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各位观众,现在我们来到了测验会场!」
不出所料,她们当然不会悠哉休息。
「那种综艺节目的台词是怎样啦?」
「因为我开心得受不了啊。果然他说的测验今天就有嘛。」
一行人无视忠告,偷偷溜出了家门。虽然焰早就猜到会这样。
人家说绝对不要去做的事情,绝对非做不可,这已经是堪称传统的桥段。
顺带一提,万一引发骚动就糟糕了,都都美和普萝特看家。
「哎,好玩这点我是不否认啦……之后会挨骂喔?」
「有事我来扛,尽管放心。」
才子异样地可靠。当初对这份可靠多加提防就好了──焰之后将如此后悔。
镇上展现不同于昨天的热闹气氛。虽然同样是热闹,不过与其说是和平时的活络气氛,更近似兴奋的狂热。
而理由就是入队测验。
路上人流最后汇聚之处,是一座巨大的石造建筑。那座犹如斗技场的建筑,人称练兵场。
虽然名叫练兵场,但似乎不只是士兵锻炼之处,同时也能将入队测试当作斗技大赛观赏,有其娱乐设施的一面。也许感觉就类似观看运动赛事吧。
情绪昂扬的人流注入练兵场的入口处。
「只是参观而已吧?」
「嗯啊!」
一如往常的笑容。
才子以参观测验的理由把她带到这里,但焰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看到你这笑容我就懂了。你到底想干嘛?应该不是想参加测验吧?」
「嗯啊!」
如同故障的机器般重复同样的反应,没有分毫可信的要素。
叹息无止无尽地脱口而出。
「拜托刃同学也帮忙说说她啊。」
「在下认为她不至于那样鲁莽。」
「真的假的……」
除了不安还是不安。不过,如果她真的想乱来,刃应该会出手阻止吧。
才子唯一会害怕的刃就在身旁,减轻了焰的不安。
「开玩笑的啦,只是闹你一下。好了,动作不快一点会占不到好位子喔。」
「请不要开这种分不出来的玩笑啦……」
焰被才子硬拖着一路来到入口处。
才子走向观众用而非士兵用入口,让焰安心了。这下真的安心了。
走上楼梯进入练兵场内部后,她发现内部构造犹如罗马的斗技场。
广大的椭圆形场地宛如田径竞技场,阶梯状的观众席则环绕着竞技场而设置。
练兵场最上层设有遮阳棚,没有想像中炎热。观众席的最前排似乎是贵宾席,穿着华美的观众悠然坐在该处。
焰等人当然无法在那种好位子观战,但是运气好占到了竞技者出入口的正上方,也就是眼前没有其他观众的位子。虽然实际上是其他观众纷纷走避,才让她们能挑喜欢的位子。
「气氛真热烈耶。」
众人无不兴奋,为了即将在眼前上演的炽烈战斗雀跃不已。
「想必很有意思吧……啊,糟糕。早知道就把手机带来。这样就没办法给看家的看了。」
「算我求你了,请尽量低调一点,现在已经被当成奇珍异兽了耶……」
焰悄悄扫视周遭,发现三人成为了奇异目光的焦点。
……明知如此,才子却猛然站起身,高声演讲。
「混帐东西!低调过活算什么人生!如果想活得像自己,就要抬头挺胸对世界打招呼说:『老子就在这里!』跟我一起说!Hello world!」
「啥?你没听说过多样性吗~?世界上也是有人想平静过活的喔?不起眼也是人生~懂不懂啊你?」
焰也激动起来,站起身。
「喂。」
然而,就在低次元的辩论即将上演之际,刃锐利地打岔。
「对了,刃同学也请帮忙说句话──」
「很醒目喔。」
焰顿时惊觉,环顾四周。
周遭的观众们有的大笑,有的起哄,似乎把两人的斗嘴当作表演的一部分。
焰面红耳赤地坐下,另一方面才子则是继续炒热气氛,沐浴在欢呼声中。
「蠢货。」
「对,我是蠢货……」
一被挑衅就反唇相讥,完全被才子牵着鼻子走。这份愚昧被评以简单的「蠢货」一词。
焰硬是让仍在骚动中心的才子坐下。
「够了啦。你是有多爱出锋头啊……!」
「有必要暖场吧?」
「没有啦!这种必要性!」
焰使劲拍打才子的大腿。
恰巧就在这时,在观众席最后一排,高出一阶的座位上的男人开始放声演讲。仔细一听似乎是测验竞赛的开场致词,那男人似乎就是测验的主持人。
「绅士淑女们!诚挚欢迎各位来此──!」
也许是魔法的效果,那声音来自四面八方,笼罩全场,顿时炒热场内气氛。
「哦,要开始了,要开始了喔!」
男人高声说明本次战斗的主旨与规则。
根据他所言,受测者的实习兵会与担任测验官的熟练兵战斗,以其战斗表现来判断是否合格,但是没有必要战胜。
同时也宣告战斗并非一对一,而是小队战。大概是考量到贴近实战的情境吧。
接下来便开始介绍第一场竞技的竞技者──实习兵、与之交手的熟练兵的名字以及其经历,每次都让会场气氛更加沸腾。
赛事过程令人为之震慑。
焰不禁屏息。
听说熟练兵相当保留实力,但是装备与动作显然超乎常人。
穿上全套板甲的战士挥舞着长如身高的巨剑。弓手的射击精准命中快速移动的对手。
实习兵则勇猛果敢地挑战。当然被砍了也会受伤,也会因为攻击的冲击力而昏厥。
「被那种东西直接打到会死掉啦……」
「我是不晓得会不会死,不过某种程度上应该没问题吧。你看,出入口也有人在待命。那些家伙就相当于游戏里的补师吧?」
才子扬起下巴示意方向,有几名神职人员打扮的女性站在该处。
比赛一结束,她们便走向参赛者,口中念念有词。只见参赛者身上的伤势迅速治愈。
「好神奇喔!好奇幻喔!」
「不要一遇到奇幻要素就兴奋啦!烦都烦死了。」
在发射光弹的攻击魔法登场时,焰的奇幻狂热也抵达最高点,但在她出声前才子不由分说赏了她腹部一拳,顺利使之沉默。
快得吓人的腹击,焰一点也看不穿。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组了耶。」
但是就在主持人介绍完最后一组时,事件发生了。
「那么,我们也该走啦。」
「唔嗯。」
「咦?要去哪里?」
话一说完,才子便若无其事地从观众席突然跳进竞技场中。
「等一下,才子同学!你想干嘛──咦?」
不知不觉间,焰已经被刃抱在身旁。
「刃同学,这不是真的吧……?」
「昨晚在下说过『能斩杀恶人就好』,对吧?」
「对啊,刃同学……所以希望你把我放下来……」
「在下要食言了。」
出乎意料的突击。刃也是会乱来的那一方。
刃把焰揽在身边,自观众席纵身一跃。
「呜哇啊啊啊啊──!」
会场因为突然有人乱入而气氛沸腾。焰的惨叫徒然被响亮的欢呼声掩盖。
「抱歉了,牵连到你。」
「唉……反正一定是才子同学跟你讲了些有的没的吧?我也知道啦……」
「多谢你的谅解。在下对比试实力起了兴趣。」
焰放弃争辩,与才子两人一同走向竞技场中央时,喊叫声从背后响起。
「喂!等等!你们几个是什么人!」
转身一看,最后一组受测者追了上来。
队长身穿全套铠甲,装备是长剑与铁盾。
披在铠甲上的罩袍是优雅的蓝色,就实习兵来说装备十分豪华。开启的头盔面罩露出一张精悍的青年脸孔。刚才主持人介绍的名字好像叫「阿雷斯」。
「没什么啦,只是路过的女高中生,想要入队。」
才子摆出那张她最擅长的乖张表情,开口说出惹人生气的话。
虽然是女高中生没错,但是焰觉得自称「人渣垃圾」比较贴近实情。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这回是站在阿雷斯后头的少女责难道。她身穿长袍,拿着手杖。看起来完全就是个魔法使。焰的兴奋指数无声升高。
另外两人也拿着斧枪与巨弓,不过装备不如刚才这两人高级。
「别这样,莉安。虽然看似胡闹,但似乎并非寻常角色。」
「可是,阿雷斯大人……」
从大人这个称谓来看,对方果然出身于地位较高的家世吧。
对这群人,才子提出了卑鄙至极的交易:
「你们现在有两个选项。第一,无条件把出场机会让给我们。第二,和我们战斗争夺出场机会。好了,快选吧。」
「说什么蠢话?这种事任谁都不会容忍。」
「不理会我们这些乱入的也没关系啦,我可不晓得扫兴的观众会怎么说喔?」
「什……!」
会场的狂热来到最高潮,充斥着对即将上演的戏码的期待。特别是刚才见到焰与才子舌战的观众特别兴奋。
拒绝提议这条路已经被封死了。
实际上,主持人并未安抚观众们的情绪,反倒是顺势炒热气氛。看来歼剑队选拔非常适合当作娱乐。
「『人品』这个字眼你晓得吗?」
「第一次听说。」
焰希望才子能学会的头号事物,那就是人品。
不过这提议实在过分。
「咕……怎么可能未经战斗就拱手让人!」
阿雷斯等四人气愤地喊道,举起了各自的武器。
「如果你们算得上对手,也是可以啦。喂,刃。」
「唔嗯。」
焰以为刃也要举起武器,但她只是静静闭起眼睛。
见状,阿雷斯等人提高戒心。
闭目的刃先是深深吸气──随后锐利地瞪视四人。
这瞬间,彷佛短刀直抵着咽喉般的错觉袭向众人。
那是杀气。
光是杀气,就让人清楚感受到栩栩如生的死。阿雷斯等人虽然勉强支撑,焰却是顿时两腿发软。
不只是场上的阿雷斯与焰等人,会场整体一瞬间鸦雀无声。
刃的眼睛绝非战士的眼神。
而是过去一味斩杀他人的,刽子手的眼神。攀附在其视线上的死亡,多得教人毛骨悚然。
四人一步也动不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站在原处。
「看、看来……参加竞技的队伍是乱入的少女们!」
见到四人战意消散,主持人像是突然回想起自身职责般宣言。会场再次盈满了狂热的欢呼声。
「呼……要释放杀气也满累人的啊……」
「辛苦啦。」
「太过火了啦!真是的!」
焰眼眶泛泪,不忘抗议。
背对着会场的狂热气氛,四人满心懊悔地离去。焰诚心希望他们下次测试好好加油。还有可以的话,真想和他们一起离开会场。
「没见过你们几个啊,但好像是真材实料。」
身穿牢固全套铠甲的壮汉开口说道。他手中拿着人称「战锤」的巨大棍棒,魁梧的身体加上巨大的武器,以及浑身散发的稳重气氛足以震慑一切。
「我们几个是古铎夫的爱徒,有什么问题就去找那个大叔问。反正他已经说了:『责任我来扛,用不着客气,尽管大闹一场!』」
「啊哈哈!那家伙居然会干这种有趣的事!我中意!」
当然了,他并没有这么说。
「你晓得『人品』这个词吗?」
「第一次听说。」
第二回的第一次听说。
「之后绝对会挨骂喔……」
究竟想给人家造成多少麻烦才甘愿?
虽然觉得古铎夫很可怜,但焰马上察觉自己也站在相当可怜的立场,陷入自我厌恶。真想要更多力量,用来反抗无可救药的笨蛋。
「话说要怎么战斗才好?连武器都没有……呃,就算有武器,也不懂怎么战斗啊。」
刃以外的两人赤手空拳。更何况焰只是个寻常女高中生,战斗这种行为也是头一遭。
再加上发火能力不受控制,焰不觉得能用在战斗上。她无法发射火焰弹,或是使远处的目标燃烧。
焰以为才子大概也半斤八两,但她不知何时已握着短刀。那是盗贼之前使用的短刀,看来是她偷偷拿来的。
「啊,好诈喔,只准备自己的!」
「你放心,我就赐予你这个吧。」
也不知才子是怎么藏在身上的,她从白袍底下取出了某物。
「拿去。这个,你知道是啥吧?听到我叫你丢,就扔出去。」
「呃,等一下,这个未免太……」
虽然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对焰而言──不,不管对任何人而言,都是印象不太好的道具。
「怎么啦,小姑娘。要用那种东西战斗?」
相异于重装战士,另一名手持双刀的男人讥笑般说道。与战锤战士不同,他身上只穿着保护要害的皮革防具。男人下巴长着落腮胡,神情满不在乎。
「那种东西」──男人口中的这道具,是个开口塞着布的瓶子,里面装着液体。不需要确认也知道,具有可燃性。
──没错,那正是燃烧瓶。
才子究竟是怎么弄到手的?
「这个实在不太妙吧……?」
尽管有人能帮忙治愈伤势,但焰内在的伦理观念正警铃大作。
虽然焰仍不知所措,但主持人似乎认为她已经准备好武器,竟然就这么发出了比赛开始的号令。
「那么,比赛开始!」
还真的开始了。焰只能硬着头皮战斗。
「刃去对付那边的。」
「唔嗯。」
刃的对手是拿战锤的重装战士,焰与才子则与手持两把弯刀的轻装战士对峙。
刃展现了猎杀盗贼时一度展现的飞毛腿,飞快逼近战锤战士。
视觉几乎跟不上速度──但男人来得及反应。他朝着刃挥出手中战锤,一阵沉重的破空声响起。一旦击中,想必不会只是骨折就了事。
刃千钧一发之际躲过,顺势向后跳开。
「看来比想像中棘手……不过死斗真有意思啊。」
轻薄的武士刀不适合应付身穿牢固甲胄的对手。
尽管如此,刃的嘴角却微微上扬。
在这一个闪失就可能送命的状况下。
另一方面,才子单手持短刀,悠哉地靠近双刀战士。
对方也并未认真摆出架式,朝着她靠近。就在一个箭步就能钻进对方怀里的距离,两人停下脚步。
「我就直说了,小姑娘看起来不强。我看八成是想争取时间,等那边的女孩过来吧?测验可没有简单到仰仗别人就能过关喔。」
「很可惜,猜错了。我会亲手宰了你。给我感激涕零吧。」
「那还真是光荣──啊!」
男人话还没说完,便朝着才子的脖子挥刀。
但是,轻薄的利刃即将抚过才子的细颈时,飞散的并非鲜血,而是火花。
「好险~我还以为没命了。」
在即将中刀的前一个瞬间,才子后仰上半身,同时以短刀架开对方的刀身,躲过了斩击。
「好可惜!──啊,讲错了。没事吗?」
「等我宰了这家伙,下一个就轮到你!」
出乎焰的预料,才子似乎小有身手,也许受过某些战斗训练。
「虽然只是想稍微测试一下,不过你是有点本事啊。」
「我是天才嘛。」
「那我就稍微认真起来了。」
虽然对方手下留情,才子连续化解了两三回合的攻击,但在这过程中,刀刃数次掠过肌肤,割出浅浅的刀伤。
刃和才子都在战斗,焰只是无能为力地呆站在原地。什么也不做虽然令她焦急,但是她专注于自己分配到的职责。
「实力也差不多明白了,差不多该给你一个教训,收拾掉你吧。」
连击的速度越来越强。
这样下去会招架不住。才子心生这预感的同时,彷佛要钻进对方怀中,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会被收拾的是你啊,胡子男!」
这回才子瞄准了男人的颈项。
短刀猛然刺出。利刃准确刺向男人咽喉,却没有触及男人,而是坠落在地──连同才子的手掌一起。
不知何时,男人已经挥出了弯刀。
绝非一时看漏。
但是焰真的不知道男人何时挥出了弯刀,突然间才子的右手就被砍断了。
彷佛将手腕的刺青当作裁切线,沿着该处俐落地切断。
被一刀两断的纤细手腕喷出鲜血。
「好险啊~」
与话语相反,男人的表情游刃有余。
「你还满强的耶。别待在古铎夫先生底下,要不要来当我的徒弟──啊?」
出言赞美之际,男人觉得大腿传来异状,方才的从容自脸庞消褪。
短刀刺进了男人的大腿。自伤口溢出的鲜血渐渐染红了长裤。
「这才是我的计画啦,呆子。」
得意的笑容。
刚才一直都空着的左手中,现在握着另一柄短刀。
才子用她藏在身上的短刀,发动了舍身攻击。
虽然能够受到治疗,但居然故意让对方斩断自己的手,绝非常人的思维。
紧接着,才子大声号令。
「焰!就是现在!」
「呃、好!」
牺牲了右手的舍身攻击,也只是为了拖延敌人。真正的决胜手段是焰的燃烧瓶。
管不了那么多了!
「火焰精灵啊,借给我力量!」
她当下编造了完全没有必要的咏唱咒文,况且这根本不是魔法。
「不要废话了,快点丢啦,白痴!」
「魔法火焰!」
焰灌注全身力气,看准了屈膝的男人扔出着火的燃烧瓶。
然而,描绘抛物线而飞出去的火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偏不倚砸中才子的头。
瓶身迸裂。才子浑身着火。焰脸色苍白。
「啊,不妙……」
之后绝对会挨骂。
虽然焰让才子全身着火,但是除了罪恶感之外,「报应」二字在心头舞动。
决胜手段落空了。然而才子就连失败也能活用。
「你也陪葬吧,胡子男啊啊啊啊啊啊!」
跌倒了就不能空手站起来。火焰才子抱住了男人,火焰随即延烧到男人身上。
男人拼了命想挣脱才子的拥抱,但才子绝不松手放开他。
「呜哦哦哦哦!好烫!我认输我认输!投降了,放开我!」
听见他这么说,才子这才放开那男人。
男人使劲拍打,连忙灭火。另一方面,浑身沾满燃料的才子迟迟无法熄灭身上的火。
察觉到简易的灭火手段无法熄灭,接下来她采取的行动,就是挑选下一个陪葬的对象。
换言之,就是找焰报仇。
「再来就是你啊啊啊啊啊!」
才子表情狰狞如妖魔。浑身着火的她朝焰狂奔,速度出乎意料地快,一把逮到束手无策的焰。焰被才子抱住,两个人倒向地面,一起被火焰吞噬。
「对不起────!」
道歉的大叫声响彻会场。爆笑声在场内回荡般响起。虽然对当事人来说一点也不好笑。
焰拼了命挣扎,却无法挣脱才子强力的束缚。
「我不是故意的!请原谅我──」
这时,焰注意到某件事,一个不可能的事实。
「奇怪?不烫?」
明明正在燃烧,却不觉得热。火焰产生的空气流动确实正拂过肌肤,那绝非自己正见到幻觉。
焰一瞬间以为也许才子其实同样不热,但是才子的肌肤发红,头发也被烧得卷曲。果然火焰是真的。自己身上发生了某些变化。
焰自然而然地将力气注入手掌。虽然不明白理由,但是她觉得现在火焰好像会听她的话。
「才子同学,请不要乱动!」
「怎么可能啊混帐东西!」
化为愤怒恶鬼的才子依旧使尽全力紧紧抱着她。
「求求你!火焰啊,消失吧!」
灼烧身体的火焰消失吧。她在心中默念,并开口说道。
于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熊熊燃烧的火焰像是被吸进她的手掌般消失了。才子身上就连闷烧的余烬都不剩,只留下火焰曾经存在的痕迹。
过去无法控制的发火能力,犹如魔法般听从使唤。
火焰消失后,在焰的手掌上留下一抹余温。
「……啊?消失了?」
发现折磨自身的热量消失,才子愣住了。这时焰抱住了她。自己放火烧人,自己灭火,又迳自欣喜,纯属自私的拥抱。
现在回想起来,焰察觉了,来到这世界之后身体感受到的反常感受,其实就是能力的变化与扩张。说不定这便是所谓的魔法。
刃那超乎常人的动作,以及才子惊人的反射神经──把这些都视为来到异世界而获得的超常能力,焰也比较能理解。
焰的眼神灿烂发光。
「啊哈!很厉害对吧?我把火熄灭了喔!像这样!给我消失!」
「重点是不要烧自己人!」
「关于这件事,真的非常抱歉──痛痛痛痛痛痛!」
才子使出全力以五指抓住焰的脸庞。骨头被挤压的嘎吱声音传来。也许这就是人家说的骨传导吧。
焰痛得快哭出来的时候,才子的鹰爪终于放过她。
与此同时,地面随着轰然巨响而撼动。吃惊的焰与才子倏地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在该处,她们看见了以战锤掀起地面的重装战士。
「很好!有意思!忍不住稍微认真起来了啊!」
碎裂的地面犹如炮弹朝着刃飞去,一旦擦过身体就难免重伤,万一正面击中想必会没命。然而,完全没有击中刃。
似乎看穿了飞向自己的岩块动向,奔驰的刃穿梭在岩块之间。
仔细一看,刃的左臂流血如注。她刚才似乎挨了沉重的一击,很明显骨头已经碎了,尽管如此飞驰速度依旧不减,转瞬间就拉近与重装战士的距离。
认真起来了。
的确这么说过的男人挥动武器,攻击被刃俐落地闪躲。但他不慌不忙。
发挥了从那身笨重装备难以想像的速度,他一瞬间就将战锤高举为上段架式,在刃逼近前将之挥落。
「吃我──这招!」
砸在地面上的战锤并非以刃为目标,目的也不是再度击碎地面,使岩块飞溅。
碎裂的地面向四周飞散单纯只是余波,攻击有其他真正的用意。
在疾驰中的刃眼前──
地面突然隆起。
以冲天之势隆起的地面化作意图贯穿刃的岩石尖牙。
不同于方才仰仗蛮力的攻击。虽然看似粗犷,但那的确是犀利的魔法攻击。
但是,刃不在该处。
任何人都确信黑发少女已经败北。异样精准的瞄准加上威力,看上去正是必杀的绝技。
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刃正在对方挥落的战锤上方。
脚踩在武器的柄上,刀身刺进了战士的头盔面罩的窥视用细缝。
但是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张愉快的表情。
(插图007)
歪曲的嘴角与充满笑意的眼睛透出疯狂,那是张充满了疯狂愉悦的脸。
疼痛似乎也是一种愉悦,全心全意只为了打倒敌人的模样。
「我认输……」
刃从细缝中抽出刀,刀尖稍微染血而濡湿。大概是刺穿了眼睛吧。
会场狂热气氛来到今天的最高潮。
过去的每场比赛,几乎都是以测验官痛扁受测者收场。但是,虽然测验官已经保留实力,不过从来没有人能让熟练士兵屈居劣势。
「真、真没想到两人都认输了!比赛结束!」
比赛结束的判决一出,负责治疗的女性们进入场内。
「金发的,拿去,你掉的。」
双刀兵将他砍落的才子的手扔向持有者。才子虽然平安接下,却为了粗暴的对待而气愤难平。
「不要随便乱扔别人的手!啊,糟糕……失血太多,快站不稳了……」
才子摇摇晃晃,但是不可思议地,她的身上传来一阵异样的好味道。
「奇怪,才子同学。你身上有种香味耶。你有用香水吗?」
「火烤人肉的味道啦!宰了你喔!」
焰觉得那是种香味,实际上却是人被火烧的气味。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想?焰不禁感到纳闷。
不只是能控制火焰。自己身上还发生了其他变化。
「真是的……手会不会接上去就自己治好啊?」
「这样就能转职当神职人员了喔。顺便学一下内敛沉稳的言行举止吧?」
「少啰嗦,我已经是至高无上的完美淑女了吧……啊,接起来了。」
「呜哇……好恶……!」
才子让手臂的切断面互相贴合后,发出了淡淡的光芒。下一个瞬间,她的手已经若无其事般动了起来。治疗师们见状也为之吃惊。
「『打倒魔王的资质』,我好像渐渐明白了。」
接受治疗魔法的同时,才子嘀咕道。焰也喃喃说着:「是啊。」虽然目前还只是猜测,不过凤毛麟角已经展露。
尽管在魔法理所当然般存在的异世界,依然教人惊讶的能力。恐怕那正是卓越或异端的能力,又或者是特异的人格。
「看来你们赢得很辛苦啊。」
「辛苦啦,刽子手。」
经过治疗,左臂恢复原状的刃说道。表情虽然恢复了平常的扑克脸,但才子刻意针对这点戏弄。
「刚才笑容好灿烂耶~?果然你也属于我们这一边嘛。」
「不要把在下和你混为一谈。」
「就是说啊。高谭市民只有才子同学一个而已。」
「话先说在前头,你刚才也很有高谭味喔。要烧人之前还念些莫名其妙的咒文!」
三人在无谓的斗嘴中,走向出口。震天的拍手声在背后欢送她们离去。
走出竞技场后,三人被带到练兵场内的某个房间。
推开门,里头有位身材高挑、戴着眼镜的妙龄女性正在等候。栗色的长发绑成一束,浑身散发着近似寒意的严肃氛围。
三人原以为大闹一场会受惩罚,但单纯只是办理事务手续。回想起来,因为她们擅自乱入赛事,并没有正式报名。
房内一角摆着办公桌,后方则是一整排书架,中央则摆着待客桌,以及两张长沙发摆在桌子两侧。
这些家具看起来虽然朴素,但造型显得牢靠耐用,透露重视实用性的概念。
她催促三人坐到沙发上,在每个人面前都摆上一份文件。似乎是报名表。
好像在工作面试……不,实际上就是工作面试吧。
「我还以为会挨骂呢。」
焰不经意地独语,结果自称事务员的戴眼镜女性马上投以疑问。
「难道你以为我没生气吗?」
「噫!对不起!」
对方相当生气。从那教人背脊发凉的口吻,焰感受到焦灼肌肤般的滚烫怒意。眼镜后方的锐利眼神紧捉着焰不放。而且室内的温度好像也下降了。
大概想叫焰不要多嘴吧,才子用手肘顶向她。
「你们的所作所为虽然荒谬,但才能毕竟是真材实料。由于上头基于国家利益考量命令,才会没有多加追究,并且让你们合格,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对不起……」
「那么,请在那份文件上填写必要事项。」
虽然态度依旧冷淡,却没有更进一步地责骂。
焰突然感到纳闷,自己也合格吗?她只有扔出燃烧瓶而已。
大致浏览文件,除了姓名、性别等的个人资讯外,还要填写有无监护人等。
焰提起笔,就要开始填写时,突然发现──
「奇怪?我为什么读得懂文字?」
她发现自己能读懂未知的文字。形似英文的异世界语言,阅读起来简直像是阅读日文般流畅。感觉实在不可思议。
「太后知后觉了吧?这种方便的地方就早点接受啦,想也没用。」
「女神神力啊。」
听不懂两人间的对话,事务员露出狐疑的表情。
焰从上方依序填写文件,手随即再度停摆。她烦恼的是监护人的有无以及其姓名。
未经同意使用古铎夫的名字真的好吗?焰短暂踌躇。但马上转念一想「哎呀,他应该会原谅吧」便擅自写下名字。罪恶感大概有一厘米。
「那么最后请在入队志愿栏的『歼剑队』画圈,然后写下志愿动机。」
「果然没得选啊……」
不由分说强制志愿进入歼剑队,看来危险人物果真不能加入卫盾队。
因为戍守据点的卫盾队必须与居民长时间相处,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决定吧。
志愿动机栏上,所有人都写了「好像很好玩」。不出所料,事务员一看就板起脸。自此时此刻起,讨伐魔王已经变成了其次。
填完每个栏位后交出文件,事务员接过文件后递出徽章──剑造型的红铜胸章。
「这是歼剑队的身分证明。依照铜剑徽章、银剑徽章、金剑徽章的顺序,阶级依序上升。别上这个,就能得到形形色色的支援。最大的差别就是更高阶的战斗训练和魔力技能研修,以及发配装备。」
「原来如此,时间、知识和物资不能分给没才能的家伙,是吧?」
「说得严格点就是如此。我们希望能集中培育有才能的人。」
为了守护国家,这种取舍也是必要的吧。
「顺便告诉你们,你们刚才交手的是金盾徽章,也就是卫盾队的金徽章位阶的队士。一般光是能击中对方几次就算了不起──」
三人乖乖听讲时,传来了敲门声。
「吉丝卡,我要进去喽~」
「现在很忙。请回去。」
虽然事务员吉丝卡二话不说就拒绝,来人还是打开了房门。
走入房内的是个神态轻佻的金发男性,加上那身浅褐肌肤,看起来完全就是个轻浮男。
在他胸前,带光泽的白色盾形徽章闪耀光芒。仔细一看,吉丝卡的衣领也别着同样的徽章。
「哦,人在这里啊,刚才那些有意思的女生。烧了同伴的女生、自己接回断手的女生,还有手臂被打烂也在笑的女生。」
虽然这些称呼完全无法否认,但有种被取笑的感觉,让人不爽。
「这轻浮男是怎样?」
「好像那种为了让男主角发挥,在海边找女主角搭讪的那种路人轻浮男呢。」
「虽然不懂你们在讲什么,但听得出来你们嘴巴很毒喔~」
男人笑得快活。尽管是轻浮男,却散发爽朗的氛围。
「话说有何贵干,西格拉特?」
「没什么,只是想近距离看看这些女生罢了。」
事务员口中名为西格拉特的轻浮男笑容不改,如此回答。他似乎已经习惯吉丝卡的冷淡态度。
「那么已经办完了吧?知道门在哪里吗?请往那边走。」
「开开玩笑啦。我只是想以前辈身分,提点一下队士应有的心态。」
西格拉特这么说完,便坐到吉丝卡身旁,吉丝卡随即往沙发边缘移动。
尽管吉丝卡态度冷淡,西格拉特倒也毫不介意,开口问道:
「天赋异禀者有何责任,你们明白吗?」
他虽然口吻轻佻,但是眼神刚直,严肃提问。
才子胸有成竹地回答。
「打倒魔王!对吧?」
两人一瞬间愣住般地停顿了动作。下一个瞬间,西格拉特捧腹大笑,吉丝卡则是无奈地叹息。
笑声平息后,西格拉特道歉,继续说。
「抱歉抱歉。我原本想说的是『天赋异禀者应为凡人之盾』,不过既然你们这么有干劲,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类似「贵族义务」的价值观吧。看来在这世界,不光是资产和权力,拥有优异能力者也身负责任。
「不过,你们还是得经过锻炼,毕竟还不成熟。」
他说连在对战中占了上风的刃也锻炼不足。果然测验官只要拿出真本事,就连刃也难以取胜吧。
「对魔力运用根本一窍不通吧?特别是那边两位。」
他指着焰与才子两人。
魔力运用。焰可以理解才子刚才办到的就是治愈魔法,但是发火能力也算是魔法吗?
「在下也一窍不通。」
「不懂也那么强的话,那也很厉害就是了。不过,无论如何都少不了修练!治愈魔术和火焰魔术特别罕见,最好学习正确的用法喔。」
火焰魔法很罕见。焰总算明白了光是丢出燃烧瓶就合格的理由。
「啊~所以我才能合格啊。」
「正是如此。让罕见的才能埋没是莫大的损失。但是,火焰魔术难以掌控且非常危险,万一受到审问,会遭受严格的调查,这点请做好心理准备。」
「好、好的……」
听了吉丝卡这句话,焰的脸色转为苍白。
一想到这能力在异世界也会受到那种目光看待,阴郁的感情就在心底打转。
无意识间,焰咬住了嘴唇。
这时,她的背突然被用力拍打,出乎意料的痛楚令身体后仰。
「振作一点。」
听了才子这句话,焰回过神来。
「好痛!你也稍微控制一下力道!」
不如说,背部的痛楚才是焰回过神来的主要原因。
大概是觉得自己让焰太过害怕,吉丝卡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吧?有些事吉丝卡讲得太严重了,用不着太当真。」
「不会,我没事……没事的。」
不知道是否因为察觉了焰绝非没事,才子立刻离席准备告辞。
「如果手续都办好了,我们就回去喽。」
「嗯。那接下来该做什么,就去找古铎夫先生问清楚吧。」
「知道啦~」
才子语气慵懒地回答,离开房间。
*
三人回到家时,等候她们的是青筋暴露的古铎夫。看来他已经明白了来龙去脉。
「居然这么乱来!笨蛋家伙!」
三个人的脑门同样都挨了一拳。感觉脑袋在摇晃。
「我是判断没问题才去的,所以这不算乱来!」
才子额外多吃了一记拳头。
「既然都这样了,你们要给我成为不管去到哪里都不丢脸的队士。反正阻止你们也不会听,只能尽量把你们矫正成正常人。总之,不管什么事都要先和我讨论。视内容而定我也许会生气,但不会阻止……不,也许还是会阻止!」
造成这么大的麻烦也不赶出家门,也许已经超越了重情重义的程度。
「滥好人过头了,有点恐怖耶……嗯?话说大叔的胸章是金色的耶,该不会其实很强?」
古铎夫的胸前别着金色的盾型徽章。
「咦?话说回来吉丝卡小姐他们的是白色吧?白色代表的是事务员吗?」
「不过那个叫西格拉特的轻浮男看起来不擅长文书工作。」
「啊~看起来是这样没错。」
古铎夫听了这番对话,脸色明显转为铁青。难道她们说了什么怪话吗?
「蠢货!西格拉特他们可是『护国圣盾将』,是卫盾队的头号战力啊!你们该不会对人家失礼了吧!」
古铎夫面红耳赤,口沫横飞地破口大骂,脸色又是发白又是转红,千变万化。
之后听了说明才知道,卫盾队设有歼剑队没有的白徽章阶级,实力更远在金徽章之上。
「那两个家伙真的那么强吗?」
「这还用问?他们的实力强到不只是保护市民,甚至负责守护整个国家。一听到『碎冰锤吉丝卡』和『穿龙枪西格拉特』这名号,人人都会心生敬畏。」
还以为只是凶巴巴的事务员和轻浮男,但似乎是焰等人无法相提并论的人上人。
──不过,古铎夫口中的名号更吸引三人的兴趣。
「哦,名号!好帅气耶!」
「那就马上来开会决定名号吧!」
「修练武艺也会更有干劲。」
见到三名少女突然兴奋起来,古铎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名号可不是自称就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