉低下了头，嘀咕着说道「我也…」
「嗯？」
「我也可以，从今往后…都叫你空吗？」
「…」
「我最近…一直想这样叫你，，但又很怕你不喜欢，所以一直犹豫…」
「…」
「那个…」
尤莉战战兢兢地抬起头，为我的沉默而感到不安。
我的脸一片通红，感觉随时要激动地哭出来。我很想回答她，但又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说。
此刻，迟钝的我才突然意识到，“也许…”
最近，尤莉每次想叫我的时候，总是有几分违和。每次她要叫我的时候总是卡在「k…」，然后又像是在重新考虑一样摇摇头。我连这么明显的事都没有意识到，真是够差劲的。我明明早已下定决心成为尤莉唯一的英雄——
「抱歉，果然还是不行吗？」
「我可没说不行」我摇摇头。「怎么可能不行呢… 」
「诶？你怎么哭了？」
真讨厌啊，我这难堪的样子。
仅仅是被尤莉叫了名字，就让我热泪盈眶。这对我已经足够了。
「我很高兴哦。」
「嗯？」
「我从小就想和你对话。如今能实现我就很满足了。能遇见你真是太幸运了。所以我不再奢求更多了…」要是得寸进尺的话肯定会被讨厌的，我很害怕变成这样。「就如同想跟你对话的心情一样，我也非常希望能呼喊你的名字…」
从小失去父母和姐姐的我，孤独地成长至今。
我把整个世界看作敌人；我以为全世界都忘记了我。
支持我活下去的，是你的声音。
「曾经的那些想法，如今涌入了头内。儿时的那些感受，现在全部回忆起来了…」
尤莉握住了我的手。
然后在我耳边轻语。
「k…kong」
「嗯。」
「…空」
「啊啊」
「空…」
「啊，怎么了？尤莉？」
「没…没什么，只是想这样叫你。」她红着脸笑了。「从今往后我都想这样叫你。」
如果给你添麻烦了就告诉我——尤莉忐忑地说。
「如果你能在我之前拒绝对那孩子做那种事情的话…我会…很高兴哦。对不起，我真是个麻烦的人。」
「不不，不存在的，我之后会注意的。」
「我也知道如此固执是坏毛病…今天的我肯定就是这样的人。」
「啊？」
「——空，你个骗子。明明说了喜欢我的。可为什么还要去取悦其他女孩子…」
「啊啊…」我苦笑着说「我明白，你很嫉妒，是容易吃醋的女孩子。这样你的，我实在…」
太喜欢了——我抿了抿嘴，差点这样说出来。
在这广播室内，我想问她我能再次告白吗。
唉，不行啊。我已经对你说过好多次“喜欢”了。
我尽展现给你我难堪的一面。今后我得改变自己，成为能被你说“喜欢”的人。到那个时候，我再把那份“喜欢”传达给你吧。
「晚安，空。祈愿明天对你来说也是美好的一天。」
两人睡前闲聊了几句，就互相告别了。
有了尤莉的祝福，无论一天再艰辛，今晚肯定能做个好梦。
还在这样想着，就熟睡了过去——接着迎来了第二天。
时间回到现在。
醒来的我发现克里斯爬到了我的床上…
要是被尤莉看到了，会成为世界末日的。
「k…空！」
「在！」
我又一次和克里斯一起躺在床上——见此状，尤莉大喊「我果然…还是讨厌那孩子！」
尤莉大喊着跑出了房间，而克里斯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表情。我只好无奈地抱着头。
6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在床上回望克里斯来学校以后的这段日子。
「啊啊啊啊啊」我抱着头上下摇晃。
又想起了尤莉跑出去时的侧脸，想起了她泪如泉涌的样子。
一想到我又弄哭了尤莉，胃里就感到一阵刺痛。
这样下去，再次告白就更不可能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啊…
「怎么了，你还好吗？」看到抱头蜷缩着的我，克里斯边温柔地抚摸我的背边担心地问道。「哪里痛吗？没问题吧？要不试试变成吸血鬼？这样以来疼痛很快就消失了！」
「还是别了。我痛的不是身体，而是内心…」
「这样啊…但是别担心，没问题的。如果你听我的话变成不死者（奴隶）的话，心中的痛苦也能消失哦。」
是被我吸血成为吸血鬼（家人），还是成为不死者（奴隶）呢？克里斯用天真的眼神看着我问道。
「…不死者…听起来让人很不安，我不想再听这个了…但奴隶又是啥？我感觉就没一个正常的。所以说，被克里斯吸血了后就不能成为人类了吗？」
脖子上依然有轻微的疼痛，估计是在睡觉的时候被克里斯咬了。
这真的没问题吗？…
「不不，你不会立刻变化。变成吸血鬼是阶段性的。」
「…哈？这样啊…」
「嗯。不过也因人而异。想让一个纯粹的人类变成吸血鬼或不死者，就得吸几次血。慢慢地，小心地分几次吸血，你会感到如同美丽的大自然被废物逐渐污染那样的，被侵蚀的感觉，最终会感到自己成为非人的存在。」
克里斯还说，由于我体内寄宿着英雄的魔力，花的时间要比一般人更长。
「确实，被我吸血的这段时间里，除非被我杀死，否则不能立刻变成非人的东西…但是，有点奇怪呢？按理来说被我吸血的人类同时会受到精神侵蚀，所以他们首先必须无条件爱上我…」
克里斯仔细端详着我。
「嗯…但是空，很奇怪啊。我本来试着露出一点獠牙，但根本没用，你还是没有喜欢上我。看来英雄果然很了不起呢。」
就算这么说我还是不太明白。
…不过精神污染什么的听起来确实很可怕。
「是因为受到英雄的魔力所保护，还是说空的个人体质比较好，又或者说…我不太想承认，但也许…」
「嗯？」
「也许，是因为空的心中充满了对那个阴暗的孩子的喜爱？为了夺取空的内心，我得多吸几次血来强行覆盖你对那个女孩的感情，估计得一滴不剩地吸干才够。」
克里斯一边说着一边拉近了与我的距离。
「…你要是随意吸我的血，我会讨厌你的…」
我说这句话并不指望能有特别的效果，但恰好让克里斯停下来了。
「是吗…那就停下来吧。改天再吸血也行。」
这不是改天的问题…
我叹了口气摇摇头。
「还有啊，克里斯，虽然现在才问，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这里不是空房间吗？」
「啊？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进我的房间，甚至爬到我床上？你自己有房间和床吧？」
「诶？那是因为你同意让我吸血了啊！我明明一直在房间里乖乖地等你，你却根本没来，那就只有我来找你喽。」
克里斯歪着头呆呆地看着我。
「你之前答应的，我教给你制作魔力结晶矿石的方法，作为交换，我要一滴不剩地吸干空身上流淌着的英雄的血…你难道反悔了？」
「不，抱歉。我确实承认了可以让你吸一点血，但我没说可以吸得一滴不剩啊。」我摇摇头说。「不知道你们吸血鬼如何，但人类的血被吸干后是会死的。」
我做不到那样的承诺，放过我吧，求你了。
而且被克里斯吸血的同时心也会被夺走。
我想我这样说明，至少不至于被吸得一滴不剩。
「总之，我就是想吸走你体内流淌的英雄的血液…嗯…人类真脆弱啊，虽然可以强行蛮横地吸血…」克里斯挤眉弄眼地靠近「要是被讨厌了也很麻烦呢，这也不是我所期待的。我只是想得到你的同意然后吸你的血。哎，这可难办了。」
我的同意？
「克里斯啊，请允许我再问一遍，你为什么想要我的血？」
「保密哦！」克里斯笑了。「只要空让我吸血，我的问题就解决了。反正就算我把我的故事告诉你，你的心意也不会改变，因为人类是善良的生物嘛…所以说，保密！」
「…是嘛。我还想问你个问题：你真觉得人类都是善良的吗。」
「嗯？什么意思？」
「我不是英雄本人，我只是他的转世。现在的我只是作为人类，没有任何能力。我认为吸我的血跟吸英雄的血完全是两回事。」
「不，不是这样哦，」克里斯摇摇头，「我们吸血的同时会吸走生命，虽然只吸一点点。最重要的是命而不是血。如果空真是英雄的转世，那生命…灵魂还是跟英雄一样吧？所以你不用为此担心。」
「总之对我来说，人类都一样。不管是转世还是本人都一样。」
我感觉她在向我输出不知是极端还是激进的观点。
克里斯只是笑着看向我。但为什么呢，我总感觉她的目光明明朝向我，却没有落在我身上。
「我曾听说英雄会为喜欢的女孩实现一切愿望。所以我本想让你喜欢上我的…」克里斯突然说出了令人意外的话。「嗯。也许现在我反而喜欢上了你呢。」
「啊？」为什么？哪一点？
「不，与喜欢又有点不同。我想让你的心不再沉溺于那阴暗的孩子身上，而是在意上我。我不想依赖吸血之类的作弊。而且啊，我很憧憬拥有家人，即使不能成为我的爸爸或者丈夫，但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是可以的吧？」
克里斯笑了。
「你要是什么时候同意让我吸血了，请随时找我。作为告诉你们所需的矿石的制作方法的交换，到时候我会大快朵颐吸走空的血。我想那一刻我的愿望也能实现了。再见。英雄。即使你没能拯救这个世界，也希望你最终能拯救我的内心。」
说完这番话，克里斯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了我的房间。
7
第二天，为了举办文化祭，我们讨论起具体的对策。
「嗯，我觉得就按照琴前几天提出的建议来分工就行了…」
今早，轮到卢卡站在黑板前。
我们就像上早课一样坐在座位上。卢卡环视我们，讨论之后的安排。女仆咖啡厅的提议者——琴也站在卢卡身边…琴应该是对新人的存在感到警惕，瑟瑟发抖地躲在卢卡身后，视线时不时撇向克里斯。
「她干嘛这么警戒我？」克里斯凑到我耳边问道。
克里斯身上如同清晨的太阳般清爽的气息使我着迷，她灿烂的笑容也仿佛是阳光般照耀着周围。
她可是吸血鬼啊…我五味杂陈。
「琴就是那样的，尤其是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
「是吗？可她昨晚不还跟我正常聊天吗？也没感觉到她紧张啊？」
「嗯…你这样一说好像还真是。」
我好奇地看着琴。她的神态比起恐惧更像是在威慑，能明显感受到敌意。这确实是我昨天没见过的反应。
怎么回事啊，感觉好奇怪…
「我不知道琴昨晚发生了什么，不过只要她习惯了就会慢慢试着跟你对话的。」
我告诉克里斯不要担心。
「…」
我一直觉得背后有股强烈的压迫感。是尤莉。相比于坐在我旁边的克里斯，尤莉坐在离我很远的地方。那里传来了让我毛骨悚然的灼热感。
她今天难得一次没有睡懒觉，早早地来到了教室。
只是一大早见到了尤莉就让我心情愉悦，一想到昨晚的事更是如此(PS：这里的“昨晚”应该指的是第五章的事)。我只是简单地向尤莉问候了一句「早上好」，她就微笑起来，然后小跑着想坐到我旁边…
「早上好，空！啊…呃…其他孩子们的名字我都忘了不过没关系——早上好，空以外的各位！今天天气真不错呢！」——吸血鬼猛地推开教室大门，完全不顾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精神抖擞地向我们问候。「别再关在这笼子一样的地方了，咱们出去晒太阳吧！肯定会很舒服的。」
你真的是吸血鬼吗？
克里斯平静地做着跟吸血鬼完全不一样的事，笑容如阳光般灿烂。
尤莉像是讨厌那份灿烂的笑容，迅速拉开距离，坐到了角落里。
克里斯没有把尤莉看在眼里，直奔向我旁边的位置坐下。
她穿上学校的制服，蹭着我的身体问道「如何，合身吗？」
…自那之后，我就一直感到背后火辣辣的灼热感。
我心惊胆战地转过头去。
「…」
两人一对视，尤莉就把头往旁边一扭。
「哼哼」克里斯就像胜利一样自豪。「阴暗的孩子果然不可爱呢，女孩子就应该时刻保持开朗。」
尤莉不可能听不到克里斯的挑衅——她鼓起脸，满脸通红地颤抖。
「呃…啊…根据琴找到的海报，学校每年这个时候都要举行文化祭。」
卢卡回头看了看黑板上贴着的关于文化祭通知的海报。
「可以的话，我们还能遵守海报上写的举办日期，你们觉得如何？」
当时的学生们设计海报时肯定在费尽心思地绘画排版吧。充满手工感的海报上写着的举办日期，看起来像是日历里的三天后。我读不懂上面写的内容。这个世界的语言我尚不能完全理解。我能理解大家的语言，是因为我在学校的领地内。而且看起来只要我带上学校里的东西，在外面也能理解。因此只要穿上学校的制服，在外面虽然读写能力有限，但交流完全不成问题。
海报是在世界被确定要终结之前做的。
「虽说不必非要遵守海报上的日期，」卢卡继续说道，「但文化祭的开展是季节性的，遵守上面的时间很有意义。」
这样做更能让那些怀念当时的人们回来，卢卡也这样期待着。
「不过，我想接下来的三天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已经没有时间去别的城镇收集物资了。考虑到准备时间，我们这次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女仆咖啡厅了…如果大家都赞成的话，我们现在就能分配任务了。如何呢？」
我赞成地举起手。
「我也同意！」克里斯也我举起手。
尤莉也想竞争，慌忙举起手…
「谢谢大家，在文化祭开展女仆咖啡厅的提议全票通过——那么咱们快快分工吧！我来调整三位女孩子的服装。」
「…啊，女孩子们？」尤莉十分疑惑。
哈哈，果然如此。
尤莉估计没有考虑太多，被克里斯诱导着举起了手。
「嗯，三个人。」卢卡只是笑道。
「三…三人…」尤莉仔细掰着手指数着人数，然后突然惊讶起来。
「是啊。要是琴，克里斯，尤莉三人都扮演女仆就太好了。」
「啊…呃？那个女仆装，难道是…」尤莉显得有些慌乱。
「对啊对啊。」卢卡保持微笑，举起食指说「别的必需品可能还得去附近的城镇里回收，但女仆装恰好不缺。我在学生宿舍的储藏室里发现了好多女仆装。」
这也许是很久之前举办文化祭之类的活动时留下来的物品。
听到这番话，尤莉脸色苍白，嘟囔道「果然…」
「这些服装没有任何破损，只需要再调整一下尺寸就完美了。所以我来准备衣装吧。空的话，就去收集咖啡厅所需要的茶叶。可以的话再带些甜点。」
「啊…等一下…还有…」
语无伦次的尤莉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
她怎么这么焦急…？
我觉得自己很奇怪，看到了她如此不情愿，我本应该理所当然地伸出援手…但是…抱歉，尤莉。我在心中向她道歉。
因为…我好想看到尤莉的女仆装。
所以，对不起了。
我只好假装没有注意到尤莉凝视的目光。
之后每个人都开始为自己分配到的任务做准备。
卢卡为了调整女仆装的尺寸把自己关在房里。
我走进学校后山采集红茶的原料。那里长满了一簇簇在日本没见过的形态各异的花草。
时间推移，夕阳西下，已是黄昏。
…离文化祭不久了。
干脆就在今晚的广播上宣告举办时间吧，希望能把“即使世界即将终结，也要做一些快乐的事”这种乐观的氛围传达给在某处听到这个广播的人们。
在这之前，我一如既往地在房间里练习魔法。
我背靠在床上，静静地合上眼睛，深呼吸——
「…」
——但还是不行。魔法完全没有发动的迹象。
「也许我那时候就把魔力用干了。」
为了能在日出前找到消失的尤莉的那个时候。
那也许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使用魔法——我很害怕这样。
而且我那时做出了违背英雄意愿的决定。
那时，我感到英雄的灵魂在用强烈的意识告诉我“尤莉在森林里的小屋里”“现在立马去那个地方”。但我抗拒了这份意识。自那以后英雄再也没有向我传过话。
「…喂，英雄，你有在听吗？」
我尝试呼唤那个“声音”，那个擅自占据我的身体，又擅自消失的，英雄的“声音”。
「你要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只要给我回复就不会受到惩罚。我并不是有求于你，只是…」
只是想确认，我的魔法真的消失了吗。
但和那时一样，没有什么能唤起我的内心。心中的那份焦虑和不安，像污水一样泛滥成灾，。
果然还是不行啊。今晚再次放弃了。我慢慢张开双眼…
今晚也继续去尤莉等候着的广播室吧。
第二天．
又到了成为惯例的讨论时间。
我来到正在被占用的教室，眼前的场景让我瞠目结舌。
三位女仆都聚在教室里。
「啊，早上好空，如何如何，我很可爱吧？衣服合适吗？」
克里斯以要扑倒我的气势第一个跑到我面前。
「我感觉有点太暴露了，不过既然举办活动，多一点服务精神也挺好。」
克克里斯在我面前转了一圈，裙摆像盛开的花朵一样飘起。这衣服大概是卢卡通宵达旦为三人调整的吧。裙子的长度短到膝盖上方，胸口的设计也很露出。她故意夸张地展示她明显的胸部。
「啊？难道不可爱吗？」
我不知所措，不知道视线该放到哪里。但我的心思并不在此。
我并不是为克里斯…突出的胸部而感到害燥。
琴像往常一样躲在卢卡身后保持警戒。她穿着和往常一样的女仆装。
我在意的是那个一看到我来教室就急忙躲起来的女仆。
「呃…尤莉？你在那里干什么？」
尤莉像蛾子一样缠在教室的窗帘里，做出要杀人的样子。听到我的喊声，尤莉立马吓了一跳，说着想要放弃的话。
「…因为这衣服，不适合我。」
隔着窗帘都能感受到她的失落。
「所以…被看到了…会很害羞的…这衣服覆盖的面积太小了。我以前在文化祭上看到其他学生穿过。要让我穿这件衣服是绝对不可能的。」
「啊？既然觉得害羞为什么还是穿上了？」克里斯感到疑惑。
「那是…你都穿上了，我不穿的话…会有点不服气。」
「吼吼吼，也就是说，你是为了和我抗衡才穿的？看来你知道自己穿着不好看，觉得要输了，所以开始慌起来了。」
「不，不是的！」尤莉隔着窗帘喊道「我才没…在意输赢呢…只是觉得…胸…有点…」
「啊，原来如此，你这阴暗的孩子害怕被空看到自己的胸小然后被讨厌？这套衣服很显胸，看，这不明摆着输给我了吗？」
「…」
隔着窗帘，我能感受到气氛变得更加沉重。
「你不觉得穿上了可爱的衣服就想被喜欢的人第一个看到吗？」克里斯疑惑道「你这阴暗的孩子，如此小心翼翼地躲藏着。你难道不喜欢空了？…或者说你已经讨厌他了？」
「呜呜」
克里斯的话直截了当地刺痛了我的心。
「不是的！」从窗帘里跳出来的尤莉不假思索地喊了出来。
「我不讨厌空！」
一瞬间，我和尤莉四目相对。
「啊…」
尤莉穿着克里斯同款的女仆装。她突然脸色通红，软弱地站在那里，双臂抱在胸前试图遮住。
「哼哼，真是个卑微的飞机场。」克里斯得意地说。尤莉更加畏缩了。
「很好看哦。」我说。
「啊？」尤莉疑惑地抬起头。
「…尤莉。这衣服，很好看！我觉得很可爱，真的，世界第一可爱！」
「啊…呜…世界第…」
「嗯嗯。对我来说，你是世界第一可爱。」
「啊…呜呜呜」原本通红的脸现在更加红了，尤莉张开小嘴吞吞吐吐地答道「谢…谢谢…」
「我果然…像笨蛋一样吧？能让空高兴就好了。」
克里斯感到无趣，又转过去向卢卡搭话。
「不过，我很喜欢这个衣服呢。调整这衣服尺寸的人是你吗？啊…长了副很帅气的脸啊。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卢卡。记不住别人名字太没礼貌了吧。听好了，你要是敢对卢卡动手，我绝对不会原谅你。我会咬碎你的哦。」琴抢答道。
「哦，对对，叫卢卡来着。谢谢你卢卡，给突然闯入你们生活的我也特意准备了衣服，我说实话非常高兴哦。我也得给你点回礼吧？」
「不不，用不着回礼了。我很喜欢和大家一起努力做事，仅此而已。」
服装已经备齐，接下来还需打扫显眼的地方，装饰教室，列出咖啡厅的菜单。
距离文化祭的开办还有一天。
不知道谁会在那一天前来。要是一人都没有，大家肯定会沮丧的。我很容易想到这种结局。
世界即将终结，我们到底该做些什么呢。
没有任何头绪的孩子们聚在一起，像过家家一样试图拯救这个世界,即使被嘲笑也无法辩解。但我认为这肯定是有价值的。抱着这样的信念，迎接文化祭的那天吧——我们兴致勃勃，可所有准备工作都完成的那一晚，却发生了骚乱。
8
「空！听我说，他变心了…」
今晚和往常一样，在去广播室之前，我先静静地合上双眼训练自己的魔法。耳后却突然传来了喊叫声。「发生什么事了」我脑袋嗡的一响，慌张地飞奔出去。
「真过分啊，卢卡花心了…」
混乱之中，琴紧紧地抱住了我，放声哭泣着。
「啊？卢卡花心…？什么意思？」
我坐在床边，琴痛哭着用沾满泪水和鼻涕的脸往我怀里钻——噢！鼻涕和眼泪都擦到我身上了。
「那个吸血鬼和卢卡做了瑟瑟的事！我只是离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看见两人在床上震动…」
「啊？诶诶？卢卡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肯定哪里搞错了吧？」
「那吸血鬼，绝对，绝对，不会放过她！」
琴除了继续哭泣别无他法。
我要是摸她的头肯定会被咬，即使想推开她的肩膀也估计会被咬。正当我不知所措之时，听见一阵脚步声闯进房间。
「琴，不是的！听我说…！」
是卢卡。
他一反常态地惊慌失措，面色铁青。
「我只是被那孩子袭击了。她突然闯过来单方面把我推倒在床上。所以我其实…根本没有花心…」
「讨厌，我不想听…我讨厌卢卡…走开…我以后就把空当成卢卡活下去算了…虽然是不可能的…虽然我从耳朵到尾巴都在发抖…但没办法，空只能忍耐一下了…」
卢卡做出道歉的表情不断低头弯腰。
接着，克里斯紧跟着卢卡来到房间。
「对…对不起，小狼 (原文是“狼酱”，但我不知道翻译成什么好。有好的提议请帮我指出)，听我说…是房间…不，我是弄错了人。我以为那是空的房间，空的床，空的身体。所以就想和平时一样钻到床里。」
克里斯也意外地表示歉意。
「啊？什么啊，这理由完全不能接受！」琴仍然紧紧抱着我大喊。
「卢卡和空怎么可能会搞错？卢卡身上的味道更香！卢卡更帅气！沉默着摸我的头的卢卡也更温柔！而空嘛，连向女孩子表白的勇气都没有的废柴！」
「…为什么，无意间连我也伤害了。」
「真的很抱歉，小狼。不知道你相不相信我，但我真的当成空的床了。我真的，只是想和空一起玩。」
克里斯不知所措地快要哭出来。但我自己也快哭了。
「我分不清人类的区别。大家看起来都一样…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克里斯呜咽着说自己搞错了房间。「小狼你要是突然看到很多虫啊，羊之类的家畜，也一定分不清谁是谁吧？同样的道理…」
「啊啊啊，不要再装傻了！卢卡又不是虫和羊。」
克里斯本想安慰她，却变成了火上浇油。
但我在想，克里斯说的话是真的吗？
「琴，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卢卡和克里斯也不像是在说慌吧？」
「啊？」克里斯为我替她说话而感到惊讶。
「哼哒。就你那种一辈子想娶全世界女孩子的花心男说的话，我才不会信呢。」尽管这样说，琴却更紧地抱住我。「而且！吸血鬼…“夜之旅人”…都长生不老…为了消磨时间，他们会一直撒谎，欺骗人，玩弄人，直到厌倦了，就把我们这生物全都吃掉。所以绝对不要相信吸血鬼的话，这是我们狼人之间的传言。」
原来如此，琴一直警戒着克里斯的缘由，就是因为知晓了克里斯是狼人啊
「以人类和狼人的力量，拿吸血鬼根本没办法。我们就像是在和猛兽同一个围栏里一样。」
琴还补充说，就是因为猛兽无法沟通，所以才是猛兽。
「一想到卢卡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肯定会哭得不行的。」
琴泪流满面。卢卡看着这场面也无话可说。
虽然不是在替卢卡说话，但我也说道「是啊，琴说得对。克里斯要是想，完全可以强迫我们顺从她。」
「就是嘛！所以我们要马上离开学校…」
「但是啊，琴，我觉得…」
「嗯？」
「克里斯竭尽全力向你道歉，如果她是邪恶的吸血鬼，遇到这种麻烦的情况可能就采取暴力手段了。但她没有这么做。所以我觉得啊，克里斯不是坏吸血鬼。」
我愿意相信她不是坏吸血鬼——我只是想这样说。
没有依据，也没什么自信，但奇怪的是，我就是无法想象克里斯是邪恶的。
「我保证，克里斯绝对不会加害你们的。我替克里斯发誓。」
琴气得鼓起脸颊，环顾四周，卢卡依旧脸色发青，克里斯失落地耷拉着肩膀，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沉重的气息。
「这…什么意思，感觉好像我在一直说着任性的话。」
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放开了我。
「我还是信不了吸血鬼的话，而且空的承诺也不可靠。但我选择相信卢卡…真的，真的，没有变心吗？」
「嗯，绝对，绝对没有的。」卢卡点头肯定。
「是吗…嗯，是啊。卢卡说过喜欢着我了，所以不可能跟那个吸血鬼交往的…但是啊，卢卡要是像空那样的男孩子的话…我会很难过的。」
「啊？哦…是，是啊。」
一瞬间，卢卡露出了难过的表情，但马上又切换成笑脸。「…我想是时候离开了。」说着，他牵上了琴的手。
啊？所谓的花心，不是因为卢卡当着琴的面和吸血鬼胡搞吗？
实在搞不懂这两人的关系…
我心中充满问号。
两人走出房间，琴中途停下来转头看向我。
「…空。」
「啊？怎么，琴？」
「如果空要愿意相信那吸血鬼也可以，只要她承诺不会伤害我们狼人…但是，你还是多注意点。她能毫不在意地把人类和家畜划等号。她现在这么老实，也许只是觉得你不能满足她的欲望。她要是开始厌倦我们了该怎么办？…」
琴警戒着克里斯，紧跟着卢卡离开了。
「…」
只有我和克里斯留在原地，气氛有些尴尬。
在这重回安静的房间中，我开始思考起来。
「…啊，哈哈。我也该走了呢。」
克里斯转过头来，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说道「谢谢你能相信我，我有点…不，我非常高兴。…但是，对不起，我现在只能传达这些了。希望将来有机会能还你今天的人情。」
克里斯如同溶解在黑暗中一样，消失了。
这场小小的骚动，也就这样不了了之地结束了。
9
那天晚上。
等到平常见面的时间，我前去广播室。
「…是嘛，发生了这样的事。」
尤莉简单地打听了关于琴和克里斯的事。
她坐在椅子上面向广播装置，眼前的笔记本写着今晚要广播的内容。她用笔轻轻敲打着崭新的书页，没有看向我，继续说道「在我迷迷糊糊睡觉的时候…看来是麻烦的事呢。」
就像考试时寻找难题的答案一样，尤莉一直盯着笔尖。
「我一直想知道他们两人什么关系。」我苦笑道。
「这样啊。看起来很复杂呢，各种方面上。」尤莉放下笔，关上笔记本。「不过，喜欢的人一直在身边，那是非常令人羡慕的事。即使是跟恋爱不一样的那种喜欢，也足够给人勇气了。」
「啊啊。」我觉得说得很有道理。
但我想问一个有点恶作剧的问题。
「…你喜欢的人，有没有在你身边呢？」
「…」尤莉一言不发。
「…我有时也会担心，不知道身边是否有人喜欢着我。」
「…」尤莉咬了咬嘴唇。
「我有喜欢的人。对你表白的人就在你身边。我希望我的感情能成为她的勇气。」
「…」尤莉低下头，屏住呼吸。
「今晚的广播按计划进行，我打算为明天的文化祭做宣传。」
我的手越过尤莉的背后，打开了麦克风的开关。
「…要是听到这个广播而前来的人中，有知道如何制作矿石的人就好了。这是我们现在的希望。」
你想要什么样的希望呢？
你渴望着什么样的未来呢？
我真的很想知道啊。
「我不知道是谁在听这个广播，但不可能没人在听——至少你还在听着。」
「啊？」
「抱歉，我不能和你一起广播了。」
「…空？」
怎么了？她回头看向我问道。
我苦笑着耸了耸肩，说道「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变成尤莉的样子。」
「这广播是我和尤莉约定好一起进行的，对我而言是很珍贵的时间。请你不要打扰我和尤莉的时间——克里斯。」
「…」
嗖——
如同笼罩小镇的晨雾消散一般，尤莉的身体变成了克里斯。
「噢噢，吓我一跳。」我夸张地感到惊讶「原来真不是尤莉啊。」
「啊？什么？你是猜的吗？」克里斯眨眨眼。「我以为我变成了那个阴暗的孩子的样子，你不会看出来的。」
「嗯，是啊。我根本不知道克里斯能变成别人的模样，但我就是能感觉到有点异常。」
「…真厉害啊，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开始。」
「是嘛。不愧是英雄啊…看来我的能力还没达到呢。能告诉我你怎么发现的吗？」
「啊，大概是声音…不，是说话的方式稍有不同。很难说清楚是哪方面，但确实有点细微的区别。」
只是凭感觉，没有确定的依据。
「这么说来，空一直很在意那个阴暗的孩子吗？」
「嗯，虽然很想说，这也许就是爱的作用，但实际上并不是。我能听出来差别确实是有理由的。」
「啊？是什么？」
「我从小，就在尤莉的声音的陪伴下长大。」
尤莉的声音给予我鼓励，尤莉的声音给予我勇气。是尤莉的声音，给了我应援。正因此我才能活到今天。
「所以只要稍微听到尤莉的声音，我立刻就能分辨出是不是本人。」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我无论如何都无法介入空和那个孩子之间吗？」
我想说是的，但是——英雄的容颜总是在我脑海中闪现。
「我想问问。克里斯为什么要变成尤莉的样子？」
「因为我无法做好我自己吧。」克里斯苦笑道。「我想如果变成空喜欢的那孩子的模样，你也能喜欢上我吧。因为我自己的样子，大概是不会有人喜欢的。那小狼的样子你也看见了吧？吸血鬼只会被讨厌。」
「…」
「啊哈哈，不管什么外形都无所谓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喜欢我。不过把小狼惹怒的我，在这里已经没有容身之地了吧。我很害怕，怕被赶出去。我必须夺得空的心还有英雄的血。」
「既然如此，克里斯，你为什么不强行吸走我的血呢？」
我疑惑地心想这也并不是难事。
「是啊，我现在就可以袭击你，夺到血是很容易的事。」
「但你…不会这样做的，对吧？」
「…我不知道。我还有时间，虽然也确实该抓紧了。」
「是嘛。但你一定不会对我们使用暴力的对吧？不，应该说你做不到这样的对吧？」
「…」
「哈…真是个麻烦的孩子啊你。」我摇摇头。「明天一起去和琴道歉吧。」
「…啊？」她不知所措「道歉？你跟我一起？」
「对啊，我相信只要好好跟她谈谈，她会理解的，毕竟琴看起来很温柔善良…她多半会原谅的。」
「啊哈哈，也许吧。」克里斯有些害怕地笑道。
「如果琴能原谅你，你住在这里就不会尴尬了吧。」
「…嗯，也许吧。但你为什么要特意和我一起去道歉？为什么不把我赶走呢？这样对你更方便吧？」
我还不了解你的事情…而且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把你认作坏吸血鬼。我愿意站在你这一边支持你，哪怕是一点点，大概是因为被你吸了一点血吧。
我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只是耸耸肩。
「就算我把你赶出去，你也会偷偷溜回来，潜入我的床上吧？」
「那肯定的。」
克里斯毫不羞愧地笑道。
「下次再错误地钻进卢卡的床里，琴就会震惊地哭了哦！」
所以还是别把你赶走，先一起去道歉吧。
「也不要再变成尤莉的模样了，行吗？」
她比我想象中还要不服，对于她能变成我喜欢的人的样子这件事。
「好，我保证。所以不要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了…我一定遵守。毕竟我也不想被空讨厌。」
「谢谢。对了，不只是尤莉哦，其他人都不可以变，不然我们是很难分辨出来的」。
「嗯…」
「还有一个条件。」
「诶？」
「我和你一起去道歉，直到琴接受为止。你想留下来的话，我也会尽力帮你说服他们的。但是啊，克里斯，等到文化祭结束之后，希望你能好好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我的血。」
「…」
「不知道事情真相的话，即使我想帮也帮不到你。不过呢，一个普通的人类也不一定能帮上你。」
「嗯…空，我也有想对你说的话。」
「啊？什么？」
「谢谢你替我说话。小狼——叫琴，是吧？我让他生气的时候，你为我辩护了。我真的很惊讶哦。不过，同样的，我也很高兴。」
「你是误闯进卢卡的床里的，这肯定不是说谎的对吧？」
「…嗯。人类看起来跟虫一样，虽然大家都难以置信，但我真的看不出区别。」
「我相信你。」
「哈哈，谢谢…我也许真的有点喜欢上你了。」
「你可真是个骗子。」
从表情就看得出来。人是心有灵犀的生物——即使克里斯不是人类，也能从脸上读出她的的想法。
「哼哼，谎话连篇的可爱小孩，即使是搞恶作剧依然可爱。小心点哦英雄，你要是看上我了我会一滴不剩地吸走你的血的。」
克里斯轻盈地跳出天花板上的洞。她站在屋顶上俯视着我。
满月的皎洁银辉洒落在克里斯的长发之上，那缕缕金色的发丝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同熠熠生辉的金色瀑布，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我就此告退了。再被这里的居民讨厌，我就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了。」
「什么意思？」看着满脸疑惑的我，克里斯坏笑道「大空咲，我的英雄。你马上可能会面临一些麻烦呢。」
「…」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小心翼翼地追随克里斯坏笑的目光——在广播室的出口，我看到了一头长长的银发和制服的裙摆躲在门后。那个人感受到了克里斯和我的目光，惊吓地一颤。她似乎听到了我和克里斯的对话——不过应该没问题吧，我和克里斯又没聊什么奇怪的话题。
剩下的时间，我不得不竭尽全力地安抚生气的尤莉。
10
第二天。
虽说是文化祭的开幕日，但并没有举办什么精彩的活动，只是三个可爱的女孩子简单地准备了红茶和点心来招待客人。
要是有仍然怀念着被宣告终结前的世界的客人到来就好了。
怀着这样的期待，我们用平时用来讨论的早上时间匆匆忙忙地完成了最后的准备。
「啊，话说，要是能成功举办文化祭，就没必要启动火车了…」克里斯恍然大悟道。「呣呣呣，本来可以以矿石的制造方法为条件喝到英雄的血，现在看来计划泡汤了呢。得想个别的作战方案。」
克里斯露出难以捉摸的表情，自言自语道。
这时，广播室传来了声音。
「哎总之…」克里斯点点头，换了个话题。「多点人来也挺好呢，嗯…我还是第一次参与这种活动，感觉非常期待呢。」
「…」尤莉还没习惯穿女仆装，目光四处游动，坐立不安。
可是场上并没有琴的影子。
琴和克里斯和好了吗，现在问题如何了呢，还是说她们先把矛盾放在一边了？
之前说过要一起和琴道歉，现在必须遵守我的承诺了——不过先把眼下的文化祭办好吧。
我并没有去紧紧盯着尤莉的女仆装欣赏，而是环视被装饰得焕然一新的教室。
「真厉害啊，昨晚本来时间就不够，只打扫了教室…」
用作咖啡厅的教室短短一夜间，就被装饰得金碧辉煌——黑板上挂满了金银的折纸做的无数繁星。天花板上也是繁星点点，还有用画纸剪成圆形，涂上金色颜料的一轮圆月。
「哼哼，惊讶吧？全部出自我一人之手哦！」克里斯得意地挺起胸。「折纸、彩纸还有画纸都是我剪好贴上去的。反正大家睡觉的时候我都很闲。」
辛苦你了，谢谢你啊——我正想这样对克里斯说，教室的门突然就打开了。
来的正是卢卡和琴。毕竟在学校里聚集的只有我们几个，所以也算是理所当然吧…
「…」
克里斯的笑容僵在脸上，沉默地低下头，看起来有些不安。她弱弱地望向我，仿佛在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琴撅起嘴，视线从克里斯身上移开。
教室里的气氛立刻沉重起来，仿佛每次呼吸都使空气越来越稀薄，如同慢慢沉入深海一样…不要等到文化祭结束后了，现在就和克里斯一起道歉吧——我向克里斯点头，传达我的想法。
但在这沉重的气氛中，琴先开口了。
「哼，果然还是我穿着更好看呢。」
这时我才注意到，琴也换上了女仆装，跟克里斯对比着自己。
「对吧？卢卡也这样觉得吧？」她抬头看向有些不安的卢卡。
「嗯，那当然，我也觉得琴更可爱。」卢卡毫不犹豫地说道。
噢噢，不错啊，我这样想。
「对吧对吧，哼哼。」
她得意洋洋。
我还在想她会不会又对克里斯说些刺耳的话…
琴又撅起嘴唇，脸色比克里斯还难堪。「…所以说，无所谓了」如同最后一点氧气从肺里挤出来，这样说道。
「那吸血鬼再怎么可爱，再怎么去诱惑卢卡，卢卡都会觉得我是世界第一可爱的，所以我已经不在意了…也不一定，不过我会尽量不去在意的。
她抬起头，看到了纸折的那轮圆月。
「而且，如此美丽的月夜之下，还是不要争吵了…所以就这样吧。」
「…」
克里斯像是忘记了呼吸一样，紧紧抿着嘴。
「我从卢卡那里听说了，这个月亮，这些装饰，都是为了跟我道歉才做的，对吗？」
——实际上。
我(男性用语)昨晚去拜访了卢卡的房间。
趁琴不在的短暂时间，我(男性用语)对卢卡说「我想对小狼道歉，可以告诉我怎样做最好吗？」
琴的名字快要记不住了。卢卡告诉了举止怪异的我关于狼人的习俗。「对狼人来说满月是特别的日子。」
卢卡好像还说，狼人是同伴意识很高的种族。
他们很讨厌内部发生争吵，即使是很小的争论。
但是要是真发生了争吵…
等到满月之夜之时，他们都会更加坦诚，双方都会诚恳地道歉。这样以来一定会比吵架前更友好——这种童话般的规矩在狼人之间代代相传。
这听起来像父母为了教育孩子而编造的假话…
「这也是琴和我吵架后告诉我的。平时都不那么坦率的琴，在满月的时候主动和我道歉了。如果我们能做点什么来代替那个日子…」
听完卢卡的话，我(男性用语)飞奔出他的房间。
「我(卢卡自称)曾听说，吸血鬼本质是黑暗中虚无的存在，没有固定的身体，因此能变成任何东西。这居然是真的，吓我一跳呢。」
但似乎仅限改变身体，外表虽变成我(空)的样子，却依然称琴为小狼。卢卡肯定也觉得奇怪。
克里斯啊，我们不是说好不要再变成别人的样子了吗？——我苦笑道。
「这漂亮的纸制的月亮，是为了跟我和好才做的吗？…」
「嗯…也许吧。」
「你明明可以强迫这里所有人都服从你的…」
克里斯没有回答琴的疑问，只是露出苦笑。
「也许…空说的对，你不是可怕的吸血鬼。但你也有可能只是在假扮好吸血鬼。」
琴低下头，难以继续启齿。
「呃，其实…我并不是想说那种意思…我，我昨天也有点说过了…一点…只有一点点，所以…」
琴偷偷瞥了一眼卢卡。
卢卡微笑着向琴点头。
琴像是下定了决心，紧闭上眼，说道「昨…昨天的事，对不起，我很害怕吸血鬼…所以对你说了坏话。」
「没关系。」克里斯释然地笑了笑。
「谢谢你，小狼——不对，谢谢你，琴，谢谢你能接纳我，谢谢你向我道歉，谢谢你说不在意，也谢谢你愿意再次和我说话，还有…」
「好，好啦，我都知道了」
「嗯，谢谢你琴，最喜欢你了！」克里斯笑道。
「哈哈…突然说些什么呢，好尴尬啊。」琴的脸如同火烧般滚烫，惊讶地跳起来。
「嘿嘿。想立刻把我的想法传达出来嘛，今天能见面的人明天也许也见不到了。」
她笑了，像往常一样，能点亮周围的，太阳一般的笑脸。
「嗯，卢卡，谢谢你告诉我如何好好道歉。」克里斯看向卢卡。
「虽然和空约好一起道歉的，但我觉得还是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去真诚地道歉…」
「啊啊，有道理呢。」
「嗯…」
克里斯一遍遍说着谢谢。
「人类果然温柔呢，只是没办法，所以你们这些人类啊，我最——」
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是汽笛声。震耳欲聋的响声回荡在学校里。
学校地下的站台里，一辆火车慢慢驶入。
是有客人来了吗？
被打断的克里斯有些难过，我们都慌乱起来。
随后，克里斯也赶紧穿好衣服。
为了便于理解，学校到处都贴了告示。客人按道理很快就能找到这间教室。可是奇怪呢，客人半天没来。难道是迷路了？正当我们不安之时…
教室的门突然开了。
「欢迎光临！」
「里面请！」
我们准备了美味的点心和可口的茶，不知道合不合他们胃口。
真的，要是能多说些更体贴入微的话就好了。
但我们都保持着沉默，谁也没有开口。
为什么，打开门的人，是我们认识的人呢？
「…」
尤莉、琴、卢卡还有我。
四人一起看向克里斯。克里斯也是如此。
于是，我们齐声喊了打开门的人的名字。
「…克里斯？」
推开教室的门的，是一个和克里斯长得一模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