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野的合租生活已持续数日。
与室友的关系从初见起就保持着奇妙的和睦。这多亏黑辣妹和阿雪总能用豁达态度,包容这个动不动就摆出讥诮表情的平庸脸。想必他们也格外珍惜眼下生活吧。
正因如此,与黑辣妹及阿雪在合租屋的日常交流,反倒成了在校园失去容身之处的种姓底层——平庸脸西野最向往的青春图景。
这天放学铃一响,西野便急匆匆赶回家。
手里提着从便利店买的蛋糕和果汁,处男正拼命刷着黑辣妹的好感度。为维系和谐的合租生活,他可谓绞尽脑汁。
然而就在这天,他在客厅撞见了陌生来客。
「咦?有客人啊,山野边」
「啊呀~小西回来啦~」
「熟人?」
「刚才提到的孩子哦,新搬来的」
「嘿诶……」
陌生少女大剌剌瘫在沙发里,直勾勾打量着西野。
她的辣妹浓度丝毫不输山野边。
如果说山野边是黑辣妹,这位就是白辣妹。与发色明亮的山野边相反,她留着绸缎般的乌黑长发。单看肤色与发色本应显得文静,但夸张的耳钉与浓妆却暴露了本性。
那精心雕琢的妆容,大概是为了弥补天生的淡颜。奇妙的是,她的面相竟与女装时的西野有几分相似。
「山野边,这位是?」
平庸脸望着沙发上的白辣妹发问。
按他记忆,合租屋住民应该只有山野边和阿雪才对。
「我朋友啦~以前高中的同学」
「这样啊」
正如她所言,陌生辣妹穿着校服。
短到几乎走光的卷边裙十分抢眼,上衣也短得稍抬手就会露脐。手里攥着花哨手机壳包裹的手机。
「打扰了,我去外面吃晚饭」
「啊~小西也一起吧?」
「……可以吗?」
「正好在做三人份嘛~」
山野边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映入眼帘。砧板的切菜声与水槽流水声清晰可闻。
「山野边,今天阿雪先生不在?」
「正常上班去啦~大概凌晨才回来」
「真假~超意外诶~」
白辣妹对西野的打量没持续多久,注意力很快回到手机上。看来对他毫无兴趣。
西野径直走向厨房对面的餐厅。
甚至没回房放行李,穿着校服就坐上了餐椅。突如其来的异性共处机会,让他争分夺秒想要抓住。
此刻的平庸脸,正贪婪渴求着青春体验。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坐着等就好啦~又不是什么大餐」
「好吧」
隔着厨房吧台的对话平淡无奇。
但对西野而言却震撼心灵。
(要帮忙吗/坐着等就好)
在脑中反复咀嚼这段对白,胸腔涌起暖流。此刻合租屋的餐厅里,正滚落着他求而不得的青春碎片。
在二年A班的教室,这种对话根本是天方夜谭。虽然文化祭时似乎有过类似场景,但交谈对象的温度差实在判若云泥——平庸脸如此切实感受到。
「诶——难道说山野边,你们关系超好的?」
「诶~?说不上超好啦,就普通?很普通的关系」
「…说实话这超不妙的吧?」
白辣妹突然插话道。要说哪里不妙——除了稍显刻意的言行外,最致命的当属从萝丝那里继承来的苍蓝色瞳孔。初见时就能将他人对"人类可信度""品味"之类的判断力彻底击碎的存在。
(这可是那位金发萝莉塔近期最得意的"作品")
「确实可能有点不妙呢~」
「阿雪先生绝对最讨厌这种类型吧?」
「但阿雪也觉得他很普通哦?昨天还一起吃饭了」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
坐在餐厅的西野,就这样被夹在厨房的黑辣妹与客厅的白辣妹之间。平庸脸拼命思考着该如何加入她们的对话。
正纠结时,对方竟主动搭话了:
「你这制服…是津沼高中的吧?」
「啊,没错…」
「认识理沙吗?之前和她玩过几次」
「你说近藤?」
「诶?你认识?该不会同年级吧?」
「我二年级,你呢?」
「不会吧~那我们完全同辈嘛」
西野与白辣妹的对话意外顺利。
借着共同好友理沙的话题,他成功刷了一波好感度。当发现彼此都认识竹内君时,白辣妹甚至放下了手机。
「其实我是竹内君的粉丝啦~他超帅的对吧?」
「确实。即便同性看来也很出众」
「难道说…西野你和竹内君很熟?」
「熟稔谈不上,但同在街舞部待过。若想了解他,只要不涉及隐私我都可以解答」
「呜哇~西野你超有用的!」
白辣妹顿时笑靥如花。
接下来的时间里,西野靠着消费理沙和竹内君的情报,成功维持着与异性的交流。尝到甜头的平庸脸,直到山野边宣布开饭才结束这场对话。饭后,白辣妹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看来是专程来蹭饭的。
「聊得这么开心,竹内君真有那么厉害?」
洗碗时山野边突然发问。被拒绝帮忙的西野照例坐在餐桌前,隔着吧台回应:
「硬要说的话…」
他轻啜着山野边泡的茶沉吟道:
「算是憧憬的对象吧」
「小西的憧憬?」
「啊,像竹内君那样活着…就是我的理想」
「能让同班同学这么说,真了不起呢」
「各方面都很出色。成绩稳居年级前列,足球部王牌,男女同学都信赖他…」
「简直像漫画主角嘛」
「这么说来确实」
「被你这么一说我都好奇了~」
「有机会可以介绍…」
「啊~不过我有阿雪了,还是算啦」
「这样啊」
山野边随口的话语让西野想起搬家那晚的事——深夜去客厅喝水时意外听见的喘息声。他当天就网购了卧室用水壶。
(虽然工作中见过类似场面,但公私带来的冲击截然不同)
正当两人闲聊时,玄关突然传来开门声。
「啊,阿雪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抱歉突然说要休息」
扶着额头的阿雪站在走廊阴影处,声音明显不太舒服。
「晚饭…」
「吃过了。先睡会儿不用管我」
看着一反常态早早归来的室友,西野喃喃自语:
「比平时早了很多啊…」
「奇怪…平时都是凌晨才回,现在正是营业高峰呢」
望着阿雪上楼的背影,西野微微眯起了眼睛。
翌日,津沼高校迎来了期中考试的首日。
在接下来的数日里,学生们将以各学科的考试取代常规课程。那些志在考取大学的学生渴求着更高的分数,而准备毕业后直接就业的学生则祈祷着不要挂科补课。怀着各自不同的理由,所有人都拼命地盯着教科书复习。就连平日充满欢声笑语的清晨时分,此刻的教室也异常安静。
而西野也不例外。
若是从前的他,对这类定期考试根本不屑一顾。只要确保不挂科、不补考就万事大吉,考试期间也总是悠闲地读着文库本消磨时间。考试成绩也永远维持在年级中游的平庸水平——他曾经还自鸣得意地认为这样很酷。
但如今已然觉醒青春意识的西野,开始认真对待学业了。更准确地说,他是希望通过考取好成绩来吸引异性的注意。再加上文化祭时萝丝提出的大学升学可能性,对他而言这简直是双赢的机会。
因此从一大早起,他就全神贯注地复习着教科书。
今天的第一门考试科目是世界史B。
面对这门考验记忆力的学科,平庸脸正全力以赴地进行最后冲刺。不像数学或物理那样可以通过公式推导得分,这门课只能老老实实地死记硬背。由于人际关系恶劣,他自然也拿不到往年的考试真题。
「啊,是松浦同学……」
突然有同学小声嘀咕道。
在失去往日喧嚣的教室里响起的,是已经连续请假数日的学生的名字。自从舞蹈比赛次日开始就再未露面的松浦同学,此刻似乎终于来上学了。
「……」
她一言不发地走向自己的座位,默默从书包里取出笔记本和教科书放在桌上。
同学们像对待易碎品般远远围观着她的举动。因为二年A班的很多人都亲眼目睹了舞蹈比赛当天她的异常行为——那个手持菜刀冲上舞台的事件。
当时为了亲眼目睹竹内君、萝丝和加百莉耶菈等人的英姿,不少学生都聚集在观众席。虽然媒体被管制了,却封不住在场所有人的嘴。
结果就是松浦的病娇属性在全校传开了。
(听说她差点用菜刀捅死竹内君呢)
在这样的背景下,松浦受到的待遇与从前截然不同。就连曾经要好的女生小团体也不再与她搭话。她的孤立程度堪比校园种姓的最底层。
或许正是看准了这个机会——
西野行动了。
他拿着教科书从座位上站起来,径直走向松浦的位置。
教室里顿时骚动起来。
(喂喂快住手,别去招惹她啊)
同学们的目光中充满无声的劝阻。但对渴望青春的西野而言,这种程度的阻碍根本不足为惧。
「早上好,松浦同学。今天是考试第一天,复习得还顺利吗?」
「……」
凭借过去的经验,西野很清楚松浦不是自己能轻易应付的女性类型。所以他并不指望能和她发展什么关系。但另一方面,他对二年A班这个集体仍抱有执念。
在这里获得成功、品尝青春的滋味,才是他的终极目标。
如果班级里出现不和谐因素,他就要主动出面调解。
更隐晦的期待是——同为种姓底层的两人,说不定能在学校里互相扶持。就像他和萝丝的关系一样,物尽其用正是他一贯的作风。
不过在同学们看来,这简直就像是在台风天往风暴眼里冲。
「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我送你去保健室吧?」
他继续亲切地搭话,那态度仿佛两人是多年好友。
这时松浦突然将视线投向他的身后——那里坐着正在与单词本搏斗的志水。忙于备考的班长完全没有注意到西野和松浦的互动。
「喂,班长」
「诶?什、什么事?」
松浦同学叫住了班长。
她的语气与往日截然不同,显得异常平淡。与从前那个总是安静待在教室角落的她相比,简直判若两人。那些刻意讨好的甜腻声线已经完全消失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班长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甚至迟疑了片刻才意识到是谁在叫自己。
「西野君不是班长负责管理的对象吗?请好好管教他」
「诶……」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发言,志水惊讶地眨着眼睛。
困惑只持续了几秒钟。
很快理解了话中含义的班长突然提高了嗓门。
「这、这算什么说法啊!?」
「不对吗?」
「当然不对啊!」
班长涨红了脸大声反驳。
她全力抗拒着。
脑海中浮现出在圣托里尼酒店与平庸脸同床共枕的记忆。理智上她知道松浦不可能知晓这件事,但情感上还是做出了激烈反应——志水本质上是个相当单纯的人。
「……这是什么反应。未免太激动了吧?」
「还、还不是因为你说了这么恶心的话!」
「当着本人的面说这种话,不太好吧?」
「……」
今天的松浦异常冷静。
带着某种超然的觉悟。
她似乎已经明白,事到如今再维持表面形象毫无意义,于是彻底改变了待人方式。即便对方是种姓地位更高的班长,她也毫不在意地挑衅着。
一无所有的松浦,在校园里已然无敌。
「松浦同学,不必为我费心。请不要说班长的坏话」
「少自作多情了。谁为你费心了?」
「是这样吗?」
「当然。都是因为你我才变成这样的」
「原来如此,确实是我的错……」
教室里的气氛变得危险起来。
所有人都在想:
让无敌模式的松浦和西野对话,绝对会引发灾难。看着他们的同学们脑海中都浮现出这样的预感。而首当其冲的班长已经受到了伤害。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被哗啦一声拉开。
出现的是二年A班的第一帅哥竹内君。
「啊……」
有人不自觉地发出轻呼。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向刚到的他。
而竹内也立刻注意到了教室内显眼的西野和松浦。作为舞蹈比赛事件的当事人兼受害者,看到这两人站在一起的场景,帅哥的脚步顿时停住了。
每个人都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短暂的骚动平息后,二年A班再次陷入寂静。
面对与往常截然不同的班级氛围,
竹内略显迟疑。但这犹豫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为了不让人察觉自己的动摇,他以极其自然的态度开口道:
「松浦同学,虽然之前发生了很多事,但如果有什么想说的,我愿意倾听」
「……」
「当然不会勉强你。毕竟我们是同班同学,希望能轻松地交流。我想松浦同学有自己的苦衷,我也有我的立场,如果能在此基础上沟通就太好了」
他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这番话语无可挑剔。
或许正因为如此,松浦的气势明显减弱了。
「……无所谓」
她别过脸去,重新面向正前方坐好。
但这反应反而明确显示她在意对方。
因为对她说话的竹内君,依然如往日般英俊非凡。帅气到让人觉得"今天暂且放过你"的程度。而且他一句责备的话都没说,反而以笑容相迎。
竹内君,完胜。
「诶,骗人,竹内君不是差点被松浦同学刺伤吗?」
「这心胸也太宽广了吧」
「刚才的样子真的让人心动」
「一般人绝对无法原谅吧?」
「换我肯定不敢来教室了」
「竹内这家伙,心理素质也太强了」
「说实话有点崇拜」
「我也是」
「话说为什么松浦同学没被逮捕?」
「算是正当防卫吧?」
「什么意思?」
「听说她原本想刺杀的是加百莉耶菈小姐?」
「真的假的」
「反杀杀人犯也太可怕了」
「不过松浦同学很厉害啊」
「就是因为厉害才不敢靠近」
不仅女生们,男生们也议论纷纷。
竹内君趁机回到座位。
不过实际上他内心也忐忑不安。
生怕下一秒松浦就会从制服里掏出菜刀冲过来。这种危险的想象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被神经病纠缠是他人生头一遭。帅哥暗自决定近期要小心夜路。
至于松浦为何能全身而退,其实是因为她最后的行动阴差阳错救了加百莉耶菈,加上她父亲暗中运作的结果。不过这些内情二年A班的同学们自然无从知晓。
而西野在这一天也再次无功而返,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期中考试首日的午休时分,班长被萝丝叫到了天台。
手机上突然收到一条单方面通知,要求她立即前往天台。考试期间的午休对学生们而言可谓分秒必争,与平日的休息时间截然不同。更何况今天的班长正为没能答完试卷而焦躁不已,这本该是她埋头复习的宝贵时间。
带着满腔怒火推开连接楼梯间与室外的厚重金属门,蓝天之下早已伫立着萝丝的身影。察觉到开门动静的金发萝莉塔从仰望天空的姿态转过身来,连这般随意的举止都透着优雅气质。
这让班长愈发恼火。
「连理由都不说就擅自叫人过来,什么意思?」
「怎么气鼓鼓的呢?」
「我才没生气!」
即将到来的英语考试是她最重视的科目,说是赌上半生也不为过。这份焦虑此刻正灼烧着她的理智。
「不过我对你的心情毫无兴趣就是了」
「……」
这番心思显然没能传达给萝丝。擅自把人叫来却连句感谢都没有,反而用疏离的口吻继续挑衅。
「……我能回教室了吗?」
「不行」
「那、那就快点说正事啊」
「性急的女人可不讨男人喜欢哦?」
「……」
刚见面班长的忍耐就快到极限。
萝丝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继续道:
「有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
「最近有个转学生总往你们班跑对吧?」
「是说加百莉耶菈同学?」
「如果她去你们班时没看见我,希望你能立即联系我」
看来是在谋划对情敌的牵制。略知她们关系的班长立刻明白了对方意图,这反而让怒火更炽。关乎自己未来的期中考试当前,复习时间竟要被浪费在这种事上——更何况当事人还是种姓底层的平庸脸和迷恋他的变态女。
「另外在校外见到他时也请……」
班长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彻底爆发了。
若是平日的她,面对压倒性优势的萝丝绝不敢正面冲突。但就在几天前,她从芙兰西丝卡那里获得了关键情报——关于萝丝身世的致命把柄。作为协助"变态JK紧身衣视频肃清计划"的回报,她成功套出了对方的弱点。
「萝丝同学真以为自己能和他修成正果?」
「……什么意思?」
班长突变的话风让萝丝眼神锐利起来。那曾让太郎助瞬间萎靡的视线,此刻却未能奏效。必须争分夺秒回去复习英语的焦灼,给了志水踏出这一步的勇气。
「虽然知道得不多,但西野君渴望的是学生间的纯爱吧?你有资格享受这种恋爱吗?听说真相时我可吓坏了,没想到你年纪比他的祖父还……」
话音未落萝丝已闪现至眼前。
纤细五指扣住班长咽喉,超越常人的身体能力只需稍一用力就能夺走性命。
「是谁告诉你的?」
「我、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想死吗?」
「要是在这里杀了我,西野君迟早会发现的吧」
「……」
对期中考试的执念,竟让班长克服了恐惧。
萝丝那与娇小身躯不符的怪力正掐着她的脖颈。虽然对这事实感到震惊,但眼看着午休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积压的郁愤、怒意与焦躁终于冲破了志水的理智防线。
——那些从芙兰西丝卡处听来的,关于萝丝的黑历史。
「……不、不用强调老太婆这个词吧?」
「……」
金发萝莉塔突然动了。
以极道踢击的架势,用脚底猛踹对方腹部。
「痛!突、突然干什么啊!」
早有防备的志水在跌坐在地的同时用手肘缓冲,除了手腕关节隐隐作痛外,只有手肘轻微擦伤。
「你和芙兰西丝卡有联系?」
「是她先找上门的!不是我主动的!」
「…这样啊」
萝丝向前踏出一步。
班长立即绷紧身体准备防御——
然而对方只是从她身旁经过,径直走向通往校内的楼梯间。这出乎意料的发展让志水愣在原地。
「联络的事,别忘了哦?」
「……」
最后丢下这句话,萝丝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
直到确认敌人彻底离开,志水才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回味方才的交锋,她对自己超常发挥的表现感到不可思议。
「……真是受够了」
仰头望去,秋日晴空填满了她的视野。
——志水千佳子,对阵萝丝的首胜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