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抬头仰望着云端之上。
以「吟游演奏(laashia)」的魔法奏乐当作伴奏,玲华奋力地放声歌唱。宛如使劲抛出热情一般,她的歌声传到比至今为止更加遥远的云的另外一侧。
她的歌声具有不像器灵族发出的巨大音量,毫不费力地突破声带的劣势,传遍到整个威士普温兹。
──启程之日,离别的背影遥不可及。
──尽管我已经看不见。
──唯独你的歌声,我仍然听得见喔。
──美丽的宝石如雨般倾泻而下。
──好像看见孤独的背影。
──来这里一起唱歌吧。
──你彷佛在如此诉说。
玲华初次演唱的那首歌曲,是献给老友的作品。大概是这个最终神选的舞台最为匹配,她过去不曾演唱过这首歌。
温柔叙事般的歌声带有苦闷,她的灵魂却缠绕着熊熊燃烧般的热情。纵使一而再、再而三地压抑,她的思念依然快要满溢而出,并且透过歌声传播出去。那首歌让众人的心沸腾起来,庭园剧场的萤幕放大玲华的画面。
希达•梅伦是位居吟游世界威士普温兹序列第一名的歌姬。面对那样的她,玲华一步也不退让,清楚地展示自己的实力。
可是希达并不着急。
她一如往常地一脸淡然。然而和平时不同,她的脸上挂着笑容。对于被称为歌姬的她而言,今日的此时此刻,也是仅此一次的特别舞台。
──微弱的歌声始终不绝于耳。
与唱灵族歌姬的名号相符,希达同样运用「吟游演奏」的魔法当作伴奏,强而有力地放声歌唱。
她的歌声即使传遍整个威士普温兹,也仍旧保有力道,险些冲出世界之外。她的歌声如同闪闪发亮的宝石一般,令人着魔而无法自拔。
──离别之日,被遗忘的约定依旧热烈。
──尽管我已经无法实现。
──唯独你的歌声,我仍然听得见喔。
──炽烈的热情点燃内心深处。
──好像看见持续挑战的背影。
──来这里一起唱歌吧。
──诅咒险些脱口而出。
希达所演唱的,也是她过去从未唱过的歌曲。
那首歌曲就像在回覆玲华。她们不可能事先说好,却还是理所当然地唱出了对于彼此的憧憬。
只有更加打动人心的歌声能够传入耳畔,是威士普温兹的秩序。依循那个秩序,希达与玲华的歌声彷佛轮流交换般传达给人们。
可是不知为何,试图在吟游神选一决胜负的两人歌声,听起来简直就像同一首歌曲。
──我的约定不断伤害你。
──即使没有传遍全世界,你的歌声依然美好。
──她的约定让我变得更强。
──倘若没有传遍全世界,就无法站在她的身旁。
──即使我对她说出残酷的谎言,也想守护她的歌声。
──即使她对我说出温柔的谎言,我也想接近她的歌声。
──单纯只是等待,奇迹不会发生。
──倘若愿意等待我,此等奇迹不再。
──竭尽全部的勇气。
──竭尽全部的勇气。
──唱出过去曾经听过、我所憧憬的歌姬歌声。
狂热的气氛持续高涨。
希达的歌声带有玲华的热情,玲华的歌声则带有希达的庄严。两人的歌声相互重合、交融,并且逐渐化为一体。彷佛胜负难分一般,庭园剧场的萤幕以同等大小放映着两人。
想要就这么一直聆听两人的歌声。
总觉得一个音节都不放过而仔细侧耳倾听的人们心声传了过来。
玲华露出灿烂的笑容。
希达也露出温和的笑容。
这里可谓天上乐园,是吟游世界威士普温兹创造的理想舞台。
然而,任何事物皆有终末。再怎么美好的舞台,也绝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而且它落幕的形式在某种意义上,也许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吟游演奏」的奏乐突然中断。彷佛时间停止般的舞台上,就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希达转过头去。
前几秒还在笑着唱歌的玲华口吐鲜血,然后向前倾倒而去。
她的身体摔在舞台上,传至耳畔的撞击声显得极为迟缓。
「……玲华…………!」
希达脸色变得铁青,然后放声大喊。她的「吟游演奏」也停了下来,寂静支配了现场与整个威士普温兹。
「……对、不起……」
她的声音已然澈底改变,显得极为沙哑地说。
「……我……已经无法唱歌了呀……」
没错,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基于声带的特性,身为器灵族的玲华并不适合唱歌。为了让声音传遍全世界,她必须超越自我极限。而那样做,确实对她的喉咙持续造成负担。
倘若无法使用「狂爱域」与「和声扩唱法」,情况将会更加严重。正因为如此,希达才在别离之日要她忘掉约定。
为了避免让她再也无法唱歌。
「……至少今天,我还以为能赢啊……果然希达好厉害呀。一直以来,你都是我所憧憬的……最棒歌姬。」
耗尽魔力且削减根源至极限的玲华已经站不起来。
尽管她还倒在舞台上,玲华依然拼命地为获胜之人送上赞许。
「……恭喜你。还有……」
玲华对倒吸一口气的希达露出温柔的笑容。
「谢谢你。」
对于她的感谢,希达咬住嘴唇。
「希达,让我在特等席听,你所唱出的新任吟游宗主歌声吧。」
打从她站上这座舞台,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玲华明白这一切,却还是来到了这里。
希达大概认为,尽管如此她还是能够克服吧。
玲华引发奇迹并且来到这里,而且最终她将再次颠覆现实──希达对此深信不疑。
然而,那个期待并未实现。
理想的舞台唐突地转变为摆在眼前的现实,让希达的脑袋转不过来。也许是注意到这一点,玲华在她的背后推了一把,然后对她说:「唱啊。」
既然玲华已经无法唱歌,只要希达继续唱下去,最终神选就会分出胜负。
希达即将获选为新一任的吟游宗主。
可是──
吹起了一阵风,桃花自林间的树枝飞舞而起。那朵桃花缓慢地降落在地面,即使即将落在舞台上,希达也没有开口。
她维持低着头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希达?」
「……没办法……」
希达轻轻地低声说:
「我唱不出来。我只是单纯地喜欢唱歌,根本没有为威士普温兹思考过。玲华和我不同,身为器灵族而吃足了苦头,却依然为了改变世界而努力,然后来到了这里。」
她不顾尊严,当场全盘托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我连想像都做不到。明明只要成为吟游宗主,就能改变威士普温兹,给玲华成为吟游诗人的机会,就连这种道理……」
每个人皆有各自的器量。
对于旁观者而言看似简单的事情,在成为当事人之后,实际上并不会那么地顺利。她光是要承担肩上责任的重量,就已经费尽心力。
「我并不相称。我的胜利纯粹来自于自己唱灵族的身分,以及对唱灵族有利的规则。真正相称的人,是玲华喔。」
「你已经等我了呀。」
玲华以沙哑的声音说:
「希达愿意等待我,而选择无视吟游神选的规定。」
「……那个只是我的任性而已……」
「那样就对了喔。任性是好事呀。大家一定都想追随希达的任性。」
「你怎么会知道那种事情?」
「因为我自己就是那样嘛。」
玲华若无其事地笑道:
「不需要想得太复杂喔。我们的吟游宗主由歌唱得最好、最喜欢唱歌的人来担任──那样根本太棒了呀。」
听到玲华的话语,希达倒吸一口气。经过几秒的沉默后,她再次开口:
「……既然如此,不要想得那么多,直接说出来。」
希达露出下定决心的表情如此说道。
「赤星歌唱团的其他成员来不了,是因为贝伦他们做了什么吧?」
玲华瞪大眼睛没有回答。
大概是没料到对方会在这里说出那句话,她的表情明显地流露出惊讶之情。
「果然啊。」
看到她的表情,希达获得确信。
接着,希达重新面向观众席。
「诚如各位现在听到的内容。」
希达如此说道。
用如同歌声般的美妙嗓音,就像歌唱一般对整个威士普温兹──
「苍花歌唱队玷污了吟游神选,我不配担任吟游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