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辛苦了!」
拍摄工作没有出什么大问题,顺利按照行程结束了。
「小晶,辛苦你了!」
「啊,柑奈小姐,辛苦你了!」
柑奈小姐主动跑来找我讲话。
「你很棒喔~下次我还想跟你合作演连续剧或电影耶──」
「哎呀,我还差得远……」
「没有这种事啦──你要对自己有信心──那我接下来还有通告,先走喽。小晶,我们下次见喔!」
柑奈小姐说完,满面笑容地跑走了。
──她果然是个很厉害的人啊……
要拍连续剧、电影、广告,还有杂志的拍摄和访谈。
IT也每天更新,没有休息过。明明应付着满档的行程,脸上却还能一直挂着笑容。
今天甚至连自己的休息时间都用来服务粉丝。
──不知道柑奈小姐都什么时候睡觉……?
我有听说会在坐车时休息,或是趁拍摄工作的空档小睡。
名声愈响亮,通告就会愈多,也必须留意旁人的目光。
新田小姐说柑奈小姐「很坚毅」。
──我也必须变得很坚毅,不然追不上她吧?
爸爸都在努力了,老爸和妈妈也会替我加油──当然老哥是为了我,努力最多的人。
说实话,我现在光自己的事就自顾不暇了,总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没用,但我没时间沮丧了。我必须锻炼自己!
就是这样,所以我决定从柑奈小姐身上挑一件事效仿并实践。
那就是在人前要尽量面带笑容。
疲累的时候实在很难做到,不过我已经慢慢学会了。
演技──不对,这是我的骨气。
毕竟要是我一脸失落,会让大家担心。在那之中,老哥是最担心我的人,或许会担心到不能好好做自己的事──
「小晶,第一次工作有什么感想啊?」
新田小姐来到我身边。
「是!我学到很多东西!」
「呵呵,那太好了。你的笑容非常棒,柑奈和其他演员也都夸你,说你演技很好喔。」
「唉嘿嘿嘿,这可能要归功于老哥的魔咒──」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凉太小弟的魔咒?」
「……啊,没有!没什么啦!」
我急忙把手放下。
「是吗?──啊,等一下你父亲会来接你吧?」
「对!」
「在那之前,你要做些什么?」
「这个嘛──」
我看了一下时钟。现在是下午三点。爸爸大概还要一个多小时才会到。
我是有点想在影城里面走走看看,但一个人有点……
「我去一下洗手间,然后在休息室等他。」
「那我去跟人打声招呼,我们晚点再聊吧。」
等新田小姐离开休息室,我走向洗手间。
* * *
──老哥是觉得担心,才特地跑来看我的吗?
我上完洗手间后,茫然地想着这件事,然后走回休息室。
我可能想得太美好了。老哥都说了是因为他的朋友星野学姊想见柑奈小姐,才会带她们来的。
不过如果老哥是因为担心我才来,那我会很高兴。
老哥总爱把「是朋友想要」、「因为是工作」、「因为我是老哥」当成前提,但如果他其实是很重视我,那我会非常──
「──……咦?」
有个我认识的人不晓得在跟影城的工作人员说些什么。
他好像很慌张。
我不假思索走过去,然后出声攀谈:
「那个……小深山先生?」
「咦?晶小姐?」
「原来你们今天也来了啊?请问怎么了吗?」
「其实是凉花不见了……」
「咦!她又走失了吗!」
小深山先生的表情显得五味杂陈。
「我们等一下还有事要办,所以要离开这里,结果凉花突然不开心……她跑走之后,不知道去哪里了。手机好像也关机了……」
明明还有一段时间才要闭园,她是觉得玩到一半离开很难过吗?
不对,现在这个不重要。这种时候,如果是老哥……
「我也来帮忙找凉花!」
如果是老哥,一定会这么说。
「不,可是……」
「请让我帮忙一起找人。」
如果是不久前的我,一定不会说得这么果断。
「凉花的确是很亲近你,可是……」
当我看到小深山先生这副为难的模样,我质疑自己是不是太强出头,然后定格在原地。
可是我现在觉得这么做才是对的。
随后,小深山先生以比刚才还要认真的表情笔直看着我。
「我知道了……你真的帮了大忙!那我会在这附近找找!」
小深山先生说完就跑走了。
我也要赶快动身去找人……不过,怪了?
──这是什么感觉……
我带着某种无法释怀的感觉,往小深山先生的反方向离开。
* * *
虽说是平日,人还是很多。
我穿梭在来往的人潮中,不断环视周遭。
这里没有几个和凉花差不多大的小学生,但就是迟迟找不到人。
──难道她已经不在这个区域了吗?
正当我这么想,准备要前往下一个区域时──
「啊!凉花!」
我看见有个外型很相似的孩子,在远处徘徊。
那个发型,还有我送给她的红色发夹──错不了。是凉花。
我急忙赶过去。
但凉花突然跑了起来。
我就这样追着凉花,逐渐来到没什么人的地方。
* * *
凉花跑进一栋外观雄伟,类似公寓的建筑里。
我本以为到这里就无路可跑了,没想到后门还有一条小路可走。
这里可能是员工通道,看得见人们在树丛的另一边开心地走动。
当我顺着那条路笔直往前走,便来到一个像仓库的建筑物。
架上放着在活动时使用的装饰,还有现在没有使用的装饰。这里还有一些眼熟的东西,比如看板或是可以当成椅子坐的巨大蘑菇等物品。
但我现在顾不得这些东西。
我继续穿过仓库,来到停车场。这里没有几台普通车辆,几乎都是大卡车。我想这里应该是相关业者用来卸货的地方。
可能会有车子经过,很危险。
我有些焦急地环视周遭。
随后,我看到有一双小小的脚爬进大卡车的货柜里。
我马上往那里跑过去。
货柜的门稍稍敞开,似乎是从这里进去的。
我也进入货柜当中,只见里头堆着许多纸箱。
没有看到凉花的身影。是躲在后面吧。
我在这个昏暗的地方慢慢往里头走去。接着就在纸箱和纸箱的缝隙间,看到凉花屈膝坐在那里。
我放心地吐出一大口气。
「凉花,找到你了!」
「咦……晶姊姊?」
看到凉花一脸不解又悲伤的模样,我给了她一抹微笑。
「爸爸和妈妈都很担心你喔。我们回去吧?」
「不要……」
凉花大大地摇头。
「为什么不要?」
「因为不要,就是不要……」
她说完就把头靠在膝上,整个人缩起来。
……我也有这种经验,所以我能理解。
如果不好好听她解释,她会更意气用事,不肯离开。
我静静地坐在凉花旁边,跟她一样屈膝坐着。
「什么事让你这么讨厌?」
我以温柔的嗓音询问,凉花听了,手臂随即多用了点力,抱紧双腿。
「因为爸爸说要去医院……」
「……医院?」
我一阵心慌。
──凉花生了什么病吗……?
才刚有这个想法的瞬间,我就急忙甩开脑中的不祥预感。又不一定是生病,依照她的年纪说不定是去打预防针,或做什么检查。
「我不要再打针或痛痛了……」
「这样啊……打针的确很痛嘛。」
「……也有不痛的。」
「是、是喔~是这样啊?」
「嗯……」
「凉花,你懂好多喔。好厉害。」
「可是人家讨厌……」
──就算打针不痛,也没人喜欢医院吧……
我小时候也很讨厌医院那种地方。因为爸爸和妈妈都会露出担心的表情。所以我稍微可以同理凉花的想法──
「可是啊,你突然跑掉,爸爸和妈妈都会很担心你喔。」
「…………」
小深山先生和他的太太现在也一定忧心忡忡地到处找人。会担心就证明是重要的人……
就算一直躲着,也不会有人因此感到开心。
「凉花,你讨厌自己一个人吧?」
「……嗯。」
「我也是喔……孤零零的很可怕。」
「晶姊姊也是……?」
「嗯。没有人陪会很寂寞──」
我回想起爸爸离家那天的事──
「爸爸,你真的要离开家里吗……?」
「对啊。可是你放心。因为我会变得很出名,出名到你一打开电视,每天都看得到我。这样就不会寂寞了吧?」
「我还是好寂寞……你不要走嘛……」
「放心吧,放心……你身边有美由贵。而且我一定会在某个地方守护你。要是遇到危险就放声大叫。虽然爸爸不是当英雄的料,可是你有危险的时候,我一定会去救你。」
──后来我就不再笑了。
而且我也很不会跟人交朋友,就算好不容易成为朋友,一旦年级往上升,就会回到原点,总是交不到朋友。
我的个性也是原因之一。
我内向、怕生、固执……固执只有一点点啦。
妈妈好像从老师那里听说我是个不合群的孩子,我觉得老师说得很对。
之后从小学、国中毕业。
虽然成了高中生,却还是老样子。
当我觉得往后自己一个人过也没差时,妈妈却说她要再婚。
然后──
「────晶大人您不是弟弟,而是妹妹吗……?」
──啊……不对不对,不是这个……
是老哥在那天对我伸出援手!
我固执己见,觉得自己不可能和爸爸以外的人成为家人,所以才会叫他们别说那种场面话,可是──
「简单来说,就是我想跟你变成感情很好的家人。」
──当下,我的胸口无比酥痒。
我觉得一定是因为我很奇怪,才会因为对方说想跟我成为家人,我就喜欢上他。
我很想否定那才不是喜欢。
可是他却为了我,走进我的世界,试着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那让我更喜欢他了。
啊啊,我果然很喜欢老哥……
我好喜欢、好喜欢、最喜欢他。我纯粹是想和老哥成为感情很好的家人。
我不要老哥想的那种关系,也不想在乎那句话的文脉,我有好几次都在想,要是那句话是在对我求婚就好了。
我和这样的老哥第一次全家人出去旅行,结果我们却遇上危机,在山上遇难了。
当我就快被不安压垮,老哥却从后头抱着我、守护着我──
「我也想一起去校外教学。」
「我可能也想吧。虽然这次戏剧社的合宿和家族旅行太近搅在一起了,但我想要好好来一场旅行。」
「然后我要在校外教学的第二天,一鼓作气跟你告白!」
「这个……我几乎每天都会听你说,所以换个地方也没用吧~」
「讨厌,你从刚才开始是怎样啦!我是在说我理想中的学校生活耶!」
「哈哈哈,是理想喔?到头来,我们还是一直在聊假设性话题嘛────」
就算是假设,只要是幸福的生活,就没关系吧?
所以我也可以想像我和老哥走在一起的未来吧?
如果可以得救,我以后一定要一直、一直和老哥在一起。
当时的我这么提振自己的士气。
……可是老哥却独自一个人倒在不会有人发现的地方──
「拜托你,快站起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拜托!求求你!」
我果然是个非常任性的人。
因为我讨厌孤零零一个人──
因为我已经无法想像没有老哥的未来了──
因为我想相信每当我耍任性,老哥都会露出温柔的笑容说「真拿你没办法」然后为我挺身而出──
因为我不想失去老哥……所以、所以……──
这次我不会丢下老哥一个人。这不只是为了老哥,也是为了所有相信我的人。
我……我已经决定要让大家展露笑容了──
我笑着面对凉花。
「可是啊,现在不一样了喔。我跟你一样,有爸爸和妈妈,也交到很多朋友……而且也跟凉太哥哥变得更要好了!」
我勾起微笑,凉花忽然愣住。
「好到会跟凉太哥哥亲亲?」
「嗯。好到会亲……咦耶!」
我忍不住涨红脸,慌了手脚。
「呃……这个……」
「我会和爸爸亲亲喔。」
啊,这样啊。如果是家人,这很正常吧……
「其、其实姊姊我跟凉太哥哥也很常、很常亲亲喔……」
「那抱抱呢?」
「一、一个小时会抱一次吧……?」
「洗澡澡呢?」
「……很偶尔才会。如果心血来潮,也不是不会一起洗啦……他也邀过我一起洗……」
「那一起睡觉觉呢?」
「会会会。这个几乎是每天的例行事项。」
「那你跟凉太哥哥真的感情很好耶。」
「呃,嗯!啊哈哈哈……哈哈……──」
(插图014)
──我……我不小心太死要面子了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为什么会对凉花产生竞争意识呢……
应该说,我和老哥这一路明明做过这么多像情侣一样的事了,为什么就是没有进展?为什么?为什么?
老哥……为什么啊~~~~~~……──
「晶姊姊,你怎么了?」
「呃……我是在想,有时候明明很喜欢人家,却走得很不顺啊……」
我带着苦笑这么说,凉花却愣在原地……我觉得这个总结很漂亮耶。
「好好喔,我也好想要有一个跟凉太哥哥一样的哥哥喔~」
什么?我不会让给你喔──不对啦……
「凉、凉花你有爸爸啊。」
「是没错啦~……」
「我跟你说,如果待在这里,就见不到最爱的爸爸和妈妈了喔。」
凉花开始犹豫了……很好,再加把劲!
「还有,你可能也见不到凉太哥哥喔……!」
「我不要那样……」
「对吧?那我们要不要离开这里?我们一起去亮一点的地方嘛。好吗?」
凉花开始思考。
当我以为这点程度的诱惑果然不行,凉花却微微地点头,并「嗯」了一声。
我打从心底松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来,想把凉花拉起来。
「可是啊……我觉得……好困喔……」
凉花却开始打盹。
「累了吗?」
「嗯……」
「那我们要快点回去才行了。对吧?」
正当我这么说──
碰咚!
「……咦?」
门突然被关起来,里头变得一片漆黑。
「为什么……!」
因为没有光,我只能摸索,勉强来到货柜门的位置。
「有人……不好意思!请开门!」
我不断敲门,外面却毫无反应。
后来我听见引擎发动的声音,震动也随之传来。
「哇哇!」
我在黑暗中,摸黑回到凉花身边。
我感觉得到在我移动的时候,车子就发动了。货柜左右摇晃,我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回到凉花蹲坐的地方。
「凉花!唉,快起来!」
「呜呜嗯……好困……」
不行。按照这个状况,就算凉花醒来,我们也出不去。
「呜呜……怎么办~……」
真是伤脑筋。我们会被载到哪里去呢?
──不对,不要慌。
就算碰到这种情况,老哥一定也会冷静地想办法……
「是说,我有带手机嘛……──咦?」
居然在这种时候没电……?真假?
「怎么会……!」
我急忙开机,虽然成功开机,但电池电量只剩下一点点。
──总之,我得求救……!
通话纪录的第一笔就是老哥,我马上打给他。可是,手机立刻就没电了。
──哎呀……手机也不行了啊……
总之现在只能等车子停下来。新田小姐或爸爸迟早会发现我不见,然后开始找我才对。
小深山先生和他太太可能会很不安,不过只要凉花平安回去,应该就没问题了──如果是老哥,应该会这么想吧?然后说到我能做的事──
「要是遇到危险就放声大叫。虽然爸爸不是当英雄的料,可是你有危险的时候,我一定会去救你。」
──不行。凉花会被我吵醒。她要是看到这里一片漆黑,说不定会更不安。
啊啊,讨厌,既然这样──
──救命啊!爸爸!老哥啊啊啊啊──────!
我在心中这么呼喊后,才脱口说出:「糟糕。」
要是连老哥都一起叫,就真的是打扰到他这场校外教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