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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回 学而不思则惘

    贡院是一处极其宏大的设施。

    从大门笔直延伸的大道称为甬道,两侧每隔约二点一米就排列着数不尽的小道。这些小道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号舍,也就是举子要度过三轮、每轮两夜三日的单人牢房。

    号舍宽深各约一米,年久失修,散发着霉味与阴暗的气息。入口处没有门扇,暴露在外,需要自备布帘遮挡。整个景象宛如蜂巢中密密实实塞满了幼虫。

    在这等恶劣环境下应对答卷,自然是极为艰难。

    据记载,考试期间精神失常者不计其数。交白卷事小,严重的甚至横死号舍中,需由差役收殓。

    因此必须全身心投入应考。

    这与此前的县试、府试、院试完全不同。

    (无妨。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及第便是)

    雪莲在号舍中冥想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昨晚入场的举子们,都在各自的房中度过一夜。

    雪莲本想养精蓄锐,却因四处传来的哭喊声、念诵经书的咕哝声而数次惊醒。想必眼下已生出了青黑。

    (梨玉和欧阳冉可还安好……)

    终究与他们半途分散了。号舍数量庞大,不知他们被安排在何处,若要相见就得一间间找过去。

    虽说走动并非不可能,但中央瞭望台上差役目光如炬,绝不可轻举妄动。

    况且要在一万八千名举子中搜寻,近乎不可能。与欧阳冉商定的「互帮互助」之策,到头来竟成了空谈。

    从此刻起,就是真正的独战了。

    其他人只能各自努力——雪莲叹息着仰望帘外天空。就在此时,一声空炮轰鸣响彻整个贡院。随即各处传来差役的喊声:

    「喂,起来!分发答卷了!准备好凭证!」

    终于要开始了。

    虽是夜色将褪未褪、晨光微露之时,却已不是贪睡的时候。

    雪莲将报到时领取的凭证交给差役,换来答卷。

    (那么……)

    从行囊中取出笔、砚台、水壶等物。

    截止时间是次日黄昏。

    在此之前必须写出倾尽全力的答案。

    但雪莲丝毫不觉忐忑——因为早已付出了血泪般的努力。区区科举题目岂能绊倒自己。更重要的是如何复仇红玲朝。尤其是夏琳英似有图谋,更需万分警惕。

    (——罢了。先速速作答吧)

    雪莲漫不经心地翻开答卷。

    第一日是四书题三道,诗题一道。

    四书(『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自是已烂熟于心。

    诗作功底也自认磨练得不差。

    哪有什么失足之理。

    「……嗯?」

    然而看到题目的瞬间,雪莲思绪竟一时凝滞。

    所列的不过是四道寻常试题。

    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也不觉有什么陷阱。

    但任何举子见了都定会倒吸一口凉气——正考官吴春元显然是要置人于死地啊。

    (正合我意)

    冷汗滑落,雪莲不觉扬起嘴角。

    试着细读第一道题目。

    论九经之功。

    并择天下现存之经济问题其一,援引其功论述解决之策。

    *

    举子们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李青龙暂搁笔墨,靠墙长叹一声。

    (……确实艰深。看来乡试也施行了改革)

    虽不似前次院试般标新立异。

    但正因如此,才显得愈发棘手。

    答卷上的四道题目,字数虽少一眼可记,却需从寥寥数字中洞察出题者用意,写出无人能及的佳文。

    最令人头疼的是,除了诗题外,四书题皆要求与时事相结合。

    譬如第一题所涉经济一说,举子们恐怕难以掌握。毕竟红玲指定的教科书中并无此等概念。说白了,尽是些未曾学过的领域。

    若因不解而妄加臆测,还可能被误解为对红玲朝的诽谤,故须谨慎下笔。

    (这可不妙)

    李青龙抱臂沉思。

    雪莲倒无须担心,但梨玉和欧阳冉能否跨过这道坎呢。

    *

    一见题目,“落第”二字便掠过脑际。

    欧阳冉失手落笔,怔怔地望着答卷。

    (对我而言太难了……)

    不只是背诵四书五经和注释那么简单。

    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投考官所好。

    这里考验的是应对现实问题的见识。

    科举考生终究是困囿于过往的人。他们专心致志地记诵四书五经,咀嚼古人思想的字字句句,却不懂得如何将所学运用于当代。至少红玲朝的科举考生大抵如此。

    一味凝望历史,以致身边事物早已淡出视野。

    对当今社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开什么玩笑!跟去年完全不一样啊!」

    隔壁传来咒骂声,欧阳冉肩头一颤。

    此后周遭号舎中的举子纷纷叫嚷起来,甚至有人开始捶打墙壁。如此动摇也在情理之中——与上次乡试相比,题目难度明显提高了。

    他忽然想起了故乡的村子。

    被父母强迫尽孝,无端遭受拳打脚踢的日子。一直被囚禁在家庭、故乡这般狭小的空间里。这样成长的人,又怎能通晓天下诸般事务。

    (如今已不能回家了)

    梨玉说这是最后的机会,而欧阳冉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乡试次数是有限的。若是无功而返,等待着的必定是看不到尽头的暗淡时光。

    与梨玉、雪莲、李青龙一同入仕红玲朝廷。

    这便是欧阳冉的新梦想。

    他紧握笔杆,调动全部知识来锤炼文章。

    先看九经。

    这是见于『中庸』的词句。

    修身、尊贤、亲亲、敬大臣、体群臣、子万民、来百工、柔远人、怀诸侯——应该是这九项。

    (所谓功……大概是要先阐明九经如何安邦治天下,再联系现实论述如何促进商贾往来吧……?)

    实在困难。即便静心思索也未见光明。

    无数文字在欧阳冉脑中纷飞。

    (没关系。拼尽全力去做吧)

    即便如此,欧阳冉仍要奋起。

    为了科举及第。为了做一名官吏。为了能与梨玉他们共事——决不能在第一日就跌倒。

    *

    此时,梨玉面色发青,低头凝视案头。

    四周号舍传来举子们的声响。咒骂声、叹息声、呻吟声——她已无暇顾及这些。此刻啃噬着梨玉心神的,是眼前答卷上那短短数行文字。

    除了诗题外的三道四书题,竟无一知晓该如何作答。

    显然与以往的乡试真题迥异。红玲此番投石问政之法新颖独特,寻常模板式的答卷断难入得正考官法眼。

    然而梨玉面临着更为棘手的问题。

    首先是第一题,「九经」竟全然想不起来。

    虽记得出自『中庸』,但绞尽脑汁也无法忆起具体内容。或许是记诵四书五经四十三万字的后遗症,偶尔会出现这种情况。明明已经熟记,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脑海中只有些不相干的句子在回响。越是努力回想,思绪越是停滞,终被困入无法回转的死胡同。

    「明明那样用功读书。为什么——」

    双手颤抖。汗珠滴落,在答卷上洇开淡淡水痕。

    梨玉慌忙擦去额头汗水,拍打面颊重整精神。

    第一题暂且搁置。先做能做的——

    「呃……」

    可是越看越觉得没一题是容易应付的。

    第一题询问经济之事。虽说只消论述如何促进商业活动兴旺便是,但梨玉对物流和货币制度一无所知,如何作答?更何况连作为前提的九经都已忘记。

    第二题询问文化事业的保存之道。要论述历史文物传世的意义与方法,但作为门外汉,毫无头绪。更何况还需与经书相联系,愈发不知所措。

    至于第三题,则要求论述不拘泥于理气二元说的世界真理。这简直令人茫然若失。火为何而燃,从未思考过这等问题。或许西学中有所阐释,但究竟该去何处求学?

    梨玉的思绪逐渐空白。

    文字不再像文字,她只能呆滞地凝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咦?」

    和煦的阳光抚上面颊,梨玉这才恢复意识。

    不知不觉天已破晓。

    抬头望去,蔚蓝天际万里无云。

    虽是应考的好天气——梨玉愕然低头看向手中答卷。

    一片空白。

    未曾着墨一字。

    梨玉这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初见题目的刹那,震惊之下神思恍惚。要说这段时间里做了什么——只是呆坐。僵在原地无能为力。连奋力一搏的思考都做不到。

    「怎么会……」

    从太阳的位置来看,时近正午。

    难以置信。损失了如此宝贵的时间。

    不,现在放弃还为时过早。考试要到明日傍晚才结束。

    若能在此之前完成倾注全力的答卷——

    然而双手颤抖,连写字都困难。

    太难了。看不到破解之道。

    还从未遇到过这种实践性的问题。

    (啊。得快些才行)

    焦虑渐渐转化为恐惧。

    往日种种如走马灯般流转眼前。

    本想为家人改变这个世界。

    本想成为官吏整饬红玲的纲纪。

    然而在此之前,自己的无知暴露无遗,令人生厌。

    光是死记硬背经书无法改变世界——若不了解具体的天下大事,一切都是空谈。

    (其他人……)

    能解这道题吗?

    梨玉掀开前方帘子,望向对面号舍。

    霎时间,仿佛心口被长矛刺穿。

    号舍中一名举子正屏气凝神,笔走龙蛇。那股毫不迟疑的气势令梨玉不禁掩住口。继续观察四周,周围号舍中的举子们也都在忙碌地奋笔疾书。原来在梨玉发愣之际,他们已然克服震惊,着手作答。

    这难题对懂的人来说似乎并不难。

    背脊渐渐发凉。

    (即便如此也要努力……)

    首先得回想起第一题的九经。

    正当提笔准备写下上下文时——

    「啊」

    手碰到了砚台,墨汁洒了出来。

    在发霉的桌面上缓缓晕开的漆黑。

    一瞬间以为是在做梦,动作变得停滞。

    随即惊叫着抢救答卷。若弄脏过甚,会被视作作弊而取消考试资格。

    然而,梨玉已在此时僵住。不擦干净便无法将答卷放回桌上,但就算放回去,又能写出正确答案吗?

    (可能不行)

    传言科举中潜伏着恶魔。

    它们钻入心灵缝隙,从内部蚕食举子的精力。本想着决不向这种东西低头,却还是因自己意志薄弱而沦为猎物,令人憎恶。

    不知不觉便泪水盈眶。

    冷静分析,除了题目的难度,环境的影响也难以估量。三面围墙封闭,时刻压迫着神经。当然,无人会体恤梨玉——这是真真切切的独自战斗。

    突然,她发出一声轻呼。

    自己似乎僵硬得忘了呼吸。

    风雨无阻刻苦攻读,却在关键的乡试正试上一字难书。翻开漫长的科举史,这种事屡见不鲜,但未曾料到自己会陷入如此困境。在这踌躇不前之际,时间分分秒秒流逝,科举登第的梦想渐渐蒙上阴影。然而提笔难动。写不出。题目不懂。理解不能。无望及第。

    「小雪……」

    她不觉想起了自县试以来同甘共苦的雷雪莲。

    雪莲是莫逆之交。曾约定遇到困难互帮互助。若能向她请教,或许能找到突破口。

    「小雪……!」

    梨玉丢下笔,冲出小道。

    周围号舍里举子们额头见汗,苦心锤炼文章。虽有人投来疑惑目光,梨玉也顾不得许多,径直奔向雪莲处。

    但走遍四处也寻不见目标。

    理所当然,梨玉根本不知雪莲在哪个号舍。

    要在近两万举子中找人谈何容易。

    即便如此也只能寄望于这一线希望。

    然而——

    「你在做什么!」

    突然手臂被人抓住。

    梨玉像踩着风箱脚踏般停下,回头张望。

    只见一名士兵正满脸狐疑地俯视着自己。

    这才想起,各号舍都在中央望楼的监视之下。而且每三十名举子便配一名士兵,时刻盯防作弊。

    「啊,我,我是想去一下茅厕」

    「那就快去。完事立即回号舍」

    「是……」

    终究连求助友人都不被允许。

    梨玉如实去了趟茅厕,随后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号舍。

    *

    宛如鬼哭啾啾的夜晚。

    举子们彻夜锤炼答卷。

    贡院远离繁华街区,四周回荡的只有风声虫鸣,以及举子们发出的叹息与哀鸣。

    已近丑时,各个号舍依然烛光闪烁。几乎所有举子都在惜时如金地奋笔疾书。

    「大致完成了么……」

    雪莲盯着烛光下的答卷,长舒一口气。

    这一日,以燃烧生命的气势伏案疾书。自信所创文章天衣无缝,足以让正考官拍案叫绝。现在只需检查有无细微错误便可。

    (其他人此刻在做什么呢)

    从行李中取出夜宵馒头咬了一口。

    一边品味着驱散疲劳的甘甜,一边思绪飘向不知在贡院何处奋战的三位同乡。

    李青龙无需担心。以他独特的视角,定能解开这道难题。

    对不住欧阳冉了。虽然豪言壮语说有困难就来求助,但不知各自号舍位置又有何用。传闻同乡之人反而会被分配得远远的,考试期间想要寻找近乎不可能。况且举子周围总有士兵把守,监视之严密远超雪莲预料。若是四处走动与他人长谈,几乎必定会被拿下。

    至于梨玉——又该如何?

    那女孩虽有开明思想,却仍只做着寻常的乡试准备。若不设法相助,恐怕容易被淘汰。

    (……不,我在想什么)

    雪莲摇摇头,改变思绪。

    近来觉得自己因梨玉而变得温和了。

    所需要的,仅仅是复仇之火罢了。

    梨玉、李青龙、欧阳冉——他们都不过是雪莲登顶路上的工具而已。

    (暂且睡一会儿)

    封闭思绪,靠着墙壁,在狭小牢房中蜷缩身体。

    天际泛白,夜将破晓。答卷提交期限在今日日暮,时间充裕得很。

    就在即将入睡之时——

    (……什么?)

    突然听到一阵奇异的声响。

    主要是人声。似乎有众多人在喧闹。

    雪莲贴墙屏息静听。邻近号舍传来的只有鼾声。莫非是从贡院深处——内帘官们起居的地方传来的宴会声?但方位似乎有些不对。

    雪莲愈发绷紧神经,凝神细察。

    ——不可,不可,红色德运将尽矣。

    ——看那天空,岂非落泪不止。

    ——登上玉座者,乃复仇之子。

    ——颂之,颂之,万般珍宝皆在吾手。

    (歌……?)

    而且内容似是预示着红玲国的覆灭。

    雪莲叹息着闭上双眼。

    想必是日间身心俱疲,疲劳致使产生了幻听。虽有贡院闹鬼的传言,但那必定是举子们在极限状态下产生的幻觉。

    决定不去在意,继续入睡。

    那奇异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

    日升日落,第一场考试宣告结束。

    在院吏催促下交完答卷的雪莲,被催赶着离开贡院。两日后重见天日,虽感些许解脱,但明日还要回到号舍参加第二场考试。不能掉以轻心。

    雪莲混在考生群中,沿着贡院围墙而行。

    正想着要先与梨玉他们会合——

    「哦,这不是雪莲兄吗!」

    「青龙?」

    李青龙恰如其分地出现了。

    似是一直在路边等候雪莲。

    「看你还挺从容的嘛。不愧是雪莲兄啊」

    「从容与否还难说。这次考试,题目明显有些不对劲。虽然勉强答完了,但不知会因何而被刷下来」

    李青龙皱眉抱臂道。

    「确实如此。梨玉兄和冉兄似乎也很是困扰」

    「说起来他们二人呢?」

    「就在我身后」

    「哇」

    李青龙身后突然现出两个萎靡不振的身影,吓得雪莲惊呼出声。

    梨玉和欧阳冉。二人都如幽灵般了无生气。

    「小雪……我,恐怕不行了」

    梨玉声音嘶哑地呢喃道。

    想必是考试时哭过,眼睛都肿了。

    雪莲战战兢兢地问道。

    「感觉如何?特别四书题……?」

    「诗题勉强应付过去了,但其他三题完全答不上来」

    「这样……」

    「我太天真了……以为只要努力读书就能及第」

    「这还没定论呢,考试还有两场」

    「可是!要是再出这样的题目我也答不出来啊。做题的时候我才明白,我所学的不过是空中楼阁。若真想改变红玲,我本该多关注社会现实的……」

    看来打击不小。

    梨玉此前从未遇到过如此巨大的障碍。

    也许她对自己的能力颇有自信。虽然因洪水失去家人后才开始求学略显迟了些,但天资聪颖加上勤奋刻苦,很快就取得了生员身份。客观而言,这是相当惊人的进步。

    县试时虽遭知县打压,院试时也面临王凯和王视远的阻挠,但那些都与科举考试本身无关。因此这次的挫折给梨玉带来了超乎想象的打击。

    「欧阳冉也是类似情况?」

    「是、是的。虽然尽可能答完了,但实在没有把握」

    欧阳冉垂着眼继续说道。

    「……那个,以前的乡试可曾出现过这样的题目吗?比如说在红玲之前的王朝」

    「这个谁知道呢。想这些也无益」

    「说得对……不知正考官究竟是何用意。这感觉就像是在说我们之前的学习全都白费了」

    梨玉和欧阳冉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陷入沉默。

    然而——乡试终究是完全的个人战。

    如今既已明了考中难以实质性地互通声气,能为二人做的着实有限。

    「青龙,怎么办」

    「至少该为明日养精蓄锐吧」

    「这话毫无用处」

    「雪莲兄?是不是太刻薄了……?」

    雪莲无视李青龙,转向梨玉二人。

    虽不擅长鼓舞他人,但此刻也不得不为之。

    「梨玉,欧阳冉,合格的希望还未断绝」

    「诶?」

    二人惊讶地睁大了眼。

    「诚然,这次考题确实艰深难解。若不合正考官心意,我和青龙的答卷或许也只能得个平妥(普通)之评。但这对所有举子而言都是一样的」

    「什么意思……?」

    「寻常举子断难解答如此题目。也就是说,普遍成绩必然远低于往年乡试。然而录取率应当维持不变,因为送往会试的举人名额是固定的」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还有可能相对上位啊。确实这次考试气氛异常,与传闻大不相同……我周围就有许多人或发狂或痛哭。冉兄,你也见到类似情形了吧?」

    「见、见到了!有人全身赤裸,一边学乌鸦叫一边跑过去了」

    「你看!梨玉兄,我们的前途一片光明啊!」

    李青龙拍了拍梨玉的肩膀。

    欧阳冉似乎也重拾了些许希望。

    但梨玉神色依旧阴郁。

    「可我明白了。要改变红玲,就必须能解答那样的题目。就算这样勉强通过科举当了官,别说实现理想,恐怕连跟上他人的步伐都困难。正考官吴春元大人果然不愧为状元……我想他是在通过考题警示我们」

    「梨玉,你想得太多了」

    「是吗?也许吧……」

    这孩子太过清正廉洁了。

    科举说到底不过是做官的手段——雪莲很想将这个道理细细道来,但梨玉对此也理所当然地心知肚明。她所苦恼的,是那份难以释怀的感受。

    真希望她能向雪莲学学,变得圆滑些。

    当然,这份纯粹也是梨玉的可贵之处。

    李青龙忽然拍手,欢快地说道。

    「哎,想太多反倒有害身心。今天且好好休息吧」

    「嗯……」

    梨玉的脸色始终未见好转。

    再多言语恐怕也是徒劳。若找不到什么关键突破口,明日考试怕是要犯下致命错误。

    (不,现在哪有功夫操心他人)

    雪莲自己也是在钢丝上行走。

    第一场勉强应付过去,照这态势,第二场往后必定还有前所未见的难题。一字难书落败——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难道是夏琳英在从中作梗?)

    若真如此,那可就令人不快至极。

    正欲咂舌,欧阳冉抬眼望来。

    「回客栈吧?这里太拥挤了」

    「也好。梨玉,我们走」

    雪莲拉着梨玉的手离开人群。

    就在此时,夜空中响起如同远雷般的声响。

    骚动四起。雪莲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斜前方。

    「嗯……?」

    远处的天空泛着红光。

    繁星已被地上的光芒湮没,一颗也看不见了。接连又响起两三声巨响——分明是爆炸声。一个爬上吴服店屋顶观望的人傻呵呵地欢呼着鼓掌。

    「这、这是怎么回事?好像有建筑物着火了……」

    「应该是火药爆炸了。这可是相当大的事故啊」

    火光撕裂夜幕。

    云景府有仅次于京师天阳的大型军械厂。不能排除是储存的火药意外爆炸的可能,但是——

    群众化作看热闹的人流,向事发地点移动。

    雪莲躲到小巷边缘,分析着局势。

    「奇怪」

    「雪莲兄,有什么奇怪?」

    「起火的似乎是云景府省府衙门一带,但那附近应该没有火药库才对」

    「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到新地方自然要把地图记在脑中」

    「还有这种事……」

    「就有这种事」

    特别是武器库和火药库的位置,雪莲一向刻意留意。这类设施往往是薄弱环节。万不得已——真的是万不得已——科举落第后不得不转向武装起义,这些信息必定派得上用场。

    无论如何,总觉得其中透着蹊跷。

    如前所述,省府衙门附近平日并无火药,不太可能发生如此大的爆炸。

    「怎么办?我们也去看看情况?」

    「诶?不会很危险吗……?」

    「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去看看」

    「啊,雪莲大哥……!」

    雪莲随着人流奔跑起来。

    虽然不喜欢人挤人,但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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