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钢琴?」
光惺站在七彩缤纷的钢琴前,无奈地说道。
「千夏,你的特技是……」
「没错!其实我一直有和姊姊一起学钢琴。」
「原来如此啊──好了,既然都知道了,那就走吧。」
「你真的很过分!我现在要弹,你听一下啊!」
光惺没有干劲地抓了抓那头金发。
结菜接着开口:
「那我可以唱歌吗?」
「咦?可以是可以……」
光惺和星野都一脸讶异,结菜却表示现在就是想唱歌的心情。
「那么结菜,你想唱哪首歌?」
「那就──」
在她们交谈的期间,光惺突然想到一件事,拿出他的手机。
(难得要表演,录下来传给凉太吧……)
她们似乎准备好了。
当星野将手放在琴键上,柔和的音色随即响彻航厦。
人们也因为好奇,稍微放慢了脚步。
也有人听出这是哪首曲子,而停下脚步。
──奇异恩典(Amazing Grace)。
这是任谁都一定听过一次的名曲。
星野和结菜在前奏期间,像在互相确认,对彼此颔首。
光惺用手机录下她们的一举一动,同时突然这么想着──
(说起来从上次去卡拉OK之后,我就没听过月森唱歌了……)
当时结菜唱的是日本流行音乐,因此光惺对她也会唱这种歌曲感到意外。
当前奏即将结束,结菜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
光惺忍不住屏息。
结菜的歌声从肌肉穿透内脏,最后浸润整个心灵──
光惺感觉到全身彷佛被砂纸摩擦过,鸡皮疙瘩瞬间窜起。
周围的路人们也一脸惊异,纷纷停下脚步,聚集到钢琴旁。
就这样,光惺身后在不知不觉间聚集了人群──
「That saved a wretch like me」
星野面带微笑地持续伴奏。
自己演奏的钢琴音色和结菜清澈的美丽嗓音结合为一体。那种合而为一感非常舒心。
这对星野来说,确实是一种神奇的感觉。
有种彷佛不是在机场,而是在天上弹钢琴般的舒适感──
「I once was lost, but now I'm found
Was blind, but now I see…
'Twas grace that taught my heart to fear
And grace my fears relieved
How precious did that grace appear
The hour I first believed…」
间奏开始了。
结菜此时忽然觉得自己的视野敞开了。她彷佛被一股神奇的感觉包围,就像从云间缝隙可窥见的蓝天,往地上射下一道光。
随后──
背对自己站着的他就出现在眼前。
每次都是自己先找到他,也都是自己先开口呼唤他。
他总会在回头之后,有些惊讶地发出「啊」的声音,然后一如往常展露微笑。
而自己则是用力隐忍着反射性就要勾起的腼腆笑容。
为什么?怎么会?
一旦面对他,结菜总是会收敛自己的情绪。
他们之间的关系明明已经变得更亲密,明明已经是朋友了,应该没有收敛的必要啊──
(──啊……)
当下,结菜察觉了自己的心意──对他真正的心意。
(这样啊……真正迟钝的人不是他……)
结菜总算明白了。
自己说出的「喜欢」是什么意思,还有光惺和星野为何会傻眼──
一发现这件事,泪水随之涌现。
原来是这样啊,所以我的心才会这么难受──结菜握紧拳头。
唱这首歌是为了向他表达感谢之情。
她可没空哭泣。
她想唱到最后一句──
「────你的声音很美。」
对着说出这番话的他高歌。
同时,也是为了把自己带到这里的他而唱。
她要用尽这副身躯所有的手段表达、传递、回响、演奏──
* * *
「Through many dangers, toils and snares
You have already come
'Twas grace that brought you safe thus far
And grace will lead you home…」
有一对年轻情侣挽着手从纪念影城的闸门走出,接着往停车场走去。
「玩得好开心啊。下次再来吧?」
男方沉浸在余韵当中,对女方这么说。
「是啊。绝对还要……奇怪?」
这时女方发现有一双脚从停车场的树丛当中伸出。
什么啊──他们稍微靠过去,只见有个面恶的中年男子带着安详的表情瘫倒在那里。他们不禁觉得可疑。
「这个大叔是怎样……喝醉了,倒头就睡吗?」
「呃……!他根本昏倒了吧!」
女方察觉这点,他们两人立刻赶到中年男子身边。
「不好意思,请问,你还好吗!没事吧!」
「怎么办……!这个人完全叫不醒!」
女方开始慌张。
男方冷静地确认中年男子还有没有呼吸和心跳,并不断呼唤对方。
「不行,叫救护车!」
「人家这就打电话……!」
女方急忙拿出手机。男方持续不断呼唤中年男子。
然而,这名中年男子却没有睁开眼睛──
* * *
──此时此刻,在纪念影城的闸门前,凉太背着凉花一动也不动。
尽管晶已经感觉到一股不祥的预感,还是紧盯着凉太的脸。
「为什、么……」
从凉太口中发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不安、困惑、悲伤、愤怒──这句话中蕴含着这些负面感情。
晶看向凉太的视线前方。
有一名与自己的母亲年龄相仿的女性站在那里。那个人应该是凉花的母亲,但对方也跟凉太一样,表情非常紧绷。
「老哥?……她是谁?你认识吗?」
凉太没有回答。晶看着伫立在原地不动的哥哥──
「老哥……你到底是怎么了……?」
她萌生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从未看过凉太这副模样。
随后,凉太终于开口。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
凉太一察觉这件事,一股难以言状的苦楚便压迫着他的喉头。
他的身体打了冷颤。冷汗也从额头渗出。
压在背上的重量,从中感受到的温暖体温和小小的心跳──
为什么缘分就是斩不断呢?
为什么就是不能说忘记就忘记呢?
为什么孟德尔定律会如此冷血无情呢──
「And grace will lead──
「凉花是……我的……妹妹……」
──you home…」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