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以三宅岛为舞台,上演了大规模的死亡游戏。
天使与恶魔为了铲除在游戏中所向披靡、势不可当的邻居妹妹与亚巴顿少年,于该地携手合作,意图共挫主要敌人。而且,使徒背后隐约能窥见存在着赞助者,他们被游戏报酬与奖赏迷了心窍,利欲薰心。
我们遭两大阵营群起而攻,孤军奋战,但多亏有小哔的魔法、魔法粉红的协助,以及十二式小姐牺牲自我的努力,所有人全身而退,成功脱离了隔离空间。
于是,一行人回到位于轻井泽的二人静女士别墅中。
这是在此享用稍微迟来的晚餐时的事。
「么女想和姊姊一起去上学。」
十二式小姐精神抖擞地说。
她的神情淡漠,一如既往,看不出一丝情绪。不过,她的嗓音比平时宏亮,还挺起了胸膛,这副模样让人得知她对此抱有不小的期望。
「你是说真的吗?」
「祖母啊,机器生命不会说谎,我和谎话连篇的人类不同。」
「那代表你想当学生,和黑须同学一起上学吗?」
「父亲,你的见解正确,希望可以马上去办入学手续。」
众人停下用餐动作,注视着十二式小姐。
我自己也将手中的汤匙放回盛了咖喱的盘中。
「要我这个现役学生来说的话,实在不觉得上学有多好。」
邻居妹妹见到我们的反应后,扬声补充道。因为我与二人静女士都表示否定,因此她才为我们打圆场吧。不过,假使十二式小姐能就此乖乖放弃,本就不会演变成扮家家酒的局面了。
十二式小姐转向邻居妹妹,立即继续道:
「长女你之前和我约好会介绍学校的学生给我。」
「我的确记得这件事,但……」
「透过我自己去上学,能够更轻易地和学生产生连结,这样就不必让长女费心,可以独力和学生交流。这样谁都没有损失,可说是极有意义的判断。」
十二式小姐竭尽全力地自我主张。
这与其说是家人之间的对话,不如说是公司内简报。
她对学校的期待值这么高,让我很是在意。
「不好意思,你们之前在学校里发生过什么事吗?」
「她受到多名男学生吹捧,心花朵朵开。」
「原来如此。」
邻居妹妹的补充令我茅塞顿开。
十二式小姐已经有过众星拱月的经验了啊。
先不论她惊世骇俗的内在,若只论自一旁远观,十二式小姐的这具接点面容姣好。这看在青春期的男学生眼里,绝对会出声搭讪她吧。我能自然而然地想像出她受尽众人吹捧,大肆填补心中寂寞的画面。
「父亲以前也说过,比起透过知识所获得的情报,用于获得知识的接点和装置,以及获得途径和环境更为重要。我认为这是正确的,我想透过处于种种环境来学习。」
「但我敢说你绝对会被当作陪睡女,被男人射后不理。」
「喂,二人静,你就没有别种说法吗?」
「前辈你看不到这机器生命被男人始乱终弃,接着自暴自弃,最后歇斯底里,毁灭地球的画面吗?」
「唔……」
星崎小姐被二人静女士这么一问,脑中似乎也旋即浮现出那画面了。
我们地球日前才被轰出几个陨石坑。
我认为那可能性绝对不低。
「母亲啊,你不相信么女吗?」
「没、没有喔,不过,这世上也有很多人会欺骗他人,随心所欲地利用别人。你才萌生感情不久,所以我很担心你。因为如你所说,人类是一种会撒谎的生物。」
「母亲替我操心让么女觉得窝心,母亲果然很温柔。」
「就算你要去上学,要不要等多瞭解人类后再去呢……」
「不过,如果是像祖母这类人的话,我已经逐渐学会怎么应付他们了。」
么女不顾母亲的担忧,充满了信心。
毫无一丝犹豫。
而倘若有人能分庭抗礼,便是现在话题中的二人静女士了。
「反过来想,利用想靠近这家伙的骗炮渣男,让她主动回去母星感觉会有些效果呢,现在就尽情地教坏她要去的学校学生吧。」
「祖母,不要在本人面前说出这种阴谋诡计。」
「我认为二人静小姐那样也是在担心你。」
「父亲啊,我难以理解你这句话。」
「在星崎小姐面前,我想她也不会做出像之前那样明显的行为。」
十二式小姐今天在隔离空间内大有表现,我认为从前就对她寄予同情的前辈在经过这次的死亡游戏后,就彻底被收服了,而二人静女士说「她漂亮地清除所有障碍了呢」。
我凝望二人静女士,冀望着请千万别吵架。
结果,她摆出「真拿你没辙」的态度,边叹息边回应:
「因为前辈站到你那边了,既然她本人能够接受被你耍着玩,我们可是完全无所谓喔。不过,希望别再发生像之前那样把地球轰出洞的状况了。」
「根据过去的经历,祖母做出没有祖母风格的反应,让么女难掩困惑。」
「就随你自己去判断吧。」
「……我知道了,我不会做出造成黑须的学校困扰的事。」
考虑到十二式小姐对校园生活的热情,请她别去上学应该会是一件高难度的任务。纵使在此驳回她的请求,她也很有可能在我们不知情时,擅自前往学校。
既然如此,此时接受她的要求,由我方管理进度方为上上策。
「对,说得也是,不能造成校方的困扰。如果要去上学,也应该要遵照社会上的规范行动。毕竟,政府高层依然隐瞒着社会大众有外星生命存在。」
「父亲啊,既然如此,希望你提出具体方针。」
「也没什么具体不具体的,你没有户籍之类的身分证明吧?一丁点都没有吧?」
「如果上学需要户籍的话,我今晚就能准备好,不需劳烦家人。」
「正因为我们不希望你做出这种行为,所以才这么提议。」
那绝对是违法的吧?
就骇入系统的意义而言。
户政系统会大感困扰。
然而,如此一来,十二式小姐的上学计划将无疾而终。要怎样取得户籍呢?若隐瞒她身为外星生命的来历,以身分而言,她只能算是非法移民。
「这虽然不是佐佐木的原话,但我们应该找主管商量吧?」
「母亲啊,那提议非常好,我非常愿意去找国家权力商量。」
「如果是课长的话,也许能妥善处理好。」
本国应该有许多人考虑将她纳入自国管理之下,假使未来于台面上发生十二式小姐争夺战,若具备「依照她本人意愿创设户籍」这一层背景的话,对外将能构成有利优势。
而即便站在阿久津课长的立场上,也能算是相当不错的成果吧。
「我想马上去拜访父母的上司,我应该带礼盒去吗?」
「就算你是机器生命,也会注意这种礼数呢。」
「人类是一种会根据自己的情绪做出不合理判断的生物,所以说攻略对方的情绪具备价值。既然要获得户籍,我也愿意安排相等的代价。」
「你最好别对我们的上司这么说喔,你可能连屁股的毛都被拔光(编注:日文俗语,意指被人利用到一点价值都不剩。)。」
「祖母,很遗憾,我的屁股并没有长毛,我应该长出毛来吗?」
「那要看你交往对象的性趣吧。」
「喂、喂,希望你别教这孩子那种下流的事!」
「据母亲的反应,我先不执行安装屁毛的方案。」
「无论如何,今天已经晚了,等明天再说吧?而且,现在是家人团聚的时间吧?」
一如二人静女士所说,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
现在就动身前往对策局的话,感觉等商量完时日期都要到隔天了。今天原本就因为参加了死亡游戏,消磨掉许多精神。倘若要为与课长舌战一番做准备,我希望今天能好好休息,择日再谈。
不仅是我,我认为二人静女士与星崎小姐也这么认为。
而十二式小姐或许察觉出这一点,爽快地点头答应。
「我知道了,依照第一条家规,这时候先重视阖家团聚的时光。」
「谢谢你。」
等下次有机会再讨论路易斯殿下的事。
由于一定会提到异世界,因此希望能在邻居妹妹、亚巴顿少年与星崎小姐不在场的情况下讨论。十二式小姐或许能透过别墅的监视器画面获得某种程度的情报就是了。
二人静女士也许考虑到这一点,并未再度提起此事。
小哔也默不作声。
而当对话告一段落时,艾莎大小姐对我说:
「话说回来,佐佐木,我想问你一件事。」
「请问是什么事呢?」
「你和这边这位小姐是什么关系?我觉得她和大家比起来,穿着比较特别的衣服。根据我之前在战场上看到的,能猜想得到她应该是程度很高的魔法师。」
艾莎大小姐望向魔法粉红。
一如魔法粉红本人说自己喜欢咖喱,她正津津有味地享用着餐点。而如同艾莎大小姐所问,她过去与魔法少女几乎毫无接触,自双方初次见面用法杖、魔杖互相瞄准后,便未曾再见了。
「话说回来,我们完全没做自我介绍呢。」
死亡游戏中也没有这种余裕吧,自三宅岛近海至轻井泽之间的移动靠的是小哔的空间魔法,所以移动时间极短。等回过神来后,我们已经不知不觉坐在餐桌上共进晚餐了。
「艾莎大小姐,非常抱歉,这边这位是……」
「佐佐木,难得我能和大家沟通了,我想自己说。」
「这样啊。」
众人的目光聚集到魔法粉红身上。
她抬起面对咖喱盘的脸,悄声低喃:
「如果我会碍事的话,就先走了。」
「不不不,我们又没这么说,大家都很喜欢你喔。」
「如果让你不舒服的话,我很对不起,我是艾莎,你叫什么呢?」
「……小夜子。」
我发现虽然已经过了很久,但我还是第一次听魔法粉红本人说出自己的本名。过去她与伙伴一同袭击对策局时,曾偷听到黄色魔法少女曾这么称呼她。
话说那名黄色少女又是哪一国的魔法少女呢?
「我之后可以叫你小夜子吗?」
「可以。」
「谢谢,也希望你叫我艾莎。」
「那我想问艾莎,你是能力者吗?」
「能力者?」
「对,能力者。」
「不,我不是那个所谓的能力者喔。」
「这样啊,那就好。」
魔法粉红凝视着艾莎大小姐,在听到她这么回答后,眼神彷佛放松似地变得祥和起来,她握着汤匙原本戛然而止的手,再度往返于盛着咖喱的盘子之间。
喔喔,真是危险。
真让我心焦。
有种在一段若无其事的对话中,忽然显示出杀意值的感觉。
「我和前辈现在应该马上逃走吗?」
「就算你们逃走,我也会追过去,我不会放过能力者。」
「二人静你又没差,因为你总归算是不死之身啊。」
「咦?你是不死之身?」
「对喔,就算你想杀我也杀不死,所以放弃比较划算喔。」
「…………」
魔法粉红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神情。
眉心深锁。
「是说前辈你遇到麻烦时,也拜托么女就好了啊。」
「母亲啊,如果你和那个人类之间有什么问题的话,要找么女我商量。」
「不、不要紧的,我相信她不会在这里对我怎么样。」
我自己也相当在意魔法粉红如何看待二人静女士与星崎小姐,我认为她不会突然发动攻势,却也不认为她对她们毫无恨意。
想到这,对前辈而言,十二式小姐果然是最佳保镳。
「我想和小夜子好好相处,唉,你愿不愿意当我的朋友呢?」
艾莎大小姐随即察言观色,笑咪咪地这么说。这或许是受到身为贵族的出生背景与家教所影响,她遇到这种状况时善解人意、无微不至,多亏有她,魔法粉红的注意力从星崎小姐转移到她身上了。
「……当朋友很危险。」
「危险?为什么会危险呢?」
「在我身边就会变得不幸。」
「一点点的不幸的话,我能自己设法解决,所以你不必放在心上喔,别看我这样,但还是能稍微战斗的。我没办法像你那样大显身手,但只是保护自己的话我一定没问题喔。」
「……随你开心。」
「小夜子,谢谢你,以后请多多关照了。」
「…………」
艾莎大小姐,谢谢您。
希望透过两人建立起关系,让我们与魔法粉红之间的关系也往好的方向前进。既然十二式小姐招待她进入家家酒的舞台中,就表示她对魔法粉红也没有负面印象。
我这魔法中年想不到其他好方法,就算全凭他人之力也好,仍对她们之间萌生的友谊寄予厚望。毕竟,这算是行政工作吧,我认为对策局也应该与儿福中心更紧密地合作。
有朝一日找到合适机会的话,就向我们主管申诉一下吧。
然后,无事发生,就这样度过了晚餐时光。
用完晚餐后,今天的家家酒时间便结束了。
二人静女士、星崎小姐、邻居妹妹、亚巴顿少年与艾莎大小姐等五人由十二式小姐召来的终端装置送返地球,魔法粉红则运用自己的魔法领域,不知去了何方。
我借着小哔的空间魔法撤退,而异世界轻旅行方面,则为了收集资料,留待下次再去,我今晚久违地在借住的商务旅馆中过夜。
就我个人而言,二人静女士的别墅如人间天堂。
能伸长双腿的宽敞浴池就是正义。
然而,今日基于如何处置路易斯殿下,导致屋主与小哔相互睥睨,借住她家令人尴尬,因此我选择退散。星之贤者大人在我就寝前说「佐佐木啊,对不起」。
他歉疚的举止相当可爱,即便我感到过意不去,却仍怦然心动。
我感觉自己也绝对无法嫌十二式小姐的不是。
*
隔天一早,我们来到了对策局。
成员有星崎小姐与二人静女士,再加上十二式小姐,她兴冲冲地要亲自向阿久津课长说明原委。我们在轻井泽的别墅集合后,搭乘昨天也坐过的圆盘状终端装置,移动至东京都内。
我们主管也知道我们尽情运用机器生命的高科技,因此我们甚至不掩饰手机定位资讯了。目前加上天使与恶魔的代理战争,能混淆异世界魔法的手段增加,令人欣喜。
我们来到办公楼层后,课长立刻向我们搭话。
在场的所有局员的视线都对着十二式小姐,无一例外。
看来机器生命一事已经众所皆知了。
于多道视线的目送下,我们走向会议室林立的区域。
课长安排的房间是一间三坪大的包厢。
中间摆放着长方形会议桌,一边依序坐着二人静女士、我、星崎小姐、十二式小姐,这一侧人口密度高,相当拥挤,至少有一人坐去阿久津课长那边也好吧。
我想着下次就先坐到上司身旁吧。
「昨天三宅岛发生一起事件,有多具四分五裂的遗体被发现。根据手机的定位资讯,你们也被认为在场,能问问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吗?」
课长一坐到会议桌上,便这么说道。
应该是昨天在死亡游戏中退场的使徒们的尸体被发现了吧。我昨晚也听当事者们解说过当时的状况,根据遗体的状况判断,那些都是背叛邻居妹妹与亚巴顿少年的恶魔使徒吧。
听说由于天使同时发动攻势,导致现场险象环生。
「有够会装,你大致知道原因了吧?」
「二人静小姐,你那是什么意思呢?」
「还是说不由我们的嘴里讲出来的话,你身为主管就感觉不痛快呢?」
「…………」
这次由二人静女士抢先发难,我对她感激不尽。
谢谢她负责扮黑脸。
不过,但她也可能是想发泄一下在现场受苦受难的怨气。
「那叫做天使与恶魔的代理战争吧?我想知道结果是什么。」
课长陷入沉思一会儿后,再度开口询问。
他果然也早已知道有死亡游戏存在了。
而问题在于他究竟知道多少。
「由结论来说,活动事务局败退了。」
我刻意不说是被「谁」所打败。
这是一种作战计划,刻意不详细讲解来龙去脉,仅给予零碎资讯,加以窥探对方的反应。更重要的是,我们应当注意的是课长与经营那满是血腥图片网站的活动事务局之间有何关系。
最坏的情况下,我们这上司也可能是敌方总司令。
不过,课长毫无反应。
依旧摆出一张扑克脸。
「事务局指的是经营那网站的组织吗?」
「对,恐怕如您所想。」
「如果你们和对方有所交流的话,希望你们报告详细的过程。」
「不好意思,我们和他们没有交流,只是在现场巧遇而已。」
我若无其事地望向二人静女士与星崎小姐,她俩一语不发,仅望着我与课长交谈。由于事前谈好由我负责与课长报告,因此我就直接一五一十地说明完吧。
「在现场发现的分尸遗体如果是位于岛东南的沿岸地区的话,很可能是恶魔的使徒。另外,如果是在岛西边的渔港中发现的话,应该是天使的使徒。」
「佐佐木,你们好像掌握了相当正确的情报呢。」
「有吗?属下认为远比不上课长您。」
「你是指什么?」
「那个由活动事务局针对参加代理战争的人所设立的网站,我局为什么不去处理它呢?如果您一声令下的话,我们原本打算立刻去办。」
「…………」
我开门见山地问了最为好奇的部分。
课长闻言,则缄默不语。他注视着我,闭上嘴,做出用手摸下巴的动作。阿久津课长继续盯着坐在对面的我们四人,视线全无飘移,这种举止让人能窥见他自尊心有多么高。
坦白说,这有点可怕。
我与上司四目相交仅在一瞬之间,但这一瞬间却极为漫长。
不过,我按捺内心并等待他的反应。
结果,等几秒钟后,我得到了回应。
「事件的中心是你之前公寓的邻居,你对这件事又是怎么想的?」
阿久津课长精确地掌握到邻居妹妹与亚巴顿少年的活跃了呢。
听他这么一说,这因缘巧合的确诡异。
依上司立场来思考,没人比我这部下更为可疑了。不难想像出包含我辗转归入他麾下一事在内,让他心生疑宝,胡乱猜忌。然而,唯有此事纯属巧合,连我自己也难以解释。
「那纯属偶然,我也吓了一跳。」
「你要我相信你的话?」
「我猜您已经调查过我邻居的身家背景了吧?」
「…………」
于此同时,我确认了一点。
阿久津课长掌握了邻居妹妹与亚巴顿少年所处的处境,他知晓事务局与该网站存在与背景,却仍置之不理。如此一来,问题便在于他的立场为何。
恐怕即便我加以询问,课长也不愿如实相告,在最坏状况下,他本身甚至可能是天使或恶魔的使徒。近期内应该请邻居妹妹或比卖神同学协助,厘清这一点比较好。
「报告课长,属下们有个提议。」
「提议?」
「我们掌握了对方的动向,事务局视之为心腹大患的人今后在代理战争中将克制自己,避免讨伐使徒。当然,如果受到挑战的话,将不在此限。」
「你告诉我这件事,是要我怎么做呢?」
「作为自制的代价,能否请您和事务局协商,撤销铲除他们的命令呢?属下认为代理战争才开局不久,目前仍有许多使徒存活,不应先冒这种风险。」
「协商又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如此一来,您就能去报告说『您挽回了活动事务局的失败』了吧?」
「你想拉拢对方吗?」
「怎么会,属下怎敢。我认为部下的功劳绝对都归上司所有。」
「…………」
课长的问题竟然这么开门见山。
这必定是他的真心话。
我这部下无所隐瞒,全盘托出,与他正面商讨。
此时,课长再度缄默不语。
比起方才沉默了更久。
然而,唯有那凝视着我们四人的眼神无一丝闪烁,毫厘未移,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这时候如果我突然扮鬼脸,他会不会笑呢?害我超想扮鬼脸的。我压抑住蓦然心血来潮的危险冲动,并等待课长回应。
挂在墙上的时钟秒针转了半圈后,他终于开口道:
「但我无法保证成果,如果这也无所谓的话,我就向高层报告看看。」
「谢谢课长,还请您务必鼎力相助。」
倘若相信这段交谈内容为真,那么活动事务局的经营主体应该是比阿久津课长更高层的人物。可能是辗转接任多间大企业的董事、政治世家的议员大老、名扬天下的亿万富翁、独裁国家的领导干部,抑或日本政府的部会首长。
我脑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这类头衔。
否则他此时应能够与我保证结果。
「还有另一件事,但只是想商量是否有这个可能而已。」
「还有什么事吗?」
「过去和我们接触过的天使使徒中有一名叫做比卖神的少年。」
「有,这我知道。」
「属下认为您已经知情了,他是我们所利用的天使阵营间谍,能否请事务局暂时保他一条小命呢?他使唤的天使很脆弱,我认为他们不可能主动打败任何使徒。」
「好,我会这么告诉对方。」
「谢谢课长。」
也能潜入活动事务局之中卧底。
不过,思及二人静女士已经拒绝了对方的邀约,自己这种不成气候的小鬼贸然介入的话,肯定很危险。她这种老江湖若想身兼二职,也非天方夜谭,但她不这么做,可见对方有多么棘手。
假设要加入,应该也要等确认对方成员到某种程度后再做打算。万一不幸与梅森上校等人敌对,几乎等于社会性死亡。而基于同样理由,我这次并未请二人静女士担任协商窗口,改为请主管亲上火线。
我认为自己暂时应当坚守一介小局员的立场度日。
「喔喔。好恐怖喔,我在一旁听着,心里都要七上八下了。」
「但我觉得你比较适合做这种工作呢,二人静小姐。」
「哎呀,你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懂耶。」
依照我们事前所计画的内容谈妥后,二人静女士便开始插科打译。
仔细想想,我最无法断定的就是她究竟居于何种立场。不过,假使我鲁莽地刺探,导致彼此反目,可就本末倒置了。且既然近日可能将帮助她解除小哔对她施展的诅咒作为代理战争的奖赏,我希望暂时都能采取与她和乐融融的路线。
由于二人静女士熟知我们的内情,因此倘若她倒戈敌营,后果将不堪设想。正因为如此,我起初便为了与她建立良好关系而煞费苦心,而课长亦然。我思及此,感到现代社会真是世态炎凉。
我感受到一股冲动,想立刻逃去异世界,和马儿嬉戏。
毕竟,马术课程愈来愈有趣了。
「话说回来,我想问问她今天之所以同来的理由。」
我们商讨完当前的问题后,课长随即指出这一点。
他注视着坐在会议桌前的十二式小姐。她自走进会议室后,始终一语不发,直到此时此刻为止,都安分守己地坐在椅子上。正因为如此,令我体察出她对上学一事有多么意气昂扬。除了星崎小姐与邻居妹妹以外,她难得体谅到人类,这种行为罕见至极。
我感受到她那股炽热的意志,无论如何都想要去邻居妹妹的学校上课。
「她有另一件事想拜托课长您。」
「这让人既畏惧又感兴趣呢。」
「就请她本人说说细节吧。」
机会难得,就她自己说明来意吧。
我如此心想,并望向坐在一旁的十二式小姐。
课长等人的目光转向了她。
她的表情则一如往常,淡漠镇定。
那俨如能乐面具,面无表情。
然而,我没由来地觉得她接着说话的语气变得较有活力。
「阿久津,希望你让我去上学。」
「…………」
课长闻言,第三度缄默不语。
他对我们投以「这是怎么一回事?」的眼神,他听见这句开门见山的话后,应该难以估量十二式小姐的意图吧。我能轻易地想见他又会过度深入解读,而陷入思维的泥沼之中。
老实说,这让我爽歪歪。
我这下属最喜欢上司做出这种反应了。
二人静女士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贼笑。
「佐佐木,这是怎么一回事?请你向我这驽钝的上司说明一下。」
「机器生命不会说谎,请您照字面上解读。」
「我可以认为她所说的学校指的是我国的教育机构吗?」
「阿久津,你的认知正确,我想去读黑须现在就读的学校。」
十二式小姐扬声介入我与主管之间的对话。
她的神色并无变化,但借由过去与她交流,隐约能察觉到她内心八成充满着兴奋与期待,这也可说是扮家家酒的成果吧。
她瞭解到对地球人类付出努力,就能得到回报了。
「我理解您的目的了,但不知道理由是什么。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请您解释为什么想就读我国的学校呢?希望您也能一并解说一下得出这想法的过程。」
课长面向十二式小姐,这么说道。
他一如过去使用敬语。
而他立刻收到回答。
「人类透过去上学获得参加社会系统的素养,我想更加理解人类这种物种,因此我判断运用学校这种机制是一种有意义的行为。」
正因她无法撒谎,所以才编造了场面话。
她巧妙地隐藏了真心话呢。
「我能问问您是怎么获得想理解地球人类的这个想法的吗?」
「对现在的我而言,人类的存在极可能是有益的。」
因此,与十二式小姐沟通时,提问的方法至关重要。当提出只能回答YES或NO的问题时,先不论她本人的想法,有时将获得稍嫌刺激的回答。
「我可以判断机器生命对人类怀抱着善意吗?」
「你的见解不正确,有机生命对机器生命而言只是一种资源,假使依据人类的价值观加以判断,机器生命对有机生命而言,说是天敌也不为过。」
「…………」
课长提出了乐观的观测,却立刻遭到背叛。
他也瞥了坐在对面的部下一眼,投以想发牢骚的眼神。是您自己问错话,还请自己处理。还有,二人静女士,你从刚刚就偷笑得太明显了吧。
不过,见课长做出这种反应后,十二式小姐难得主动帮忙找台阶下。
「不过,机器生命的资源管理法有各种等级,透过这具接点去上学,在判定出人类这种资源有多少价值这一层面上也具有意义。」
这机器生命无论如何也想去上学,因此立刻做出补充说明。
对她本人而言,只是想享受众星拱月的乐趣。不过,听到这番口若悬河又振振有辞的说辞后,又会觉得她是名符其实的外星侵略者,真教人不可思议。此时,星崎小姐也露出了复杂的神色盯着她看。
课长听完说明后,又暂时陷入沉默。
一会儿后,他轻轻点了点头,回应道:
「我理解您所说的了。」
「那么,我想要你现在马上做出判断。」
阿久津课长是否能判断呢?
我这下属感到疑惑。
思及我国那极为慎重的决议过程,即使他回去再三琢磨好几个月也不足为奇。这是因为假使政府允许她入学,却产生某种问题,起初放行的人难以避免丢官革职。
尽管如此,课长却二话不说地答应了。
「我知道了,今天就会处理入学手续。」
「我听说学校入学需要这国家的户籍。」
「如果您想取得我国户籍的话,我会一并处理,细节部分就由这位佐佐木担任窗口吧,如果您有其他管道的话,还请在此提出。」
「这样没有问题。」
「我知道了,今晚会再向您报告进度。」
「阿久津,你判断得很好,我非常开心。」
「我谨代表本国感谢您的夸奖。」
如果有什么例外,就是来自更高层的指示了吧。
我脑中自然浮现出最近遇到的邻国军人,他日前也特地带着魔法蓝专程去了游乐园一趟,他们绝对强烈希望与十二式小姐建立关系。
如此一来,对他们而言,这次的提议令人垂涎三尺。
「课长,请恕属下直言,梅森上校那边有对您说什么吗?」
「无论你怎么想,我都不会否定。然后,如果相信你之前说过的话,我认为你对自己的身分认同是对策局局员。我身为你的主管,今后也想仰赖你这部下的力量。」
──你可要巧妙地留住十二式小姐喔。
不过,可不能和上校吵架喔。
大概像是这种感觉吧。
我能窥见上司夹在各有关单位之间的身影。
「属下遵命,我会尽己所能不负您的期待。」
「好,请你务必这么做。」
「那么,这次不必由我们照顾她了吧。」
「扮家家酒的部分呢?」
「这不是废话吗?既然把小孩、老公都丢去学校和办公室的话,就到了睡回笼觉的时间啦,老婆和婆婆的任务就是边吃午餐外卖边看午间肥皂剧吧?我们最近都太卖命了。」
「工作中怎么能那么做?你玩笑也别开太过火。」
「不不不,我是说真的。」
「还有,午间肥皂剧又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那是日本家庭主妇的乐趣吧。」
「二人静小姐,电视台从好几年前就不播午间肥岛剧了。」
「咦?真的假的!?」
「因为最近全职主妇的人数也在减少。」
「二人静小姐和星崎小姐请继续和佐佐木一起执行任务,快的话今晚,最慢的话明天早上就能下达指令,今天先维持现状待命。」
「属下遵命。」
我原本就不认为会遭到课长拒绝,但实际获得承诺后,还是松了一口气。
扮家家酒也维持现状到十二式小姐的校园生活稳定后吧,假使校内发生什么问题,也需要能挽留她的借口,因此我认为阿久津课长不打算否定扮家家酒。
但以结果而言,星崎小姐或许能获得每天去自己学校上学的生活。
「么女啊──你要好好记住,职场上有这种被出人头地迷了心窍的主管的话,在他底下卖命的社畜老爸会没什么时间能陪家人,导致家庭失和呢。」
「我的确到处在地球的网路上看过祖母你所说的情报。」
「二人静小姐,请别灌输她这些空穴来风的谣言。」
另一方面,这对我与小哔而言是一种理想的发展。
不枉我们过去付出的努力,终于迈向慢活人生一步了。
我不是要学二人静女士说话,但我之后暂时都想吃完早餐后睡回笼觉,并上网乱逛,用上网取代看午间肥皂剧。午餐就和文鸟大大一起品尝与比较东京名店的外带餐点。
喔喔,光想就觉得欢乐。
在紧绷的现代生活中找到轻松时光,真教人开心。
「话说回来,我想问机器生命女士一个问题。」
「没问题,你想问什么?」
「请教您设立户籍要用的姓名。」
「我以前也说过我的名字了,依照你们的语言描述本接点的名称的话,我叫做以与当地生物互相沟通为主目的之可独立运转之小型接点基础设计三万五千七百八十一式•暨依此目的制造的地球人类型接点•十二式。」
「我认为并非无法用这个名字设立户籍,不过,人类的沟通能力不如机器生命,考虑到实际上的运用,想要一个您在本国生活时使用的姓名。」
「……原来如此。」
用那名字的话,在学校段考时光是写名字感觉就会用上好几分钟。
我小时候也曾对三个字的姓氏感到不满。
「我想知道这国家在父母收养儿女时,一般会怎么决定姓氏。」
「如果是一家人的话,通常会和户长同姓。」
「那我就姓佐佐木。」
「我知道了,就把您的姓氏设定为佐佐木。」
我们极为自然地决定了十二式小姐的附加属性,纵使同姓,也不必在意,毕竟佐佐木在日本是菜市场姓。不过,自己出现在话题中依然无端地令人不安。
「我也想一并问问您要取什么名字。」
「我想请母亲取。」
「唉?我、我来取吗?」
「么女想用母亲取的名字。」
「就算突然这么说,我也很伤脑筋……」
「前辈的品味和大叔很像,别让她取比较好吧?」
「喂,我、我才没有咧!人家是很普通的高中女生啊!」
很普通的高中女生才不会自己这么主张。
但我死也无法说出口。
「如果是母亲取的,就算有大叔味,我也没关系。」
依照人类的思维,十二式小姐的发言令人不知如何回应。
毕竟,那根本像是讽刺。
那究竟算善意或恶意发言呢?
她的沟通能力极为不足。
这是萌生不久的感情Lv.1的极限了。
然而,因为她是无法撒谎的机器生命,所以能直接地判断那是善意回应。
「……」
尽管如此,星崎小姐仍受到打击。
这位前辈过去曾三番两次地道出类似大叔的话,那不知是她与生俱来的天性,抑或源自于工作环境。我自己也想不出合适的圆场说辞,再加上十二式小姐那句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体恤,导致前辈并未说出下一句话。
上司面对这段忽然产生的沉默,做出了妥协。
「那么就等到今晚吧,请在那之前联络我。」
「阿久津,我知道了,等我们决定好后,绝对会立刻联络你。」
「谢谢您。」
课长无视因羞耻而瑟瑟颤抖的星崎小姐,继续协议。
是否因为她时时刻刻于社会的大风大浪中打滚,所以才自然而然地养成这种近乎于大叔的感性呢?我这后辈虽然才与她认识不久,但不禁这么猜测。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些,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阿久津课长扫视下属一圈后这么问。
并无人有任何回应。
「那么就结束这次会议。」
我们遵从上司指示,离开了会议室。
一行人回到摆放办公桌的区域后,阿久津课长走向自己的座位,他迅速地整理行李,披上大衣,又走了出去。他八成因为刚才的讨论,要去找长官或其他部会的高层商议吧。
而三名部下则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同一楼层内的局员属于同一部门,座位按照职务区分。我、星崎小姐与二人静女士的办公桌被并在同一区,两两并排,对面也衔接另一张办公桌,我旁边是星崎小姐,对面是二人静女士,而最后一个位置是空位。
我与二人静女士的桌面都空荡荡,桌上并无个人物品。由于工作内容多是现场任务,因此我甚至无暇在桌上摆放卫生纸盒,一旁的抽屉里只放着一台处理杂务用的笔电。
另一方面,星崎小姐的办公桌有种身为局员的历史感,桌上的收纳架中放着文件与档案夹,也能见到插有钉书机与原子笔的笔筒。
「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办呢?我想知道你们的行程。」
「难得来一趟对策局,我想处理完累积的杂务工作。」
「因为都在应付这家伙的话,没时间来局里呢。」
二人静女士这么说道,望着站在办公桌旁的十二式小姐。
而那机器生命随即有所反应。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能在家庭里安排远距工作的装置。」
「以局里的资安规范来说绝对NG吧。」
「祖母啊,你的见解不正确,人类能骇进机器生命网路的可能性为零,比起运用第三方网际网路,这样更能安全地连上局内资料库。」
「不不不,问题不在那里。」
光是听见她要颠覆政府部会的业务基础,都让人浑身不对劲。
这提议足以令人肠胃不适。
到底需要历经多少次会议与盖章呢?
「因为我不想被阿久津课长怨恨,所以先别采用远距工作吧。但之后来局里时,希望也能让我们用那移动用的终端装置,那样能省下许多来上班的时间。」
「我知道了,我允许家人使用装置。」
此时,我感受到其他位于同办公楼层内的局员远远观望着我们。
即便在局里,我们也显得相当格格不入。
自从二人静女士就职以来,找我说话的同事人数骤减,毕竟她属于等级A的能力者,具备ToD这种碰触致死的刺客技能。而且,最近星崎小姐就任刺客一事也众所皆知,导致无人愿意与我交流。
这简直就像平时就带着手枪,手指还随时扣在扳机上。
「话说回来,父亲啊。」
「什么事?」
「我想谢谢你顺利和阿久津完成协商。」
「如果是这点小事,还请随时吩咐。」
「父亲难得靠得住又温柔,使么女难掩困惑。」
「有吗?我认为我和平常一样。」
「你平常都和祖母一起严厉对待么女。」
「哎呀,被这么一说,我也无话可说。」
听见十二式小姐的发言后,对策局所在楼层内各处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纵使局员知道有机器生命存在,但并未掌握到我们负责执行的扮家家酒内情吧。
话说回来,我蓦地灵机一动。
如果与十二式小姐打好关系的话,也能请她负责原本让二人静女士承担的业务。凯普勒商会目前要求能维持与运用无线电设备,针对这一点,倘若运用上机器生命的超科学的话,根本易如反掌吧。
甚至能提供客户更胜以往的解决方案。
也能在异世界的空中轻易做到类似发射人造卫星的事。
「你莫非在盘算切割掉我吧?」
「我哪里敢,没人比二人静小姐你更靠得住的啊。」
二人静女士立刻逼问,真是洞烛入微。
她坐在对面办公桌,对我投以质疑的眼神,表情写着「你可不会那么做吧?」。话说,希望你别在桌下伸长了腿,不停地戳我的脚啊。
因为你身高不够,让姿势变得很奇怪。
「父亲如果要抛弃祖母,为了母亲而活的话,么女也会愿意帮忙。」
「别提这种会导致家人不和的话题,一家圆满是最好的。」
然而,对我与小哔而言,将进货去异世界销售的物品分散给这两人负责可谓极具魅力。目前一味依赖二人静女士,这问题让我与小哔都相当头痛。
假使与文鸟大大商量的话,他必定会爽快地说「务必那么做」。
「都这把年纪了,要是被儿子抛弃的话,婆婆我绝对会横尸街头。」
「希望你别在有旁人的地方说这种难听的话。」
「你在家人之中感觉最能长命百岁,到底在说什么鬼话啊?」
「我有吗?我认为么女和长男还比较长寿。」
我们边闲聊无谓话题,边处理公务。
由于最近都天天跑外勤,我们今天选择一并处理掉累积的杂务,一一将资料输入进差勤管理系统,检查与批准委托其他部门的工作等。
信箱中的尾牙邀请函令人感受到年关将近。
星崎小姐与二人静女士会参加吗?
等之后再问问吧。
到那之前应该可以暂不回覆。
这对负责人来说是最差劲的呢。
十二式小姐也暂时坐在星崎小姐对面的空位上,望着她工作。她说「么女透过收集而来的资料知道,人类称这种行为为工作观摩」。
不过,她似乎腻了,在用完午餐后站了起来。
据她本人说,她要去整顿家庭环境。
她目睹了母亲努力工作的身影后,或许涌起了劳动的欲望。而星崎小姐一直与申请加班时数的表格大眼瞪小眼,烦恼着应该如何处理隔离空间内的工作时数。
我本身因为那很麻烦,所以以全天工作以准时下班作处理。渴望现金收入已经是过去的事,对策局的薪水与自异世界获得的大量黄金根本无从比较。尽管如此,我之所以执着于目前的职位,是为了保障我在本国的身分。
在这状况下,如果被对策局开除的话,未来必定会水深火热。
连我这只拥有些许社会经验的人也能轻易瞭解到这一点。
由于也需顾及二人静女士的立场,因此我未来暂时都希望身为一介局员持续迈进。
这一天直到下班时间为止,我都在办公楼层处理公务,然后踏上归途。
*
【邻居视角】
这一天,即将到了放学前的导师时间。
多辆警车突然来到学校。
听见阵阵高亢警笛声接连靠近后,警察依序进入校区内。适逢课堂结束不久后的下课时间,学生能在校园内自由地四处走动,立即注意到这阵噪音。
「喂,学校有警察来了!」「唉,真的假的?」「我有听见警笛声,但警车是停在我们学校喔。」「这代表发生了什么事吗?」「该不会是爆炸预告吧?」「最近这几年很常发生这种事呢。」「但实际上在收到预告后,几乎都没有爆炸过吧?」
种种情报也立即传到一年A班的教室中。
在导师时间前还有一小段时间,几名闲得发慌的学生发挥了爱凑热闹的本色,冲出教室看热闹。他们一直以来度过平稳的校园生活,因此对他们而言,这算是一点小小娱乐。
另一方面,我自己也不得不紧张了起来。
根据昨天叔叔所说,天使与恶魔的代理战争已经受到人类社会高层相当的关注。考虑到三宅岛风波,权力足以动员警方的人物或许为了铲除我与亚巴顿而有所行动,我无法否定这种可能。
应该说,这算是相当实际的做法吧。
在隔离空间内,我的搭档获得了相当优异的成绩,倘若真心要设法解决我俩的话,在空间外出手才是正确选择。实际上,我也在日前遭人引诱到空间外,被狙击枪攻击了。
利用公仆的力量,让我于社会中受到孤立,再到叔叔与二人静无法干涉之处处分掉我,这是一种极为合理的做法。正因为如此,这让我感受到超越产生隔离空间的紧张。
如此一来,我也不能乖乖待在教室里,坐以待毙。
「我也去看看状况。」
我向围着我座位的同学们说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依照情况,我或许需要逃离这所学校。
「唉?黑须同学也要去看吗?」「我有点意外。」「遇到这种状况时,她应该会有种从容不迫的感觉呢。」「如果黑须同学要去,那我也一起去吧。」「啊,那我也要!」
我不理会旁人的反应,快步离开一年A班的教室。
警方若要进出,应该会从教职员用的大门。
无论如何,他们都会经过教职员室。
我这么暗忖,走向衔接这两处的走廊。
『你没拿书包就来了,没关系吗?』
「因为还没确定要撤退。」
眼看附近不见同学身影,亚巴顿这么问我。
走廊上有一些学生,由于警方来访,他们比平常更加吵闹,因此我判断只要不停留在单一地点,我与亚巴顿之间类似自言自语般的对话不会构成多大问题。
更重要的是,我想尽快确认警方的动静。
『但我建议现在马上离开学校。』
「就算要走,我也想先看看对方是谁。」
『嗯,我赞成你的想法!』
我趁移动时与亚巴顿交谈。
他飞在空中,飞得稍微比我前面一些,假使遇到什么状况,他预备由自己充当挡箭牌吧。我明明没有下达指示,但这恶魔在这些部分应对得相当周到。
『照状况判断,可能也要先联络家人比较好。』
「这代表叔叔和事务局谈判破裂了吗?」
『如果能明确这么判断的话,他应该会先联络我们。』
「我知道了,为以防万一,我先打开通话程式。」
我从口袋中拿出手机,启动了应用程式,单手紧握着。
我两阶并作一阶蹦下楼梯,抵达一楼。
在我小跑步沿着走廊前进后,见到了教职员室的入口。
『哎呀呀,还真闹哄哄呢。』
「…………」
一如亚巴顿所说,教职员室附近人声鼎沸。
走廊上站着多名警官。
身穿深蓝色制服的一行人配置得如包围教职员室一般,又能见到有众多教职员与学生围绕着这群警官。所有人都注视着教职员室内的动静,无人关注我们。
「我没干!这、这一定有什么误会!」
教职员室中传来鬼吼鬼叫的声音。
是年轻男性的嗓音。
「放开我!我要告你们使用暴力喔!?」
传到走廊上的急迫嗓音有种杀气腾腾的魄力。
而彷佛警告他似地,现场接连传出「安分点」「我们有证据」「别挣扎了」等类似警方牵制的劝说。看来目前正在逮捕犯人,气氛相当肃杀。
『我们好像有听过其中一个声音吧?』
「真巧,我刚刚也这么想。」
现场的气氛稍稍异于我原本所想的状况。
我原本想像警方会带着教师,成群结队地来到一年A班的教室。但不知为何,却已经有某人占去了原本应由我扮演的角色。
我不能正面突击,躲在柱子后方观望状况。
结果不久后,围在教职员室前的警官有所动作。
警方原本封锁教室出入口,此时纷纷往左右移动,在走廊上清出一条通道。与此同时,人潮涌出教职员室,几名警官围成圆阵似地并排行走,他们中央另有一人被上铐,且低垂着脸。
这幅画面宛如新闻中常见的逮捕瞬间。
「下午三点五十五分,逮捕!」
话说这正是逮捕犯人。
警官活灵活现的声音甚至传到我这里。
而那犯人似乎用力挣扎了一番,腰际甚至系上捕绳。
『看来这起案件和我们没有关系呢。』
「…………」
亚巴顿彷佛想说「真扫兴」。
不过,我见状后倒多少有些惊讶。
那是因为我也认识那被上铐的犯人。
「真的假的!?被逮的是我们班的班导耶!」
近处传来在这几天熟悉的嗓音。
那是同班的男生。
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惊讶得回过头去,见到我所猜想的人就站在我一旁,他似乎追着我来了,又有几名学生迅速地跑到我们附近。
「唉,等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不会吧!?真的是高桥老师耶!」「我们班班导被捕算是大事吧?」「这真像新闻节目的画面呢。」「别说那个了,要录影!必须录影放上网!」
他们也接二连三地出声讨论我感到震惊的事实。
真没想到自己的班导会在眼前被逮捕。
不对,我本身隐约能猜到他犯下何罪。
「啊,在教职员室里的人传讯息来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一名同学补充了追加情报。
众人望向那名出声的女生。
她则拿着自己的手机,盯着萤幕继续说:
「我们班老师好像和宫田同学有肉体上的关系。」
正中红心。
然而,其中亦有令人匪夷所思之处,这是因为我虽然目击过他俩颠鸾倒凤的现场,但又认为那班导应该会周旋得宜。我听说唯有对象未满十三岁时,才适用强制性交罪(译注:此指日本的法律,多数国家更为严格。),但当对象满十三岁时,多以调解的方式息事宁人。
如果双方关系良好,更会顺利解决。
正因为如此,社会上普遍认为警方很少为此突击逮捕犯人。
但假设他用了什么可疑药物的话,就不在此限啦。
「啥?真的假的?」「高桥老师有恋童癖喔!」「找上宫田就真的是恋童癖了耶!」「话说为什么挑宫田同学?」「是说她今天请假吧。」「高桥老师也太不挑了吧。」「真的,说得好。」
我自己不必问任何一句话,同学之间便开始交流情报。
男生们都感到错愕,女生则除了震惊之外,又对宫田同学表达嫉妒之意。罪犯在社会上的待遇亦会受到颜值所影响,尽管是性犯罪也并无两样。
无论如何,我与亚巴顿都杞人忧天了。
真是个给人添乱的班导。
『看来不必联络他了呢。』
「对,说得也是。」
幸好我没有贸然行事。
不想因为这种无聊事造成叔叔的困扰。
「你们快回教室去!」
此时,或许因为走廊上人声嘈杂,站在教职员室前的一名教师快步朝我们走来。我之前似乎在哪儿见过他,应该是这所学校的教务主任。
「可是,老师,回家前的导师时间该怎么办?」「高桥老师被警察抓走了啊。」「宫田同学和高桥老师上到几垒了啊?」「其他老师也和她有一腿吗?」「这所学校太糟糕了吧?」
同学正值目睹教师失职后的一刻,进而果敢地试图反驳教务主任。
众人难得逮到机会,能理直气壮地向成年人讲大道理,个个显得精神奕奕。
这算是平日受到老师们谆谆教诲的成果吧。
「好、好了,快回去,我会负责你们班的导师时间!」
教务主任闻言,也不禁畏畏缩缩。
于是,原本停在校内的警车驶了出去,发出警笛声渐行渐远。我从走廊窗户观察户外状况,发现大半车辆都已经开走了。
这果然和天使与恶魔的代理战争无关。
这一天的社团活动也暂停,学生们立刻放学回家。
*
这一天,即便我等到下班时间,阿久津课长也没回来。
我们完成了累积至今的杂务,无视其他加班加好加满的同事,准时于下班时间离开对策局。再运用十二式小姐借我们的终端装置,从东京都内回到位于轻井泽的二人静女士别墅。
一言以蔽之,这种往返天衣无缝。
一行人移动到对策局附近的公园,星崎小姐向空无一物之处呼喊后,一艘圆盘型飞行物体便凭空出现,应该是由担任她护卫的装置联络了十二式小姐吧。那机体依照惯例,由类似光学迷彩的技术所屏蔽隐藏。
十二式小姐位于机内,前来迎接星崎小姐。
之后则是扮家家酒的时间。
我们与在别墅看家的小哔、艾莎大小姐与从学校放学回家的邻居妹妹、亚巴顿少年会合后,前往设置于不明飞行物内部的独栋透天,一行人围坐在客厅和室矮桌旁共进晚餐。
菜色为寿喜烧。
附带一提,今天负责下厨的人是我。
我们在前往轻井泽之际,顺带在东京都外的综合超市中买了食材。该处有别于都市型的狭窄店铺,设有宽敞的停车场,属于郊外型店铺,食品卖场玲琅满目,应有尽有,光是逛就令人心情偷悦。
附带一提,执行扮家家酒任务时,由对策局的经费支付晚餐材料费。
课长说「就当作是交际费吧」。
于是,我们奢侈地买了黑毛和牛的肋眼肉,由于人数众多,而且也有正值发育期的孩子,因此痛快地买了每人三百公克,总计两公斤以上的肉。将店里的装肉保丽龙盒全部塞进购物车中超有快感。
『佐佐木,这种肉很好吃呢,是不错的肉吧?』
「是吗?幸好你喜欢。」
小哔也深表赞许。
由于日前在死亡游戏中蒙他关照,因此有部分也算是回礼。我向亚巴顿少年确认后,他说因为文鸟大大横扫千军,所以有大量天使与恶魔从代理战争中被淘汰了。
不过,那大多是中等或更低等的个体,力量强大的天使与恶魔即便在这种交手中,也会巧妙周旋,随机应变。未来假使发生冲突的话,无法像这次一样简单。
「唉,佐佐木,你是不是靠食材掩饰自己的厨艺啊?」
「对不起,因为今天去局里上班,所以也有时间上的问题。」
「你这媳妇连咖喱块都化不开,要不要闭上嘴巴呢?」
「唔……」
婆婆的帮腔超强。
厨艺精湛真的很威。
果然民以食为天呢。
「祖母啊,责备母亲不好,当时负责帮忙的我也有责任。」
「么女趁这机会想博取母亲的好感。」
「二人静,我是否也应该和大家一样负责煮饭呢?」
过了一会儿后,艾莎大小姐道出顾虑到餐桌气氛的话。于扮家家酒中最在乎形式的人或许就是她了吧,我没由来地这么想。
「但我听老爹说你是天之骄女耶。」
「贵族也会煮饭的啊,我想请大家尝尝我祖国的家乡菜。」
「喔,那让人很有兴趣呢。」
众人随心所欲地聊天,并享用晚餐,热闹哄哄。
我不太喜欢嘈杂的气氛,但不知为何,这场合让人能够心情平静,真是不可思议,在桌子中央咕嘟咕嘟地冒出蒸气的火锅也更渲染出一股家常氛围。
「话说回来,前辈,你决定这家伙在户籍上的名字了吗?」
「那、那个,我还想再考虑一下……」
「但我们约好今晚会和上司说的吧。」
「唔……」
星崎小姐似乎还在烦恼应为十二式小姐取什么名字。
正因为她重视十二式小姐,所以才难以决定吧。而二人静女士调侃她的品味偏向大叔云云,也多少让她心生压力。
这么说来,她今天一有空就会一直看手机呢。
八成是在查如何为孩子命名吧。
「母亲啊,我不管是什么名字都无所谓,重要的是那是你为我取的名字,除此之外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意义,请你放宽心帮我取吧。」
「就算如此,但这会写在户籍上啊。」
「网路上公开的政府网站中记载着这国家的人民改名的行政机制,如果母亲你想订正的话,么女相信父亲就会去找上司谈谈。」
「如果是这点小事,我会尽己所能。」
「可是,我还是想一开始就提一个像样的名字……」
星崎小姐这么说,用筷子搅拌着打入自己碗中的鸡蛋。
她相当苦恼呢。
「叔叔,您们要帮她取新名字吗?」
「因为她的正式名称有点太长,没办法登记到户籍上。」
「已经决定要姓什么了吗?」
「我已经冠上父亲的姓•佐佐木,所以没有问题。」
『父亲的姓氏和母亲取名字,看在旁人眼里,完全就是一家人呢。』
「…………」
亚巴顿少年的眼神似乎在说「唉唷唷」。
他望向邻居妹妹。
她则十分惊讶地注视着十二式小姐。
「哥哥啊,我身为么女满喜欢祢的感想,祢可以多说一点。」
『是吗?算了,继续说下去感觉会惹我的搭档不开心,我就别说了吧。』
「唉,二人静,世上的父母都是怎么帮孩子取名字的啊?」
「那因人而异吧?有的会借用家人的名字,有的会期许孩子未来成为怎样的人,最近也不少人借用偶像或动漫角色的名字吧。」
「但我对那些都没什么感觉耶。」
「那我就反过来问问,前辈你之前在脑中都怎么称呼这家伙的呢?如果希望要有感觉的话,直接用那称呼不就好了。你偏偏要从零开始想,所以才会想不出来啊。」
「唉?啊,那……」
「你在脑中都用很难听的名字称呼她吗?真过分。」
「我、我才没有咧!只是都叫她那个,十二式。」
「超阳春的。」
「那么你又叫她什么?」
「当然是机器子啊,没比这个更贴切的了吧。」
「你振振有辞地扯了一堆,但自己取的更阳春吧。」
星崎小姐也提高音量与二人静女士抬杠。
她的目光扫向了我,道:
「喂,佐佐木你觉得呢?」
「咦?你问我吗?」
拜托你别问我这个。
就算是为了你自己的名誉也好。
不过,我无法说谎,逼不得已,老实地回答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东张西望?有什么理由不能说吗?」
「抱歉,我也称呼她为十二式小姐。」
「前辈你的品味完全就像是大叔嘛。」
「唔……」
我明明没有错,却感到一股罪恶感,令人难受。
前辈则不禁垂下脸去,闷不吭声。
我这大叔便代替她问坐在一旁的人,说:
「黑须同学呢?当然不会勉强你回答。」
「我吗?我也叫她十二式小姐。」
「你不必顾虑前辈喔,她刚刚那完全是挖坑给自己跳。」
「不,绝不是那样……」
邻居妹妹真是个好孩子。
明明还这么年轻,却善解人意。
『我认为你不必连这种事都和她对抗喔。』
「亚巴顿请闭上嘴巴。」
「也想问问我家的食客,你觉得呢?」
「以前佐佐木曾说的『外星人』三个字让我印象深刻。」
「嗯,这么看来,以结果来说,大叔取的名字感觉最好听呢。」
「能不能别把我们相提并论?」
「星崎小姐,对不起。」
「啊,不、不是的啦,我绝没有讨厌佐佐木你喔!」
一桌人针对十二式小姐的命名讨论得你一言我一语。
而她本人见状,悄声道出心中所感。
「阖家团聚真教人心安。」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莫名其妙的话。」
「一如字面所述,我没有其他意思。」
「啊,一家人为了决定她的名字而进行讨论,这家伙难不成以为受到家人吹捧溺爱,所以获得了快感?这绝对让她心花怒放吧?铁定爽到飞天了。」
「祖母啊,单方面诽谤对方,又无凭无据,在人类的文明中属于恶质行为,被称为仇恨言论。于第三者面前非必要性地发表仇恨言论,将贬损发言者自身的立场,且……」
「可是看看你,脸颊不是正在抽搐吗?」
「…………」
二人静大肆发表仇恨言论。
十二式小姐则默不作声。
她的脸颊正抽搐着。
考虑到机器生命无法撒谎,这算是正确答案吧。
「话说,这样叫她十二式不就好了?」
「母亲啊,肯定祖母的话虽然万分遗憾,但我也想获得十二式这个名字。想到取名字的过程,我觉得这非常具有价值。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亲口叫我的名字。」
「真、真的取这么随便的名字就好吗?」
「这是母亲主动想出的名字,么女觉得这项事实具备重大价值。」
「的确是没有错,但要说这是人的名字,感觉有点怪……」
「么女是机器生命,所以和人不一样,即使名称古怪也没有问题。」
十二式小姐停下用餐的动作,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星崎小姐。
而前辈或许受到她真挚的眼神所说服,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么,那个,十、十二式,之后也请你多多指教了。」
「喔喔,母亲给予的温暖爱情让么女的心都要融化了。」
「能不能别说得那么恶心?」
「因为我不服祖母的纠正,所以事前自主申告了。」
「喔喔,你叛逆期开始了吗?」
「那我来联络阿久津课长。」
「父亲啊,麻烦你尽快联络。」
「佐佐木,为了保险起见,十二式的十二是国字,式是软式棒球的式喔?」
「好,我知道了。」
顺利决定名字后我立刻联络主管。
由于必须一并告知文字,因此我用局里分发的手机传简讯。结果,课长不出几分钟后,便回覆「我知道了,就用佐佐木十二式这名字来申报」。
『佐佐木,你们都谈完了吗?吾想加点肉。』
「这只文鸟趁我们谈话时,吃完了肉吧?话说,身体那么小是怎么吃下两、三片重达二十公克的肉的啊?文鸟不管再怎么会吃,一天也只能吃个十公克吧?」
『简单来说,只要不累积在肚子里,就能尽情享受美食。』
「唉?那是什么意思?我想知道再更清楚一点。」
「我准备了很多肉,请安心吃吧。」
于是,我们悠哉地度过了一家团聚的时光。
晚餐后又看完一集连续剧后,今天便原地解散。
*
扮家家酒结束后,我再度检查了局里配给的手机。
然而,上司尚未联络明天后的工作。我们之间的交谈止于决定十二式小姐的名字后的简讯往返,由于一直等到三更半夜也不是办法,等明天早上再确认吧。我选择今天提前去异世界。
以日本的时间来看,上次访问是三天前。
我与小哔、艾莎大小姐一同自轻井泽出发前往异世界。
我们首先来到首都•阿勒斯特。
两人一鸟一如往常地来到位于城内的穆勒伯爵办公室,房间主人示意我们坐到沙发上。穆勒父女坐在彼此身旁,我隔着矮桌坐在对面,小哔则停在桌面的栖木上。
双方见面才寒暄几句后,艾莎大小姐便说:
「父亲,请问女儿能向佐佐木他们介绍我国的菜色吗?」
「艾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佐佐木先生已经在这边享用过种种美食了,还是说你想介绍什么特殊的菜色吗?」
「啊,呃,抱歉,我跳过太多步骤了。」
女儿听到爸爸的问题后,猛然惊觉。
艾莎大小姐羞涩地露出笑容,相当可爱。
「在那边除了佐佐木以外,也有很多人对我很好。他们平常请我吃了很多种佳肴,所以我想招待他们吃我们国家的菜。」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所以我想和父亲您商量,您能不能准许我去城里呢?我想在下次出发前准备好材料。如佐佐木他们做的一样,我也想自己从材料开始准备。」
「佐佐木先生,小女这么说了,可以交给她做饭吗?」
「艾莎大小姐的美意让人荣幸之至,我想大家也会开心的。」
「那我就马上让护卫骑士去安排马车。」
「父亲,谢谢您!」
我怀疑将异世界的食品带回地球是否安全,但毕竟自己也能在此正常地饮食,遇到最坏情况,用上小哔的回复魔法即可吧。
我这么判断,选择先接受艾莎大小姐的美意。
但必须彻底烧毁丢进三角厨余滤网中的果皮或菜种。
附带一提,亚德尼斯陛下不在王城中。
据说他仍要暂时忙于肃清帝国派余孽,正因为如此,穆勒伯爵常驻于王城之中。之后,我们闲聊了一会儿就与穆勒父女道别,约定日后再登门拜访,离开了王城。
我们离开首都•阿勒斯特,接着前往亚隆德利昂地区。
这是为了确认通往卢恩格共和国的道路开辟进度,移动则借小哔的空间魔法瞬间抵达。由于当地时间过了约两个月左右,自空中俯瞰能观察出开辟工程有了进度。
位于荒野与山林接壤之处,自山岳奔流而下的河川沿岸,能见到看似拓路团驻屯的营帐区,还能见到中央附近有类似正在施工的建筑物,此外,处处有营火白烟袅袅升起。
我们确认该处有人的活动迹象后,降低了飞行魔法的高度。
着陆地点为聚落一角。
结果,在现场工作的人们立刻发现了我,部分人自营帐缝隙之间快步跑来。而当我的脚碰触到地面时,也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跑来的人是法兰奇先生的父亲。
一旁也能见到他女儿的身影。
他负责的是周边警备,应该是看到了我吧。我降落在营帐林立的区域,应是作业员的人们正忙碌地东奔西走。我从旁望着众人的身影,并询问他们开辟进度。
结果,我在现场听见了出乎意料的报告。
「咦?已经快做完河川下的隧道工程了吗?」
「在下认为仍需进行铺设路面等细部工程,但已经足以供马车通过了。多亏地盘稳固,所以也不必担心漏水,推进了工程。」
「即使如此,速度也非常快……」
「这全多亏您挹注的钜额投资。」
主要负责对话的人是法兰奇先生的父亲。
仅仅不到两个月,工程已经进展了这么多,令我惊愕。就我来说,感觉目前还处于「我们稍微挖开隧道入口附近,但有水跑出来,这样没办法开挖呢,那就一步一脚印地施工吧」之类的进度。
尽管尚未铺设路面,但我没想到已经开通隧道了。
「我想看看现场,能请您为我带路吗?」
「遵命,劳驾了。」
法兰奇先生的父亲为我带路,走向话题中的隧道。
法兰奇的妹妹也随行。
我们来到开辟路线的起点。
流经营区旁的河川下挖出一条能穿到对岸的隧道,我们从作为起点的出入口走进内部,这条隧道以能供马车往来为前提,坡度相当平缓,因此隧道全长颇长。
出入口也十分宽敞,宽高皆足以供商队的马车穿梭交错,裸露的地面彷佛经重机压实一般平整,据说是用了魔法辗平。
仔细想想,建造堡垒时,木工工头他们也做过类似的处置。
「不好意思,这凿削的规模很大呢。」
「因为您开出报酬很优渥,最近有法力高强的魔法师从罗丹接踵而来,甚至有人从卢恩格共和国翻山越岭,远道而来。」
「从共和国那边吗?」
「他们原本是住在赫兹王国的魔法师,现在虽然住在共和国,但总归是难忘故乡。因为有这一层背景,所以大家都很卖力工作。」
我回想起小哔曾提过的赫兹王国历史。
据说赫兹王国过去曾借着魔法技术叱吒一时,国势如日中天,但随着贵族社会腐败,魔法师们对政府失望透顶,离开了王国,导致国力逐渐下降,积弱不振,而这些人似乎重新正视故乡了。
这与为政者改朝换代也有关联吧,亚德尼斯陛下接二连三地扫荡帝国派贵族,即使位于卢恩格共和国,理应也略有耳闻,于是魔法师对此感到兴趣也不足为奇。
「如果您愿意的话,是否要穿过隧道到另一边去呢?」
「可以吗?」
「还请让在下为您引路。」
法兰奇先生的父亲带着我走向隧道内部。
能见到入口另一侧洒入光线。
隧道完全打通了。
异世界的魔法超猛。
难怪科学无法进步。
我过去曾在电视节目上看过,地球人类若想开凿隧道,普遍会运用潜盾工法,每分钟挖出几公分而已。据专家学者说:在一般地盘中,一天约能开凿十公尺的进度。
异世界则耗费近乎相同的时间开凿出相去无几的距离。
然而,虽然开凿工程本身已经结束,现在却还在加工外壁。现在要在用魔法压实的地盘上铺砖瓦,这项工程多半最耗工费时了吧。
「获得魔法师的帮助后,这项工程就变得有效率多了呢。」
「如果用人力开凿的话,真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
我为了谨慎起见问问看,获得了我意料中的回应。
我也能用让地面隆起的魔法。
比这更高阶的魔法中似乎有能改变大地状态的魔法,让大地呈泥状或硬化呈现类似金属的状态。运用前者与悬浮魔法后,能搬运出工地的土壤,再用后者压实开凿面的话,便完成挖鏊工程了。
最令人在意的是开凿完的隧道坚固度,听说这类隧道一般将定期施展压实魔法,确保结构体的强度,很有异世界风格。
地球隧道广泛运用混凝土制衬砌环片,相当于这部分的工程在异世界中则由魔法师负责处理。工期有一大部分都耗费于开凿后的压实处理。安全第一,真教人开心。
东京都内的地盘松软,且会渗水,遇到这种状况时,如果施展结冻魔法便能当下处理,液态二氧化碳无用武之地,比起铺设冻结管,使用魔法能更具效率地钻凿。
实际上,据说这种方法也经常用于其他工地现场。
尽管如此,也无法一整天一直施展魔法。
原本顶多只能在一天内的短期间内集中作业。
而解决这问题的便是马克商会挹注的无限资金,结果,超乎想像的大量魔法师来到现场,排出班表,能不断钻凿隧道一整天。
法兰奇先生的父亲这么向我说明。
「对他们来说,这等于工作一点时间就能获得高额报酬,所需的魔法素养也没那么高,虽然生活环境有点刻苦,但就算考虑到这一点,待遇还是超越行情价。」
「这样啊。」
「最近甚至有罗丹的商人们出入,专为在工地现场的魔法师提供服务。多亏这样,如您所见,虽然是露宿营帐,但也能买到菸酒等商品。」
「营区看起来相当热闹,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而理所当然,我们也同时开发着驻屯区,现在虽然只有公疗,但如果再给我们一些时间,就能盖出能迎接您来休息的空间。」
「各位不需顾虑我,还请先盖大家住的生活空间。」
「谢谢您的体恤。」
我听完对方说明一轮后,忽然想到某事。
这么一来,也能挖出一条山岳隧道吧。
这必定要花上漫长岁月,但论及是否可能,我又没由来地觉得绝非不可能,不知会怎么样。然后基于人性,我灵机一动,便无论如何也想确认看看。
毕竟,照现况施工下去,道路开辟转眼间就会结束了。
「话说回来,我想商量一下之后的拓路方针。」
「请问是什么呢?」
「能请您找负责工地监工的人过来吗?」
由于光是问问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就寒暄一番顺带问问吧。
*
法兰奇先生的父亲引着我到该地营区中一大型营帐里,其间,法兰奇妹妹四处找了负责在现场监督工人的监工们过来。
多亏如此,我们能立刻开始讨论。
众人在营帐中围着设置于中央的桌子站着讨论。
桌上放着一张画出附近地形的地图。
为了这次工程,这是我向约瑟夫先生借来的。
上面画着赫兹王国与卢恩格共和国国境一带的地形,这精准度似乎极高。我借用时,约瑟夫先生叮咛我小心使用,而这平常都托法兰奇先生的父亲保管。
「您、您要在山脉下凿一条隧道吗?」
「对,如您所说,这有可能吗?」
「不,那毕竟……」
听见我的提议后,法兰奇先生的父亲最先出声。
开会成员除了他与我之外,还有几名看似魔法师与工匠的人,他们都是领导在工地挥洒汗水的师傅且负责现场指挥的监工,听说有一半隶属于马克商会。
他们也迅速地做出反应:
「这种大工程不管是世上哪里都没听说过啊。」「不管怎么说,都太鲁莽了吧?」「我难以想像那要花多少钱。」「不过,只要有钱,我觉得也非不可能。」「身为一名工匠,也会想参与这种大工程呢。」
众人反应千差万别。
有人觉得绝对是痴人说梦,也有人正在脑中拨着算盘。这提议被监工们评为虽然鲁莽,但在实务层面却非异想天开。
『…………』
而我肩上的文鸟大大也抖了一下。
不过,他正在伪装成可爱的鸟鸟,所以无法提出任何意见。
「佐佐木大人,在我们这群人之中的确也有人可能这么提过,但恕我冒犯,他们这么说都是在开玩笑,要进行这么大规模的工程,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和金钱。」
法兰奇先生的父亲听完一干同事的发言后,再次回应了我。
他因为听见这突如其来的提议,而错愕不已。
假使我居于相同立场,绝对会拒绝对方。不过,在我回想起过去屡屡遭课长赋予荒谬难题的经历后,发现每当人绝对想逃避时,却往往插翅也难飞,而这正是人生。
「恕在下直言,假使真的开通这条隧道,要维持这么庞大的结构不是小事,如果遭到魔物或盗贼之类破坏的话,会造成极大的损失。」
如法兰奇爸爸所说,在这世界里,鲜少在都市外建造大规模建筑物。即使在地球,在那些治安堪虑的国家里,每当公共设施完成后,便会遭人破坏毁损,难以顺利维护与营运。
然而,如今思考这一点也了无意义。
毕竟,都不知道是否能完工。
「在维护设施的方面,等完工后我再另外安排人力。」
「可、可是……」
「我换个问法,请问只要无视工期和费用就可能完成吗?」
我代替忧心忡忡的法兰奇爸爸询问工地领班们。
结果,众人露出严肃神情,当场议论纷纷起来。
「有这么精细的地图的话,我感觉也不是不可能。」「能照现况雇用魔法师的话,至少可能挖出洞吧。」「不过,要保护挖好的部分也要费工夫吧?」「队长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吧。」「如果能向政府借用骑士团的话,可就另当别论了……」
「尽量不起眼地挖比较深山的部分呢?」「但嘴长在人上,不保证大家不会说出去。」「挖出通风口也要费一番工夫。」「就算没办法请骑士团来,但也必须找相当有规模的佣兵团来吧。」「不过,阁下他说能无视费用。」
我自己也不发一语,静观其变。
法兰奇爸爸则在我身旁面色铁青。
不久后,负责工程现场的监工们有了结论。
一名看似魔法师的人代表众人,神情恭谨地开口道:
「阁下,从结论而言,这并非不可能。」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这就是那个吧。
工程师们常说的「技术上可能」之类。
但实际上执行的话,不仅旷日费时,且耗资不斐。然而,对我这企图撒钱废时的人而言,他们所下的判断极具魅力,纵使工程失败,半途而废也无所谓。
坦白说,仅在山中建设基地,投资额也所费不多。思及异世界魔法的威力远比我想像的更加优秀,不再大手大脚一些的话,工程费对滚进荷包的利益而言恍如九牛一毛。
「不过,这一定要耗费十年以上的时间。」
「那我再多确认一件事。」
「您请说。」
「如果我在此向各位恳托的话,各位愿意在此地工作十年以上吗?」
我坦诚地询问后,发现众人神色一僵。
我则立刻想起某事。
自己目前的身分是贵族。
这番请托实质上等于十几年的有期徒刑。
糟糕了,我再度补充道:
「我当然不会让各位一直留在这里,等工作到一定程度后,能回到罗丹享受假日,会是这种生活。各位偶尔也需要回故乡吧,不过,我认为应该有许多人不想长期从事同一份工作。」
他们或许理解了我的想法,紧张神色自众人脸上消失。
此时,法兰奇爸爸态度郑重地问:
「这虽然是在下个人的猜想,但这么一来,您近期内便会接到一份估价,那将远远超过马克商会目前所估的当前工程预算,即使是治理广大领土的领主也会对那金额感到头疼。」
「没有问题,我准备了充裕的资金,还请您放心。万一付款迟滞的话,各位即时放弃工程也无所谓,我会明记于书面契约中。」
约瑟夫先生挂保证说未来十几年内,马克商会必能独占长距离通讯市场,因此开垦的资金理应不会油尽灯枯,失去能挥霍撒钱的标的物反而才是个大问题。
「恕在下直言,这对佐佐木大人的负担过大。在最糟状况下,也可能对您经营领地造成弊害。是否照当初预定的计划开辟道路即可?」
「不过,我认为这对赫兹王国而言,是一项有意义的工程。」
「您认为这个工程对祖国有帮助吗?」
「对,如您所说。」
「您为何如此关照我国呢?」
「为了吾王,在下愿尽一切所能。」
「是、是这样啊……」
我刻意不明言指出是为了哪一位国王。
但我不认为这点小事便能补偿他们。
脑中蓦地浮现宫廷中那起惨剧。
我再次询问魔法师与工匠们,以挥除那画面。
「有关我刚才问的问题,各位是怎么想的呢?」
「我会依循队长的判断。」「我也想请队长做出判断。」「如果是队长决定的话,我也不会有意见喔。」「如果队长一声令下的话,不管是隧道还是别的,咱都会尽力去挖的。」「我也和大家持同意见。」
结果,我获得了彷佛事前沟通好的一致回应。
他们明明无暇商量。
「不好意思,各位所说的队长是指……」
「阁下,我们指的是那位法兰奇子爵家的老大爷。」
其中一名工匠随即加以说明。
他们似乎是指法兰奇爸爸。
「因为我出身骑士团,所以大家这么称呼我。」
他本人则难为情地道。
于不满两个月内,工程现场的人们便相当仰赖他。仔细想想,毕竟他儿子授勋为爵,因此他与女儿身为子爵的家人,于地位上算是贵族。尽管他的身分不同于旁人,却受到信任,真是了不起。
即令是一介士官,但他拥有在骑士团中统领众人的经历,并非浪得虚名。在这短短期间内,是否发生了什么能博取这群监工信任的事呢?之后等有空时,或许能问问。
队长对环绕会议桌的众人轻轻点了点头后,转向我说:
「在下知道了,还请务必让我们负责您方才提议的工程。」
「谢谢您爽快答应,非常值得倚靠。」
约瑟夫先生或许会对我冷眼相待。
不过,这也莫可奈何。
毕竟,我身为赫兹王国的贵族。
但取而代之,我可能需要准备除了无线电设备以外,能吸引他目光的商品。考虑到二人静女士因十二式小姐登场而心焦,或许应该经由她添购一些需耗费工夫打点的商品。
「我会告知马克先生,所以还请各位放心。」
「我们也会抱着粉身碎骨的决心,以报效佐佐木大人您对我国一片赤胆忠心。」
话说回来,拜托人家进行大工程,却当天甩头离开,也未免令人过意不去。
于是,在这次轻旅行中我也参与了隧道工程。我边对照现场环境与地图,运用整整七天的逗留时间,共同与工程现场的师傅们商榷,使工程进展到某种进度。
借用魔法之力的话,若是简单试凿,也能即刻付诸实行。
多亏如此,直到旅程最后一天为止,当前的钻凿工程都有一定进度。
这次轻旅行让我有种「好久都没这种干完一件事」的感觉,能抱着充实的心情离开工地,也感觉与负责工程的师傅们稍微打好关系了。
但没能练习到魔法或骑马啦。
于是,到了造访异世界的最后一天。
我前往卢恩格共和国,心情比平时紧张。
我直接造访凯普勒商会,在会客室中与约瑟夫先生寒暄,并提供了异世界时间两个月份的柴油。马克先生也在总店,于是我在两人面前,商讨变更开辟路线方针一事。
而理所当然,当我一提出此事后,场面瞬间沸腾。
「佐佐木先生,请问您是认真的吗?您在和我开玩笑对吧?」
「我清楚您担心有理,但我是认真的。」
「您的确是赫兹王国的人,我也能理解为祖国奉献的心,但过度忠贞,却自取灭亡,不就本末倒置了吗?以总盈亏来看,这对赫兹王国也是一种损失。」
「约瑟夫先生,还请您放心。」
「但我完全想不出有哪里能放心的。」
如你所说,真对不起。
我十分歉疚。
这就像是家人加入老鼠会。
尽管如此,我仍拼命地解释:
「目前没有任何国家和组织对赫兹王国有所期待,确立贸易路线后,贵商会就能独占商机了,我认为其中利益不可计量。」
「恕我冒犯,但一个正迈向衰退的王国有那么大的价值吗?」
「正因为它迈向衰退,所以能介入的空间才大吧?而且,最近王位更迭,渐渐屏除了帝国派的影响,国内空出来的缺非常大。」
「赫兹王国目前的确拥有相当的人口,那些被肃清的贵族所统治的领地也有一定规模。不过,那要等贸易路线开辟完毕后,才有意义吧?」
我出生的故乡中建设了许多规模相等的隧道。
──我打算这么解释,却又按兵不动。
考虑到这世界魔物肆虐、盗匪横行,根本无法进行相同工程。坦白说,由于这是以失败为前提的提议,因此让对方有所期待,将来只会自讨苦吃。
于是,我选择从其他方面进行补充:
「另外,要是失败的话,只会导致我在商会内的发言权降低,而这对凯普勒商会整体而言,并不是一件坏事。我过去也说过了,我不想造成贵商会的困扰。」
我目前在凯普勒商会中的立场相当岌岌可危。
一介忽然现身的异邦人因为会长提携,借着关系,一跃跻身董事之座。这对其他董事来说,无人比我更加可恨了吧。先不论我在商会整体中的业绩,理应多少引起了商会高层反弹吧。
我这得意忘形的新人在董事跟前栽跟斗,令约瑟夫先生降低对我的评价,就维护我们的地位上具有意义。毕竟,假使像某国贤者大人鞠躬尽瘁地处理国务,却反遭人暗杀的话,可就伤脑筋了。
「这对商会和约瑟夫先生来说,至少没有损失,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您想说的是,为此就算对自己造成损失也无所谓吗?」
「不,您言重了,我完全不认为这样的判断是损失。」
「…………」
话说回来,虽然事到如今这么问有点晚,但我有个疑惑。
连我这区区一介凡夫俗子也能想出这次的隧道工程,因此过去在这世界里,即使有人同样异想天开也不足为奇。其中或许也有人实际挑战,却以失败告终的吧。
但目前还没听说过类似的案例。
「抱歉我的提议过于单方面,但不知您意下如何呢?」
「……我明白您所说的了。」
约瑟夫先生这么回应,面露前所未有的难色。
聪明如他,理应彻底掌握了我的意图。尽管如此,他并未发怒,做出沉思的模样,这是因为对凯普勒商会而言,马克商会目前具备相当的价值。
最终,他苦思了一会儿后,又轻轻地点头回应:
「我知道了,我这次会尊重您的意思。」
「约瑟夫先生,谢谢您。」
喔喔,太好了,所幸他愿意赞同。
我在工地夸下海口,但心中其实忐忑不安。
随后,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同席的马克先生身上。
「马克先生,有关开辟道路的方针变更,能请你让卢恩格共和国方也进行钻凿吗?从两国都进行工程的话,也能比较早完成。」
「我、我知道了。」
马克先生这么一听,向我们确认过细节后,便跑步离开了会客室。
如此一来会议便结束了。
平时在这之后我通常会接受凯普勒商会盛情款待,但这次谈了许多复杂的话题,使我也不敢举杯酣饮,选择立刻启程离开卢恩格共和国。
这可谓是心虚得逃之夭夭。
我离开商会后,旋即前往我们作为据点的埃特里姆旅馆。异世界轻旅行与回去地球的时间所剩无几,就在我们用空间魔法移动至熟悉的客厅之时──
『你真的打算开通隧道吗?』
小哔对我这么说。
他飞下我的肩膀,来到客厅桌子的栖木上。
「我想说如果运气好的话,就能成功。」
『期待值比吾所想的更高,令吾吓了一跳。』
「是吗?」
『以你的世界来举例,这就像要自南北贯穿阿尔卑斯山脉一样。』
「但在技术上来说,能依样画葫芦吧。」
『吾不否定这一点,但有很多技术面以外的问题。』
「应该立刻中止吗?」
『不过,身为一名为政者,这也让人饶富兴味。』
「能听你这么说,让我轻松不少喔。」
『有只龙在首都闲着无事吧?等工程有一定进展后,也能派它过去。毕竟,亚德尼斯也知道你的动向,即使宫廷采取协助姿态也不足为奇。』
在首都闲着无事的龙指的是亚德尼斯陛下对抗帝国派贵族,攻进首都•阿勒斯特时,负责担任先锋的黄金龙,它目前也监视着盘踞于首都近郊的帝国派贵族。
多亏如此,陛下也能无后顾之忧,率领大军征讨地方,剿灭敌对党羽。然后据穆勒伯爵所说,最近帝国派贵族逐渐失势,因此龙老爷也闲来无事。
既然如此,务必想请它随行。
「我很赞成龙也过来,以备和共和国因为权利关系起争执的时候。」
『吾颇中意你脑筋转得那么快,而且,这次在凯普勒商会的谈判也是,你偶尔会临机应变,和你一起行动让人安心。』
「能让星之贤者大人夸奖真是荣幸。」
『无论如何,下次来造访时也没有问题,就回去你的世界吧。』
「别忘记要去穆勒伯爵那里迎接艾莎大小姐。」
『对,说得也是。』
倘若有利,人便会自动自发起来。
纵使这一切发展顺利,我们也无需亲自参与实务。
这世界的状况也逐渐就绪,以让我们度过理想的慢活人生。
怠惰二人组彼此点点头,心中充满期盼,离开了异世界。
*
我们在首都•阿勒斯特的王城与艾莎大小姐会合后,借着小哔的魔法,回到位于东京都内的旅馆。自家公寓爆炸后,我一直住在这间商务旅馆。附带一提,我预订了半年的房。
我在此确认时间,发现比当初预计的又过了近一小时。
今天一大清早课长会联络我们,因此我选择黎明前回来,但此时天空已经开始泛白了。我望向时钟,发现已过早上六点,地球的时间流逝比原本推测得快。
虽然没有剧变,但两界间的时间流逝差距正逐渐缩小。
『时间的流速果然比之前快了一点。』
「不知和移动频率是否有关,或是效果没那么快出现。」
『两者皆有可能,应该再持续观测一会儿。自从我俩开始穿梭于两界,直到能看出时间流逝差异为止,当初也需要一段时间,因此最少也需要同样的时间才能观察出来。』
「嗯,我也这么认为。」
「唉,佐佐木,我听不太懂,但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呢?」
『啊,说得也是,除了频率之外,也要考虑对象质量。』
小哔听见艾莎大小姐的发言后,彷佛灵机一动似地扬声道。
他从我肩上飞走,前往桌上的笔电。
「……那个,鸟鸟?」
「艾莎大小姐,您绝没有造成任何困扰,还请您别放在心上。还有小哔,可以等去二人静小姐那里后,再用电脑和那黑漆漆的画面大眼瞪小眼吗?抱歉打扰你的乐趣。」
『嗯,吾知道了。』
一行人迅速地整装后,借着我爱鸟的帮助,瞬间来到轻井泽。
我们移动至二人静女士别墅的客厅中。
现场除了屋主以外,已能见到星崎小姐与十二式小姐的身影,她们各自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闲着发慌。我自己对同事们早早抵达也感到惊讶,距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
「佐佐木,你很慢耶。」
「我认为距离上班还有充裕的时间。」
「你没看到课长的联络吗?」
「啊,不好意思,我马上确认。」
听星崎小姐这么一说,我才忽然察觉。
我回到这世界后,都还没看手机。
我赶紧望向萤幕,发现有好几则通知,其中一则是来自课长的联络。他在简讯中写说:等见到这条讯息后,立刻来对策局。发送时间则是今天早晨五点半。
阿久津课长,你到底几点才睡,又睡几小时啊?
「父亲啊,用终端装置移动的话,几分钟就能抵达了。」
不需我做出什么反应,十二式小姐随即这么提议。
她期待就学的心情令人备感压力。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就像是在说「快点出发吧」。
即便她表情不变,也能观察出她内在心情的变化。
「要麻烦你了,还请你帮忙。」
「我知道了。」
我们三人遵照十二式小姐的提议,一同离开了轻井泽。
尽管刚回来便手忙脚乱,令人过意不去,但还是请艾莎大小姐与小哔一如往常,在二人静女士别墅里看家。而今天是否能扮家家酒,似乎要等听完上司的话后才能决定。
也罢,无论如何,我认为监护人都能在家里过着吃饱睡,睡饱吃的生活。
这么一想,纵使一大清早被找去办公室,也能保持正向态度来面对了。
*
一如十二式小姐所宣言,我们于几分钟内抵达了对策局所在的楼层。
四人又立刻被课长逮着,前往会议空间。我活用日前的反省,今天尝试坐在阿久津课长旁边、接近出口的位置。对面则从内侧依序是二人静女士、星崎小姐、十二式小姐,一字排开。
结果,上司马上吐槽道:
「佐佐木,你为什么要坐在这边?」
「因为单边坐四个人不会太挤了吗?」
「会吗?害我不禁乱猜你是不是想法有些转变了。」
「佐佐木,你难不成果然喜欢课长……」
「我没有其他意思,能否请你克制这种会扰乱职场秩序的发言呢?」
「无论如何,都请你坐回原本位子,我的电脑画面上也有政府机密。」
「啊……是的。」
我遭到课长指正,不得已立即站了起来。
「但我觉得在我们这么女面前,根本也没啥机密可言了。」
「二人静小姐,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让下属看到这些资料。」
最终,恢复成如同昨天的座位配置。
于是,会议开始。
十二式小姐抢先所有人发言,说:
「阿久津,希望你尽速提出我就学的方案。」
她的言行举止淡然。
感受不出情绪的面容也一如往常。
然而,她抢先发言,宛如不想浪费时间寒暄,语气之中能窥知她想上学的气魄。课长应该也察觉出这一点,爽快地回应十二式小姐的问题,点头道:
「我们为您安排了户籍,能请您确认一下内容吗?」
课长从西装暗袋中拿出一份三折的影印纸。
他郑重其事地摊开它,递到十二式小姐的面前。
我自己也见过那设计,那是所谓的户籍誊本,记录了所有家庭成员。户籍地写上这栋建筑物的住址,此外,户长栏写着昨天决定的名字•佐佐木十二式这姓名。
配偶栏等部分为空白,看来是她单人的户籍。
课长安排她与我的户籍毫无关联,令我松了一口气。
「喔,户籍是能这么简单就设好的啊。」
「怎么有可能啦──」
「星崎小姐,这是特例,我硬拜托各有关单位才弄到的。」
「二人静你老是这么啰嗦,不麻烦吗?」
「这全都是因为你的无脑发言所致啊?」
这份户籍誊本肯定是请官威赫赫的部长级之类帮忙,靠权力解决的吧。
至少仅凭阿久津课长一己之力无法作主。
也就是说,这代表种种单位都对十二式小姐这次归化我国国籍与就学一事抱有期待,我不确定那具体而言是怎样的期待,但必定有许多人针对此事勾勒着形形色色的蓝图。
真是吓人。
我身为临时监护人,应该尽快送女儿去上学吧。
然后,尽情享受我满心期盼的吃饱睡睡饱吃慢活人生。
以订阅制串流服务取代午间肥皂剧,电影、连续剧、动画看到爽正在等着我们。
「在指定为我户籍地的地区行政系统中,我确认到和纸本所载内容一样的资料了,户政资料库中有登录了我的户籍,因此我判断阿久津给的户籍在这国家里是正式的户籍。」
「你之前也做过类似的事,违反扮家家酒的家规,才被骂过吧?」
「我又没有侵害家人的隐私,所以没有问题。」
「唔,听你这么一说,的确没错。」
「佐佐木,她莫非……」
「课长,非常抱歉,唯有这一点我们也无力干涉。」
「…………」
十二式小姐于此时此刻状似正驱使其他分队,入侵人类的网际网路,骇进行政系统了,且仅于短短几分钟内完成。对她而言,我们的资讯系统有如玩具一般。
而察觉出状况的上司一脸苦涩。
不过,因为无人能阻止她,所以这也莫可奈何。
毕竟轻举妄动的话,地表会再多炸出几个陨石坑。
尽管如此,若说有无例外的话,便是我们的前辈了。
「唉,十二式,你以后能不能尽量别这么做?」
「如果是母亲拜托的话,么女会认真考虑。」
「原来如此,她喜欢星崎小姐这件事看来是真的呢。」
十二式小姐一改对二人静女士的顽强态度,立刻对星崎小姐显露出重新考虑的意愿,而阿久津课长则对此感到赞叹。我们过去曾再三提出她俩之间关系的报告,但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
「星崎小姐,你们之间的家人关系虽然是模拟的,但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工作,我听说这对她而言,也是一种有价值的行为。请你之后也作为母亲,好好圆满这份工作。」
这也是要她「好好驾驭十二式小姐」的意思。
不过,不知我这前辈是否不能理解主管的意思,对此抗议道:
「课长,就算是这样,但以我的年纪扮演母亲,您不觉得有点勉强吗?」
「以你的年纪要胜任母亲的职责,的确会很辛苦吧。换言之,这可说是超过局员职责所在的工作,所以我在考虑当你参与扮家家酒时,提高你的加给薪资。」
「我、我今后也会全力以赴的!」
这前辈真好控制。
我认为如果获得十二式小姐的协助的话,她也能轻易得到远超过对策局支付的金额,毕竟,地球的金融产业面对机器生命的超科学犹若俎上肉。我自己受到二人静女士提醒后,也去确认过了,虚拟货币目前跌得一泻千里。
新闻连日报导每天都发生多起卧轨事故。
据说也能见到两、三人同撞一班电车的案例。
不过,我们这前辈清廉正直,欲以一介局员身分努力工作。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是想在局里出人头地,抑或仰赖十二式小姐令她过意不去,但不贪图不义之财确实比较幸福。
而二人静女士或许与我有同样想法,随后吐槽道:
「前辈你要是拜托么女的话,就算不对薪水锱铢必较,明明也能不劳而获。」
「啥?我绝对不要,为人父母却向孩子讨钱,是最差劲的行为了。」
星崎小姐的回应令人能窥知她与她父亲之间的关系。
我曾听她妹妹提过,他们的父亲过去因为借钱周转不灵,来找离开他生活的女儿们。遭亲生父母逼迫背负金钱重担,这段经历让前辈对这类行为敬谢不敏吧。
「母亲啊,么女对母亲这种态度大为感动。」
「我、我不是为了你才这么说的喔,这是我心中重要的规矩,所以就算我们不是真正的家人,也想彻底遵守,我完全没想说要获得别人的赞许。」
一般而言,受到这种父亲的影响,孩子也容易无金钱观念。
尽管强烈希望「别变成那样」,但能一直从负面教材中谨记教训的人却意外地少。不过,星崎小姐目前正在努力,大概是有她妹妹在,才能鼓舞她克勤克俭吧。
「如果母亲需要的话,么女能准备出当地货币和资源,无论多少都行。」
「所以说,我不喜欢这样啊。」
「资源这两个字听起来超恐怖的。」
不仅地球,十二式小姐也能触及月球或其他行星。
她本人过去也曾说正在探索宇宙中。
用于与艾莎大小姐对话的翻译机也产于月球,我认为将小行星带开采到的资源送往地球也轻而易举,要是她大量引进稀缺金属,地球的经济将陷入混乱。
这么一想,便对二人静女士的吐槽感同身受。
「我瞭解星崎小姐的意愿了,薪资和奖金方面的资料等会议后再传给你,你今晚再慢慢确认吧。如果需要的话,我会另和你讨论。」
「课长,谢谢您。」
「好了,我们离题了,户籍一事都如上所述。接着我想说明就学的部分,目前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我想趁此机会一并瞭解。」
阿久津课长为言归正传,转向十二式小姐娓娓道来。
而被询问的一方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没有问题,想马上听就学的说明。」
「我知道了。」
课长轻轻地点了点头,打开手边的笔电。
输出端子已经接上线材,随着他操作键盘与触控板后,挂在会议桌一旁墙上的萤幕中显示出他的桌面。
上面映出简报画面。
顶端标题为国中校名。
下方除了刊载着自正面拍摄该校的照片之外,还有该校的种种资讯。假使我的记忆正确,那是邻居妹妹目前所就读的学校,也是距离二人静女士所居住的别墅最近的公立国中。
「因为您好像很赶,所以我动员所有相关单位,办理了入学手续。今天就能请您去上学了,所需教材方面,也在当地为您准备好了。」
「我希望念最低学年,而且希望能和长女念同一班。」
「我想您会这么说,所以已经这么安排了。」
「阿久津,那实在是太好了。」
「蒙您称赞让我备感荣幸。」
我真没想到他已经办完手续,能即日入学,阿久津课长昨天应该彻夜未眠吧。不对,除他以外,应该还有许多人员因为十二式小姐的就学事宜忙得焦头烂额。
这项事实令我这扮演父亲的人无端地感到不安。
「母亲啊,么女想马上去上学。」
「带她去上学是无所谓,但真的可以直接过去吗?课长您说没问题,那么一定没问题,但毕竟我们让她满心期盼……」
星崎小姐望着阿久津课长,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
她或许想像了看完教室后立刻回家之类的剧本。
但上司却充满自信地说:
「那边你们不必担心,请立刻出发吧。」
从课长这一连串的语气中能察觉出来,虽然不确定是采取什么形式,但已有局员潜入该校了吧,如此一来,在某种程度上便能安心将十二式小姐交给他们。
如他所说,我们无需担心。
毕竟,当她去上学期间,监督责任在他身上。
「二人静小姐,那么我们就在你的别墅待命吧。」
「嗯,那样比较好,因为在那里的话,就算她在学校发生什么问题,我们也能马上赶过去。在家里边做家事边等孙女回家,也是家人的重要职责呢。」
「完全如你所说。」
校内有邻居妹妹与亚巴顿少年在。
如果发生什么事,他们也会联络我们吧。
我们终于在地球上也获得梦寐以求的慢活人生了。
「不对,我还有其他工作想交给你们。」
──天不从人愿。
上司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两名下属。
他依旧顶着一张扑克脸,令我有点烦躁。
「唉,我超不想的。」
「不好意思,您之前说扮家家酒也算是工作的一环。」
「为配合十二式女士去上学,想请你们担任该校的教职员。」
这上司又开始讲些匪夷所思的话了。
先遑论监视,担任教职员门槛未免过高。
「你要我们去当学校的老师?」
「对,二人静小姐,如你所说。」
「不好意思,我没有教师证。」
「啊,我也是!我也没有教师证喔。」
「不成问题,我这边准备了特别证书。」
「不不不,国家精英官员不可以这样作弊吧。」
「根据教师法,授予特别证书的条件在该法第五条第二项中,明言通过都道府县教育委员会所举办之教师检定即可授予。佐佐木、二人静小姐,恭喜你们,你们顺利通过长野县(译注:邻居妹妹学校所在的县。)教育委员会所规定的资格考试了。」
「但我不记得自己报考过那种考试……」
倘若说依照过去的学经历与平日的工作绩效便合格的话,倒也合情合理,毕竟,根据法令规定,仅制定说需通过都道府县教育委员会所举办之教师资格考试,而那不一定必须是笔试。
然而,尽管如此,二人静女士仍勇猛地出声抗议:
「是你说的喔?在该法第五条第四项中,明言当欲决议在第二项中所提及之教师资格考试是否合格时,在第六项中所规定之授权者必须听取具备学校教育之学识经验者,抑或其他教育部所认定者的意见!」
那是什么,好帅。
但我这想法仅维持了短短几秒。
「二人静小姐,请放心吧,我也准备了那些文件。」
课长操作笔电后,又显示出一文档。
里面排列着多项人物相关证明、实务相关证明、学力相关证明等标题艰涩的文件,随着课长用指梢轻抚触控板后,那些便由上往下一一呈现。
那是我与二人静女士两人份的证明。
各文件的核准者栏位中,能见到手写字体写着大学校长、大学医院的医师,以及警察厅长官等署名,但那原本应该是机械性发行的文件吧,有种勉强急就章凑来的感觉。
而随处能见到的大学校名的确是我的毕业母校无误。
二人静女士见状,也为之愕然,对着投影出的画面低喃:
「我、我吵输他了……」
「请两位以局员身分,从旁辅助十二式女士的学校生活。」
我真没想到他仅此一晚就能准备出这些文件。
对政府而言,十二式小姐就学一事似乎也是最受重视的要事。
「请佐佐木负责数学,二人静小姐负责英文。」
「先不说二人静小姐,但我不认为我能胜任教职。」
「喂,你只打算自己安全下庄,会不会太奸诈了!?」
「我也明白佐佐木担心的事,但当你入局时,作为研习的一环,曾接受过种种考试。我采纳当时的结果,判断你担任教师没有问题,希望你拥有自信地执起教鞭。」
我的确记得接受过种种考试。
真没想到结果能运用在这时候,我记得自己当时为免被派往前线担任能力者,曾卖力地解题,早知如此,当初应该放水。
「但多少能解数学题目,并不代表能担任教师,没有其他更合适的局员了吗?这攸关学生的未来,我认为不应该做出降低授课品质的行为。」
「如果需要的话,课程中会让资深老师协助你,实习老师也是这样教课的,应该没有问题。而且,你念大学时,有接过家教的打工,相当适合。」
对策局甚至调查我十五年前的打工履历,真教我惊讶。
如此一来,我也无言以对。
「如果你不满意教数学这科目的话,也可以担任其他的科目。」
「……属下遵命。」
在我们事前并未做足准备时,便已经确定会落败了。
我感觉这是一如既往的模式,被阿久津课长摆了一道。
果然不能凭临机应变取胜于他。
「请问,课、课长,那我呢?」
「星崎小姐请专注于自己的课业。」
「唉……」
「我认为你最近都因为局里的工作一直出任务,我对此感到歉疚。虽然不处理工作也让人困扰,但学业也同样重要,请你暂时去讴歌学校生活吧。」
「可、可是,我身为家人的一员,在任务现场也有能派上用场的地方!」
当局员未成年时,于上学期间不给付薪资,若这么说便是谎言。根据对策局规定,就学期间依然能获得某种程度的薪资,但只能得到基本底薪,因此相较于去任务现场,所得薪资将大幅降低。
不会有加班费,也没有出任务能获得的危险津贴。
这对星崎小姐而言至关重要。
她不择手段,死缠烂打。
然而,却获得了极为现实的回应。
「你的心意令人开心,但根据我们向你学校确认过的结果,很遗憾,以你的学力无法胜任以教职员身分潜入任务现场。就算是为了将来,你目前也应该提升基础学力。」
「高中不是义务教育,我认为不一定需要念完!」
「但在现代而言,日本可谓是所有人都会念完大学,如果你能在此表现出等同大学毕业的学力的话,我也能考虑派你去当教职员。你有擅长的科目吗?」
星崎小姐最近都因为学力扯自己后腿。
普通人此时就会闭嘴了。
不过,热爱薪水的她却果敢地说:
「体、体育的话就有可能!」
「那我问你,在接力赛中,可交棒处称为什么?」
「唉,那是,那个……交棒区?」
「星崎小姐,是接力区。」
「再一题!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题目出自预防中暑的运动指南,指南中规定当炎热指数•WBG达多少时,需严重警戒,终止剧烈运动呢?另外,指南中规定此时应当实施休息时间,请说出适合休息几分钟。」
「唉……」
阿久津课长彻底乘胜追击,他多半早已预料到星崎小姐会这么辩驳,而事先准备好题目了吧。因为他头脑灵光,能于闲暇时顺带做完这点小事。
前辈手足无措,相当可怜,使我这后辈不由自主地扬声制止:
「星崎小姐,别再扩大伤害了。」
「这只算是擦伤啦!」
「你没被射穿心脏吗?」
回想起来,我听说阿久津课长以首席之姿毕业于本国第一学府,仔细想想,能和这种人正面唇舌交锋的机会相当珍贵。多亏如此,星崎小姐有勇无谋的惨状更为明显。
她完全不是课长的对手,真教人悲伤。
而星崎小姐似乎也理解这一点,又试图从其他方向争取派往任务现场。
「那么,我、我用学生身分参与呢?我到去年都还是国中生,应该没那么奇怪,就算和那个叫黑须的女孩站在一起,年龄应该也不会穿帮!」
「职场前辈过于卖力,我被深深地吓到了。」
此时,十二式小姐对前辈做出回应。
如果是过去的她,必定会无条件地援助星崎小姐。
然而,她此时不知为何,劝告前辈似地说:
「母亲啊,么女也希望母亲讴歌原本的学校生活。」
「可是……」
「更具体地说明,么女和母亲上同一所学校,这种状况很奇怪。我知道扮家家酒是一种模拟而已,不过,我强烈希望能保有最基础的真实性。」
「唔……」
无法撒谎的机器生命轰出一句真心话。
十二式小姐过去也要求祖母与母亲之间的关系具有真实性,她为家庭准备的房屋,乃至于周遭环境都相当正式,她为了酝酿出有一家人的感觉,有着自己的坚持。
星崎小姐闻言,也哑口无言。
过了一会儿后,也没有任何反应。
课长趁此机会开口道:
「那么,佐佐木、二人静小姐,请立刻出发前往学校。」
由于我今天抱着只上半天班,隔天又能开始放连假的心情进了办公室,因此心中充满了绝望。异世界轻旅行从日前起便需相隔几天才能去,且明天与后天都确定要早起了。
老师好像要非常早起。
尽管如此,为了坚守局员的身分,我也无法拒绝。
「请问我们能两手空空地去吗?」
「昨晚就已经派遣了局员,也已经怀柔协助者了。等你们到教职员室后,就会办理所有需要的手续吧。细节就交给他们,希望你们致力于协助十二式女士的学校生活。」
「属下遵命,我会这么做的。」
「你一脸若无其事,但内心期待能和国中嫩妹谈场校园恋爱吧?」
「你为什么会那么想?」
「如果你能在工作上获得成果的话,即使稍微有些逾矩行为,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课长您那么说听起来不像玩笑,能请您别那么说吗?」
「恋童癖教师•佐佐木就此诞生!」
「二人静小姐,要是你太口无遮拦的话……」
「简称为LTS(译注:LTS各为恋童癖、教师、佐佐木在日文中的第一个字母。)!你可以大大地写在教室黑板上喔。」
「唉,二人静,你的手背上有什么东西在动……」
「唉,不会吧!?居然因为这点破事?唉?真的假的!?」
二人静女士旋即掩住手背。
虽然只有几公厘,但诅咒加剧了。
小哔烙印在她肌肤上的纹章蠢蠢蠕动着。
而坐在桌子另一端地课长似乎无法看到,疑惑地问:
「二人静小姐,怎么了吗?」
「不,没事喔,完全没有。」
由于那并非什么严重的侵蚀,因此不必过于担心,要等纹章更扩大之后,才会发动诅咒。因为她最近也有些得意忘形,也罢,这刚好也能牵制她吧。
她因为近在咫尺的吃饱睡、睡饱吃生活遭人夺走,心生烦躁,不禁脱口而出的话语被视作对我带有恶意了。于平成年间仅被视为玩笑话的内容是一种凶器,于目前社会中更胜枪械,能轻易地害人社会性死亡。
正因为她自己也理解这一点,所以才叫我恋童癖教师的吧。
于是,我暂时需从事学校老师这份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