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蛇』的老大──我无论如何都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在加尔迦多帝国的土地上,克劳斯完成了一场重要的会面。
从前侵略故乡迪恩共和国,和莱拉特王国及芬德联邦作对,引起世界大战的国家。不仅是迪恩共和国的间谍眼中最需要提防的大国,更重要的是,那里有着和克劳斯本身牵扯极深的组织。
──加尔迦多帝国的神秘间谍团队「蛇」。
收留孤儿克劳斯并将他抚养长大的间谍团队「火焰」是因他们而毁灭。身为组织内排行第二的师父向「蛇」倒戈,除了克劳斯外其他人都因此丧命。
克劳斯为了追查「蛇」的目的,曾经好几度和成员交手,而就在某一天,自称「蛇」的老大的人物寄了一封信给迪恩共和国的谍报机关。
──【我们愿意投降。可以让我们和「燎火」见面吗?】
虽然猜想可能是陷阱却无法逃避。
克劳斯紧急前往加尔迦多帝国,来到和首都达尔顿稍有距离的郊外,一栋位于山丘上的荒凉宅邸。在有着干涸喷水池、摆了桌子和花园椅的冷清院子里,他早已在此等候。
那是一名不到二十岁的美少年。五官的轮廓不深,看起来宛如面具般缺乏生命力。浏海长到盖住脸上的眼镜边缘。身上穿着做工精致的名牌外套,从挺拔的坐姿也能窥知其优雅的气质。
「蛇」的老大还是一名少年的事实令克劳斯相当惊讶。
「全部说来听听。」
克劳斯在他的正面坐下。无论对方多么可恨,既然对方希望见面谈谈,就必须表示最低限度的礼貌。因为克劳斯是间谍。
「既然你说自己是『蛇』的老大,那就把一切都说出来。『蛇』的成员、目的、组成原由,还有基德为什么要加入『蛇』。」
他没有疏于观察。
除了眼前的少年外,四周没有其他人的气息。视线所及之处也没有枪和摄影机之类的物品。没有机械之类的运转声,几近无声。
「你每撒一个谎,我就折断你的手指。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即使真的动手应该也不会有问题,克劳斯做出这样的结论。
眼前的少年没有带任何同伴前来。只要克劳斯有意,他大可将少年打昏,神不知鬼不觉地移送到别的地方。
「呵!」
少年发出像在吐气的声音。
克劳斯沉下脸。因为那是丝毫没有紧张感的笑声。
「啊,抱歉,我不是在笑你。」
少年摇摇手。
「是因为我觉得有点开心,没想到这么可疑的邀约你竟然会愿意前来。你难道没有怀疑椅子被动了什么手脚吗?」
「我看得出来有没有陷阱。」
「『苍蝇』──不对,基德的徒弟果然很大胆。如果说不恨你那是骗人的,不过我对你果然只有尊敬之情。」
克劳斯本想反问为什么恨自己,但是回头想想,他应该是指「白蜘蛛」的事情吧。那是被克劳斯逼到自杀的他的部下。除此之外,克劳斯也将其他好几名部下逼入毁灭绝境。
「──『红蜂』。」少年说道。
「……?」
「这是我的代号。为了对『红炉』表示敬畏之意,于是我用了其中一个字。」
「………………」
「蛇」的代号会统一使用颜色似乎是从她开始的。
同时产生不愉快和恍然大悟的情绪,克劳斯蹙起眉头。
「你特地把我叫出来,是想看我长什么样子吗?」
克劳斯不打算和他闲聊。他是抱着和对方厮杀的心理准备来到这里。他的衣服背心里藏有手枪的枪套。
自称红蜂的少年像要逃避朝自己释放的怒气地站起身。
「……我们换个地方吧。」
用听来有些不自然的声音说完,他便迳自从克劳斯身旁走过。
错身而过时,只见他将嘴巴用力抿成了一条线。
海啸、火山、战争、避暑。自古以来,权力人士在山丘上兴建宅邸的理由有很多。
红蜂将克劳斯找来的宅邸所处的山丘似乎也是其中之一,路上经常可见巨大的豪宅。褐色砖墙绵延不绝,以银杏树为主的行道树在路旁林立。铺设石板的道路上响起两人的脚步声。
没有其他行人。
红蜂正朝着车站的方向走去。应该迟早会抵达热闹的车站前。
「你最近有拜访过加尔迦多帝国吗?」
红蜂边走边开口问道。
「我最近这一年都在合众国。」克劳斯简短回答。
「合众国?」
克劳斯没有回应红蜂的反问,而是默默观察他的反应。
从他眨眼的次数些微增加来看,他似乎不明白克劳斯的意图。
「既然如此,那你并不清楚近年来帝国的政治情势喽?」
「怎么可能,我全部一清二楚。」
「具体而言?」
「我说了,是全部。」
没有意义的问题。间谍不可能会透露自己握有多少情报。
红蜂似乎也有所察觉了,他以「既然这样,那你或许已经知道」作为开场白,继续说下去。
「自从在大战中战败之后,加尔迦多帝国就一直处于经济不稳定的状态。由于赔偿金额庞大,再加上发生弗里德里希工业区遭莱拉特王国占领的事件,使得国内产生了严重的通货膨胀,汇率更是一直剧烈起伏。许多工厂倒闭,失业的劳工频频引发暴动。」
红蜂微微将视线往右边移动。
围绕宅邸的砖墙上贴着一张海报。上面用鲜红色的字写着「光耀高贵的帝国人民!」的标语。
「结果,因为希望大幅改革这个国家的激进政党得势──」
红蜂看着海报的表情中隐约带着阴影。
「──使得政治演变成了街头暴力。」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眼中却流露出愤怒。
「游行﹑集会,以及抗争。对立的党员们一再走上街头示威,伤害事件频频发生。明明都是这个国家的国民,大家却不断彼此伤害。最重要的议会则是比起政策更重视作秀,一直处于空转的状态。」
由于早就得知这些事实,克劳斯并不感到意外。
整个国家好比昏了头似的为政治狂热。各政党举办政治集会向参与者募款,不断吸收党员。集会后党员开始上街游行,展示党旗和党歌,主张自己的正当性。
结果因游行未经许可,而和取缔的警察或其他政党爆发冲突的情况并不少见。
克劳斯回了一句「真教人遗憾」。
红蜂一脸不悦地挑起眉毛。
「──是迪恩共和国的间谍在背后操纵。我没说错吧?」
微微带刺的语气。
这是他第一次被激发出强烈的情绪。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克劳斯假装不知情。
「有可能是他国间谍搞的鬼。穆札亚、芬德、莱拉特、别马尔,所有国家都在警戒帝国。警戒这个发起侵略战争,引发大战的国家。」
当然,迪恩共和国也有涉入。
非但如此,说是处于中心地位也不为过。和帝国相邻且优秀间谍辈出的迪恩共和国借着监视帝国,接受来自他国的经济援助。
支援激进的政党,设法令政治陷入混乱。
但是,他们没有道理要因此遭受责难。
「在国内互相攻击,总比去攻击他国要好一点吧。」
从前国土遭到侵略,造成超过十万人死亡的伤痛令人难忘。
呆站在因炮击而荒废的街头上的记忆,至今仍清晰地残留在克劳斯脑中。
「…………!」
红蜂投来彷佛要将人射穿的目光。
克劳斯观察他紧握的拳头,继续挑衅。
「你为什么要感到愤怒?」
「…………我生气有什么不对?」
「你应该不是加尔迦多帝国的人吧?」
「────!」
红蜂瞪大双眼。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随即就切换成像是放弃了的笑容。
「……你果然发现了啊。说的也是,毕竟我都露出真面目──」
「我在见到你之前就预料到了。」
红蜂倒抽一口气。
「你说预料?」
「不自觉就是有这种预感。」
然而,因为这样的回答对方不可能会理解,于是他苦思一会儿将其化为言语。
「……『蛇』原本就是独立于加尔迦多帝国谍报机关之外的组织。再加上,我已经知道穆札亚、芬德、莱拉特的首脑们和『晓暗计画』有关,因此既然是最早知情的人成立『蛇』,那么首先就可以推测那人是三国的相关人士。」
要是「蛇」和帝国的谍报机关关系密切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只要潜入帝国,依序盘问情报员就好。如果是克劳斯,他早就能够轻易挖掘出真相。
既是帝国方的间谍团队,却又独立在帝国之外。
那正是「蛇」之所以棘手的原因。
「『晓暗计画』是违反伦理的大罪。」
虽然完全只是猜测,克劳斯依然十分肯定。
「由于充满禁忌,导致偶尔会出现叛徒。相关人士因为担心这一点,不敢轻易张扬,彻底保持机密──应该是这么回事吧。」
除此之外,想不出有其他理由会让费洛妮卡和基德彼此对立,而不向部下和高层报告。
简直是将间谍逼入毁灭绝境的恶魔计画。
知情者会被迫在「走上邪道,成就禁忌」和「违背世界,阻止禁忌」之间做抉择。
大多数的间谍都会选择前者,但偶尔也会出现选择后者的人。然后就因为背叛同伴而丧失性命。间谍不应该做出政治性的判断,但还是会有无法压抑情感的时候。
「你是『晓暗计画』的第一名叛徒。」
「没想到你连这个都……」
红蜂的声音颤抖。
他似乎已经承认克劳斯的猜测,于是克劳斯接着说。
「说得更清楚一点,你不是芬德联邦的人。『翠蝶』加入的时期太晚了。我的部下曾经和她接触,推测出她的加入时期。」
莫妮卡曾有一段时期加入「蛇」,和自称「翠蝶」的少女一起行动。据说当时,「翠蝶」曾经透露她是最近才向「蛇」倒戈。
假使红蜂是芬德联邦出身,应该会更早将「翠蝶」拉拢进来才对。
在思考「蛇」的出处时,克劳斯第一个就将芬德联邦排除掉。
「也不是合众国对吧?」
「你有什么根据?」
「我刚才应该有说,我在那边待了一段时间。」
当少女们在王国执行任务时,克劳斯则是去拜访了合众国。他一面和谍报机关「JJJ」的成员交换情报,偶尔也会和副大臣等级的人物接触。
尽管没能掌握住「晓暗计画」的全貌,仍顺利取得多项情报,完成工作。
「这一年来,我已大致将你们『蛇』调查清楚了。」
因此他明确地发出警告。
不要以为自己永远都能处于优势地位。
「火焰」毁灭至今已超过两年的时间。一开始,克劳斯总是忙于任务和指导部下,但是随着同伴逐渐成长,他终于有了自己行动的时间。
「──莱拉特王国的王族为什么要偏袒帝国?」
克劳斯原本觉得很可疑。莱拉特王国是「晓暗计画」的诞生地,并且和迪恩共和国一样,是和加尔迦多帝国相邻的大国。在亲眼见到对方之前他还不敢确定,但是现在他总算明白了。
王族费迪南•夏尔──这便是自称红蜂的男人的真实身分。
前任国王布诺瓦的侄孙,现任国王克雷曼三世的侄子。世界大战结束的五年后,布诺瓦为了表明和加尔迦多帝国的友好关系,将侄子克雷曼三世的弟弟葛雷哥瓦•夏尔派遣至帝国。由于当时莱拉特王国才刚占领帝国的工业地区不久,这项表面友好,实则像是王族移居殖民地以表示威的举动,也引起国际社会的大力谴责。
红蜂也就是费迪南,是葛雷哥瓦•夏尔的三儿子。
虽然不知道几岁,但应该还没有成年吧。
「………………………………」
红蜂没有回答。
他默默地继续前行。在快要抵达车站的时候,他缠上围巾遮住脸,似乎不想引人注目。
以红砖建造,在帝国内属于中等规模的车站。
商店林立的车站前不知为何杀气腾腾。身穿红衬衫的男人们聚集在那里,手里挥舞着大旗,口中还不时高喊「帝国万岁!」。人数超过三十人。
不久,他们像在游行一样踏着一致的步伐,大步走进车站建筑。
「……开始了。」红蜂小声地说。
红色柴油火车驶入车站的月台。红衬衫男子们的目标似乎是这辆柴油火车。
火车停下的瞬间,巨大的怒吼声响起。
连站在车站前的克劳斯也能清楚看见月台的情况。
──乱斗。
红衬衫男子们朝搭乘那辆火车而来的绿衬衫男子们发动攻击。不仅用旗子或警棍殴打,还掏出藏在口袋里的石头扔掷。绿衬衫男子们也「该死的王八蛋!」地大骂,抓起石头朝他们扔回去。
枪声响起。
无辜民众惊慌地跑出车站建筑。
「两个政党的集会碰巧撞期,我早料到双方一定会爆发冲突。」
身穿红衬衫的应该是欧布尔克党,身穿绿衬衫的则是雷根斯党。
「一旦经济萧条的状况加速恶化,以根本改革为诉求的政党势力便会扩张。要求打破既有资本主义社会的极左派欧布尔克党。以及利用歧视特定人种的作秀表演吸引目光,跃升成为第三大党的极右派雷根斯党──双方都是帝国人民发出的悲鸣。」
优秀的政客发现到「比起理性劝说,诉诸本能更能打动人心」。
帝国的政治于是沦为一场作秀之争。挥舞党旗,身穿制服,以暴力威吓对立政党。甚至不惜发起乱斗。只要事件上了新闻,就能达到宣传效果。
「…………」
互相叫骂,用警棍互殴的加尔迦多帝国国民们。
这虽然是克劳斯他们对内部动手脚所得到的成果,内心仍不由得一阵空虚。
「……这样很不应该吗?」
红蜂开口。
「和我的伯祖父是基于何种意图,让父亲和我移居帝国无关,我们都是为了成为王国和帝国之间的桥粱,才在这个国家生活。」
他用悲伤的眼神望向互殴的党员们。
「尽管有时会遭受冷漠对待,然而还是有许多人相信双方是真的友好,愿意温暖接纳我们父子……和王政府奖励歧视帝国人民的我国不同。」
「………………」
「在那种情况下,若是得知像要背叛他们厚意的恐怖计画,你会怎么做?」
所以,他决定背叛王政府。
情报的出处大概是他的父亲吧。他的父亲从伯父布诺瓦国王口中得知计画后,忍不住告诉自己的儿子,然后他就决定站在帝国这一边。
虽然他说自己曾遭受冷漠对待,但实际上恐怕无法用那样一句话草草带过。听说帝国人民趁着护卫不备,对他们暴力相向乃是常有之事。
他的声音会听起来不自然,恐怕也是因为喉咙受过伤吧。
「我们拜托某个男人帮忙。他说:『能够拯救帝国的人只有你。当你对帝国见死不救,那一刻你便会沦为人类史上最大的罪人』──我觉得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红蜂神情痛苦地继续说。
「因此,我只能阻止。即使要和全世界为敌──」
「既然这样,那你就先阻止这场冲突。」
克劳斯打断他的话。
他认同红蜂的必死决心,可是内容却不值一听。克劳斯对他的情感不感兴趣。
「你深爱的帝国人民正在互殴。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此时月台上仍有超过五十个人正在互殴。
好像有几名警官急忙赶来,可是却也收拾不了局面。
「如果只是抒发情感,那样连小婴儿也会。」
克劳斯简短地说。
「快点阻止。难道你只会用嘴巴说说吗?」
「…………!」红蜂涨红了脸。
但是却没有要行动的意思。
他就只是浑身发抖,一脸不甘心地瞪着克劳斯。
「你要『银蝉』让人病死?」
红蜂瞪大双眼。
那是从前克劳斯杀死的间谍。名字是「白蜘蛛」告诉他的。
「你要『紫蚁』去拷问、支配他人?你要『翠蝶』利用公权力将人从社会上抹消?你利用『黑螳螂』破坏整座车站?你要『白蜘蛛』让同伴互相残杀?」
「你到底在……」
「这些是你们实际犯过的恶行。」
无论理念有多崇高,也无法将所有手段正当化。
「弱小的我们不管做什么都会被原谅」──从前「白蜘蛛」曾经这么说,但是克劳斯不可能认同这句话。正义不是恶行的免死金牌。
红蜂茫然地呆站在原地,彷佛失了魂似的说不出话来。
克劳斯见状十分惊讶。
忍不住「等一下」地惊呼。
「你该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红蜂用沙哑的声音,只回了「……对」这么一句。完全失去先前的威严,虚弱无比的语气。但大概是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吧,只见他脸色变得铁青。
此时,克劳斯终于清楚认知到之前隐约产生的不祥预感。
他不过是被人利用了。只是为了增加权威性以便从其他谍报机关将间谍拉拢过来,而被冠上老大的称号罢了。
──「蛇」是利用王族的名声,扩大势力的间谍团队。
可是王族却完全没有实际参与指挥。
克劳斯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往前迈出一步。
「………………多么可悲的男人。」
感觉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车站内的暴动依然持续着。只是为了显示自己的优越性,宛如作秀的暴力。只要让对手闭嘴败下阵来就好的无谓斗争。朝对手的脑袋挥落党旗和警棍,用拳头大的石头砸向敌人的颜面。
「既然如此,你就仔细看着吧。」
克劳斯毫不犹豫地走向超过五十名的暴徒之中。
「──看看让好听的空话无从置喙的,世界最强的暴力。」
◇◇◇
隔天早上被报章媒体称为「贾尔汀东站乱斗事件」的骚动很快就平息了。
在这场政治斗争中,双方阵营虽然都有多人受伤,却没有任何一人死亡。
让当地警方完全束手无策的冲突,在一名男子冲进月台后不久便平息下来。目睹现场的警察做出「好像作梦一样」的感想。「只见黑影蠢动,接着暴徒便一一昏倒」,他这么表示。参加乱斗的双方党员们则是在被送医之后,说「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失去了意识」。
仅仅一名男子就镇压住超过五十名暴徒。
宣称受他帮助的雷根斯党干部,是唯一见到那名男子长相的人。据说要是没有他的介入,该干部早就被子弹打死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激动地说。
后来雷根斯党内部,有好一阵子都在热烈讨论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
远离车站的克劳斯很快就混入人群,逃离警察和党员们的目光。
车站前,挤满了赶来支援的警察、记者和看热闹的群众。乱斗事件恐怕会在国民之间掀起热议吧。有的人为了暴力蹙起眉头,有的人则为那股热忱深受感动。暴力的政治作秀将持续愈演愈烈。
──不难想像帝国将会走向何种结局。
更激进、更暴力的政党恐将获得国民的支持。
克劳斯不禁想像,这一点将会为身为邻国的迪恩共和国带来何种影响。
红蜂在人群中等待着。用围巾遮掩脸孔的他看起来就像一名少女。那些匆忙路过的人们大概也想不到莱拉特王国的王族会在这里吧。
他的眼神空洞,让人分辨不出他在看哪里。
「…………我全都交给别人去处理。」红蜂咬住嘴唇。
「我不晓得那些人具体做了些什么。我只有要求『利用说服之类的手段让各国的谍报机关向我们倒戈』。」
「你真以为事情有那么简单?」
「……我是亲眼见过之后才知道,原来我的部下会不惜使用卑劣的手段。」
微弱到几乎要被风掩盖的沙哑声音。
「──为了牵制像你这样的强者。」
克劳斯虽然以一句「没错」简短地肯定他的话,却同时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名为「蛇」的间谍团队是从这名少年开始的。只是得到秘密的少年借用他人之力,成立对全世界的谍报机关构成威胁的组织。
「你是虚有其表的纸糊道具。」
克劳斯直截了当地说。
「只是坐在老大的位子上,不具备任何间谍该有的谋略和能力。」
「…………」
「我想你八成也不知道『晓暗计画』的最新情报。」
他并未隶属于某个谍报机关,也和计画没有关联。
距离计画诞生的当时已经过了好几年,红蜂应该不晓得计画现在进行到哪里了。
「…………我连坐上谈判桌的资格也没有啊。」
红蜂放弃似的长叹一声。
他似乎原本打算以「晓暗计画」的情报作为交换,对克劳斯提出请求。
克劳斯再次观察眼前这名想法过于天真的少年。
「蛇」这支团队成立时,他究竟是几岁呢?
尽管能力不算强,却拥有家世、远大理想和付诸实行的行动力。
更重要的是──双眼中蕴藏着像要诅咒命运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的觉悟。
他有利用价值。大概就是因为有利用价值,才会被某人利用吧。
假使有那个必要,他可以动用所有媒体让「晓暗计画」的存在曝光。世界不可能会无视莱拉特王国王族的话。
他无疑是颗威力强大的炸弹。
「…………是谁?」
克劳斯在冲动之下开口询问。
涌现心头的不祥预感挥之不去。
「那个宛如寄生虫的调停者。利用并操控无知的人,将责任推卸给对方的卑鄙之徒。」
「寄生虫这个词还真贴切啊。这样啊,原来我是宿主啊。」
「他在哪里?」
说是那个人在控制「蛇」也一点都不为过。将年纪轻轻的王族少年安置在中心加以利用,却不告知重要事项的邪恶之人。
要是这个人没有遇见红蜂,世界的命运一定会和现在大不相同。
「──不知道。」
红蜂的回答超乎预期。
他满脸歉意地回望克劳斯。
「……这话什么意思?」
「我和一起成立『蛇』的搭档分道扬镳了。我承认『蛇』的失败,提议投靠你。我受不了再见到部下丧命了。」
「所以你才会……」
「但是那个男人反对。于是我就被他抛弃了。」
还有一名「蛇」的成员在积极行动的事实令克劳斯为之一震。这一年来「蛇」非常安分,但其实带来恶梦的人仍在世界的某处蠢蠢欲动。
红蜂开口。
「那个男人现在已经找到新宿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