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衣到底是什么啊……」
隔了一个周末的星期一，惠太在放学后的被服准备室，坐在老位子仰天嘟囔道。
「惠太学长怎么在探讨哲学啊……」
「刚才那个算哲学吗？」
对惠太发言产生反应的，是坐在对面的雪菜和瑠衣两人。
「他向惠太爸爸提交的内衣，似乎没有合格。」
「我认为惠太学长的新作品，应该是件力作才对啊。」
「那件是真的很可爱，我甚至希望能直接做成商品。」
「我懂，要是出了我也会买。」
雪菜等人畅谈起新作内衣的话题。
而惠太似乎对女生的对话充耳不闻……
「可爱到底是什么……？可爱的内裤到底是什么……？减少布料面积就会变可爱吗……？」
「惠太学长，似乎受到不小的打击呢。」
「是啊，换作是我交出那种等级的内衣还被打回票，也会跟他一样失落。」
事实上，太一告知的结果确实带给惠太相当大的打击。
就连个性积极进取的乐观怪兽惠太，如今都露出呆滞表情咕哝说「内衣到底是什么……」之类的神秘发言，就足以显示出状况有多严重了。
「可是，连那件内衣都不合格，会不会太严苛啦？」
「不，这一定是父亲想传达的讯息。他想说我这程度想要继承RYUGU简直可笑。」
「惠太学长的父亲到底是哪个年代的人啊？」
「总之，起码他还有干劲，应该没问题吧？」
「沮丧就到此为止吧，得及早制作下个作品。」
把心情调适好吧。
不懂得放弃就是我最大的长处。
既然一次不行，那我就挑战到合格为止。
「之后的样品制作又要拜托浜崎同学了。」
「嗯，了解。」
「不好意思给你增添负担。」
「没关系啦，我已经掌握惠太设计的习惯，打版起来轻松多了。真要弄的话一晚就能搞定。」
「你那是指熬通宵吧。」
「如果是为了惠太，熬通宵也完全没问题啦。」
「最近浜崎学姊个性变得圆滑好多喔。」
「是吗？」
「竟然没有自觉……」
雪菜傻眼地说。
瑠衣的个性确实变得圆滑了不少。
先前就像只刺猬一样冷淡，现在她身上的针完全脱落，变得十分温顺。
「那么──」
突然间，瑠衣身体前倾看向我的脸。
「现在的我跟以前的我，惠太喜欢哪个？」
「嗯？浜崎同学不论以前还是现在都很出色啊。」
「呜……这……本来是想让你害羞，没想到你会认真回答……」
瑠衣突然害羞地坐回椅子上。
并将头别向旁边，试图隐藏染上樱色的双颊。
而黑发的学妹则是一脸扫兴地观察学长姊的互动。
「浜崎学姊，真的是个标准的傲娇耶。」
「真要说的话，小雪一开始也是非常冷淡啊。」
「那、那个时候我是纯粹讨厌男生……其实现在也讨厌，不过惠太学长另当别论。」
「什么嘛，长谷川自己还不是变圆滑了。」
「唔……」
瑠衣的反击令雪菜面红耳赤。
这位女演员每天都跟大人一起工作，做出这样的反应倒是与年龄相符，看起来非常可爱。
「……是说惠太学长？」
「嗯？」
「我一直想问你，北条学姊家住起来是什么感觉？」
「咦？」
「啊，这点我也很在意，你现在还住在学姊家对吧。」
「啊……」
被瑠衣这么一问才想起。
（说起来，我还没告诉大家我现在是跟绚花两人住在一起。）
我现在跟儿时玩伴在同一个屋檐下同居生活。
而且她的双亲还去海外出差不在家。
目前知道这个如漫画情节般现状的人，就只有浦岛家姊妹而已。
「所以，到底如何呢？」
「你在睡觉时有没有被任何人偷袭？」
「别担心，绚花家里没有杀手啦。」
「就算没有杀手，也有北条学姊在啊。」
「小雪你把绚花当成什么啦？」
跟雪菜的对话让我回想起。
住在她家的第一天晚上，这两人传来了神秘讯息。
说什么要我当心睡觉时被人偷袭。
虽然不清楚理由，但雪菜她们似乎在提防绚花。
（尽管没做什么亏心事，但要是她们知道我跟绚花独处，感觉会很尴尬。）
而且我没来由地感受到，若是让她们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所以才没告诉她们借住的第一天晚上，我跟绚花睡在同一个被窝里。
以及隔天早上，我不小心偷看见儿时玩伴换衣服。
（虽然思考这种事情可能有点自我意识过剩……）
我一面想，一面看向眼前的两人。
个性爱撒娇又可爱，胸部丰满的黑发学妹。
有着一头可爱卷毛，以及健康褐色肌肤的同学。
这两个女生都拥有足以吸引男人目光的魅力。
说实话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她们竟然会喜欢我。
「惠太学长，你怎么脸红啦？」
「反正你一定在想色色的事情对吧。」
「原来如此，在想色色的事啊。你一定在心里想像我们穿着超级猥亵的内衣对不对……惠太学长真色……」
「你们不要冤枉我啊。」
确实我平时满脑子都想着女生的内衣。
甚至想像那类事情也不止一次两次。
但这次我敢发誓，绝对没做什么猥亵的妄想。
「不过，超级猥亵的内衣啊……」
该如何回覆两人的告白。
这件事固然重要，但我有非得先处理好的案件。
「如果做出一件空前绝后的超猥亵内衣，是不是就能让父亲认同我啊？」
「「绝对不可能。」」
在场女生异口同声说。
由于众人反驳，于是惠太提出的点子就这么作废了。
「做色色的内衣也不行啊……」
惠太离开被服准备室后，在校舍入口的鞋柜前换上室外鞋。
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都已经各自移动到社团场地，而没事的学生也早已回家，因此这时间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惠太穿上惯用的运动鞋走出校舍。
当他独自穿过前庭，走出校门时，身后突然有人搭话。
「惠太──」
「嗯？啊──是绚花啊。」
一回头，就看到呼吸有些急促的儿时玩伴。
她似乎是看到我就跑了过来。
她肩背学生书包，纤瘦的脚上穿着黑色丝袜，跟我一样在学生制服上穿着外套。
虽然今早两人也一起上学，但到了傍晚，这位美少女依然是漂亮到令人窒息。
「绚花你还留在学校啊。」
「是啊，老师找我谈升学的事。惠太呢？」
「我去准备室露个脸。」
「原来是这样啊。那么，你现在要直接回我家？」
「我是这么打算没错。」
「那我们一起回去吧。」
「说得也对。」
惠太至今仍借住在北条家。
既然没有理由拒绝，两人便并肩踏上归途。
「不过，内衣的事真是可惜呢。」
「嗯？」
「明明惠太都那么努力了。」
「对啊。」
「这次新作明明那么出色，叔叔也太没眼光了吧。」
「可惜归可惜，但这点实在是没办法。」
「你说没办法是指……」
「我想纯粹是我实力不够。我的设计，终究是走在父亲做的内衣的延长线上。」
惠太创造的内衣，向来坚守着品牌的传统设计，没有跳脱RYUGU的形象。
虽然这是因为他继承了创办人浦岛太一的设计，但是反过来说，他做的东西都只是模仿创办当初的品牌色彩。
「我在想，父亲是不是希望我能够有所成长。」
「是这样吗……」
绚花愁眉苦脸地说。
就好像把不合格当成自己的事而哀伤一样。
「不过，我很高兴。」
「为什么？」
「因为绚花为我而生气。」
「……我当然生气啊。因为我知道惠太有多么努力。」
有多么努力。
绚花所说的，不光是指这次考试。
而是打从惠太当上内衣设计师继承RYUGU工作时，绚花就一直在身旁守候着他，第一个成为模特儿协助内衣制作的人也是她。
这次还为被赶出房间的惠太提供了住处跟工作场所。
（在她面前，我真的是抬不起头了。）
受了她这么多恩惠，实在是不好意思。
最起码，希望能拿出最棒的结果来报答她的恩情。
「啊，对了惠太。」
「嗯？」
「能陪我绕去超市吗？」
「当然可以。」
绚花停下脚步，指向前方一间超市。
那间店正好位于通勤路途中，自两人开始同居起就光顾了好几次。
两人走进超市，惠太拿起购物篮。
由于这时间正要进入尖峰时段，店里客人还不少，因此开始有好奇的视线看向两人。
不用说也知道，大家看的是绚花。
她是一个能登上时尚杂志的绝世美少女，再加上那金发碧眼以及带有异国风情的外貌，会引人注目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习惯旁人视线的绚花依旧踏着稳健脚步前进，似乎一点都不介意。
然后，她在目标区域前停下脚步。
「嗯……今天蛋好便宜啊。」
「那晚餐吃蛋包饭吧。」
「好呀。」
我们会尽可能一起煮饭。
虽然开始同居时绚花说自己会准备，但她也有模特儿工作要忙，于是我主动提议两个人一起煮饭。
早餐光靠吐司跟牛奶就可以解决，只煮晚餐的话并不会费多大功夫。
但两人没有余力准备便当，所以中餐都是吃学餐。
「现在真的好方便喔。像我这种大外行，都可以靠教学影片学会煮简单的料理。」
「而且光是查网路就能找到许多食谱呢。」
顺带一提，我当然有付伙食费。
虽然我还提出要付电费，不过被绚花拒绝了。
这似乎是她双亲的意思。
「这话不该由我说出口，但真亏伯父他们同意让我住下来。」
「他们说有惠太在的话，他们也能放心专注在工作上。」
「希望我有当个称职的保镳。」
就是这么一回事。
身为父母，他们不放心让女儿独自留在家里，所以有个值得信赖的人待在她身旁，他们才能高枕无忧。
两人边说边把一盒蛋放入篮里，接着朝放奶油的区域走去。
「话是这么说，我觉得他们应该多加提防才对。」
「提防什么？」
「就算是儿时玩伴，但是找一个男生陪这么可爱的女生住，伯父伯母也太没戒心了。」
「可是惠太并没有打算对我做什么逾矩的事吧？」
「是没有啦……」
「应该说，惠太反而得担心自己被做什么逾矩的事才对。」
「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不知道耶，是什么意思呢？」
绚花看儿时玩伴摸不清头绪，便露出了淘气的笑容。
她的心情似乎不错。
「啊，番茄酱可能快不够了。」
「番茄酱是放在那边吧。」
拿了奶油后，接着走到调味料区。
两人走在店里的通道，身旁的绚花突然搭话问道。
「嗳，惠太？」
「嗯？」
「你不觉得我们这样一起买晚餐材料，有点像是新婚夫妻吗？」
「实际上，我们的确像在同居没错啦。」
而且还是受到她的双亲公认，仔细想想这状况还真夸张。
「就我来说，等考试结束后你也继续待在我家也没问题就是了……」
「不，考试结束我就回家了。到时候父亲也会回去，我不能再给你添更多麻烦。」
「唔……哪有添什么麻烦……」
绚花略带不满地嘟嘴说，心情看起来跟几分钟前迥然不同。
表情变来变去的，看起来真是可爱。
「不过，新婚夫妻啊……」
住在同一个家。
一起出门买晚餐材料。
像这样，一起并肩前进。
「……父亲他们，也曾度过这样的新婚生活吗？」
「嗯？惠太，你刚才说什么？」
「没有，没什么事。」
突然感伤起来了。
「得做出一个好吃的蛋包饭，今晚才能专心投入设计呢。」
现在去思考父亲的过去也无法改变现状。
如今所需要的是掌握未来，以及为达成这项目标付出努力。
告白的答覆，跟儿时玩伴很可爱这种事，都等之后再说吧。
现在只需要思考今晚晚餐的材料，以及新作内衣就好了。
◆
当晚，绚花入浴后，在自家更衣室拿浴巾擦拭身上水珠。
从手到肩，胸跟腹部，背后跟臀部。
接着如轻抚般仔细擦拭大腿到脚尖。
擦完后，接着终于要穿上内衣。
她首先拿起摆在换洗衣物最上方的内裤穿上。
接着用胸罩包覆含蓄的胸部，将背后扣子扣上。
看向洗脸台镜子，一个可爱到足以自豪的金发内衣女孩映照在镜面上。
比起早已见惯的自身美貌，反而是身上这件点缀身体的内衣使她眉飞色舞。
「惠太的内衣果然是最棒的。」
今天的内衣是可爱的桃色。
设计上同时兼具了可爱和典雅。
光是穿在身上就能使人情绪高涨。
产生一种身心都被温柔地包覆住的感觉。
他做出的内衣向来都是如此。
光是穿上如此出色的内衣，就能为女孩子的日常生活增添色彩，使心灵和人生富足。
「我们一起去买东西，晚餐的蛋包饭也很美味，我真的能够如此幸福吗？要是惠太能够永远都住在我家就好了。」
他是北条绚花的初恋情人，也是她这一生唯一的心仪对象。
能和这样一位儿时玩伴同居，使她每一天都过得无比充实。
每天早上一起出门上学，只要时间能够配合就一起放学。
像今天这样两人一起采买，一起站在厨房煮饭，接着一边闲聊一边吃饭。
这样的生活哪有可能不开心。
她忍不住祈祷，希望如此幸福的时光能够永远持续下去。
不过她对这充实的同居生活，只有一项不满。
「话说回来，惠太都住在我家一个星期了，他竟然真的什么也没有做。」
两人的关系可说是完全没有进展。
连丁点酸酸甜甜的情节都没发生。
这是绚花对这次同居生活唯一且最大的不满之处。
「我都每天注重穿着，甚至早上洗澡让自己看起来更可爱了……就连内衣也是穿上珍藏的那几件……」
然而，对方却完全没有意识到。
惠太不是来这玩的，纵使理解这点，他对自己一点都不关心实在是令人感到空虚。
「是说，在这种状况下还一如往常也未免太过失礼了吧？男孩子这种生物，在这时候不是应该会主动贴上来吗？」
我知道他不是肉食男。
也知道现在比起恋爱，他更重视工作。
但即使是如此，他身旁明明有这么一位正值花漾年华的女生，应该多少要起点脸红心跳的反应才对呀。
就连第一天晚上一起睡在同一个被窝，他也什么都没做。
我可是鼓起相当大的勇气才敢做出那种事耶。
「难道说，他根本没把我当女人看待……对惠太而言，我果然只是个儿时玩伴罢了……」
这话自己说出口实在令人哀伤。
绚花对外貌非常有自信，但相反的，对恋爱则是自信全无。
如今瑠衣接在雪菜之后对惠太告白，状况已经刻不容缓了。
两人都是非常强大的情敌，要是如以往般退缩，那肯定会害自己后悔。
正因为如此，她才鼓起勇气在双亲不在时提供自己的家给惠太住。
想帮助他脱离困境是事实，但要说自己连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那肯定是骗人的。
希望惠太不要看其他女生，而是看着自己。
不希望后来冒出的女生把心上人抢走。
绚花是基于这些想法才邀他住进家里，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绚花期待两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能够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
「不过也没办法，惠太是为了制作内衣才待在这。」
惠太现在正认真地面对设计工作。
为了要成为RYUGU的正式继承人。
为了要实现儿时的梦想，用内衣让女孩子展露笑容。
正因为待在身旁看着他一路走来的努力，才不希望妨碍他实现梦想。
「等这个课题结束之后，再对他展开攻势也不迟。」
现在先别心急，只要考虑如何辅助他就好了。
说不定，这只是无法鼓起勇气告白的借口。
「……糟糕，这样下去会感冒的。」
已经进入十二月了。
即使是在屋里，也不能一直只穿内衣。
接下来要做的事只剩睡觉了，于是绚花穿上居家服兼睡衣的裤子和运动衫。
然后拿起吹风机将长发吹干。
「嗯，很可爱。我很可爱。」
绚花站在镜前嘟囔，彷佛说给自己听，接着走出更衣室。
她没有走向位在二楼的自己房间，而是朝儿时玩伴所在的一楼客房走去。
她轻敲房门，打算告诉同居人浴室空出来了。
「……咦？」
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回应。
她以为对方不在，于是悄悄地打开房门。
结果看到儿时玩伴趴在摆在墙边的矮桌上。
「惠太……？」
她慢慢地靠近一看，才明白对方没有答覆的理由。
没有其他原因，因为他的眼睛完全闭上，以交错的双手为枕趴着入眠了。
「他一定是累坏了。」
看来他是在设计作业中睡着了，压在手臂下的平板画面上，显示出画到一半的内衣设计图。
由于是耳朵贴着手臂入睡，因此睡脸是朝侧面。
他看似已经熟睡，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虽然想告诉他浴室空出来，但还是等他醒来再洗澡好了。
「…………」
绚花为避免吵醒惠太，于是在他身旁蹲下。
接着伸出双手，轻轻将他的眼镜取下，放在矮桌上，这时绚花不经意地微笑说。
「呵呵，真的睡得好熟呢。」
不知不觉间，他变成一个强壮的男孩子。
可是一拿下眼镜，看起来就增添了一股稚气。
有点卷毛的头发，天真无邪的睡脸，都与往日无异。
在RYUGU的模特儿之中，只有自己知道这件事。
这也是属于儿时玩伴的特权。
「嗳，你要是再毫无防备的，我就真的要偷袭你啰？」
实际上，需要提高警觉的应该是他。
该怎么说呢，光看就觉得这人太没戒心了。
会在看似美味的异性面前变成大野狼的，并不是只有男孩子。
「……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真的要袭击你喔？」
现在完全是两人独处。
没有其他人会碍事，而心仪的男生则陷入沉睡。
在这种时候，要让人不起歪念才是不可能的事，而且又有谁能责备少女偷吻心上人呢？
「……咕噜。」
在静悄悄的房里，只听得见自己的吞咽声。
「惠太……」
心脏吵个不停。
体温上升，汗水渗出。
我自知这么做是犯规。
被发现可不是闹着玩的，即使明白这个风险，也觉得这么做太狡猾，但就是无法阻止自己的行动。
（插图011）
「……绝对，不可以起来喔？」
我说着任性的要求，嘴唇慢慢逼近他的睡脸。
两人的距离逐渐缩短。
而距离完全变成零，并没有花上多少时间。
「嗯……」
绚花听着自己不经意发出的声音，亲吻了惠太。
不是亲嘴唇，而是他的右脸颊。
「我也未免太没用了吧……」
绚花离开惠太，用手背遮住嘴角指责自己说。
说到底的，绚花是个至今仍不敢告白的胆小鬼。
这样一个人，哪有可能犯下偷吻心上人嘴唇的滔天大罪。
无论如何，趁对方睡着时偷袭都是极度差劲的行为，而绚花最后决定折衷一下，拿这当成这几天份的住宿费解决。
「下次我会在你醒着的时候再次挑战。」
绚花面红耳赤，害羞得无地自容，态度却莫名强硬。
尽管有些空虚，不过她多少释怀了。
虽说这点程度就能让绚花满足，确实是太好打发，但她总不能让借住的客人感冒。
绚花从壁橱拿出毛毯，披在他的肩上。
「晚安，惠太。」
最后绚花温柔轻抚惠太的头，在享受完心上人睡脸后，心满意足地离开房间。
就连在亲吻对方脸颊后，他的打呼声戛然而止这点都没察觉到。
◇
过了几天的放学后，惠太再次回到自家公寓。
傍晚的客厅空无一人。
他没换便服，坐在沙发上喝着自己泡的咖啡，这时乙叶从自己房间进到客厅。
「耶──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乙叶。」
「嗯？惠太你回来啦。」
「嗯，我做好新的内衣要交给父亲。他说今天有空能马上帮我看。」
「哼──？」
乙叶不是穿着平时轻便的居家服，而是看似成熟的便服。
也许她刚从大学回来，这套冬天用的连身裙搭配开襟衫，一看就是出门用的装扮，总觉得好久没见到她换上正经打扮了。
这个娇小的女大学生走向厨房，打开冰箱。
取出盒装牛奶倒入杯中，接着用大叔一般的姿势豪爽地一饮而尽。
「乙叶，你这样不太端庄喔？」
「你很啰嗦耶，又没差。」
「晚点我跟姬咲讲喔。」
「拜托不要，我不做就是了。」
霸道如她也对妹妹没辙。
接着乙叶再次在空杯中倒入牛奶，将牛奶盒放回冰箱，走到客厅桌旁。
她坐在椅子上，将那娇小的身体面向我。
「所以，太一叔叔的考试没问题吗？你好像陷入苦战啊。」
「放心吧，这次我很有自信。」
「拜托你了。我已经决定大学一毕业，就要全心投入RYUGU的工作了。」
「乙叶，没想到你如此重视RYUGU……」
我真是太感动了。
这个娇小的代表，竟然如此认真地为这品牌着想。
她的心意令我开心到差点哭出来。
「真的拜托你了。老实说，我压根不想去找工作。我可不希望RYUGU一倒闭就流落街头。」
「乙叶……」
亏我还对你另眼看待。
把我几秒钟前的感动还来。
「姑且不开玩笑了，现在的工作确实很有努力的价值。前阵子的联名企划虽然忙死人，但做起来是真的很开心。」
「对啊。」
惠太回想起在店家看到客人的笑容。
逛内衣专卖店的女生们，都开开心心地选购新作内衣，这点令他十分开心。
这也是惠太年幼时看过的景象。
「我也是想继续在这个品牌担任内衣设计师。」
我想用自己设计的内衣让女孩子展露笑容。
为达成这个梦想，我今天必须得合格。
「不过啊，你果然也是个男人啊。」
「……嗯？」
「你不要因为跟绚花独处就玩过头啊。你还只是高中生，记得跟女生交往要有节制。」
「先等一下。乙叶，你从刚才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嗯？你不是在跟绚花交往吗？」
「不，我们没交往啊。」
「咦，是吗？我还以为你们是交往了才会同居……」
「是因为父亲在用我的房间，绚花才好心让我借住而已。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借住当天，我在离家之前应该报备过了才对啊……
「当时你似乎有说些什么，但我喝醉了记不太清楚。」
「乙叶，你真的很爱喝酒耶。」
谜底揭晓了。
是乙叶在醉酒状态听惠太报备，结果仅吸收了零星的情报，才误以为两人正在交往。
「不过啊──你们年轻男女同住一个屋檐下，不是吗？总不会什么事都没发生吧？」
「…………」
「哦，脸红了。绝对发生什么事对吧。」
「……不、不予置评。」
之所以三缄其口，是因为回想起在北条家发生的某件事。
几天前，在客房做设计作业时睡着的惠太，其实正好在绚花偷亲他前醒来。
（当时我是装睡蒙混过去，结果她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绚花亲吻脸颊后似乎说了些什么，不过惠太无法理解其中意涵。
即使想询问本人，也完全错失了机会。
加上被亲让惠太过度惊讶，只好急忙装睡，事到如今再跑去问也实在是有些尴尬。
「……这么说来，母亲好像也经常亲我。」
「你在扯什么啊？」
「没有啦，我说小时候经常被人亲脸颊。」
「啊──你说葵婶婶啊。」
「乙叶也经常被母亲抱住呢。」
「是啊，每次见面她都会抱我。」
惠太的母亲是个爱情表现非常丰富的人。
像是动不动就想一起洗澡，或是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总之她非常亲人，还经常不顾时间场合，一逮到机会就朝人脸颊或额头亲下去。
（这么一想，绚花的吻说不定也是那种感觉……？该怎么说，就像家人之间肌肤相亲？）
会忍不住想亲可爱的小孩。
这种感觉惠太也能理解。
绚花的吻就如同父母亲小孩，姊姊亲弟弟，纯粹是一种互动，这么一想就符合逻辑了。
「嗯嗯，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咦，怎么了？什么原来如此？」
「我这几天一直想不通，这下舒坦多了。」
「你到底在舒坦什么啊？听起来怪恐怖的……」
我的举动似乎吓到乙叶。
突然陷入沉思，接着又露出一脸舒爽的样子频点头，也难怪她会以为我是情绪不稳。
「不过葵婶婶的品味也真是特殊，明明长那么漂亮又有男人缘，怎么会选择太一叔叔那种怪人。」
「这倒是真的。」
「先不说这些了，让太一叔叔一直赖在这也很麻烦，真希望他早点回去。」
「我就喜欢乙叶你这么诚实。」
就惠太来说，也不希望带给绚花太多负担。
而且他也希望早日拿回自己的房间。
「总而言之，得先让父亲认同我才行。」
「现在太一叔叔正在检查内衣吗？」
「嗯，我想应该快好了。」
照先前的顺序将试作品交给他后，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
感觉结果何时出炉都不足为奇才对……
「啊，来了！」
才刚说消息就来了。
放在沙发上的手机显示有新讯息。
「是太一叔叔？」
「嗯。」
「都待在同一个家里了，干么不直接过来告诉你。」
「关于这点我完全同意。」
惠太回覆乙叶，并将精神集中在手机上。
这次他改变方针，转为提交可爱风格的内衣，还借由将罩杯上缘的曲线切成新月形来减少布料面积，可称得上是相当大胆的设计。
为避免流于低俗，所以在淡黄色布料上追加可爱的白色蕾丝，做成了即使在日常生活穿戴也完全没有问题的造型。
和上次设计时相同，模特儿们在瑠衣的工作房实际试穿过后，也给予了相当高的评价。
「我也在试穿会时确认过了，这次应该没问题。」
「谢谢夸奖，乙叶。」
乙叶这人不会说场面话。
好的东西就会说好，不行就会直说不行。
如今公司代表也给出好评。
再也没有比这更棒的强心针了。
「……好。」
惠太深吸一口气，接着下定决心打开讯息。
「…………」
看到结果的瞬间，他简直要窒息了。
这样的形容并不算夸张。
事实上，惠太的确感到呼吸困难，全身动弹不得，眼前变得白茫茫的一片，甚至完全无法思考。
「……惠太？」
察觉异状的乙叶从座位站起，摇曳着她那充满分量的马尾走向惠太。
接着停在坐在沙发上的惠太面前，将堂弟手中的手机抢走。
「为什么……」
她确认完内容后，不禁脱口说出这句话。
父亲寄来的讯息和上次一模一样，毫无慈悲的「不合格」三字清晰地刻在画面上。
当天夜晚下起雨来，彷佛是呼应内衣设计师伤心的情感。
雨势并不算强，却带有一股冬季的冷冽。
这场雨下在惠太前往绚花家的途中，没带伞的他，只能以上半身淋湿的状态冲向北条家。
他掏出绚花给的备用钥匙，打开大门入内。
接着脱掉鞋子，或许是因为走过被雨淋湿的道路，鞋上沾了一点泥泞。
此时，裤子口袋中的手机传来震动。
「啊，浜崎同学跟水野同学传讯息了……」
他用冻僵的手操作手机，确认两人传来的内容，原来是问考试的结果如何了。
「得回信……不，在那之前得先洗澡……还得换掉衣服……」
他的思考依然迟钝，几乎是无意识的状态。
即使如此，双脚仍自动走向浴室。
他把书包放在更衣室地上，脱掉外套，解开淋湿制服的扣子。
动作的期间，思考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事……
「这次的内衣明明是我的自信之作……到底是哪里不行了……？」
不明白。
完全想不通。
不论怎么想，都无法得到期望的答案。
第一次考试时也是如此，正因为提交的内衣非常完美，反而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会不合格。
「而且，为什么父亲什么都不告诉我……？」
得到不合格的通知后，惠太就直接跑去问窝在房间的父亲。
本以为这么做至少能够得知内衣的问题点在哪，但不知为何，对方就是不愿告诉他不合格的原因。
「是叫我自己思考理由吗……」
设计案的库存还有无数个。
若单纯只是要设计杰出的优质内衣，那不论要做出多少件都没问题。
然而不论是哪件，惠太都不认为能够赢得父亲的认可。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够……」
惠太使出浑身解数做出的这两套内衣，都没有达到父亲的期望。
一定是欠缺了某种能够打动他的要素。
既然想不透欠缺的要素究竟是什么，那么想得再多都是徒劳。
「我到底是缺了什么东西啊……」
「──呼唉？」
「嗯？」
一道可爱的声音令惠太回过神来，面红耳赤的绚花就站在他面前。
「为、为什么惠太在……！？」
「咦？奇怪？绚花？」
浴室里雾气弥漫。
绚花似乎正在沐浴，因此当然处于全裸状态。
而且，惠太自己也是全裸。
似乎是他想事情太过专注，所以脱完衣服就直接打开浴室门。
而他完全没有察觉绚花正在用浴室。
尽管他拿下眼镜，但距离如此接近，就算是近视也看见。
不光是她那张可爱的脸，构成北条绚花这个女孩子的各个部位，甚至是种种细节，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现在她侧着身子，不论是微微隆起的胸部，还是那曼妙的臀部线条都一览无遗，目睹如此出色的美景，使得惠太一语不发看到入迷。
接着他似是回想起什么，慢慢地用手遮住下体。
（是说这怎么想，都是相当不妙的状况吧……）
这就算被人报警，也无从找借口开脱。
光是看到绚花那无比通红的脸蛋，就能明白事态有多么严重。
不过惠太却有不能后退的理由。
「那个，绚花……」
「咦？什、什么事……？」
「我知道在这种时候提不太合适，但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拜托……哈！？难、难道是──！？」
绚花急忙用双手遮住胸口，转身背对，似是想拔腿就跑。
但取而代之的是她那可爱的臀部全露出来了，而她似乎没有察觉，继续说下去。
「等一下惠太！你有这个心我很高兴，不过这么突然我会很困扰，还是需要一点心理准备……」
「我知道提这种要求很厚脸皮。可是，我已经忍到极限了……！」
「你忍得这么辛苦吗！？」
「其实是……真的不行吗？」
「不、可是，你讲得这么突然……呜……」
绚花纠结地发出呻吟。
接着，她用那双湿润的眼睛看向惠太。
「……你真的这么想要的话，可以喔？」
「真的吗？那我就不客气了，我真的冷到快死了，能先让我洗澡吗？」
「……蛤？」
「没有啦，其实我回来途中下起雨，现在都快冻僵了～」
「…………」
一瞬间，绚花变得面无表情。
相较于一脸欣喜地提出要求的惠太，她的眼神无限冰冷，有如永不停歇的冬雨般冷冽。
莲蓬头的水声响彻浴室，全裸的儿时玩伴浑身颤抖，以泛泪的眼神怒瞪惠太说。
「惠太这个笨蛋──！！」
绚花口中发出的，是出自于真心的责骂声。
她的灵魂呐喊，在十二月的夜晚街道上回响。
在不幸事故之后，惠太平安洗好澡，跪坐在客房叠席上。
他已经换上便服，戴好眼镜。
而身穿居家服的绚花则气势磅礡地站在他面前，可爱的脸颊涨得跟气球一样大。
「真是的，惠太……要不是因为被偷看的人是我，你早就被报警抓走了喔？」
「真的是非常抱歉，我进门前应该先仔细确认……」
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故。
仔细一看，她的换洗衣物就放在旁边，浴室的灯也是亮着的。
即使是在想事情，但在女孩子入浴时闯入，就等同于辜负了她借房间给自己住的一番好心。
「所以呢，发生什么事了？」
「咦？」
「你甚至没发现我在浴室里，就表示非同小可……难道，考试结果又不合格？」
「……果然看得出来吗？」
想也知道。
在这时间点，能让惠太失魂落魄的理由也只有这个了。
「这次我明明就很有自信。绚花你都这么帮忙了，我这个设计师却如此不争气，真对不起。」
「怎么会……」
「我想，或许做件布料面积跟绳子一样的内衣会更好……」
「嗯、嗯……这就难说了吧……」
口中说出的都是负面话语。
由于结果不如预期，使惠太比自己想像得还要更没自信。
就连与生俱来的乐观个性也不知跑到哪去。
不过，他现在没空停滞不前了。
「抱歉，绚花。能暂时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
「咦……那晚餐呢？」
「今天就不吃了。」
「可是……」
「已经没时间了。」
距离期限只剩大概两个星期。
虽说还剩一半，但下周要开始期末考。
既然无法将考试放着不管，就没办法将所有时间拿来设计。
最重要的是，现在惠太仍一筹莫展。
（我根本没有时间休息啊……）
除了设计，打版和缝制样品也要花时间。
考虑到要让模特儿们试穿并微调，下次或许就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前景一片空白，时间却不断消逝。
在这状况下想不急也难。
◇
十二月十二日星期一，考试第一天所有科目考完的中午，惠太坐在被服准备室的固定座位，对着手上的平板干瞪眼。
「这样不行……」
他拿平板的触控笔在萤幕上乱画一通。
画到一半的设计图就这么被涂抹掉了。
尽管画得非常可爱，但画到途中他开始分辨不出什么才是正确答案，而这样的状况重复了好几次。
他已经将好几十张设计图作废。
且不断地画了又删，删了又画。
打从第二次收到不合格通知的那一天起，设计作业就称得上是毫无进展。
「究竟要怎样的内衣才能让父亲点头啊……？」
成熟的内衣、可爱的内衣全都不行。
如果他能给点提示或许还能思考对策，偏偏父亲一点建议都没给。
这就好比是在广大的沙漠中，寻找连是否存在都不清楚的绿洲。
没有灵感、没有成果，只有心中焦急不断膨胀。
这样下去品牌会被解散……
这份恐惧不断煽动焦躁，让思考逐渐混浊。
此时惠太的肚子突然咕噜作响，彷佛是在嘲笑负面情感。
「说起来，肚子好饿啊……」
最近都窝在客房没有正常吃饭，就连今天早上也只吃了一颗饭团。
上午考试花了不少脑力，更进一步消耗了热量。
「好怀念姬咲亲手做的便当……」
正当他怀念起这阵子都没吃到的姬咲手制便当时，房间门打开，一个留着中长发的女学生探出头来。
「啊，果然是在这里。」
「咦，水野同学？有什么事吗？」
「我来看看浦岛同学的状况。」
澪走进准备室说。
不知为何她将双手放在身后，以看似紧张的神情走过来，接着将手上的东西递给惠太。
「那个，这是慰问品。」
「咦，给我的？」
惠太接下对方给的小袋子。
包装精美的袋里放着金黄色的烤制点心。
「是饼干耶。」
「我看你好像很累，想说吃点甜食或许不错。」
「谢谢。」
这似乎是她特地做的。
如今燃料即将耗尽，她送能补充糖分的东西实在是感激不尽。
「我能吃吗？」
「请吧。」
惠太解开袋子的缎带，拿出一片饼干送入口中。
饼干是一口尺寸，于是惠太将整片塞进嘴巴，口味正如他所料是奶油饼干，令人暖心的柔和滋味在口中扩散开来。
「嗯，很好吃。」
「那就好。」
澪放心地笑说。
接着她「咦」了一声，似乎是察觉什么事情，然后走到惠太身旁，弯下身子盯着惠太的脸看。
「咦？水、水野同学……？」
「黑眼圈，好深喔。」
「什么？黑眼圈？」
「你该不会都没睡吧？努力是没关系，但起码要稍微休息比较喔。」
「这、这样啊……」
尽管这想法有点丢脸，但惠太还以为自己要被亲了。
哪怕对方只是关心自己的身体，但一个年龄相近的女生光是把脸凑近，就足以令青春期男生会错意。
澪没察觉到惠太正羞愧得无地自容，接着冷静地拉开距离说。
「要是不好好休息，就不会有好灵感喔。」
「可是，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该从何着手。」
「……浦岛同学的爸爸，还是不肯告诉你哪边不行？」
「是啊。我想这是父亲在考验我，叫我要更加努力。」
「…………」
听见惠太答覆时，澪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
「我知道这么讲很没礼貌，但我觉得浦岛同学的父亲太过分了。」
「咦？」
「竟然不肯认同那么出色的内衣，而且岂止是建议，就连哪里做不好都不告诉你，这样子根本是乱来嘛。我知道妻子过世让他感到难过，但他也不该妨碍浦岛同学实现梦想啊。」
「水野同学……」
惠太为澪表现出心中情感而震惊。
尽管她的口吻非常沉稳，声调却能够打动人心，并让人明白她是为了惠太受伤而感到愤怒。
她的心意令惠太非常开心。
但同时，也稍微令他感到烦躁。
（为什么……）
明知道不能够这么想，不能够说出这种话，不过反弹的情感却在心中越发强烈。
吃了美味饼干让内心好不容易回温，如今又再次感到心寒。
睡眠不足使得麻痹的大脑乱成一团。
平时惠太绝对不会产生这种想法。
但当他回过神时，自己早就脱口说出平时绝对不会讲的话。
「……水野同学根本不懂。」
「咦……」
「水野同学根本就不懂父亲的心情，也不懂我的心情。水野同学又没有失去自己珍惜且最喜欢的人……！」
他立刻就明白自己失言了。
不，打从他说出口的时候就已经理解到。
但却停不下来。
累积在心中的黑暗情感，令他不吐不快。
设计停滞不前，不明白父亲的意图，对于种种事物的不安、不满以及忧郁，浓缩成内中的一根刺。
而刺的尖端，就这么毫不讲理地刺伤了眼前的女生。
「我……不是这个意思……」
「啊……」
眼泪流过澪的脸颊。
当惠太目睹这一瞬间时，后悔彷佛燃烧着他的心。
不过，已经太迟了。
文字一旦加工成话语，就覆水难收。
即使后悔莫及，都无法抹消这项事实。
所以人必须慎选说出的话。
若是没有严格琢磨话语，一旦言词失当就会轻易伤害他人。
「呜！」
澪转身背向惠太，夺门而出。
房间里只剩下迁怒的差劲男人。
惠太无法追赶她，就连将打开的门关上都做不到，只能待在原地猛抓头。
（插图012）
「我到底在干么啊……」
真的是太差劲了。
明明是希望让女生展露笑容才成为内衣设计师，现在却做了完全相反的事。
一回想起澪的眼泪，就心如刀割。
这份后悔远比第二次的不合格通知还要痛苦，彷佛身受烈火焚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