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刚才好像……
当我忽然仰望天空,光惺正好确认完时间:「差不多该走了。」
最爱纪念影城的星野则是舍不得地说:
「好希望我们四个人再来一次喔……」
结菜马上说出「毕业旅行」这四个字,星野听了,表情瞬间亮起来。
「啊,对喔!结菜,好主意!真有你的~!」
结菜「嗯」了一声,并捧场地竖起大拇指。
「那之后我们毕业旅行就来这里吧!」
星野迳自说出这个提议后,光惺轻笑道:
「也对。这样也行。」
「哦,光惺同学难得这么有兴致!那……嗯?真嶋同学?」
「凉太,你怎么了?干嘛发呆……」
「咦?哦,没有……我刚才好像──」
──好像听到晶的声音……是我多心了吗?
我这时候才终于回过神来,看着他们三个人。光惺他们都以费解的表情看着我。
我急忙挤出笑脸说:
「抱歉抱歉,你们刚才说什么?」
「我们说,之后还想要四个人一起来纪念影城,所以下次打算毕业旅行的时候来。」
「哦,嗯,也对。毕业旅行啊……」
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但以我现在的心情,实在没办法立刻决定。
「那我们去关西国际机场吧──」
当光惺带头往前走,我的手机响了。光惺随即一脸无奈。
「晶打来的吗?」
「不要以为是特定人物就开枪啦……──」
──我也会和晶以外的人讲电话好吗……虽然主要都是晶啦。
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只见萤幕上显示──
「──嗯?是新田小姐。」
「那你还是接听一下吧。」
「哦,嗯──」
这时候,我的胸口突然开始躁动。
新田小姐明知我正在校外教学,却特地打电话给我,到底有什么事呢?该不会是晶怎么了吧?
「──喂,你好。」
『啊,凉太小弟。小晶有去找你吗?』
「咦?她没来啊……」
『她把东西放在休息室,却还没回来……她没有去你那边,对吧?』
「对……」
『我知道了。对不起喔,还打电话给你。那你好好享受校外教学吧。』
电话挂断后,我才发现不久前有一通未接来电。
是晶打来的。我立刻回拨给她,但她的手机好像关机了。我用共享定位资讯APP察看她的所在地,却没有任何反应。是因为关机了吧。
「新田小姐说什么?」
「啊,没事啦……没什么。」
我笑着蒙混过去,但心中满是不安。
──交给新田小姐应该不要紧,对吧……
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时间,我也必须考虑到光惺他们。但我总会偷瞄手机,就是很在意会不会有人打给我──
「首先,有个前提是不可以让老哥担心!」
既然这样,就接电话啊──
「这是校外教学,所以我想要让你玩得尽兴!」
再这样下去,我根本无法尽兴……──
「然后只要我从远处持续射出爱的光束,你总会回头看我!」
我急忙回过头,看看右边,然后看看左边,不断环视四周。
但就是不见晶的踪影。
──啊啊,我这样不行啊……
我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操心了?
我把手机塞进口袋深处,配合光惺他们挤出笑脸。
* * *
我们来到出口闸门前的最后一个区域。
星野说她想要选购伴手礼,所以我们决定挪出一点时间来挑选。
当我们四个人一起逛商店,我看到一名男性不断环视周遭,好像在找什么。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大男人那般慌慌张张地奔走。
我好奇之下便盯着他。没想到──
「怪了,是小深山先生……」
「嗯?你认识?」
「啊,嗯。其实我们昨天也有见面……」
可是没看到凉花。我想今天应该是交给太太照顾了,但看他那张心急如焚的表情,我就是觉得很在意。
「抱歉,我过去说几句话。大家继续买东西吧──」
我急忙跑到小深山先生身边。
「小深山先生,你怎么了吗?」
「真嶋小弟?其实……」
小深山先生一脸愧疚地说:
「凉花又不见了……」
「在这附近不见的吗?」
「对……我也有告诉服务人员,然后到处找,但就是找不到人……」
「这真是令人担心。那我也──」
我说到一半,突然回过神来。
我老是差点忘记自己是来校外教学的。
「要……要是我有看到会联络你,可以请你把电话号码告诉我吗?」
「我知道了──」
我们互留联络方式后,他们三个人买完东西出来了。
「凉太,该走了喔。」
「啊,嗯──小深山先生,如果我有在闸门附近看到她的身影,我再跟你联络。那我先告辞……」
「帮了大忙。真嶋小弟,谢谢你!」
正当我要转身之际──
「晶小姐也好,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们兄妹道谢──」
──我的脚却停住动不了了。
「咦?你刚才提到晶……?」
「啊,对。我刚才有碰到她,她也跟我一起在找凉花。」
「呃……!」
我想起新田小姐刚才那通电话──
「她把东西放在休息室,却还没回来……她没有去你那边,对吧?」
所以才没回去吗……
「那晶也还在找吧?」
「对。可是我忘记留联络方式给她了。她说要帮我一起找之后就没碰到面了……」
「我知道了。我先打个电话喔。」
我再度打电话给晶,但手机依旧没开机,所以没接通。我随后换打新田小姐的电话,这次马上就接通了。
「──啊,新田小姐吗?关于晶──」
我把晶在找凉花的事告诉新田小姐。
『这样啊……小晶是很令人担心,但凉花也还没找到吗────……』
新田小姐在电话的另一头思考了一下,然后说:
『我知道了,我继续在休息室多等一下。因为她有可能会回来这里。』
「麻烦你了──」
我挂断电话后,厌烦与气愤同时袭来……都是针对我自己。
我深深叹了口气──
「──公私应该分明。要是这条界线暧昧不清,到头来只会模棱两可地走到尽头喔。」
──这种事我的脑袋清楚得很……
啊啊,我真的是个没用的人啊。真是对不起大家……
就算这样──
「各位……对不起……!」
我对着他们三个人低头道歉。
「咦……?你为什么要道歉……?」
最享受这次校外教学的星野不解地问道。
「晶和凉花不见了。」
「凉花是谁……?」
「是这位小深山先生的女儿。她走失了……晶已经去找她了,但现在连晶也不知道跑去哪里……」
我抬不起头来。
我实在很自私,对他们三个人的愧疚不断涌上心头。
「晶好像到处在找凉花,所以我也……想去找她们。我晚一点再跟你们会合,你们就别管我,先走好吗……?」
我不敢看他们的脸,低着头这么说。
「你在说什么啊,白痴……」
光惺傻眼地说道。
「那我去对面的区域看看。」
「……咦?光惺?」
「我不是说我们是哥儿们吗?我这些日子也欠你不少人情,怎么可能丢下你啊──」
光惺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同时,星野则是不知道打电话给谁。
「──啊,喂?那边玩得开心吗?我跟你说,我认识的人可能会在你们那边,要是遇到了,拜托跟我说一声──我现在就用LIME把照片传过去──啊,对对!是真嶋同学的妹妹喔!可能会有一个小女孩跟她在一起──」
「星野同学……」
星野讲完电话后,咧嘴一笑。
「不要这么见外!我们也很担心啊。所以我们会帮你找小晶和凉花喔!」
结菜也点了点头。
「如果找到人,我会打电话给你。」
「那我和结菜去那边的区域找吧?──真嶋同学,晚点见喽!」
说完话的星野和结菜都跑了出去。
「抱歉……谢谢你们!」
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听见,但还是对着结菜和星野离去的方向,接着面对光惺离去的方向分别吼道。
小深山先生见状,一脸愧疚地说:
「不好意思,因为这种事连累你们……」
「不会,毕竟我的继妹说不定也在一起……」
「真嶋小弟……现在可能不适合说这个……」
「什么?」
「……不过你的朋友都是很棒的人。」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各种感情涌上心头,我因此语塞。
说实话,朋友的定义并不明确。
但如果是现在,我可以自信满满地断言。
正如小深山先生所说,我遇见了一群很棒的朋友──
* * *
我们开始寻找凉花和晶,已经过了十五分钟。
光惺他们有传LIME,说还没找到人。新田小姐也有联络,说晶还没回去。
小深山先生也有试着打电话给凉花的手机,但依旧没人接听。
正当我们心急如焚地四处找人,这次轮到建先生联络我。
说是工作明明已经结束了,晶却还没前往他们约好的地方。
我粗略解释情况后,建先生说他也要过来会合。
我们在闸门处与建先生碰面。
「真嶋,抱歉啊……难得你来校外教学,结果却被搅乱了……」
「不会,你不用道歉……」
建先生不需要对这件事负责。
而且比起谈论责任,现在应该要先找到凉花和晶才对。
「我是觉得她应该在园区内啦。晶和那个叫凉花的孩子在一起吗?」
「不,这个不清楚──」
──可是。
我们动员了这么多人找,却还是找不到,总觉得不太对劲。
凉花的脚程应该不会太快。晶也是,如果她跟刚才的小深山先生一样四处张望,那一定很醒目。
想到这一点,我认为她们会不会已经在一起了?是不是在没什么人经过的地方?
然后可能因为某种状况,她们无法离开那个地方──
当我绞尽脑汁思考,分开找人的小深山先生跑了过来──
「姬野……?」
他一脸诧异。
「小深山……!」
──什么?他们认识吗……?
我有些惊讶。但两个大人却比我还要惊讶。
「这么说来,那个叫凉花的孩子……」
「对,凉花是我的女儿……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姬野晶是我的女儿。」
「咦……?那真嶋小弟的妹妹是没有血缘的……──呃!」
小深山先生呆滞了一瞬间,但他似乎惊觉某件事,突然睁大眼睛。
「真嶋小弟……」
「怎么了吗?」
「那你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建先生就从旁介入:
「那个晚点再说。现在第一要务应该是找到我家的女儿和你家的女儿。」
「也、也对……」
「人会跑到哪里,你没有头绪吗?」
「没有,抱歉……」
尽管气氛顿时变得无比尖锐,他们还是克制自己保持大人的风范,让我松了口气。
总之,大家的目的相同。得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寻找──对了。
「我只听说凉花走失了,但你跟凉花走散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小深山先生听了,随即一脸苦涩。
「与其说是走散,其实是她跑走了。」
「跑走了?」
「我们之后还有行程,但她说不要去,要留在这里……」
「这样啊……」
看来不是凉花非常喜欢纪念影城,就是非常讨厌接下来的行程吧。
不过,这个资讯是个很好的提示。凉花不是单纯的走散。她是为了逃离小深山先生和母亲,躲在某个地方。
这下寻找的重点应该就能缩小。
但如果是这样,晶又去哪里了?
两个人一起躲起来?……不对,不可能。如果她在找凉花,应该会走在园区内的动线。但如果离开了动线──就是在游乐设施内,或是某个只有工作人员才能进去的地方?
愈来愈想不通了。这种时候该怎么办……──对了!
我立刻打电话。
「──喂,老爸?」
『怎么这么慌?已经想家了吗?』
「才不是!晶她现在……不对……」
……别让老爸和美由贵阿姨担心比较好吧。
『嗯?出了什么事吗?』
「啊,没有……我在纪念影城遇到晶,可是现在走散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就是想问老爸知不知道她可能会去哪里?」
『你有找过晶可能会去的地方了吗?』
「有啊,姑且找过一遍了……」
老爸在电话的另一头发出思索的苦恼声音。
『那我想想……晶跟你愈来愈像了。反过来说,你也是。』
「什么……?」
『如果晶的想法和你的想法一样,你就想想如果是你,会去哪里吧?从起点开始再想一次怎么样?』
──如果我和晶的想法一样,如果是我……
『……你们感觉好像一对情侣喔。』
「啰嗦啦!」
亲人的这种调侃真的很烦……
『不过我最近真的觉得晶和你愈来愈像了。你想想看,她一开始不是很难相处吗?一直不敞开心胸,我们真的是辛苦到不行啊。』
「啊,嗯……」
『可是,她在和你相处的期间,愈变愈开朗,现在已经会叫我老爸了。我实在是很高兴……』
「这样啊……」
──每天都相处在一起,自然会变成这样吧……
『只不过,我觉得她也学到你的缺点了。』
「咦?什么?」
『就是明明很爱替人操心,却不让别人替你担心。要是出事了,记得要说。我可是你和晶的老爸耶……晶真的没事吧?』
老爸似乎察觉到晶发生什么事了。也知道我隐瞒了这件事。话说到底,在校外教学中打电话给家人,基本上就等于出事了。
「哦,嗯……可是,已经不要紧了。因为我好像懂了。」
『这样啊。』
「老爸,你就把晶交给我吧!」
『好,交给你了!也要顺便享受校外教学啊。』
什么顺便啦……重点本来应该是校外教学好吗?我不禁笑了。
* * *
我和建先生在小深山先生的带路下,来到他和晶分开的地方。
「就是这里。她从这里往那个方向去了──」
我看向小深山先生伸手指示的方向。
接着闭上眼睛。
我是晶,晶是我──如果她愈来愈像我,她应该是……
──下一秒,我的感官逐渐清晰。
我的眼前浮现四处寻找凉花的晶的身影。
我追着晶的脚步,往那个方向前进。
「真嶋,你要去哪里啊?」
「这是我的猜测,我想晶和凉花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啊?」
「我们都请了工作人员帮忙,而且还找了这么久,却还是找不到,代表她们可能一起待在某个地方。」
「这样啊,原来如此……」
「所以我在模拟如果是她,会往哪里去,又会找什么地方……──」
建先生和小深山先生半信半疑地跟着我。随后我在树木与树木之间,发现了一条小孩子可以穿越的缝隙。而且──
「这个……是晶的发夹!」
我找到晶平常戴的红色发夹。
然后,我想起一件事──
晶在拍广告的空档,也就是跟我、结菜一起去吃冰时,她是把发夹拿下来的。这个发夹可能是她要穿越这里时掉下来的,也有可能是凉花戴的那一个。
「我们绕到另一边吧!」
* * *
我们向附近的服务人员解释来龙去脉,请他让我们进入员工专用的通道。
走过通道后,眼前有个很大的仓库。
仓库内光线昏暗,架上放着许多东西。
我们三个男人开始寻找凉花可能会躲的地方,但还是没找到。
「也不是这里吗……」
建先生疲惫地说着。
「这里可能太大了……」
「嗯?什么意思?」
「这只是我的感觉──那边还有门吧?过去看看吧。」
当我们离开仓库,前方就是员工用的停车场。
「喂喂,要是跑到这里来……」
看到宽广的停车场,建先生和小深山先生都哑口无言站在原地。
晶或许没有问题,但如果是凉花,最糟的情况是被卷进意外事故,这点着实令人不安。
「接下来就难追了啊……」
建先生说完,突然「啊」了一声。
「这里有监视器耶!」
「这样啊……如果她们有经过这里,就会拍到她们!」
小深山先生也发现了这点。
之后我们折返,请员工破例让我们看监视器的画面。
我们锁定她们两人不见的时间,然后倒转画面──
「……有了!」
「是凉花……!」
「晶也在!」
总算找到线索了──
凉花边走边观望,然后往并排停了许多大卡车的地方走去。
晶发现她的身影,因此追上来。她们两人走出画面角落后,过了不久,有两辆卡车一起发车了。
凉花和晶的身影消失在监视器之外,再也没有出现。
「该不会坐上了其中一辆卡车吧?」
听到我这么说,建先生面有难色。
「有这个可能……从监视器的角度来看,可能跑进货柜了。」
小深山先生立刻询问员工,然后得知刚才那两辆卡车载着周边商品,是送货用的车辆,所以不知道确切的目的地。
不过,倒是能缩小成两个区域──
「往东京或广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