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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内同学 二〉

    同一天,班长接到了理沙发来的校内召集。对方声称无论如何都想在休假期间当面谈谈。指定的会面地点,是校舍后方人迹罕至的空地。顺带一提,从那里再往前走几步,就能抵达萝丝和竹内同学纠缠的场所。

    「理沙这么郑重其事地叫人还真少见呢。怎么了?」

    依旧穿着制服来到现场的志水问道。

    由于班长的职务性质,她经常会在假日造访学校。更何况对方是同班交好的女生,自然不必刻意戒备,就像平日上学般随意赴约即可。理沙站在距离她两三米的位置,班长此刻正走向这位先到的友人。或许是校园环境的缘故,理沙也和平常一样穿着校服。

    「抱歉啊班长,突然把你叫出来」

    「没关系哦?是有事情要商量吗?只要我能帮上忙尽管说」

    原本班长计划今天也要从早到晚埋头书桌。既要处理芙兰西丝卡委托的工作,又惦记着临近的升学考试,她本打算近期优先学业——虽说人际交往也很重要。

    但既然是同班同学的请求,她还是会不假思索地赴约。看着满脸歉意的理沙,志水露出温和的微笑。

    面对这样的态度,理沙的肩膀却突然颤了颤。

    「理沙?」

    理沙是以活力见长的美少女。她开朗的性格既能凝聚女生群体,又是班级里的气氛活跃专家。目睹她此刻畏缩的模样,班长不禁心生疑惑——莫非是相当严重的困扰?

    想到这里,班长端正了态度。

    最近接二连三的冲击事件让志水屡屡陷入情绪低谷。虽然她不断告诫自己要振作精神避免影响学业,却越来越难以维持内心的从容。

    这时她脑海中忽然浮现某个永远我行我素的身影。

    「班长,接下来我要说的事……」

    「嗯、嗯。尽管说吧,我会认真听到最后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

    看着理沙一反常态的踌躇姿态,班长的心跳加速了。

    志水绷紧表情,准备迎接接下来的话语——脑海中不断浮现又消散着各种疑问。难道是昨天庆功会上的骚动引发了什么问题?还是说松浦同学的事又让其他女生议论纷纷?最近二年A班的烦恼可谓层出不穷。

    与此同时,理沙却低着头,视线垂落,仿佛盯着自己的脚尖。刘海遮住了她的表情,而裙摆旁紧握的拳头正微微颤抖着。

    班长的不安如鳗鱼般直窜而上。

    「快点说出来吧」——这才是她的真心话。

    或许是感应到了志水的期盼,理沙再次抬起头。

    「班长,那、那个……!」

    「嗯?」

    重振气势的理沙突然高声宣告:

    「我——我喜欢班长!求求你,和我交往吧!」

    假日的校舍后方,理沙的声音格外响亮。

    若是平日,或许会被旁人听见。但今天学校空无一人。从位置来看,竹内同学倒有可能听到——可惜此刻他正被萝丝掐住脖子命悬一线,根本无暇他顾。

    「是作为女孩子的那种喜欢!我、我是认真的!」

    满脸通红的理沙呐喊着。

    「又来了些让人没法专心学习的事呢」——志水如是想。

    就在竹内同学被萝丝揍得半死不活、班长遭到理沙告白的同一时刻,西野正从萝丝宅邸赶往合租公寓。他打算趁着休息日把新住处好好打扫一番。

    刚踏入客厅,就看见两位室友——黑辣妹与阿雪正在收拾一片狼借的屋子。他们手里拿着从便利店新买的抹布,用力擦拭着沙发。某个金发萝莉留下的污渍经过一夜风干,已经牢牢黏在了皮革上——那是萝丝的尿液。

    「你们俩已经回来了啊」

    「哦、哦!西野老弟!」

    「早呀,小西……」

    被称作"小西"的瞬间,山野边突然捂住嘴露出糟糕的表情。西野苦笑着摆摆手:

    「没事,那女人没跟来」

    「真、真的?对不起啦~」

    「无所谓,随你们怎么叫」

    实际上西野暗自窃喜,被女生取绰号让他有种青春校园剧的错觉。

    「听山野边说这次多亏你帮忙…说实话离谱得像编的,但既然我们能平安回来…」阿雪扔掉抹布走过来,黑辣妹也跟在他身后。

    「我只是碰巧在场罢了」

    「可确实得救了,没想到你这平庸脸还挺能打」

    「谁知道呢」

    西野刻意保持讽刺语气。他不想透露细节,免得被追问自己身上的谜团。阿雪苦笑着继续道:

    「还有…把你也卷进来真是抱歉」

    说着突然深深鞠躬,身旁的山野边也跟着弯腰。

    「算不上什么麻烦」

    「要是你没来,我们肯定会死得很惨…这份恩情怎么谢都不够」

    「小西最棒啦!」

    西野心情复杂地沉默着。毕竟实际出手的是萝丝,而自己冲动斩伤她的事还没了结。虽然今天看似风平浪静,但以那家伙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更别提还欠着救宠物的情分。

    「既然是室友,互相帮忙很正常」

    「…关于这个」阿雪突然压低声音,「我们决定搬走了」

    「……」

    一旁的山野边也神情肃穆地注视着他。

    平庸脸判断这似乎并非玩笑——虽说眼下本就不是该开玩笑的场合,但过着每天都很荒诞的生活,让他早已习惯对各种可能性保持警惕。

    「如果是在顾虑我,那大可不必」

    现场弥漫的讽刺氛围逐渐升温。

    阿雪并未退缩,继续道:

    「就算如此,也可能给邻居添麻烦吧?而且想到可能再次遇袭…我实在没勇气继续住在这里。也想好好保护山野边啊」

    袒露心声的柳田展现出平日不愿示人的真实想法。

    「这样啊……」

    平庸脸则摆出傲慢态度回应。

    依旧缺乏沟通技巧。

    换作竹内同学,应该能用更得体的话送别吧。

    「明白了」

    「抱歉啊,你才刚搬来就…」

    「无所谓,谁都有难处」

    看着满脸歉意的阿雪,西野紧接着说:

    「我会留在这里。遇到困难随时可以找我」

    觉察到离别气息的平庸脸全力维持讽刺形象,刻意用耍帅台词收尾。

    「啊、嗯,多谢」

    「小西也太装了吧?笑死人了」

    「…有吗?」

    「超——有的!」

    之后平庸脸一边闲聊,一边参与大扫除。虽然山野边和阿雪以"是我们弄乱的"为由拒绝帮忙,但西野执意加入——这可能是与室友最后的共同作业,岂能错过。

    当包括自己房间在内的整间屋子收拾完毕时,夕阳已透过窗户洒进来。最后三人共享了山野边准备的晚餐。夜幕降临后,黑辣妹和阿雪便收拾行囊悄然离去。

    「……」

    望着拖行李箱远去的两人身影,站在街角的平庸脸心中泛起淡淡寂寥。

    从今天起,这栋房子将成为他一个人的居所。

    「……回去吧」

    他自言自语地转身朝家走去。

    刚迈出几步,一辆汽车闯入他的视野——从与两人离去相反的方向驶来。这辆看似昂贵的外国跑车本该挂着白色车牌,却嵌着蓝色牌照。

    车子横挡在西野面前,停在了家门口。

    车窗里探出芙兰西丝卡的笑脸。

    「哎呀?在这种地方偶遇真是巧合呢」

    「……是你啊」

    站在车前的平庸脸皱起眉头,而她依然笑容明媚。

    「今天心情不好。赶紧让开」

    「人家好不容易帮你打点好各种事情,这态度可真过分」

    「……什么意思?」

    芙兰西丝卡轻描淡写的话语让他的浓眉猛然一颤——那对从来不好好修剪的粗眉。班上同学虽然都想着"好歹拔掉或剃一下啊",却没人敢提建议。毕竟就算整理了,看着肯定更火大。

    「让没有医保的伤患住进医院,安排新住处,还处理了警察的后续事宜哦?要是拜托你那些朋友办这些,知道要花多少钱吗?——虽然最后多半还是会落到我头上就是了」

    看来山野边和阿雪的离开另有隐情。

    「他们本人同意吗?」

    「当然啦。正常人谁会继续住在被破坏的房子里?」

    「……」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把大部分相关人士都处理掉了,同样的事应该不会再发生。啊~为此我又得忙活了,想想是不是该收点谢礼呢?」

    「……原来如此」

    「听说这次是萝丝帮了大忙?」

    「啊,欠她人情」

    「那对我稍微温柔点也没关系吧?」

    芙兰西丝卡的说辞确实在理。

    在这场事件中,西野确实欠了那对金发二人组不少人情。但即便如此,他心中仍有芥蒂,这让他无法坦然对眼前之人道谢。

    「那火灾的事就一笔勾销吧」

    「你该不会是在说你公寓那件事吧?」

    「不然呢?」

    「当然不是,别说傻话了」

    「但这时机未免太巧」

    「关于时机这点,我们也很惊讶呢」芙兰西丝卡耸耸肩,「本来还打算给无处可去的你安排临时住所,没想到你当天就找到新家,真是让人头疼」

    「……」

    「我倒无所谓你住哪儿。那种老旧公寓反而更容易监听动静呢。虽然萝丝似乎很在意,但我可没闲工夫管这么多」

    「…是吗」

    「若还是怀疑,大可以去消防署查查起火时间。那时候那孩子正和你在一起吧?」她意味深长地眯起眼,「虽说你总爱疑神疑鬼,但我好歹是那孩子的监管人呢」

    西野确实没核实过起火时间。话说到这份上,再怀疑就太不识趣了。看来这次搬家纯属巧合,他心中的疑虑如泄气皮球般消散殆尽。

    突然沉默下来的平庸脸,此刻格外在意自己对萝丝的粗暴态度。

    「话说你们班有个叫竹内的孩子吧?」

    「…竹内怎么了?」

    「他和【Normal】关系很好吗?」

    听到【Normal】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西野的眉毛又抽搐起来。同班同学的名字与这个代号同时出现,让他瞬间绷紧神经。

    「敢动竹内的话,就算是你们我也不会客气」

    「哎呀,这可麻烦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随口问问罢了」

    西野阴沉着脸紧盯对方。

    「就聊到这儿吧,告辞」芙兰西丝卡嫣然一笑。

    「…啊」

    随着她缩回车内,引擎发出低沉轰鸣。平日定会纠缠不休的她,今天却意外干脆。跑车掠过西野身侧,转眼消失在街道尽头。

    他站在原地,直到车尾灯彻底看不见为止。

    就在同一天夜里,竹内同学正在自家卧室里苦恼不已。

    他面前的学习桌上摆着从附近宠物店买来的透明塑料饲养箱,里面装着十几只作为活饵出售的小白鼠,正窸窸窣窣地窜动着。当他用滴管将采集自自己口腔的唾液滴在其中一只身上时——

    「滋……」

    液体刚沾到鼠毛就发出腐蚀声,接触部位的毛发瞬间溶解。白烟伴着滋滋声升腾,侵蚀很快穿透表皮向肌肉组织蔓延。小鼠疯狂挣扎起来,吱吱惨叫在房间里回荡。竹内同学死死攥住它,看着剧烈抽搐逐渐变成微弱痉挛,不到五分钟就彻底不动了。

    腹部被唾液沾染的部位已经溃烂,就像浇了强酸。但局部灼伤本不该致命,出血量也很少,小鼠却死了。

    「……」

    这已是第三只了。

    把尸体塞进脚边的垃圾袋后,竹内同学颓然趴倒在桌上。三次实验都呈现相同结果——沾到他唾液的小鼠必定溃烂而死。想起萝丝说过的"毒"字,他盯着鼠尸确认了这种可能性。但意识到毒素竟源自自身时,强烈的自我厌恶席卷而来。

    「……这种设定真的饶了我吧」

    无人倾听的抱怨暴露了帅哥的崩溃。本来和萝丝的关系就够棘手了,作为校园阶级顶点的她根本不容忽视。想到明天开始不得不面对的社交地狱,他太阳穴阵阵抽痛。

    「……」

    重新抬头的竹内同学决定优先排查身体异变。毕竟继续放任可能危及家人。他盘算先观察一周,实在不行再向父母坦白。

    「好……」

    通宵实验就此展开。从唾液到泪液、汗液、血液甚至精液,所有体液都被采集来测试。躲在房里进行的实验既狼狈又恐怖,不断蚕食着他的精神防线。

    最终所有小白鼠无一幸免——竹内同学的每滴体液都造成了程度不等的腐蚀,部分直接致死。当最后一只实验体咽气时,晨光已染亮窗帘。他得出一个绝望结论:

    「这样根本没法跟女生上床啊……」

    失去异性交往可能性的帅哥,在黎明时分陷入了人生最大危机。

    那天夜里,萝丝的宅邸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女主人皱着眉头将访客迎进客厅,对方却毫不客气地径直走向沙发坐下。

    「所以,结果如何?」

    「十有八九他并不知情」

    「这样啊……」

    两位金发女性相对而坐。发问的是娇小可爱的萝莉体型少女,回答的则是身材婀娜的美人——来访者正是芙兰西丝卡。

    「居然没被【Normal】察觉,真不简单呢」

    「确实」

    「萝丝酱是怎么想的?」

    「应该立刻杀掉」

    「哎呀,这么激进可不行哦」

    显然萝丝对竹内的怨恨仍未消散。

    而芙兰西丝卡却显得心情愉悦。

    「我倒想把他控制起来」

    「你不觉得对方可能盯上他了吗?」

    「这点当然要重新调查。上次排查时什么都没发现呢。毕竟他父母是本地扎根的医生,调查起来特别方便」

    「这样啊」

    「无论如何都不准杀他哦?萝丝酱」

    「不能保证」

    「但他本人并不知情吧?如果被你杀掉的事情败露,别说合作了,搞不好连你都会成为【Normal】的目标哦?」

    刚通过施恩西野洗脱轻浮罪名的萝丝,终于向目标迈进了一步。想到明天能在学校见到心上人,她就雀跃不已。她恨不能立刻缩短与他的距离。

    然而对竹内的憎恶仍在心中翻涌。

    她甚至觉得,就算因此被西野怨恨也无所谓。事实上,前几天她就差点冲动行事。如果当时竹内没有突然毒发,现在恐怕早已被西野驱逐。

    这究竟是福是祸,她自己也说不清。

    「目前我能透露的就这些了」

    「辛苦。说完就请回吧」

    芙兰西丝卡晃着啤酒罐:「你这住处比报告里写的更隐蔽呢。借宿一晚总可以吧?反正你独居,客房总有空着的」

    「立刻回去」

    「稍微通融下嘛」

    时近午夜,懒得回酒店的芙兰西丝卡显然打算喝到睡着——这位已有半年没回过海外住所的大忙人。

    「这就是擅自泄露我秘密之人该说的话?」

    「什么隐私?」

    「那个在西野身边打转的碍眼女人」

    志水的面容浮现在芙兰西丝卡眼前——昨天刚通过电话的少女。

    「她可是我的得力助手哦」

    「无聊的玩笑」萝丝冷笑,「那种小鬼能成什么事?」

    「多亏她解决了我的难题呢」芙兰西丝卡故意夸张比划,「你也该拓展业务范围了,总不能永远靠蛮力解决问题吧?」

    这番借题发挥的调侃让金发萝莉沉下脸。

    「那你今后找她合作去」

    「我更好奇你昨天的报告」

    「……昨天?」

    萝丝想起邮件里那句:【双手被缚状态下制服两名成年男性】

    「还提到是单亲家庭吧?」芙兰西丝卡指尖轻叩沙发扶手,「真方便呢……」

    浑然不觉的班长,命运齿轮已然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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