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壮观。」
「是啊。」
我跟艾妮丝站在一块,眺望眼前的光景。
这里是离魔学都市有一段距离的空地。正确来说,曾经是空地。
现在已盖起一座足以让骑士团演习的广场,周围也建起许多供骑士休息,能看见有许多人频繁出入的建筑。
「就是要把这里建成武斗大会的会场吧?」
「嗯,这里预定会成为魔导骑士团的营地跟演习场。虽然原本就那么预定了,不过尤菲,多亏有你帮忙令进度提前许多。」
「嗯,我也玩得很开心。」
「……是吗?」
我的语气不禁有些兴奋。正如我所说,我真的很开心。
我的反应让艾妮丝露出苦笑。毕竟盖起这座广场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
在西部问题告一段落后,我便以疗养为由来到魔学都市休假。
实际上就算我行动上没有任何不便,但为了找回身为人的感觉仍需要疗养。如此这般,既然没有大碍,就代表我可以参与魔学都市的开拓工作,所以我就协助了建设。
话虽如此,让我插手已开始的计画可不是好事。
所以妥协的方案就是让我建设武斗大会的会场,而我也在同意这个提议之后动手实行。
能够不用顾虑他人目光全力施展魔法,比我想像中来得更痛快。
「不仅能清除障碍物,还能用魔法进行足以改变地形的整地,甚至连建筑的基础都可以先用魔法完成,之后只需组装即可……感觉尤菲只要一个人就能轻松建造一座城镇呢。」
艾妮丝苦笑着这么说。
实际上如果让我不受任何限制施展魔法,我确实认为自己能够办到。
「只要是像我一样熟悉魔法的人,就算不是我应该也办得到。」
「哈哈哈,尤菲你真会说笑。」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啊,是喔。这件事改天再聊好了。」
「呵呵,就这样吧。」
「呃,那我们来聊些关于西部的事好了。那边没问题吗?」
「没问题,因为现在是我父亲跟义父在处理。」
父亲跟义父正在负责转封西部贵族的事务
(插图013)
西部在收到转封领地的通知后自然是乱成一团。尤其是作为代表出席会议的贵族更是成为众矢之的,其中甚至还有人被逼让出家主位置。
「我听说有人主张家主已经换人,父亲的罪行跟自己无关,希望能免受惩罚是吗?」
「是有这回事。」
「唉……怎么可能那样就没事,看来西部真是无可救药了。」
「现在那里就是个问题会越挖越多的地方……」
那种主张我们当然不会接受。
就算家主换人,家族犯罪的事实也不会消失。不仅我们不会答应,最重要的是人民想必也无法接受。
正因为他们闹得不可开交,所以这件事也同样在民众间传开。
民众自然是怒不可遏。我听说群众开始向贵族跟商人表达强烈不满。在义父的报告中也提到甚至可能会有领地发生暴动。
涉及这次贪腐问题的主要是贵族跟商人。这次事件暴露出他们利用本身被视为富裕阶级的立场,借由不当手段赚取财富。
就义父的说法是双方都对贪腐惹怒王家一事感到不安。
而对利益敏感的两派人马迅速背叛彼此,开始尝试将对方踢下水。
为了让自己得救而出卖其他人,可是也同样会被某人出卖……
这类的戏码不断上演,而大量有关西部贪腐的情报也纷纷被王家掌握。由于其中甚至混有一些捏造的情报,这让米盖尔难得大声叫苦。
就米盖尔的说法,他的工作量已经变成了平常的三倍,听说他还气得大骂:「这些人难道一点荣誉感都没有吗!」。
当我们从马里昂进行的近况报告中,得知当时在场的朗格露出一脸不知该说什么的表情,我跟艾妮丝一起捧腹大笑。米盖尔有资格说别人吗?
可是这场骚动不能一直这么闹下去。
所以我们比原先计画得更早将西部贵族会被转封领地的决定昭告天下。这是为了安抚民众的情绪,也可以先保护那些认罪并同意接受转封条件的贵族。
那些贵族并不想去南部。可是继续留在西部,群众有可能会发生暴动。要是暴动发生了,我也想好要以维持西部秩序的名目出手介入。
实际上已经以王家的名义介入一些领地了。出言污辱艾妮丝的雷古霍恩伯爵就是领地发生暴动的贵族之一。
可是他还有同情的余地。当他向我告御状的事情传开后便立刻被家臣疏远,所以民众暴动时不仅没人制止,听说甚至暴动根本就是家臣煽动的。
虽然王家介入让雷古霍恩伯爵保住一命,可是在这种状况下他也不可能继续治理领地,所以只能先剥夺其爵位。
如此这般,现在他的头衔应该是雷古霍恩前伯爵才对。
而那场暴动也成为西部贵族们放弃抵抗的契机。虽说南部是危险的土地,可是继续待在原本的领地也有可能会成为暴动针对的对象。而且发生暴动后由王家介入,立场也会更加恶化。
面临这可说是走投无路的状况,他们并没有多少选项。
而那些涉及违禁品交易的商人,他们的选项比贵族还更少。
商人们是因为有贵族当后盾才得以从事违禁品的交易。在失去贵族帮助后,他们当然就不再受到任何保护。
商人并不像贵族那样,拥有转封领地以保命的救济措施。尤其从事特别恶质的那类违禁品交易的商人更是直接被处死。
面对小命不保的状况,自然会有人试图逃亡。可是罗西纳候爵与追随他的贵族为了展现对王家的恭顺,立刻协助逮捕了那些试图逃亡的商人,避免他们逍遥法外。
由于有为数可观的商人遭到逮捕,不免让人担心是否会对西部的流通造成窒碍,不过据说商人在这时也展现出强大的韧性,很快便有新的商人填补空缺。
尽管为了避免以后发生类似状况必须加强监视,不过那就是西部在整顿新体制时的课题了。
西部的状况大致就是这样。再来需要关心的,就是在将西部贵族送往南部前,该如何让更多人关注武斗大会的事。
尽管还要忙好一阵子,不过西部问题应该是正往解决的方向发展。
感受到最近让自己烦恼的问题即将解决,就让我觉得彷佛卸下心中的一块石头。
「再来只要武斗大会能顺利落幕,事情就告一段落了。」
「是啊。到时尤菲你又必须回王都了。」
「……也对。」
在魔学都市的生活真的很愉快。
由于我突然决定要在此逗留,所以我是住在原本作为艾妮丝住所而加紧完工的宅邸。这让我得以拥有一段不是作为女王,而是作为尤菲莉亚,也就是一名普通人的时间。
虽然还是会派人骑飞天机车从王都送来某些必须由我过目的政务,但除此之外,我真的过得相当轻松。
多亏艾妮丝也为了我而尽可能待在我身边,让我重新找回许多身为人的感觉。
可是我自然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我还是必须尽到自己身为女王的责任……
「所谓的国王,究竟是什么呢?」
要将国家统整成应有的样貌,必须要有国王。国王是一国的象征,是支柱、是基石。这都是我再清楚不过的道理。
经历过这次状况,让我更常思考帕雷提亚王国所需要的国王究竟该是什么样貌。
因为过度回应人民的心愿,以精灵契约为起点、在苦境中拯救人民的国王最后也因人民而消灭。
而先王所留下的魔法恩惠持续守护帕雷提亚王国直到今日。如今我们努力以正确的方式留下这可能荼毒国家,名为『魔法』的诅咒。
可是这次的状况却是有一群将自身的利益与我绑在一块的人,试图将事情导向我们所不乐见的方向。
这是难免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我们的想法,当然会有人想走向我们不乐见的方向。但就算心里明白,内心还是会累积一些像阴影的东西。
「国王究竟是什么?这还挺难回答的。比较简单的答案,就是立于国家顶点,能被视为一国象征的人。」
这大概是我也会给出的答案。我同样认为国王就是这样的人物。
「可是到头来还是会因为国情,让人对国王的期望有所不同。尤其是像帕雷提亚这种靠魔法建立的国家。」
「的确。」
「所以我认为如果不把魔法的问题也一并考虑进去,就得不到国王在帕雷提亚该是什么模样的答案。」
「……必须也把魔法考虑进去吗?」
「这个国家是在魔法保护下建立的。所以受人尊敬的魔法师成为贵族,并成为国家的根基。人民也认为集赞赏与骄傲于一身的贵族,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可是那样的骄傲让贵族走向腐败。」
「没错……贵族或许尊贵,可是我并不认为人可以那么简单就能变强。而贵族也不过是凡人。」
「不过是凡人……」
「一个人不够强大,可能就承受不了贵族这个身分带来的名声与诱惑。就像我也曾逃避自己的王族身分。虽然在责任方面承受的压力不同,但王族跟贵族在性质上并没有太多差异。我大概也正是因此才会这么想吧。」
「是这样子的吗……」
艾妮丝的说法或许没错。
我脑中浮现出罗西纳候爵的面容。我最后见到他的时候,他看起来就像个十分憔悴的老人。
虽然他没能阻止西部的腐败,可是也多半是因为有他,才没让事情演变至最坏的状况。这样一想,罗西纳候爵实在很难让人给予评价。
因为一直期盼这个国家能出现理想国王的罗西纳候爵,已认定自己没有改变现况的力量,才会寻求救赎。
尽管我没法喜欢雷古霍恩前伯爵,但在寻求帮助这一点,他们或许是相同的。
他们都是借着追寻自己相信的东西来逃避现实的痛苦。这样一想让我感觉很多事情都获得解释。
「那该怎么样才能成为一个够强大的人呢?」
「这又是另一个不好答覆的问题呢……不过我算是有个属于自己的答案吧。」
「怎么说?」
「要学着重视包含自己在内的人。」
「是吗……听起来挺有道理的。」
学着重视人就能让身为人的自己更强,这是相当简单明瞭的答案。
当我抱着如此想法目不转睛地望着艾妮丝时,她脸上露出害臊的微笑。我们就这么相视而笑。
「尤菲你在笑什么啦,人家明明在讲很认真的事情说。」
「你不也是看着我就笑了吗?」
「因为尤菲你很认真地盯着人家看嘛。」
「你应该知道原因吧?」
「啊~真是够了!不说了!不说了!」
只见艾妮丝用手遮掩自己羞红的脸,把头撇开。
她这样的动作实在太过可爱,让我心中洋溢暖意。
「……尤菲。」
「嗯?」
「我想在武斗大会拿下优胜。」
这过于唐突的内容让我不禁感到讶异。
其实我早在之前就听说艾妮丝想参加武斗大会的消息。这么做除了是反驳在这次事件受到的质疑,也有宣传魔道具的用意。
除了艾妮丝之外,听说纳维尔、加库,还有席昂男爵也会参加。
可是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艾妮丝说自己想夺冠。我原本以为她对夸示自身本领这档事没有多大兴趣。
「为什么你会突然说想夺冠?」
「我也试着想了不少……我总觉得自己似乎顾虑太多了。」
「哪方面的顾虑?」
「对贵族。我想可能是长年累积的某种习惯吧……」
「也对,艾妮丝你确实会有些奇怪的顾虑。」
我认为这是艾妮丝身为不会魔法的王族所培养出的一种处世术。
「嗯。可是我最近觉得只是保持顾虑的态度也会被人瞧不起。过去我是可以不放在心上,但现在感觉不能再那样下去了。这次的事件就是因为我被人轻视,才给你添了麻烦。」
「我觉得这是会那样看你的人不对。」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我在想如果我能用更简单明瞭的方式展示实力,那种人或许就会自重一点。虽然有可能让人对我产生戒心,但比被人瞧不起好得多了。」
「有道理……艾妮丝你一直受人轻视也不是我乐见的。可是真的没问题吗?」
坦白说,就算综观整个帕雷提亚王国,实力能与艾妮丝抗衡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可是在极端推崇魔法的帕雷提亚王国当中,艾妮丝的力量算是异端之力。虽然在魔道具广为人知的现在,那种想法应该会减缓许多,可是随着艾妮丝强调自己的实力,可能会让害怕她的人产生危机感。
这样一想,我会认为艾妮丝没必要非得强调自己的力量,同时却也能理解她认为不该甘于现状的意见。
可是这决定最后会不会让艾妮丝受到伤害呢?我对这点不免担忧。
而艾妮丝也像察觉到我内心忧虑般开口:
「老实说,我其实也有些不安。」
「艾妮丝……」
「我不是很想给人太多以力服人的印象。可是我认为这可能是因为亚尔还在时所留下的经验仍在影响我。我当时一直害怕如果自己拥有的力量太过强大,可能会让更多人产生不当的想法。」
艾妮丝这样的告白让我感到痛心。正因为身为异端,才会避免自己受到关注。就算真的受到关注,也会刻意挑选不会被人重视的方式。
艾妮丝一直都是戴着向人强调自己没有丝毫领袖魅力的笑脸面具。即使现在,回想起她过去的种种言行仍会让我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苦。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发现艾妮丝正笑眯眯地望着我。那温和的笑容让我感受到能够安心的稳重。
「可是还有其他更让我害怕的事。」
「那是……?」
「就是我没法保护你,尤菲。」
听到艾妮丝这句话,让我的心脏以异常的频率剧烈跳动。这样偷袭不会太过分吗?
在我努力不让自己的动摇显露出来的时候,艾妮丝继续说:
「如果因为我犹豫不决导致我没能保护好你,那我会后悔一辈子。我可能会失败,可能会犯错。但就算是那样,我也不想逃避。我希望让所有人觉得我有资格站在你身边,尤菲。我希望其他人肯定在你身边只要有我就足够。我希望让人认为那就是最好的选择。」
「艾妮丝……」
「所以我要让人肯定我的价值。就算那会导致有人怕我也一样。我会接受那种结果,然后成为可以给予众人希望的人。」
艾妮丝在说完后露出的笑容,灿烂到让我几乎无法直视。
我感觉艾妮丝有所改变。我还无法用言语叙述那样的变化,可是我能知道那肯定是往更好的方向。
艾妮丝的笑容让我有如此想法。那是一种让我忍不住想跳舞的喜悦。
「所以我想先在武斗大会夺冠。我想先从成为一国最强的骑士团长开始。你怎么看?」
「……艾妮丝。」
「嗯。」
「我会先想好祝贺的话语的。」
「好喔。」
「你要尽可能避免受伤喔。」
「知道。」
「也别因为兴奋过头把事情搞砸喔。」
「明白。」
「我会支持你的。」
「嗯。」
「……我会等你。所以你要早点站到我身边来喔。」
我发现自己实在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你是不是也清楚呢?
* * *
武斗大会当天,参赛者正陆续聚集到我所建造,周围搭建了临时观众席的广场中。
真的需要特别感谢为了这天,紧急赶工完成参赛者住所的建筑师傅。
没有他们赶工将房舍盖好,就不可能容纳这么多参赛者。在武斗大会结束后,要为他们准备一些奖赏才是。
我所在的地方是为王族准备的特别席。除了我之外,义父、义母,还有我父亲及近卫骑士团长史普劳特也都在这里。
「能够迎来今天这个日子,实在是值得庆贺呢!」
「哈哈哈,你今天看来特别兴奋呢,马修。」
「因为今天就跟休假差不多。虽然我们在名目上是来视察的。」
「原来你也懂得玩这种花招了吗?你是想借着儿子出赛,把看上眼的人全部带走吗?」
「陛下千万别这么说,好像臣在干什么坏事一样!」
「我已经不是陛下了,像以前一样叫我名字就好。」
「哈哈哈!恕我失礼了,奥芬斯!」
……原来义父跟史普劳特团长交情这么好吗?
看到我如此惊讶,义母便以和蔼微笑对我说:
「奥芬斯跟马修在镇压叛乱时有过不少交流,所以他们交情一直不错。之所以很少表现出来,也是因为马修他坚持要公私分明。」
「毕竟我好歹是近卫骑士团长,公私一定要分清楚才行。」
「你嘴上这么说,其实一直怕我塞工作给你,才用这种借口躲我吧?我可是很清楚的。」
「喔?格兰兹公爵,这件事该不会是你泄漏出去的吧?」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只是义父,就连父亲都带着奸笑跟他们聊了起来。
这让我感到有些……不,是相当意外。毕竟父亲平常都是那个模样……
「马修,你可别开心过头了。毕竟我们名目上是来视察的。」
「格兰兹公爵,你嘴上这么说,不也是直呼我的名字吗?」
「这是要你自己体会该怎么拿捏分寸的意思。」
「你还是一样这么惹人厌。女王陛下也是这么觉得吧?」
「咦?呃……我是认为格兰兹公爵的个性确实不是那么讨喜,但是……」
「哈哈哈!这里没有外人!就算陛下像以前一样称呼他父亲也不会有人挑毛病的!」
史普劳特团长在愉快大笑之后这么说。看见我不知所措,义父便带着苦笑耸肩说:
「尤菲莉亚,你就算像以前那样跟我们说话,也不会有人怪你的。」
「可是……」
「格兰兹与你断绝父女关系已不是秘密了。你们也常在政治上有冲突。尽管慎重行事有其必要,但不需要断得一干二净。这本来就是在巧妙掩饰的同时该做的事。所以马修才会在都是自己人的时候有如此表现。」
「想称赞我思考灵活,现在正是时候喔。」
「那也是因为现在状况稳定下来,你才能这么从容吧?以前你脑袋是真的有够硬,才常常让奥芬斯溜走吧?」
被义母带着轻笑声这么说,让史普劳特团长搔了搔脑袋,接着笑了起来。
「确实没错!我尝试过的不良嗜好也都是奥芬斯教我的呢!」
「别说得那么难听!我只是偷溜到王城外面!」
「真令人怀念,以前我们常甩掉坚持说要护卫我们的马修,跑去逛市场呢。」
「真的呢。以前的陛下真的是个坏屁孩,现在却彻底变成劳碌人了……」
「别那样说我!应该说我最近总算有符合年龄的样子才对吧!?」
「现在确实是发福了,也长了不少赘肉吧?这是好事。我还记得以前的奥芬斯呢!对武艺明明是一窍不通,但体力跟开溜的速度偏偏就特别出色呢!」
「马修,你该不会一直对以前的事怀恨在心吧?」
「哈哈哈!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你在成为国王后就变得无趣……不,变得沉着稳重而已。」
史普劳特团长原来这么爱笑……
可是看义父也相当愉快的模样,我想这不是什么坏事。
我这时才发现父亲的表情也显得格外温和。这倒是一个新发现。
就在这时,或许是察觉到我的视线,我与父亲四目相交。
「如果你能区别公私,那我也不会多说什么。顺着自己的意思去做吧。」
「……可以吗?」
「这么没有把握,那维持平常那样也无所谓。」
……这句话真教人生气。看来父亲还是老样子。
「我其实也觉得维持现状就好。要是现在让人觉得我们关系很融洽,只会让我感到困扰且不乐见。」
「是吗,那最好。这样我也不用把你当小孩,省下操心的力气。」
「你到底打算把我当小孩到什么时候?」
「不好说。试试看可以坚持多久或许也不错。」
这句话让我忍不住咋舌。这让义母吃惊地看着我,但也随即皱眉微笑。
「没想到尤菲莉亚会有这种反应……」
「恕我失礼。」
「格兰兹,我说你啊……」
「开幕赛好像要开始了。」
义父虽用带有责备的眼神看着父亲,可是父亲只将视线转向会场,借故转移话题。
此刻会场已欢声雷动,在观众席上许多人都是魔学都市建设工作的参与者。毕竟这座还在发展阶段的都市平时没有太多娱乐,所以这类活动想必令众人格外兴奋。
而且从各地也有许多跟父亲他们同样前来视察的人。
最近的帕雷提亚王国开始有不问身分追求优秀人材的倾向。
这或许是由艾妮丝着手建设魔学都市开始带动的风气。所以无论是想借此抓住发达机会,还是欲将有能者招揽至麾下的人,最近活动都格外频繁。
这次的武斗大会肯定也在此风气下备受关注。
「场面挺热闹的。」
「是啊。」
「我想这也是国家安定的证据吧。」
「……史普劳特团长?」
我听见史普劳特团长用几乎完全被喧嚣掩没的微弱音量说出感想。
我转头一看,发现他正用彷佛看见耀眼事物的眼神注视已经开始的比赛。为什么他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他刚才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疑问,史普劳特团长继续说:
「因为在奥芬斯即位时,所有资源都很吃紧。如果当时说想举办这种活动,肯定会因为钱的问题招致许多批评。」
「毕竟当时叛乱刚被镇压,所以也没办法。可是却有很多贵族能夜夜笙歌,实在令人心寒。我不知想过多少次,如果财力还有那样的余裕,真希望能花在更有用的地方。」
「尤其是以前的魔法省特别爱找麻烦!我那时候也很伤脑筋呢!不过要把爱找碴的人都说成是魔法省感觉也不太对。像已被处死的夏尔托斯伯爵,就是那种非得在王家身上挑出毛病才甘心的家伙。」
「……有那么过分吗?」
「过分到让人费解的地步,简直是阴险。他们就是知道奥芬斯不会采取强硬手段,才刻意搬弄是非想逼奥芬斯让步。但他们也知道如果触怒王家会让局势对自己不利,所以也会格外小心。能够把权术玩弄到那种地步,倒也挺令人佩服的。」
「别提了,马修。感觉光是回想起那些过去,我又要多老几岁。」
带着真心感到厌恶的表情这么说的义父,让史普劳特团长无奈地耸肩。
「就算他们再怎么阴险,在台面上终究是协助奥芬斯即位的功臣。虽然只能说无可奈何,不过……我可不记得他们在内战时有出什么力。」
「咦?真的吗?」
「当然。毕竟那些人原本都是魔法的研究者,上战场并非本分。他们主要的贡献就是防卫战时用攻击魔法阻止敌军靠近。光论魔法本领倒是挺有一套。」
「光是那样就值得感谢了,可以不用顾虑后方,打起来是挺轻松的。」
「其实战斗几乎就是看格兰兹公爵跟谢芬妮从两翼杀入敌阵。说起来还真令人怀念呢。」
「……我明白就算在各位眼中,过去的魔法省也不是能够信任的对象了。」
「别这么说,那群人确实喜欢挑毛病搞权谋,不过我们再怎么不愿意,也必须承认政务必须要有他们才得以运转。」
「没错。至少他们没有像这次西部贵族那样腐败。说起来,就连夏尔托斯也常对西部的贪腐看不下去。只是他批判我身为国王不够可靠的次数也没少过就是了。」
「真要说起来,其实我们都在嫌对方不够可靠。……可能的话,真希望一些更可靠的人可以活下来。」
「也得要他们愿意投降啊。不过他们不能接受我是国王,所以也别无选择。」
「包含我原本的家族在内,有许多被称为名门的家系都断绝了……」
遥望远方的义母这么说。
我在成为女王后也曾翻阅记录,确实有数量惊人的家系在那场政变中消灭。
尤其是许多继承王家血统的家系,都因为政变遭到肃清。仅有少数还留存至今。
而留存的家系也是靠来自其他亲族的养子来填补家主的位置,仅有家名保留下来。那些家族也受国家管控,在政治面毫无实权。
受创第二严重的,则是当时被称为名门的家系。正因为势力庞大,那些分成两股势力的家系,在内战中逐渐消灭。
最后那些名门几乎都只剩下家名,没有后人存活。义母的娘家•梅斯候爵家就是其中之一。
「毕竟论战场上的表现,魔法省不管怎样都会被格兰兹公爵跟谢芬妮的锋芒掩盖,他们大概是抱有自卑感吧。」
「自卑感?」
「我刚才有说光论魔法,魔法省的本领确实惊人吧?他们原本也认为自己可以在战场上大显身手、包揽战功,让自己的家族飞黄腾达,但实际情况却是全被格兰兹公爵和谢芬妮的强大表现给遮蔽。」
「……这好像也不能说什么。」
「当时每个人都是拼尽全力,我们也都很年轻,所以没能充分掌握其他人的心思,也没有余力那么做。我们就只是一心想尽快让国家恢复安定。看到现在的尤菲莉亚女王陛下,就让我觉得当时的自己实在是太嫩了。」
「……我能算得上是好国王吗?」
我忍不住发出如此疑问。
下一瞬间,每个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这时才发现自己失言也已经来不及了。
「对不起,请忘记我刚才说的话。」
「嗯……尤菲莉亚女王陛下是否算好国王?这很难说喔。」
当我用感到意外的视线望向这么说的史普劳特团长时,他则是用和蔼的眼神与我四目相对。
「是否是好国王并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当然,想努力成为好国王是一回事,可是并不是有那么努力就会被人称赞。」
「……话是没错。」
「最后还是看人。是否是个好国王,我想这答案要等到你离开王位后才会知道。」
「……离开王位。」
「就算现在是好国王,但没法保证晚年又是如何。奥芬斯也是这样吧?你的评价挺两极的呢!有人说你是待人和善的王,却也有人说你优柔寡断呢!」
「真是的,听了就烦。」
「那样的评价也是奥芬斯努力想捡起许多东西的结果。那么,尤菲莉亚女王陛下,您认为奥芬斯可以说是好国王吗?」
「至少对我来说是。」
「真是令人感到荣幸呢,奥芬斯。」
「为什么这句话是你在替我说?这样简直就像我在逼她这么说的。」
义父满脸不悦地反驳。我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是被逼才那么说的……
「能听到尤菲莉亚女王陛下说奥芬斯是好国王,实在令人高兴。可是换成夏尔托斯伯爵,恐怕就不会这么评价了。那所谓好国王的定义究竟该由谁来决定呢?」
「……我不知道。」
「我也这么认为,没有人能决定。每个人心中应该都自有答案。我们只能相信某个人会是好国王。一定要我定义的话,我想所谓的好国王,就是由人选出的国王。」
「是这样的吗……」
「就算投下选票的只有一个人也好。能让人觉得可以依靠、可以信任,能够跟随的对象,就称得上是好国王吧。」
「那我又如何呢?我有走在成为好国王的路上吗?」
「这个嘛……容我先问一个问题。女王陛下您认为自己是孤独的吗?」
「咦?」
这突如其来的疑问让我感到不解。我是否认为自己是孤独的?
「陛下是怎么想的?您觉得自己孤单吗?」
「不觉得,因为有人愿意待在我身边,所以我认为自己并不孤单。」
「这正是答案。因为愚昧的王不会有人跟随。既然陛下认为自己并不孤单,就代表有人认同您。」
「确实有道理。」
我脑海中立刻浮现艾妮丝的面孔。接着还陆续有许多面孔自我脑海浮现。
我确实并不孤单。
「所谓的好国王,我想并不是想当就能当的。但我认为重要的是想让自己一直都是好国王的想法。可是陛下想必会在过程中感到不安,会担心自己是否选错了路。要知道答案,大概只能观察身边的人,让旁人成为自己的镜子。」
「以旁人为镜……」
仔细想想,很多人都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露米、蕾妮、艾妮丝,还有史普劳特团长。他们给予我的建议肯定有其意义。
「愿陛下重视与自己同行的人。此举肯定会对您有益。」
「我会的,谢谢你的建议。」
「你怎么看?格兰兹公爵。你不觉得我也挺会说话的吗?」
「这是在刻意挑衅我吗?」
只见父亲面无表情地眯眼瞪了史普劳特团长一眼。然而团长只是耸了一下肩膀。
「哈哈哈!我可不知道你怎么会那样想喔!」
「哼,在谈论何谓好国王之前,我还比较希望你先提醒自己要成为好臣子。」
「这还用说?往后我仍会竭尽忠诚,绝不会辜负自己的地位。」
「史普劳特团长对待父亲的态度,感觉就像朋友一样呢。」
「陛下觉得意外吗?」
「是啊。」
考虑到父亲的为人,我很怀疑他还有义父以外的朋友,所以当然会感到意外。
也许是我的答覆让他感到有趣,只见史普劳特团长连连点头。
「看吧?看吧?我是觉得公私分明不是坏事,可是也该有个限度。」
「马修,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我只是效法你。包含能作为负面教材的部分。」
「……听到你们对格兰兹的评价,实在令我忍不住想哭啊。」
听了两人对话的义父忍不住长叹一口气。父亲接着瞪向义父。
「这是在取笑我吗?奥芬斯。」
「在笑的人是谢芬妮吧!我是在为你担心啊!不对,你根本是知道我的意思还调侃我的!格兰兹!」
尽管义父激动辩解,不过其他人早就笑成一团。义母甚至笑到眼眶都含泪了。
看到这样的光景让我感到安心。我想所谓的好国王肯定是能守护这份光景的人。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完全不知父亲他们有这样的一面。我想除了是他们一直没在我面前表现出来,也是因为他们到现在才总算能放心。
这或许是我成为女王,在背负女王的责任后才能理解的道理。无论太过放松还是太过紧张,我想都承受不起这种重担。
究竟该怎么做才好?我一直在重复这样的疑问。我想自己肯定也会一直感受着选择的沉重。
为了避免走上错误的路,我必须重视与他人的联系。
我必须重视那些愿意发自内心重视我的人。为了让我还是我。这样一想,我甚至产生一股拨云见日的感觉。
我希望自己也能像父亲那样跟身边的人谈笑。为此我需要有足够的从容。我要让帕雷提亚王国能有让任何人都能在一起谈笑的从容。这就是我想成为的好国王。
不知为何,我突然很想看到艾妮丝的脸。
「马修,那不是纳维尔吗?」
「喔,轮到小犬上场了吗?最近他似乎成熟许多……就来看看他有多少本事吧。」
往会场望去,正好轮到纳维尔上场。他的对手似乎是一名手持法杖的贵族。
一听到比赛开始的号令,纳维尔就迅速冲向前。作为他对手的贵族则往后退,试图拉开距离施展魔法。
只见纳维尔用魔力剑斩碎魔法,一路逼近到对手身前,最后用魔力剑抵住对手颈部。转眼间就分出胜负,对手也输得一脸茫然。
「对手太差劲了,那就是过度依赖魔法的典型贵族。虽然小犬功夫还不到家,不过那种货色根本不是对手。」
「如果是战场,那种人也只有待在后方才有机会发挥作用。」
「为什么他要参赛呢?该不会觉得会用魔法就能打出成绩吧?」
「八成是非常不想被送往南部的西部贵族。」
父亲他们接连说出辛辣的评论。确实以那种表现来说,是不会有人想要招揽的。那个贵族甚至给人遇到事情会率先开溜的感觉。
看来没有丝毫喜悦的纳维尔,在行礼后便离开会场。
「我原本以为今天能看到他在外修炼的成果,看来是个不足以测量他本事的对手。」
「今天他是用魔力剑当武器,如果是拿艾妮丝开发的魔剑温特,实力更是不容小觑喔。」
「是之前提过的新型魔力剑吗?我也想找机会用看看,不知女王陛下可否为近卫骑士团征求一把?」
「我会考虑的。」
比赛在我们交谈时也持续进行,而我特别关注的是魔导骑士团的骑士。
这场大会自然有许多当地参赛者上场,也有不少人获胜晋级。赢得也颇为轻松的加库也在其中。
而刚才被父亲他们毫不留情地批评的那些贵族,在第一轮就几乎被全数淘汰。
虽然后来演变成听到是西部贵族就让人叹气的状况,当然也有人获胜晋级。那些大多是骑士团出身的人,想必也抱有想靠这次大会开辟未来的气概。
在众多令我关注的对象中,最让我关心的自然是艾妮丝。
虽说关心,但我并不担心。艾妮丝在第一轮遇到的对手似乎是一名骑士,可是她只用一击就轻松获胜。由于动作实在太过纯熟,让会场响起如雷欢声。
义母对艾妮丝的表现显得颇为满意,这让我也跟着感到骄傲。
只是听到义父嘀咕着:「希望别让对手受到不必要的伤害才好……」时让我不禁苦笑。再怎么说都未免担心错对象了吧?
第一轮比试就在这样的气氛下结束,整个看下来让我抱有冠军应该非艾妮丝莫属的确信。
能获胜晋级的人虽然实力不差,不过跟现在的艾妮丝相比,都明显较为逊色。
要说艾妮丝之外表现特别抢眼的人,大概就是席昂男爵了。尽管人人都知道他是不会用魔法的平民,但依旧顺利晋级。
想到现在应该正与伊莉雅一起观战的蕾妮紧张不安的模样,就让我不免失笑。
而当比赛开始进入第二轮时……
「嗯?艾妮丝接下来的对手……」
「呃……」
「……就是传言中的那个人吗?」
「嗯,尤菲,他就是雷古霍恩前伯爵对吧?」
「没错。原来他也参加了……」
由于已被剥夺爵位,所以雷古霍恩已称不上是贵族。
没有意外,他理应会以罪人的身分被送往南部从事苦役。想要避免那种命运,也只有在这场大会中不断取胜。
这样一想,他能晋级也是值得肯定,不过……
「看来没戏唱了。」
「偏偏跟艾妮丝对上,还真是倒楣。」
「拜托别让人受太重的伤才好……」
史普劳特团长跟义母的反应都相当干脆,而义父则犯着相同的嘀咕。
说起来我好像错过了手拿法杖的雷古霍恩在第一轮的表现。大概是在我跟史普劳特团长对谈时比的。
不管怎么说,只会依靠魔法绝不会是艾妮丝的对手。因为她的战法可说是魔法师的天敌。
两人在场上对峙,接着便是比赛开始的号令。我原本以为能不带丝毫担忧地观看比赛,可是……
「──喔!精灵啊!现在正是回应我危机的时候!为了给这个国家带来真正的觉醒,请让我缔结精灵契约!赐予我奇迹之力!!」
……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我满脸困惑地望向义父,而义父也同样转头跟我对望。这真的是现实吗?似乎是现实。我跟义父同时叹气。
我偷看了一眼父亲有何反应,他还是一样毫无表情,虽然义母脸上堆满了笑,但我彷佛可以听到空气变得沉重的声响。
至于史普劳特团长平常虽然是个温和稳重的人,此时却难得露出冷笑。
「嗯……真不知该从哪吐嘈起才好。亲眼见到这种光景,真不知该说什么。看来这年轻人真的跟传言中一模一样。」
「危机是什么意思?把自己的脸丢尽的危机吗?至于所谓真正的觉醒,看来他还清楚自己在做梦呢。」
「不,反而该称赞艾妮丝菲亚团长吧?毕竟对方认为她是个必须依靠奇迹才能战胜的对手呢。」
「他真是学不到教训……」
大家的意见都很刻薄。虽然我一点都没打算要否定雷古霍恩的意思。
我完全没想到他竟然会在与艾妮丝对峙时大声说出那种蠢话。
「……艾妮丝该不会杀了他吧?」
如果故意杀伤对手,艾妮丝会当场被取消资格。这该不会就是雷古霍恩的意图吧?所以他是有赌命去陷害艾妮丝的觉悟吗?
不好,因为眼前的状况太过离谱,让我思绪有些混乱。
也没有任何人能答覆我的不安。我紧张地注视一动也不动的艾妮丝会作何反应。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好一段时间。连观众也都为眼前的奇妙状况不敢吭声,只能不安地观看比赛进展。
一直高举法杖,闭着眼睛彷佛在向精灵祈祷的雷古霍恩也同样没有动作。
现在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
就在这个时候,艾妮丝似乎开始对雷古霍恩说话。由于从这里听不到对话内容,所以我施展风魔法来捕捉两人的声音。
「你到底想做什么?可以开始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精灵不肯回应我……!精灵契约到底是什么!」
「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会用魔法的公主会得到特殊待遇!无论是立场!能力!全都获得优遇!为什么没被精灵选中的人能拥有一切!?这太奇怪了!!」
……不妙,我感觉自己快要先忍不住了。
我现在只觉得那家伙实在无可救药。竟然到这个时候还如此执迷不悟。
相较于雷古霍恩的荒唐,艾妮丝冷静地开口:
「没什么好奇怪的。如果你是打从心底想缔结精灵契约,不管是任何形式,精灵都会回应。就是这么简单。」
「你、你明明不会魔法,为什么会知道!」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想过我平常身边有谁吗?」
「唔……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没人拯救我!没有人!一个都没有!我明明是血统纯正的贵族……!」
「如果要搬出血统的正统性,那就必须拿出相应的表现。不然不会有人承认的。」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如果你没有想比的意思,那就弃权吧!这里不是给人祈祷的地方!不想比就快滚!」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雷古霍恩在放声大叫的同时施展起魔法。
只见空中出现无数火焰箭,随即朝艾妮丝射去。
如果是一般人,这攻击足以致命。可以看见担任裁判的骑士也连忙退开。
在场的观众发出惊呼。雷古霍恩虽然很蠢,可是魔法功力似乎并不算差。
不过遇到艾妮丝只能算他倒楣。
只见艾妮丝挥动手中的魔力剑,将射来的火焰箭陆续击落。结果没有一支能伤到艾妮丝分毫便遭到击碎。
雷古霍恩仍边吼边不断施展魔法。用怜悯眼神看着他的艾妮丝,待在原地没有移动半步。
射向艾妮丝的魔法转眼间便被击落。一开始发出惊呼的观众也很快便趋于寂静。
不久之后,气力放尽的雷古霍恩双腿无力地跪地。相较于他的疲态,艾妮丝甚至没有流一滴汗,只是悠然地站在原地。
「要弃权吗?」
「呼……呼……呼……」
「站不起来就弃权吧。」
「……唔!」
「有力气瞪我,不如快点站起来。想缔结精灵契约可不能因为这种程度就跪在地上。」
艾妮丝瞪着雷古霍恩这么说。这让他颤抖得更加厉害,视线也落到地上。
「你想缔结精灵契约?那可不是这点觉悟就能缔结的喔。你该不会认为那是用来实现自己愿望的方便手段吧?」
艾妮丝平静的语气像在对他说教。
「你这个连精灵契约要背负什么代价都不清楚的家伙……你以为尤菲是带着什么样的觉悟缔结精灵契约?别把尤菲的觉悟给瞧扁了!不知羞耻!」
在艾妮丝的怒吼之后,会场再次迎来寂静。想必在场的人都听得十分清楚。
而这让我的心跳十分剧烈,感觉如果不用手按着胸口,心脏可能会跳出去。艾妮丝那直率无比的话语深深打动了我的心。
「呜……呜……!」
「要是连说话都办不到,那我就让裁判来决定了。」
「呼……!呼……!」
就算艾妮丝再三确认,但雷古霍恩看来没法做出任何答覆。
艾妮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一段时间,但随即便像失去兴趣似地叹了一口气。
「……你就在南部拼死活下去吧。如果你办得到,说不定精灵下次就愿意回应你的呼唤。」
说完这些话,艾妮丝便转头去叫裁判。而雷古霍恩也在同时全身脱力,昏了过去。
见状立刻赶过来确认他的状态的裁判默默摇头,随即宣判艾妮丝获胜。
下一瞬间,观众席爆出的欢声响彻整座会场。
艾妮丝先是被吓了一跳,接着尴尬地退场。
这番反应让我忍不住失笑。为什么她会在那种时候紧张……
「艾妮丝菲亚团长真有一套!我不禁想起谢芬妮以前的英姿。尤其那股狠劲简直一模一样。」
「马修,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插图014)
「没有!没什么!我只是说谢芬妮你肯定也会为艾妮丝菲亚团长的表现感到骄傲!」
史普劳特团长以笑容躲避义母的视线。义母瞪了他一会后叹了口气。
「真是的……我是明白她很生气,但也用不着做那么危险的事。」
「也没什么不好吧?那样大概也能为魔道具起到宣传效果。」
「格兰兹,你又没两句就讲到利益的事!」
「好了好了,你们别在这里吵架。」
看到义母开始找父亲麻烦,义父连忙制止。
而在他们进行这些对话的时候,雷古霍恩正被人抬出场外,观众席则不停响起称赞艾妮丝的欢声。
「……我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真教人伤脑筋。因为艾妮丝只用一句话就让我雀跃不已。
无论是我的想法、心愿、觉悟,通通都全力接受的你,要我怎样不心花怒放呢?
──我真的好想现在立刻紧紧抱住你,艾妮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