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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燃烧的管家

     

    “所以说!”

    小凪敲了下桌子。

    “这里就该让小飒就这样冲进恶徒群中!然后全身中弹而死!”

    “死了是要怎么样啊!”

    小亘反驳道。从刚才开始他们就一直在重复同样的事情,两人的声音都已经吵到嘶哑了。

    “死了复活不就好了。像是突然从玄关回来这类的事情。”

    “伏笔呢。”

    “那需要那种东西啊。强者岂能是如此不便之物。”

    “不还不便之物呢,这种东西谁能信服啊!前一集反派死了,结果下一周就又若无其事地复活了的动画,这种动画哪有讨论度啊。”

    “你是说《神超人》*……不,那是特摄吧。”

    (注:一个类似红超人的特摄,个人感觉挺丑的)

    “反正我是不想再说了。”

    “小飒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活下来,就算不小心死了也马上复活。”

    小凪对小飒的不死之身没有丝毫怀疑。毕竟他从学校的钟楼上掉下来也活了下来。

    而这一点,小亘其实也多少能够接受。

    “但是啊,说到底有必要把那个欠钱管家当主角吗?”

    “说他和小飒很像的不就是你吗?”

    “因为本就是很像啊,这没办法的吧!”

    对于这句台词,玛利亚也点头表示确实很像。

    “不管做什么都变成小飒的样子。”

    小凪说道。

    “如果不是小飒的话,就只能变成布里特尼。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这也太破罐子破摔了吧。”

    小亘说道。

    在这间被收购的出版社社长室里,激烈的讨论仍在继续。不必多说,讨论的内容就是小凪写的小说。

    小凪的想法是独一无二的。这份想法在漫画中,毫无遗憾地被发挥了出来,并取得了该漫画在奖项上0收获的成果。在漫画里培养的才能,同时在小说中也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那在这里让小飒觉醒传说的力量不就好了。”

    “到头来又变成了『这就是……我的力量……』那种是吧。”

    “说是传说的力量,其实就是忘记了的债务。”

    “那家伙晕过去的。”

    “如果是小飒的话会振作起来的。”

    她这句话这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

    小凪一边猛力打字,一边问玛利亚。

    “这样行吗?”

    “问我嘛,问我是好是坏的话,倒是有点难回答……”

    玛利亚和小亘不同,她谨慎地选择着用词。

    “我觉得可以再多加一些动作戏。”

    “还不够吗?”

    “总感觉爽感有点不足。因为全文都是债务什么的。”

    “好,那就这样吧。被狂犬病感染的野狗追赶,小飒在日本四处逃窜。”

    “……这哪里爽快了。”

    “这是动作戏啊。很让人替他捏一把汗不是吗。”

    “确实是捏一把汗。”

    “小飒被野狗追赶奔跑这个场景,背景也要有富士山。”

    “这市川昆*来看了也吓一跳吧。”

    (注:市川昆,一导演,与黑泽明、木下惠介、小林正树并称日本影坛四骑士)

    倒是微妙地在视觉上非常具体。

    “但是,从刚才听到的来看,情节全都是小飒君啊。”

    “因为是主角啊。”

    “没有女主角吗。女孩子。”

    “对啊。重要的东西忘记了。”

    在这种角色小说中,女性角色比男性角色更重要。如果读者中男性比例高,对女性的兴趣自然增加。封面上有没有吸人眼球的女孩子,其中的差别是很大的。

    “必须塑造一个比小飒更突出的角色。”

    “那该要怎么做啊。必须能和那个欠款管家对抗才行吧。”

    小亘说道。

    “没错。这个女主角的性格不能温顺,最好是强势一点,遇到一点小事也不气馁的精神。”

    “听起来很强势啊。不过强势女这种人设有点老套了吧。”

    “所以才好啊。正因为是老套路,我才想加进去。”

    “啊呀,如果是这样的人的话,一定也很受同性欢迎的吧。”

    玛利亚赞同道。她正把茶点——几块饼干放到盘子里。

    “应该是那种干练的类型吧?”

    “呜姆。毕竟得是武艺高强,又擅长学习的人才行。”

    “超级英雄啊。”

    小亘半是无奈地说道。

    “这还不够呢。这样的人当然还得是学生长。也深受全体学生的支持,还留着一头直顺的长发。”

    她一个接一个地列举着想到的特征,每一个都是脱口而出,毫不迟疑的。

    “但如果完美无缺的话,反而显得难以接近。所以得有点缺点。比如胸部很小,同时自己还很在意这点怎么样。怎么样。也就是说……”

    小凪按下了回车键。

    “这角色和雏菊一模一样!……啊。”

    她自己也反应过来,再次盯着屏幕。

    “这……不就是雏菊吗?”

    “又变成熟人了?”

    玛利亚从旁看着屏幕说道。屏幕上写的角色设定简直就是雏菊人设的翻版,甚至可以说就是她本人。

    “怎么会变成这样……”

    “嘛,这种事情,多少都受到自己的人生经验和接触过的作品的影响的嘛。”

    小亘一边说着,一边往嘴里塞了块饼干。

    “再说了欠债管家这个角色也已经立好了吗,没办法的吧。”

    “……”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不如干脆换个角色如何?”

    “……就这样吧。”

    诶?玛利亚和小亘异口同声地惊讶道。

    “就这样也不错。女主角就按雏菊的设定来。”

    “按学园题材来吗?”

    玛利亚问道。

    “是啊,不过,雏菊是胸怀野心的女主角。而她的目标是让全世界的海洋干涸,建立起自己的王国。”

    “我是不觉得王国的建立和海洋干涸能有什么直接关系。”

    “因为她吸过太多学生成员的鲜血,已经厌倦了含有水分的东西,这个设定也可以有很多其他合理的解释。”

    “所以她还有个吸血鬼设定?但吸血鬼这种设定早就被用过头了吧……”

    “她不仅吸血,还喝重油。”

    “喂,这个角色不是女主角吗?”

    小亘语气颇为无奈。

    “你的设定越来越奇怪了啊。”

    “别吵,就这么决定了!”

    “但是吧,这样就和爽快感、激动人心这类的元素越来越远了啊。起码肯定是和‘温馨治愈’的扯不上关系的。”

    “说不定别人看了觉得温馨呢!反正只要找好插画师和封面就行了的!”

    “别随口说这种危险的发言啊!”

    他们的争论愈演愈烈,以至于房间里的三人,完全没注意到有人乘着电梯,到达了他们所在的楼层。

     

    **

    “……是这里吗?”

    小飒目瞪口呆地张开了嘴。

    “这栋大楼还真是气派啊。”

    “小飒君,明明你是管家,居然连这不知道?”

    即便被雏菊指责,他也只能老实承认。

    “嗯。我也完全没想到,大小姐居然连出版社都买下来了……”

    在偷拍事件发生后,小飒他们前往小凪的住所。然而当他们回到宅邸时,却被克劳斯告知‘大小姐在公司上班’,一开始他们还以为只是一般的公司,结果没想到竟然是家出版社。

    “哇哦,这栋楼可真大啊。”

    漫不经心地感叹道的是雪路。班上的泉和理沙也只是随口说了句‘哦’或者‘嗯’。毕竟她们的家世都很显赫,对这种规模的建筑都见惯不怪。

    唯独伊澄不在。因为她突然收到消息,说她母亲去买酱油后就再也没回来,于是便去寻找她了。只留下一句‘肯定是羽田机场搭飞机了,必须在那之前拦住她’。考虑到她一个人容易迷路,美希便陪着她去了。

    “这种情况……果然还是得从正门进去吧?”

    小飒问道。他对出入这种大公司并不熟悉。

    “那是当然的了,反正是小凪的公司,我们大大方方进去就好。”

    雏菊爽快地回答道。

    “……雏菊小姐,你还真是很有承受力啊。”

    “如果这种事都能大惊小怪的话,那我根本当不了白皇学院的学生长。毕竟这里全是财阀家的大小姐、小少爷,甚至还有阿拉伯王族来留学呢。”

    “……可是,你却为什么躲在我身后。”

    从刚到这里开始,雏菊就一直躲在小飒的正后方,没有主动往前走的意思。

    她别开了视线。

    “因为……这栋楼太高了嘛……”

    “毕竟是栋大楼呢。”

    “那为什么要建得这么高!建成平房不就好了嘛。把东京巨蛋买下来,让所有人都在一个大平层里工作不就行了吗?”

    “那样效率也太低了吧。”

    “但现在这样,不也是在滥用电梯嘛,很浪费啊!”

    雏菊依旧在抱怨。她有严重的恐高症。在她看来,当初把金字塔的建那么高的那批人简直是在犯罪,那个法老和设计这玩意儿的设计师都应该被活埋才对。

    一直待在外边也不是个事,小飒只好率先进入大楼。

    虽然是一群高中生,但前台在打了几通电话后,还是给他们放行了,并直接安排他们搭乘直达社长室的电梯。不过,安检异常严格,似乎是因为公司里有老虎和猫在到处闲逛,如果身上带着生肉或生鱼,可能被袭击。

    他们搭乘着高速电梯,直达顶楼。在电梯里,雏菊一直低着头。

    叮、电梯门打开了。前方就是社长室,门是敞开的。

    小飒变得谨慎起来,毕竟他和小凪还没有和解。

    “……?”

    从社长室里弥漫出一种低沉的气氛,但奇怪的是并没有争吵的迹象。

    小飒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去。

    “那个……大小姐……?”

    坐在办公桌前陷入沉思的少女,猛地抬起头。

    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明朗。

    “呜呜呜呜,小、小飒!”

    小凪猛地扑进管家的怀里。小飒一边扶住她,防止她跌倒,一边惊讶地问道。

    “大、大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啊?”

    “玛利亚和小亘老是挑我作品的刺。”

    “玛利亚小姐和……小亘君?”

    小飒像是刚发现他们似的,向两人轻轻点头示意。

    “他们俩就是欺负人。肯定是想强占三千院家的财产,才要这么欺负我。”

    “应该不至于吧……”

    “可是……”

    小亘无奈地看着她,说道:

    “怎么都好啦,不过,你们俩不是还在吵架吗?”

    听到这话后,小凪又立刻从小飒身边跳开,脸上露出不自在的神色,扭扭捏捏地说道。

    “啊,小、小飒,你来这里干嘛?”

    “那个,就是,来看看大小姐的情况。”

    “……是、是吗。”

    小凪背对着小飒,试图展现出尽可能有威严的姿态。可是由于她身材娇小,稍微有点像是在虚张声势。

    “我们这边也发生了很多事情。那什么,果然没有大小姐在的话,很多事情都不顺利。”

    小飒适当地编造了几个理由,向自己的主人解释。

    “果然没有大小姐的话,这次的危机是无法度过的。”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原谅你吧。”

    “非常感谢您。”

    “你就这么需要我的帮助吗?”

    “是的,非常需要。”

    “好吧好吧,那我就帮你了。但那是你记住了,以后不准再违抗我了哦。”

    “是。”

    小凪转过身来,虽然试图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但脸颊还是却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这样的话……”

    “需要帮助的其实是小凪吧?”

    门口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站在社长室门口的是雏菊,还有雪路等人。

    “为什么突然又开始重建主仆关系了啊?”

    惊讶的不是小飒,而是小凪。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被人带过来的啊。”

    “小飒,你怎么连雏菊也带过来了呀!?”

    “抱歉,发生了很多事情。”

    小飒低下头。他决定不提起偷拍的事情,免得小凪生气。

    雏菊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在这方面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

    “不过突然就买下出版社什么的,也挺那个的。”

    “这是同人活动需要的。”

    “这就像是为了听音乐而建发电站一样离谱。”

    雏菊显然有些无语。

    “所以,你们在吵什么?”

    “对了。小飒,我写了个小说的构思,但玛利亚和小亘他们对我的小说都固执得很。”

    “为什么。”

    “……喂,管家。”

    小亘用略带无奈的语气说着,把一叠纸递了过来。

    “这就是小凪写的剧情大纲,看看?”

    小飒接过来,迅速浏览了一遍。

    他的表情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大小姐,这是”

    “这是杰作对吧?别说直木奖了,连诺贝尔文学奖都能拿的下来。”

    “那个……反派因为生气就把青果市场的卷心菜全买下来,然后一个个扔出去的情节,可能不太适合得奖吧……”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创新啊。”

    “还有这里,主角把自己的内脏拉出来旋转飞天的场景,视觉上也有点难以接受吧。”

    “猎奇的场景应该能引起话题的吧。”

    “但也可能收到‘再也不想拿起这本书’的评价。”

    “但是……”

    “同人展这种东西,就是什么都可以卖对吧,这种东西倒也不是不能出。”

    玛利亚插话道。她正在准备茶水,打开了旁边的柜子。

    “不过要让人买下这种书的话,可能有点困难。”

    “嗯……”

    小飒差点就要点头同意了。这个意见他非常理解。这已经超越了猎奇的范畴,或许可以称之为一种新的艺术。

    “但是,小飒一定能理解这其中的优秀之处吧!?”

    “……”

    “作为我的管家,你应该能理解吧?”

    这简直是强人所难。小飒选择避而不答。

    “那个……雏菊小姐,你要看看吗?”

    他试图把稿子递过去,但雏菊依然固执地站在门口,不肯进来。

    “雏菊小姐?”

    “……拿过来。”

    “那个,这里是不会塌掉了啦。”

    “我就是喜欢待在这里。”

    见她坚决不动,小飒只好把稿子拿了过去。

    雏菊翻看着稿子,雪路也从旁边探头过来。看完花了一些时间。

    “……怎么说呢,挺独特的。”

    雏菊这样说。

    “我的话,是不太常看书的,不过现在的书都是这样的吗?真是奇怪。”

    雪路的评价非常直接。

    “不过也有不错的地方。”

    小飒自然而然地开始为小凪辩护,指着稿子上的几处。

    “比如这里,主角大喊‘必杀,不听大人话的婴儿模仿术!’然后哭出来的场景,不管在任何漫画里都是稀有的吧。”

    “……可这种情节,有趣吗?感觉登场角色们都感觉挺尴尬,读者也会觉得尴尬的吧?”

    雏菊说道。

    “尤其是这里,主角把鱼的内脏撒向敌人,震慑他们的情节,这里既涉及环境问题又涉及垃圾问题。”

    “问题太多了反而看起来乱七八糟。还有后面主角大喊着‘酸性中和!’然后开始撒石灰的情节,简直莫名其妙。”

    “这大概和高级文学一样,需要特定的读者才能欣赏。就像乔伊斯的《尤利西斯》。”

    雏菊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毕竟在好友小凪面前,她也不好直接批评。

    小飒只能抓住这一点。

    “很有趣吧?”

    “……算是吧。”

    “很有趣对吧!?”

    小飒意外的强硬语气让雏菊有些不知所措。

    “嘛……也许会有些人觉得有趣吧。”

    “雏菊小姐也在这些人里面的吧?”

    “……等下小飒君,我可没这么说。”

    没等她说完,小飒就转向了小凪。

    “大小姐,雏菊小姐说这是杰作。学生会长都盖章认可了哦。”

    原本有些不安的小主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是吗。果然雏菊还是懂我的。”

    “是的。”

    玛利亚和小亘似乎还有些疑惑,但小飒用眼神制止了他们。如果他们再多说些多余的话,不出点非常手段就下不来台了。

    “好,那就这么定了!”

    小凪宣布道。

    “要出同人志吗?”

    “嗯,就这么办。我要把这篇小说写出来。不过……”

    她压低了声音。

    “通过刚才的事情我发现,写小说其实挺难的。”

    “是吧,画漫画也是一样的吧。”

    “呜姆。不过那部分还能想办法解决,问题的问题是现在找不到插画师。”

    “这又是谁说的。”

    “这里的编辑部说的。我让球球和白神威把主编级别的人都叫来问了,结果他们全都异口同声地说不知道插画师的住址。”

    他们肯定知道吧。小飒心里想着。但毕竟不能随便透露旗下创作者的私人信息。不愧是主编级别的人,做事就是有分寸。

    “轻小说的话还是需要插画的吧。我现在就是很头疼这里。”

    “这样啊……”

    这样说着,不过小飒自己也没什么头绪。最后的办法就是他自己来画,但他感觉这样会耽误管家的工作。

    小凪突然间瞥见了小飒手里的东西。

    “摄像机?”

    “是的。啊,得还给伊澄小姐。”

    “拍到什么好画面了吗?”

    “没有,完全没拍到。”

    “要是拍到好画面的话,我还能参考着画一下……”

    小凪嘟囔着。小飒假装没听见。

    这时,小凪突然灵光一闪。

    “喂,这样如何。用这个摄像机把我的小说影像化咋样。”

    “诶……?”

    “影像化后做成DVD,和小说一起卖出去。这样就算没有插画,也不会有人抱怨了。这可是多媒体化作品啊。”

    “呜哇,这算是投机取巧吧……”

    “这是创新的捷径!就这么定了!”

    她兴奋得几乎要跳起舞来。不仅是小飒,连玛利亚和小亘,甚至没在听对话的雏菊等人都目瞪口呆。

    “不,可是,这……”

    “这是必要的。倒不如说,这样更有冲击力。当然,在同人展结束后,我会亲自把我的作品推广到全国的书店。”

    这和恐怖袭击没啥区别了吧。当然这话他没敢说出口。

    摆这个点子所赐,小凪现在情绪高涨。

    “如果是影像的话,我能表现出的东西也会更多的吧。全世界的人都会为之兴奋,奥斯卡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奖也肯定会主动送上门来的。”

    “那个只限于英语圈的作品吧……”

    “总之,就这么定了,把我的小说做成DVD在同人展上卖。”

    一旦小凪下定决心,就没人能改变她的想法。越是劝她,她反而越固执。玛利亚和小亘之所以不说话,大概是因为他们已经劝过无数次了吧。

    小飒绞尽脑汁想找个理由阻止她。

    “但是,直接把这东西拍成影像的话,对心脏不太好……啊不是,感觉太过于过小众了。”

    “我会简化内容的,没问题。影像这种东西,比起文字更容易让人理解。所以才会有人说总看电视会变笨。”

    这话说得太对了,小飒无言以对。

    “可是……那个,现在找演员也来不及了吧?我觉得根本赶不上……”

    小凪皱起眉头。

    “你在说什么啊?主角就是小飒你啊。”

    “诶——!?”

    “我写着写着,就感觉主角越来越像你了。所以干脆就让你来演你自己吧。”

    难怪人物描写那么清晰易懂。没想到写的竟然是自己。

    “该不会是那个……倒霉体质加上长得像女生的设定吧……”

    “没错。”

    “虽然我早就猜到了,但看到被明确写出来,还是有点受打击啊。”

    “简直一模一样对吧。”

    “里面还有个‘黑暗管家’的设定……”

    “意思是精通世间黑暗面,日夜战斗的管家。虽然表面上也是管家。”

    “这又是什么意思……”

    小飒简直想抱头哀嚎。说到底,他就是个管家。里里外外哪有什么区别。

    小凪对此似乎完全没有疑问。

    “好,那我们马上开始拍摄。”

    “但是,其他角色怎么办?尤其是女主角……”

    “啊,那个啊。”

    小凪把视线转向了社长室门口。那里站着无所事事的学生会长和其他人。

    小凪压低了声音。

    “……女主角要让雏菊来演。”

    雏菊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一脸茫然。

    *

    “喂小飒。小亘去哪里了?”

    小凪问道。夕阳西下,户外正是凉爽,现在是拍摄的绝佳时机。玛利亚回复了这个问题。

    “他已经回去了。说不想再陪着我们胡闹了,还要顾店呢。”

    “明明伊澄也在的,他真是个笨蛋。”

    身穿和服的少女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众人。她因为去接回自己母亲而迟到了,因此和小亘从头到尾都未能碰面。

    这里是出版社附近的公园。不过自然也没有代代木公园那样宽广,只是一个儿童公园,只有秋千和滑梯。这处地方被高楼大厦包围着,遗留在城市角落被遗忘的空间。

    “这里的话,正好符合我构想的画面。”

    “我觉得选废墟之类的场景,更能凸显氛围的吧。”

    “现在去军舰岛拍摄可来不及了。”

    “那就用CG吧。”

    “我觉得那样更费工夫。还不如干脆改了剧本内容,把场景设定在公园里。”

    她在奇怪的地方,倒是很现实。

    小凪环顾公园,发现这里除了他们以外空无一人。毕竟这片区域本来就少有民宅。

    “小飒,雏菊去哪里了呢?”

    “在那里。”

    他指了指绿化带的另一侧。公园围栏外,哪里隐约传来带着点哭腔的声音。

    “不要,我绝对不要!”

    “别这样说嘛,动画研究部的未来就靠你了。”

    “那种东西随它关停好了!”

    “你这样可不像受学生爱戴的学生会长哦。”

    理沙强行拉来了雏菊。

    她已经被迫换上了小凪设计的服装。那是一款暴露程度高的女仆装,配上兔耳朵,腿上穿着深色网袜,背后还有大面积的裸露,可谓是十分大胆。

    小凪从头到脚打量着极力想缩起身子的学生会长。

    “很合适啊。”

    她满意地点点头。

    “小凪!”

    雏菊脸颊涨红,大声抗议。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这是《重度嗑药·超女仆雏》的官方制服哦,还是以‘不知廉耻的现代女高中生’为理念设计的。”

    “我可知道羞耻啊!你居然让我穿这种衣服!”

    “我也是根据你的形象专门设计的。不过因为太过大胆了,我自己看了也会害羞。”

    “我更害羞啊!”

    “本来我还考虑过让你穿旧式体操服或者学校泳衣的呢,相比之下这已经算是收敛了。”

    “别说这种好像还是我占了便宜的鬼话!”

    雏菊尖叫,但无人理会。

    雪路拍了拍手。

    “好了好了,我们赶快开始拍摄吧。”

    “姐姐,你看到妹妹穿成这样,你不觉得可怜吗?”

    “这不是挺合适的吗。玛利亚小姐也是真厉害,居然在这么短时间里就找到了合适的衣服。”

    “那你来穿啊!”

    “正因为是雏菊才会合适的嘛。”

    雪路心情大好,因为小凪承诺了会分她一部分出版社的股份。虽然她并非导演,但现在已经悠闲地坐在折叠椅上了。

    雏菊泪眼汪汪地抗议道。

    “……居然连墨镜都戴上了。”

    “是不是很像黑泽明?”

    雪路坏笑道。

    “对了,听说同人展上还有一个COSPLAY比赛,雏菊你已经要出场了哦。”

    “不要帮我擅自决定啊!我才不会参加的啊!”

    “已经给你提前登记了哦。”

     

    理沙晃了晃手中的报名表副本。

    “不仅是DVD,要是连这写真一起卖的话,说不定价钱能买的更好呢。”

    姐姐你个笨蛋……雏菊咬着嘴唇,低声嘟囔。

    小凪再次召集起所有人来。

    “好了我们开始吧。流程就按刚才说的来。”

    导演当然是小凪,摄影是美希,打光由理沙负责,各类小道具由泉准备,雪路负责起哄,伊澄则负责发呆。玛利亚照例是茶水担当。

    主角是小飒,他依然穿着管家的制服。

    “……为什么,只有小飒君一个人这么轻松。”

    雏菊满脸怨气地抱怨道。

    “也不算轻松啦……”

    “要不我们换换?背后凉飕飕的,挺舒服哦。”

    “那还是不用了。”

    小飒已经穿女仆装穿到厌恶了。

    “好了,别多废话了!”

    小凪导演拿起扩音器发出指示,二人便闭嘴。

    “那么开始了。首先,爬上那个攀爬架。”

    “谁来爬?”

    “学生会长大人来。”

    雏菊轻轻地应了一声‘知道了’,然后轻松地攀上去。她擅长爬树,这点小事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然后呢?”

    “站在那上面,大喊着‘终于来了啊,暗黑管家!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

    “……那是什么。我不是女主角吗,怎么变成反派了?”

    “你当然是女主角。”

    “这台词根本不像女主角会说的吧!”

    “你会改邪归正,成为真正的女主角的。”

    “那还差不多……”

    “不过,你的邪恶之心并没有消失。”

    “到底我是哪边的人啊!”

    一边抱怨,雏菊一边爬上攀爬架顶端,摆出居高临下的架势。

    她深吸一口气。

    “你……你终于来了啊,暗黑管家。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

    “……”

    小飒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

    “暗黑管家,死期……我说小飒君,你不回话的话,剧情接不上的啊!”

    “是这样的我知道啦,可是……”

    “那就好好看着来接。”

    “可是这样的话,裙底就……”

    事实上,《重度嗑药·超女仆雏》的女仆服非常的迷你,只要有一点高度差,裙底几乎就是一览无遗。

    但雏菊并没有太慌张。

    “好歹,我还是穿着紧身裤的。”

    “那样就太无聊……啊不,那就太好了。不过,这样果然还是不太好的吧。”

    小飒看向监督席上的小凪,做了个手势表示裙底已经楼逛逛。他拍了拍手,做出v手势,再用手指画了个圆圈。

    “这确实不妙……小飒,背对着她。”

    小凪用扩音器下令。

    “我是没问题的啦。”

    “然后就这样跟雏菊对话。”

    “这样的对决场面也太奇怪了吧?”

    “到了二十五世纪,所有的动作戏大概就都会变成这样。”

    于是,便出现了这样一幅奇怪的景象:雏菊站在攀爬架上俯视对方,而下方的小飒,则背对着她说话。

    至于他们说的台词也是莫名其妙,比如‘黑暗管家的忌日就是我的生日!’、‘比起这个,我更害怕胡萝卜’、‘常盘庄(注:一公寓,以曾居住过手冢治虫等多位知名漫画家而闻名)其实是用肼燃料飞向宇宙的’诸如此类……剧情让几乎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唯独小凪一本正经地沉浸其中。

    “不错。接下来,要从那里跳,跳到……嗯,我看看……就跳到那边的滑梯上吧。”

    小凪指着一个水泥滑梯。

    “然后一边滑着滑梯,一边说‘来追我啊’。”

    “滑下去有什么用吗。小飒君不就在那边。”

    “没关系的,接下来小飒会童心大发,跑到那里荡秋千。”

    “我、我真的要做这种事吗。就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诶。”

    “要像志村乔在《生之欲》里的那样,展现人生的悲哀。”

    (注:《生之欲》为黑泽明导演的电影,志村乔在其中饰演绝症课长)

    “那可不像童心大发的表现啊!”

    “你就‘童心!童心!’地这样喊就行了。”

    两人无奈,只能照做。雏菊从攀爬架跃向滑梯(这其实很危险,但运动神经出色的她还是轻松完成了),而小飒则拼命荡起秋千。

    小凪擦去额头的汗水。

    “拍到不错的画面了啊。”

    “真的吗……”

    “我想这会成为一部震古烁今的电影。”

    小飒对此半信半疑。虽然现在看到的情节,还没到缝纫机和长柄伞在手术台上碰面的离谱程度,但眼下这场景也确实足够诡异了。

    “下一幕还是滑梯。”

    小凪用扩音器敲着有些累的肩膀,。

    “这次换小飒要爬上去。”

    “雏菊小姐才刚滑下来,现在又换我爬上去,不是很奇怪吗?”

    “这就是循环利用,要表现出环保意识。”

    小飒半推半就地被赶上了滑梯。

    爬到顶端后,他才发现,这滑梯其实并不算高。小时候玩的时候,总觉得这种高度就能征服世界,但如今能体会到的是,自己的身体比小时候成长了不少。

    “好,就待在那里”

    小凪用扩音器大声喊道。

    “就在哪里倒立着,大喊‘再见了,重度嗑药女仆!我们还会再见的!’,然后从哪里跳下去。”

    “根本不可能倒立着跳下去的吧!而且我不是正义的伙伴吗?!”

    “谁说过你是正义的?”

    “可是,雏菊小姐是反派女主角……”

    “但这不代表你就是正义的一方啊。再说,‘黑暗执事’这个名字风格听上去就像是个黑暗英雄。要是这样的人会拿着一本黑皮笔记本,看谁不顺眼就把对方的名字写上去也不奇怪。”

    “那已经是另一个人了!”

    虽然有一肚子不满,但归根结底,小飒也只是个受雇者,终究无法违抗主人。

    随着一声预备开始,小飒大喊‘再见了,重度嗑药女仆!我们还会再见的!’,然后纵身跃下,稳稳着地。

    “倒立呢?”

    这话是由雪路说出的。

    “作为顾问,我对你的表现实在看不下去了。”

    “什么时候多了你这么个职位……。倒立跳下去这根本不可能啊,最多只能稍微弹跳一下,根本翻不过栏杆。”

    “缺乏冲击力。”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肉体说不了谎啊。

    “……可以打扰一下吗?”

    这是伊澄的声音。她一直只是静静地旁观,但此刻似乎有了什么想法。

    “小飒大人,请再爬上去一次。……小凪。”

    她凑到小凪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后便离开了公园。

    “呜姆……原来如此,好主意。”

    小凪拿起扩音器。

    “小飒,果然这样还是不够震撼。滑梯毕竟也只是儿童的玩具。”

    “这没办法啊。”

    “所以我们决定——把它炸了。”

    “……哈?”

    “要是能连你一起炸飞,那就更有冲击力了。”

    “等……等一下啊!!”

    小飒仰头惊呼。

    “这样我会死的啊!”

    “没事的。我刚才也跟小亘聊到过,你可是从塔上摔下来都没死的啊。”

    “那倒是……可这次是连我一起炸啊!”

    “这可是无剪辑的一镜到底。炸药已经由伊澄准备好了。只要鹭之宫家和三千院家出手,在市区里用炸药也不会有问题。”

    “问题大了好吗!”

    “喂,小凪。那样太危险了!”

    雏菊也站出来反对。穿着这身类似法式女仆的服装,在她身上倒是有种错位的氛围。

    “就算是小飒君,也不可能毫发无伤地扛过来的啊!?”

    “我相信他。”

    “不行。作为学生会长我……唔。”

    她的嘴巴突然被理沙捂住,身体也被雪路按住。

    “别那么死板嘛,这样才更有趣。”

    “去那边跟姐姐聊聊天吧。”

    她们强行把雏菊带出了公园。

    与此同时,一辆卡车缓缓驶来,伊澄朝那边招手示意。

    工人们们迅速地从卡车上卸下木箱,每个箱子上都赫然印着“危险”二字。

    “太、太快了吧……!”

    他的心脏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

    作业员们无视了小飒的存在,默默地开始往滑梯周围埋设炸药。由于要一举炸飞整个滑梯,所需的火药量相当可观。

    此刻,小飒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把自己的命运交托给老天。但看着眼前这夸张的炸药堆积,他只觉得恐怕连老天都救不了自己。

    “大小姐——!”

    “我们会待在安全距离之外的啦。”

    “大小姐!?”

    “我相信你的,小飒。”

    小凪的眼神里没有对他丝毫怀疑,眼神里满是童真。

    必须要做出觉悟才行了。

    “……我明白了。”

    “在不愧是我的执事。”

    “可是,还是觉得有点害怕……”

    “忍着。”

    作业员们的设置工作已经完成,所有人迅速撤离。甚至不知何时,连周围的交通都已经被封锁了。

    “小飒——!”

    那是人在远处,通过扩音器传来的小凪的声音。

    “我可不会倒数的哦。”

    “……?”

    “会突然引爆的,记得捂住耳朵啊。”

    “……怎么可以,至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吧……。大小姐,大小姐!?”

    然而在下一秒,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小飒的身体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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