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的最后一天,班长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原因很简单——考砸了。虽然试卷还没发下来,但她自己估算的分数已经足够令人绝望。除了英语会话勉强达标外,其他科目全军覆没。
「……完蛋了」
她把脸埋在课桌上喃喃自语。距离最后一科考试只剩片刻,却连翻开教科书的力气都没有了。从午休开始就一直维持这种状态。
更雪上加霜的是那个考试成绩赌约。尽管她努力不去想,但无形的压力依然沉甸甸压在肩头。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开心果荻野。这个平时插科打诨的家伙此刻正埋头苦读,连入学以来始终稳定的中游排名都打算突破。要是往常,就算考试期间他也肯定优先和朋友聊天。
「喂荻野,突然装什么好学生?」
「考试期间认真学习不是很正常吗?」
「临时抱佛脚有屁用?这家伙明明是个笨蛋吧?」
最近受班长低气压影响的铃木君,脾气也变得阴晴不定。就像受美股波动影响的日经指数似的。连陪聊的竹内君都提不起劲。
「体育特招要是挂科也不行吧?」
「我才不会挂。上课好歹听了点,及格没问题」
「是吗?」
「我要是有阿竹这成绩,就给班长当家教了」
铃木君望着瘫在桌上的志水说道。竹内君的回答却很平淡:
「绝对没戏。班长可是瞄准东京外国语大学的」
「也是啊」
「不过铃木要是靠足球进大学,英语也是必修吧?想当职业球员的话,至少日常会话水平总得有,否则将来肯定后悔」
「哈?为啥啊?足球选手不都有专属翻译吗?」
「那只是顶级球星的特权吧。现在J联赛外援这么多,国际友谊赛也越来越频繁,杂志上说有追求的球员二十岁前就会学外语」
「…真的假的」
「我也是道听途说,实际情况不清楚」
铃木君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要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英语。明明只要撑过最后一科就能参加庆功宴,此刻却如坠冰窟——这个话题的阴影恐怕要延续到考后很久。
「对、对了阿竹,那个赌约你填的擅长科目是啥?」
「现在说出来多没意思」
教室里所有人都在为考试拼命。有人为了升学,有人为了零花钱,有人为了在异性面前炫耀。但总有例外——
松浦同学正坐在座位上玩掌机。
「哔哔」的电子音格外刺耳。
她课桌内外连本教材都找不到,对考试毫无兴趣。原因在于账户里那笔巨款——和西野一样,舞蹈节事件后,加百莉耶菈的父亲打来封口费,足够她奢侈地过完这辈子。
所以她放弃了学业。
抛弃了校园生活。
无论动机如何,她确实用身体保护了加百莉耶菈。这份功劳让她提前开启人生简单模式。昨天敢对班长出言不逊也是仗着这份底气。即便被校园社交圈排斥,她也无所畏惧。
周围投来嫉妒的目光,但没人敢出声。「菜刀松浦」——这个近日流传开的外号让她所向披靡。
预备铃突然响起。
「啧,到考试时间了…」
西野的嘀咕让同学们一阵烦躁。
同日午休刚过不久,萝丝接到芙兰西丝卡联络后,立即赶往西野居住的合租屋。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放弃了期中考试剩余的科目。
虽然之前被严令禁止擅自行动,但这次事态紧急不得不调动她。抵达现场后,萝丝运用天生的身体能力和开锁技术潜入屋内,成功抵达三楼西野的房间。
「芙兰西丝卡,已到达目的地」
她对着手机说道。听筒传来与往常无异的回应:
『确认是从三楼入侵的』
「已经检查完毕」
『你现在具体位置?』
「你报告中提到的他的房间」
『哎呀是吗?动作很快嘛』
她此次被紧急调动的理由,是西野居住的合租屋遭到非法入侵。在住户返回前确认内部状况,就是萝丝今天的工作任务。
意外获得潜入心爱之人房间的机会,让她心情复杂难明,既欣喜又烦躁。
「话说监视那边如何了?」
『正在追踪入侵者。不过中途似乎跟丢了…』
「真是没用」
『所以才认为不是偶然入侵』
负责监视合租屋的人员是芙兰西丝卡安排的。约一小时前发现有人入侵西野住处。考虑到与【Normal】的关联,在报警前先派出了萝丝。
「考试期间差遣学生,真是无可救药的大人」
『说什么呢?这才是你的本职工作吧?』
「话说那孩子也跟着来了,我该如何处理?作为下属,这种时候理应听从上级指示」
萝丝的视线从房内移向身旁。那里站着同样身穿校服、正在查看被翻乱房间的加百莉耶菈。
『那就交给你妥善处理了』
「又要推给我?」
『那就拜托了』
「好吧」
结束通话的萝丝将手机收进裙袋。
随后转向身旁之人。
察觉到这一连串动静,加百莉耶菈发出疑问:
「这是怎么回事?姐姐大人」
「查明真相就是你我的任务」
「原来如此」
两人对视一眼,再次环顾房间。午休将结束时,原本在座位上接电话的萝丝突然起身决定回家。觉得可疑而跟来的,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加百莉耶菈。
即使萝丝回答简练,这满地狼借的景象也足以让加百莉耶菈明白事态严重性。
墙角的收纳柜翻倒在地,原本存放的物品散落房间各处。地板上满是书本衣物等私人物品,几乎无处下脚。
「既然擅自跟来,应该不会拒绝帮忙吧?」
「若是对他有益,我愿意协助」
意见似乎达成一致。
曾经多次发生冲突的二人。即便如此,提出建议的萝丝自不必说,被搭话的加百莉耶菈也坦率地点头应允。虽不能保证这种协作关系能维持到最后,但至少在此刻,双方都展现出了配合的姿态。
「我来检查上方,你负责下方」
「明白了」
若是能顺利解决,或许能得到西野的夸奖——怀着这般淡淡的期待,两位萝莉塔在此刻选择了联手。相互点头示意后,各自调整状态投入调查。
就在此时,房间角落突然响起窸窣声。
二人立即转向声源方向。
在杂乱不堪的室内角落,掉落在地的制服下方有什么正在蠕动。约莫拳头大小的物体时动时静,在西野的制服外套底下不安分地移动着。
「姐姐大人,那边有东西」
「嗯,看到了」
加百莉耶菈话音刚落,萝丝突然想起:
直到数日前还共同生活时,那个男人曾在房间里饲养仓鼠。对于这个独占西野宠爱的存在,她记不清嫉妒过多少次。
「他住的房子会出现老鼠吗……」
加百莉耶菈朝着地上的制服抬起手臂,
准备施展与平庸脸如出一辙的奇妙能力。
「等一下」
「为何?」
「那是他饲养的宠物仓鼠」
「原来如此」
萝丝制止的同时走向制服堆,从外套下方捧起蠕动的物体。突如其来的接触让小家伙在外套里激烈挣扎起来。
萝丝环视房间,
在稍远处发现了滚落的笼子——与她同居时见过的款式相同。虽然笼身多处凹陷变形,所幸没有破损。
她将外套鼓起处对准笼口。
数秒后,毛茸茸的小生物从布料缝隙间探出头来。果然是记忆中的那只仓鼠。万一不慎弄死,不知会遭到西野怎样的责备。
确认仓鼠回到笼中,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确实与野鼠不同呢」
「嗯」
「这只仓鼠要如何处理?」
「稍后托付给他的熟人」
「明白了」
「那就按原计划继续吧」
相互颔首后,她们重新展开对合租屋的调查。
这一天,津沼高中二年A班结束了期中考试的全部日程。
放学后的教室里,学生们交谈的喧闹声此起彼伏。与考试期间的安静氛围截然不同,从学业中解放的同学们正与好友热烈讨论着接下来的安排。
这是为庆祝考试结束而筹备的聚会。
有些人连班会结束的铃声都等不及,第一时间冲出了教室。其他人也按捺不住兴奋,高声讨论着聚会的地点和人员。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以竹内君为中心、聚集了帅哥美女的小团体。与文化祭时的全员聚会不同,这次只限精英阶层的顶层种姓参加。
「那么,我们这就出发吧」
随着竹内君一声令下,周围响起阵阵欢呼。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相比之下,西野显得格外落寞。
(……)
理所当然地,没有人邀请他。
现在只需收拾好东西回家就好。
按照最近的惯例,萝丝和加百莉耶菈总会来找他。但今天两人都请假没来。虽然西野并不觉得遗憾,但心底确实涌起一丝寂寞。
教室里依然孤独的平庸脸。
不过现在的他,还有另一个能获得慰借的地方——
新搬入的合租屋。
回到家就能见到下班回来的黑辣妹。
尝过与她交谈甜头的西野并不太沮丧,开始整理随身物品。脑海中浮现放学后的计划:不如去超市买个稍贵的蛋糕,山野边一定会开心吧……
如此想着,
他不合时宜地雀跃起来。
但他的人生向来事与愿违。
「啊,找到了!西野!喂,西野!」
教室后门出现一个陌生校服的女生。
似曾相识的声音让西野停下收拾的动作。转头望去,竟是那个白辣妹——曾在合租屋见过的黑辣妹的朋友。
「……你怎么在这里?」
「咦,麻由?为什么?」
理沙也惊讶地出声。看来前几天她说在合租屋与白辣妹相识并非虚言。这女孩似乎叫"麻由"。
虽然年龄相仿,但与众不同的校服款式让她在教室里格外醒目。再加上夸张的辣妹装扮,更是吸引全场目光。留在教室的学生们纷纷投来好奇的视线。
「居然能混进学校」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跟我来!」
「至少先说清楚什么事」
「山野边和阿雪出事了!」
白辣妹神色慌张地说出这句话。
西野立刻摆出讥诮表情,觉得这是个表现的好机会。而她环顾教室后,目光突然停在某处。
「那边那个帅哥就是竹内君吧?」
教室一角,正准备去聚会的人群中,她认出了相貌出众的竹内君。
「就是那个跟黑道干架救出同学的人对吧!」
「……我?」
这危险的发言让竹内君内心震惊。
他强装镇定地回应:
「求你了!一起来帮忙吧!」
面对白辣妹突如其来的请求,
西野一行人不得不转移谈话场地。
离开二年A班教室的一行人来到了校舍背面。
成员以白辣妹为首,包括西野、竹内君、理沙、班长和铃木君共六人。他们让原本要一起参加庆功宴的同学先开始,自己则单独行动。
除了西野和竹内君外,其他人都是因各种缘由跟来:理沙与白辣妹相识所以同行,与她交好的班长紧随其后,而想在班长面前表现的铃木君也抓住机会跟了过来。
「山野边被绑架了?」
「对、对对!」
白辣妹带来的消息让众人脸色骤变。
她焦急地继续解释:
「我去她家玩时,亲眼看见她在路边被塞进车里!一辆面包车从后面靠近,几个可疑的男人围上来强行把她拖上车带走了!」
「报警了吗?」
「当、当然报了!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听到如此危险的事件,在场所有人都绷紧了脸。竹内君也为这突如其来的绑架案震惊不已,联想到刚才教室里提到的"黑道"言论,不好的预感在帅哥脑海中盘旋。
唯独西野依旧从容不迫。
「那你的事到此为止」平庸脸冷淡地说。
这副游刃有余又讥诮的态度令人火大。
白辣妹也不例外。
她一巴掌扇在西野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中,瘦弱的豆芽菜踉跄着单膝跪地——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这姿势竟有几分帅气,让白辣妹更加愤怒。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听人把话说完」
「这种说法方式最让人火大了!」
在场所有人都对白辣妹的话表示赞同。
大家早就忍无可忍了。
「且不论对方是谁,区区学生能做什么?既然已经报警并提供信息,就该安静等待。拉竹内君下水又能怎样?难道你觉得没有装备和组织力的学生能比警察更有效率?」
「但是……」
「涉及人身的案件,这个国家的警方相当可靠」
「……」
这番自以为是的说教彻底激怒了白辣妹。虽然他是基于亲身经历陈述事实,但周围人根本不买账。同学们看着两人的互动,脸上写满"你去死吧"。
然而这次,竟有人声援平庸脸。
「我也认为西野说得对」
是竹内君。
他清楚如果西野在这里被驳倒,下一个被针对的十有八九就是自己。所以即便对方是平庸脸,他也不得不表示支持。
竹内君并不认为自己能战胜光天化日之下敢绑架他人的对手。
面对这样的他,白皙辣妹投来仿佛要刺穿人的目光恳求道:
「但是竹内君和西野关系很好吧?被绑架的是和西野同住共享公寓的女孩子呀!所谓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求你了!哪怕只是商量一下也好……」
「嗯?」
帅哥唇间漏出疑惑的音节。
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咦、咦?不是听说你们是朋友吗……」
「……」
竹内君的视线转向西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注视着西野。当然,白皙辣妹也不例外。
「……只是参加过同个社团的关系。不算说谎」
这下可苦了平庸脸。
看来在辣妹面前耍帅的报应来了。故意别过脸的举动,分明就是蓄意为之。
「总之先搁置这家伙的说辞吧」
考虑到对方与理沙相识,竹内君用相对温和的语气继续道。若换作陌生男子,恐怕早就二话不说挥手告别了。
「不知你听到了什么传闻,但我和西野都只是普通学生。先前或许因种种缘由引发过小骚动,不过那也不过是侥幸罢了」
竹内君像开导般说着。
「交给警察处理肯定没问题的」
「可、可是……」
「我们贸然行动反而会给周围人添乱」
「……」
美男子接替平庸脸完成了失败的说服。那张高偏差值的俊脸让白皙辣妹气势渐弱。她开始相信交给警察确实更妥当。美男子的话语就是具备这般说服力。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声突兀响起。
来源正是西野。
「……」
尽管裤袋里的手机持续震颤,他仍选择无视继续对话。反倒是在场其他人在意得不行。平庸脸的手机不知疲倦地震动着,间歇片刻便再度嗡鸣。
「喂,西野……」
「无妨」
坚持优先与同学交谈的平庸脸。
学校,超喜欢。教室,最棒了。——虽然被优先对待的这边只觉得多管闲事。
「西野君的手机总在微妙时机响呢」回忆起过往情景的委员长暗自嘀咕。文化祭筹备时也发生过类似状况。
她所不知道的是,街舞同好会活动室里也总上演这幕。
或许竹内君也记得这些,烦躁地提高了音量:
「早说过这样会让人在意啊」
「……明白了」
在同学谴责下,平庸脸不情不愿掏出手机。
来电显示:马奇斯。
「是我」
极致简短的应答让在场众人青筋直跳。
该不会是闹钟吧——甚至让人怀疑是否真在通话。
但当事人全然不在意。
他端着十足架子继续通话:
『反复来电抱歉,关于之前委托的事』
「真是及时雨」
『现在能来店里一趟吗?』
「……什么意思」
『目标有动静了』
「原来如此」
『要为调查对象安危考虑的话,最好抓紧』
「明白了,马上到」
西野断定这与辣妹所述事件有关,当即决定了放学后的行程。
利落挂断电话。
全程不足一分钟。
「抱歉有急事,先告辞了」
「啊、等、等一下!」
无视辣妹的呼喊,西野径直走向校舍后方。
无论这边讨论出什么结论,他都已决定为黑衣辣妹行动。步伐毫无迟疑。离开学校的平庸脸在校门前拦下出租车,直奔六本木马奇斯的店铺。
(『是我』『真是及时雨』『……什么意思』『原来如此』『明白了,马上到』『抱歉有急事,先告辞了』)
留在校舍后的众人,以难以形容的表情目送那道背影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