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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第凡内早餐》﹙卡波提着﹚ 笹叶更纱

    以成为作家为目标的主角,跟住在楼下的新人女演员荷莉•葛莱特利变得亲密,在这样的日子中,主角渐渐察觉围绕在她身边的诸多谎言与虚构的存在。不断找寻栖身之所的她,最终抵达的地方是……

    ──跟我想像中的故事完全不同。

    「笹叶更纱 流浪中」

    我认为流浪跟旅行的差异就在于有没有目的地。既然如此,连个目的都没有的我果然就是在流浪中吧。在《第凡内早餐》中,荷莉之所以在自己名片上的地址栏写着「旅行中」,就是因为她连自己明天会住哪里都不晓得。

    进入暑假后,我在书店发现《第凡内早餐》,所以就拿了起来。因为我觉得拿起这本书,感觉就像牵起记忆中竹久那拿着这本书的手。

    ──完全不一样,跟我想像中的展开全然不同……明明一直以为是快乐结局的说,但其实并非如此。

    主角跟荷莉一点也不缠绵,荷莉本人也不像赫本那样是清纯可爱的女性。她妖艳又顽强,而且很邪恶,即使如此却还是很有骨气。在电影版中几乎没描写到的那段跟黑手党沙利•番茄的友谊,以及「我会用当事者对待我的方式来衡量人的价值」的这句话就能看出她的坚强。原作频频描写的地方跟电影版大异其趣,可以感受到荷莉为了找寻栖身场所而不断旅行的身影,而且荷莉追寻着像是第凡内这样的落脚处。电影版绝对不坏,《月河》是名曲、赫本也是风情万种。倘若没有那部电影,根本不晓得这本书会不会落到我手中。即使如此,原作中的荷莉依旧有着真实的人性,可以理解周遭之人为何都会喜欢上她。

    自己又是如何呢?我总是连自身的目的跟信念都没有,所以至今仍是「流浪中」。

    我初次接触﹙虽然不晓得能不能叫做接触﹚这个作品是距今一年前、中学三年级的那个暑假。家旁边有一座图书馆,当时还是考生的我很常在那边念书。在这种宽敞的地方大家一起度过时光,还挺能静下心念书的。实际上到了暑假后,就是有很多看起来像是跟我同年纪的中三考生。

    他也是其中之一。他头发剪得短短的,皮肤白皙身材也不高,就算讲好听话也很难说是值得依赖。即使如此,他的表情看起来却很温柔,让人有种安心感。他在图书馆时而用功念书,时而阅读闲书,刚开始时我只将他视为陌生人。在大多数的情况下他都是独自行动,但偶尔也会看到他跟看起来像是同年级的女学生亲密地交谈。我也见过那个人,她是戴着眼镜的黑发女学生,从以前就会造访这间图书馆。此时的我跟现在不同是黑色直发,也不像现在这样戴着彩色隐形眼镜而是戴着眼镜,所以觉得她亲切感十足记得很清楚。只要跟那个女孩见面,他的表情就会变得比平常还温柔,光是看到那副表情就能直觉地感到他一定对那个眼镜少女有好感。我跟他的关系仅止于此,所以也没特别在意下去,顶多只是远远地观望而已。

    某天他向我搭话说「早安」,然后就这样坐到身旁。我突然被搭话而大吃一惊,就这样一句「早、早安……」轻声做出回应。

    因为这句回应而吓一跳的人是他。

    「啊,不,不是的,对不起……搞、搞错人了……」

    我立刻理解了情况。毕竟我跟那个少女身高相近,而且也是黑发又戴着眼镜,他只是认错背影才出声搭话的吧。

    然而话虽如此,事到如今再换座位也很尴尬,所以当天我们两人就坐在一起念书了。书念到一半时,他似乎因为弄丢橡皮擦而困扰着。

    「不介意的话,这个。」

    「谢、谢谢,我很常弄丢呢。」

    交谈的话语就只有这样,过了一阵子后,他似乎是念书念到烦了,所以打开文库本开始阅读。他看起来非常开心,读起来比用功准备大考时还要专心得多。那本书是村上春树的《海边的卡夫卡》,卡夫卡跟更(Sarasa)纱()的读音氛围相似,让我感到有些在意,所以就这样在图书馆借了同样标题的书带回家。

    我寒毛直竖大受震撼,想不到阅读居然这么有趣。在那之后每次看到他,我都会确认他拿在手上的书,然后把同样标题的书借回家。

    ──他很卑鄙。

    借回来的书本道尽无数华美词藻,而那些都被我当成了他的功劳。事后我才晓得,当时他因为兴趣使然而看的那些书、几乎都是被称为「耽美主义」的作品。

    每次跟美丽文章相遇我都会产生一股错觉,就像那段话语是他赠送给我似的。

    我的心渐渐被他吸引。

    某天,他看的书是《第凡内早餐》。这个标题我有听过,同样标题的老电影相当有名气。

    那天,那个眼镜女孩并未出现。他一直专心地看着书,就这样读到最后时已经到了图书馆即将闭馆的时候。宛如被介绍闭馆时间的音乐赶走般从座位上起身后,我们在下去一楼的电梯中偶然两人独处。

    「那个……很常见到面呢。」

    突然被他搭话心里好紧张,光是他记得自己也让我觉得好开心。

    「啊……刚才看的那本书,有趣吗……」嘴巴真笨,我实在没有聊天的品味……

    「非常棒喔,或许是我最近读过最棒的。」

    「是吗……那下次我也来读看看好了……」

    「嗯,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的喔。啊,我是竹久,竹久优真,请多指教。」

    「啊,啊,人、我是笹、笹、笹、笹笹──」咬螺丝了,讲自己的名字时……

    「……佐、佐、佐佐木同学?是吗?是佐佐木同学呀。对了,我们大概是同年级的吧……已经决定好要报考的学校了?」(注3)

    「啊,呃……白明吧,大概……」

    「是吗?那跟我一样呢。如果双方都考上的话就好了。」

    「唔,嗯……那我就……告辞了……」

    ……其实想跟他再多聊聊的,然而我实在过于紧张,所以电梯抵达一楼大厅门扉开启时,就在第一时间有如逃跑般离开了现场。

    《第凡内早餐》没放在图书馆里,正确地说是借出去了,就算去附近的书店也没摆这本书。我实在介意到不行,所以不是去书店而是去录像带店借了同样标题的电影,决定跟朋友濑奈两人一起看。

    濑奈是一个大美女,在学校是人见人爱如同偶像般的存在。而且就算是我这种阴暗的家伙她也能毫无隔阂地相处,是我无可替代的朋友。濑奈相当中意那部电影……与其这样讲,不如说她完全变成奥黛莉•赫本的小迷妹,在那之后也变得很常看老电影。她之所以会就读有餐饮科的艺文馆,其缘由也是因为《龙凤配》。

    ……老实说,我不是很喜欢这部电影。那是常见的「爱情比面包重要」的故事,而且结局感觉像是女主被有钱人甩掉、只好不得已地跟主角凑在一起似地……之后阅读原作的机会就跟我渐行渐远了。

    那是暑假最后一个星期四发生的事。根据目前为止的观察,我发现那个眼镜妹星期四并不会前来图书馆。

    我坐到他对面的位子开始念书,正在看闲书的他过了半晌后也开始用功,不过看样子他似乎又弄丢橡皮擦了。我觉得机不可失,所以把手中的橡皮擦递给他,同时表示「我还有一个橡皮擦,可以拿过去用喔」。他答了一句「谢谢」……很顺利,老实说没想过会如此顺利。我有如逃离现场般离去。跟预定的一样,将那个橡皮擦留在他那边就这样离开了。

    我拿掉那个橡皮擦的纸套,悄悄在里面藏入讯息。

    ──喜欢你──

    暑假结束,他变得不再前来图书馆了。然而,光是能传达自己的心情我就心满意足,觉得未来有如命中注定般重逢后再问回复就行了。

    那个所谓的命中注定,其实我是抱持着期待的。毕竟双方都有报考白明高中,只要两人都考上就会再次相遇吧。

    然而,我的预判却天真了。考试落榜,只得去备胎高中艺文馆就读,如此一来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我是如此心想的……

    然而,我却在艺文馆高中开学典礼那天哑口无言,觉得再也见不到面的竹久居然是同班。我不由得凝视了他。跟他四目相接时,甚至有如心脏停止跳动般感到呼吸困难……他错开视线,看起来像是不认识我是谁似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当时跟现在的外貌相去甚远。

    要上同一所高中后,濑奈在我身上用了很多心思。「更纱相当漂亮,所以要更注意外表才行唷!」她如此说道,教了我化妆的方式。头发也染成明亮的颜色,眼镜也换成隐形眼镜,而且还是有颜色的,就连减肥都成功了一些。

    「再怎么说也用力过头了呢。」

    濑奈是在入学差不多一星期后这样告诉我的。我不晓得适可而止,在高中出道时不小心用力过头了。

    如果不是原本就交情很深的话,是不会晓得现在的我跟当时的我是同一人吧。我原本想靠过去说一句「好久不见」,但事到如今该说些什么才好呢?「当时那个橡皮擦上面的讯息,想听听你的回复」这种话,我根本不可能说出口。他简直像是将我当成初次见面的人看待似的,这样的他虽然让我感到焦躁,但说到底错的人还是我自己。

    既然如此,就用初次见面的立场跟他打好关系就行了。没错,就是这样。我鼓足勇气,决定邀竹久一同前往于黄金周在校内举办的春季文化祭,再怎么说两人独处也太尴尬,说到能一起带去的朋友我也只想得到濑奈。不过如果带她去的话,不论是谁都会喜欢上她吧。可是没关系,竹久的朋友黑崎同学,是一个在任何人眼中都会觉得不可能有男人比他还棒的完人。也约黑崎同学一起去的话,那他跟濑奈一定会很相配。趁那两人和睦相处时,我一定也能跟竹久混熟的。

    ──这个盘算以失败告终,濑奈把竹久带去旧校舍那边就一直没回来。途中下起雨,雨停了后两人才总算回来。她说「因为下雨所以一直在躲雨」,但我立刻就晓得这是在说谎。我知道濑奈总是在唠叨自己是雨女、所以不管去哪里时都会在包包里放折叠伞。在回家的路上,跟濑奈两人独处后她说道:

    「唉,知道优是怎样的人吗?」

    「问这种事是怎么了啊?」

    「嗯,总觉得有点在意那家伙呢。」

    ──这简直是恋爱少女般的发言。我很卑鄙,所以选择用婉转的说法破坏竹久给人的印象。

    「这个嘛,要说的话,是个像月球的家伙吧。」

    「月球?天上的月亮吗?」

    「没错,毕竟时盈时缺难以捉摸。你看嘛,月球表面上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的图案吧?在日本很常说成捣麻糬的兔子,不过某些人眼中看起来也像螃蟹或人脸……就是会让人觉得『到头来你这家伙究竟是怎样啊』这样。」

    「是喔,月亮啊。更纱果然是文学少女呢,一般来说是不会举这种例子的唷。啊,不过那个叫大我的家伙,总觉得他跟更纱感觉不错呢,唉,如何呢?

    而且他也非常帅气,你暗爽在心吧?」

    ──其实刚刚才被他问要不要交住,但我说不出口,所以试着找了一些借口。

    「不过,该怎么说呢,感受不到所谓的命中注定耶。」

    「命中注定?」

    「嗯。你看嘛,就像其实最喜欢的书或是电影啦音乐之类的刚好一模一样……或是以为再也见不到却发现对方近在咫尺之类的……」

    用不着提,我一边这样说一边在脑海浮现竹久的身影。

    「嗯,是呢。不过或许只是刚认识双方互不了解而已,久而久之搞不好就会有一些发现唷。而且今天是蓝月这种少有的日子,在这种日子被告白的话,会让人不由自主觉得『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

    濑奈仰望被乌云覆盖的天空。

    「不过,好像看不到蓝月呢……」

    我思考濑奈那句「好像看不到蓝月」有何意义。

    所谓的蓝月具有「无法商量的事情」或是「不会实现的恋情」等等的意义,换句话说就是濑奈要我「放弃竹久」吧?是这样子的话,反正只是临阵磨枪虚有其表的我,不论如何努力都敌不过濑奈,到头来我也只能封印这段情感。

    之后过了数天,我跟黑崎大我开始交往了。因为我也没办法啊,毕竟不可能赢过濑奈,也想不到比大我还要理想的对象。有了他这么棒的恋人,一定会很快忘掉竹久的……应该是这样才对。

    不过,这却是错误的选择。如果有那种可以消除万物的橡皮擦,那我想先从那个事实开始擦起。

    我明白濑奈跟竹久愈走愈近,每次看到这种光景都会觉得难受。有如要抑制激昂的心跳般拼命从外侧压住心脏,内心深处却住着一个宛如带刺仙人掌般的东西,压得愈紧就愈是痛苦。

    那天,大我身体不适请假没来上学,濑奈也睡过头发讯息要我先走一步。所以我独自一人上学,却因为突然下起倾盆大雨而淋得全身湿透。

    从教室窗户探头望向外面,校门附近可以看到竹久跟濑奈两人共打一把伞并肩而行的身影。

    我不讨厌雨天,因为可以把掉落的泪水怪在雨天身上。

    隔天,大我跟竹久两人都没来上学。虽然也有人说竹久是被大我传染的,但我并不这样想。肯定是因为要两个人挤一把小伞、所以才被雨淋湿而感冒的。濑奈说要跟我两个人一起回去。我们肩并肩走下学校的坡道,途中我察觉到濑奈书包上挂着陌生的钥匙圈。

    「濑、濑奈,那个是在哪里拿到的?」

    「唉?啊,它吗?呃,这个嘛……」

    濑奈含糊其辞。

    虽然有点旧、但那个钥匙圈可是相当罕见。它是一个长着胡子手中握着笔的猫咪公仔。「吾辈是夏目老师」在一部分文学少女之间是数量稀少的商品,虽然是限定商品,却因为它具有实现恋情的力量而蔚为话题变得无法取得。濑奈很尴尬地试图打马虎眼,我感到很可疑严词逼问,然后她就若无其事地说「是捡到的喔」。

    不过如果是捡来的,那弄丢的当事人一定很头痛吧。我表示应该找寻失主把钥匙还回去才对,因此濑奈才死心地说出详情。

    濑奈不久前在旧校舍文艺社﹙漫画研究社﹚社办看漫画时,偶然发现一张用手写的纸条,跟那张纸条写的一样打开德义辞典后,这把钥匙就放在里面,而它就是应该已经遗失的──旧校舍三楼钟台机械室的钥匙。濑奈使用那把钥匙跑去机械室里面弹钢琴扮演幽灵,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还有昨天她在竹久面前重现这个情况,结果一下子就被看穿自己就是扮演幽灵的犯人。

    「哎,总之应该把那把钥匙送回教职员室才对喔。」

    「唉唉,怎么这样啊。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专属的密室耶。」

    「把钥匙还回校方的话,他们或许会修好旧校舍那个不会走的钟台喔。如此一来给别人的印象也会变好一些,或许也不会再度发生无聊的幽灵骚动呢。」

    「唉唉,我玩得还挺开心的说。」

    「这样会给别人添麻烦吧,真是的。」

    其中被添麻烦的人也包括我在内吧。毕竟我听到幽灵谣言才不接近旧校舍是事实无误,如果没这件事的话,当初在春季文化祭时就……

    此时我忽然察觉到一件事。据濑奈所言,她发现钥匙开始表演灵异现象是不久前的事。也就是说,我听闻旧校舍有灵异现象是刚入学后的事,至少是濑奈变得会造访旧校舍之前的事。虽然对这件事感到有些不安,我还是拿着钥匙前往教职员室。

    把钥匙拿给谁都行。然而才刚进入教职员室,就看到班导原田老师跟教国语的樱木真理老师的身影。

    原田老师死缠烂打地约真理老师去吃饭。根据八卦传闻,真理老师是这所学校的毕业生,而当时的班导似乎就是原田老师。他至今仍会提及当时的缘分不厌其烦地撩真理老师,而且这件事已在校内也已经出名了。为了拯救遭受频频邀约困扰不已的真理老师,我把她叫了出来。

    过了一阵子后,真理老师一脸疲惫地走向这边。

    「老师,我们在旧校舍捡到钥匙了。」

    濑奈有些惋惜地递出钥匙。

    「这钥匙似乎是──」

    「旧校舍的钥匙!」

    如此说道的人是真理老师。面对看起来有些兴奋的真理老师,我稍微发挥了想像力。

    「该不会那个『吾辈是夏目老师』的猫公仔是真理老师的吧?」

    她举止可疑地注意四周,压低声音说「其实就是呢」。

    「我在这间学校当学生时,我隶属的社团就在旧校舍那边。」

    「啊,该不会是文艺社吧?」

    「嗯。哎,正确的说虽然不是,不过也差不多吧。总之是由我们负责保管这把钥匙的,然后我把自己的私有物绑上了这个钥匙圈。我是副社长,高我一个年级的学长是社长,平常不是我就是由那个学长负责保管钥匙的喔。

    学长毕业时我手边没有钥匙,所以我一直以为钥匙一定在学长身上呢。毕业典礼那天,学长说自己毕业后社办就交给我管理,然后给了我一个纸袋。我没看里面就收下了那个纸袋。我觉得钥匙就放在里面所以当时没有确认,不过之后一看里面只放着一本文库书。

    学长在那之后就失联了,所以一直没找到钥匙。什么嘛,原来一直在旧校舍里面呀。」

    真理老师伸出手打算收下钥匙,濑奈不情不愿地递出钥匙时,我一把抢过那支钥匙。

    「唉,等一下笹叶同学。」

    「我稍微在意一件事,钥匙之后再拿过来,请让我再保管一阵子。」

    「嗯,是也没差啦……」

    「真理老师,知道当时的文库本是什么书吗?」

    「嗯嗯,记得唷,是梶井基次郎的《柠檬》呢。之后好像是收到文艺社的书柜了。」

    「明白了,是《柠檬》吧。」

    我转过身躯,拉着濑奈前往旧校舍。照我的第六感判断,那栋旧校舍至今仍存在着未能让感情开花结果独自被遗留在原处的怨灵。我想要解开那个怨灵的咒缚。对现在像这样闷闷不乐的我来说,这样或许会成为慰借也不一定。

    我们前往旧校舍。如此一想,这似乎是我初次踏进这里。也是因为幽灵骚动的关系,我并不是很想过来这里,不过知道那种东西只是假货后就没理由害怕了。况且我也想见见那个叫做葵的学姐。

    旧校舍,挂着文艺社门牌的教室,那边其实是漫画研究社的样子。

    「打扰了。」

    我发出声音进入教室,但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咦?小栞栞不在耶?真少见。哎,也没办法吧,毕竟今天优也不在。」

    「唉,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个……竹久跟葵学姐是怎样的关系啊?」

    「怎样的关系?」

    「呃,那个,也就是说………是情侣还是……」

    「嗯,关于这一点该怎么说呢。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肯定很要好就是了。更纱在意吗?」

    「呃,与其说在意……不如说因为竹久没有特别提过。」

    「嗯,哎,是呢。那家伙在重要的事情上面都不会把话说清楚呐……」

    如果是这样那我可受不了。如果对手是濑奈的话,我会因为没胜算而打算退让,不过被意想不到的第三者抢走可就让人无法接受了。

    我重整心情,想起原本的目的。记得是梶井基次郎的《柠檬》。

    然后,那边确实有书柜。角川文库的《柠檬•于城堡耸立的城镇中》第九十页「樱树下埋着尸体」那边夹着一张贴有樱花压花的纸条。

    「其钥匙的暗号在一跟末之间。」

    ──果然如此。钥匙果然不是真理老师弄丢的,而是在真理老师她学长的身上吧。那个人没有老实地交出钥匙,而是试图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交给她。说到故意做这种事的理由……

    ──一跟末,究竟是指什么呢?从平常的角度思考就是数字1跟末数,如果把末数想成是9的话,那就是5……不,要说是末数的话,一个月的最后一天就是30或是31。那中间数差不多就是15或16吧?一直思考搞不懂的事情也没用。

    「啊,这个樱花压花。」濑奈说道。「记得有一张纸条跟它一样……」

    濑奈从书架角落取出一本很薄的书。看样子那本书似乎是漫画,濑奈啪啦啪啦翻页时窥见的插图让我不由得想遮住双眼。

    「为、为什么这种东西会放在这里啊?」

    「唉?因为这里是漫画研究社呀?」

    「你、你说这是漫画吗?但这个……」

    「唉?是普通的漫画唷,虽然是同人志就是了。」

    「才、才不普通吧?这、这种东西放在学校如果被发现……」

    「哎哎哎,用不着这么着急啦。总之不被发现就行了吧?反正也不会有老师来这种地方……啊,有了。」

    同样的压花纸条上写着「钥匙夹在德义辞典中」。

    「然后啊,只要照字条说的打开德义辞典……」

    濑奈从书柜中取出写着「德义辞典」的箱子,然而从里面出现的却是装订气派的日记本。上面有三位数密码锁,濑奈连拨动转盘都没有,直接按下解锁键打开锁头。转盘似乎维持在它设定好的状态。

    日记本里面的页面被挖空,据说夏目老师钥匙圈就跟钥匙一起放在里面。

    这恐怕是真理老师的学长安排好的吧。其实应该要有人看到夹在《柠檬》书中的纸条,然后发现钥匙才对,但真理老师并未察觉此事,因此钥匙也因此失落了好几年。当然,学长藏进里面的情感也没传达到真理老师那边吧。

    「对了,濑奈是怎么知道这个三位数密码锁的答案呢?」

    「唉?打从一开始就是开启的唷。我看到日记本时,转盘就已经对齐在813的位置上了。」

    我觉得这件事很奇妙。打从最初就是开启状态的话,应该没必要在《柠檬》里面夹一张写着「其钥匙的暗号在一跟末之间」的纸条才对。

    我望向书架,一边轻抚书背一边思考答案。

    目光停留在莫里斯•卢布朗的著作《罗宾精选集》上面。用不着调查里面也能晓得它收录了名作《813之谜》吧。它应该就是密码锁的答案才对。其两侧的书是E•勃朗特的《咆哮山庄》跟C•勃朗特的《简•爱》。

    「一跟末」──之所以故意用片假名写一(ichi),就是因为写成汉字会太简单的关系。ichi写成汉字就是「市」,换句话说,就是夹在姊妹之间的意思(注4)。原本安排这种机关的犯人,肯定没想到会像这样被逆向解读吧。现实世界不像幻想世界那样无巧不成书,无法期待一切都会按照计划执行。

    即使如此,仔细一看这两张纸条其实本来是一张纸条吧。夹在《柠檬》书中的纸条和夹在同人志中的纸条,只要将两张纸条拼在一起,被裁剪的压花就能严丝合缝地对齐。仔细想想,这本同人志不太可能好几年前就放在这里,直到濑奈看到前都没人发现也很奇怪。不如说可以认为某人为了让濑奈容易发现才夹进同人志,还为了将钥匙快点送到她手上而先行对齐密码锁的数字。

    不过,究竟是谁安排了这种事情呢?首先能想得到的人就是竹久。有一种东西叫做名侦探的诅咒,在众多侦探故事中,名侦探身边必定会接连发生事件。那些名侦探虽然会精采绝伦地将那些事件一一解决,但这种事情是否也可以这样思考呢?也就是说,是名侦探自己捏造事件、再伪装成自己破案这种自导自演的方式。如同所述,竹久先从这一连串的纸条中找出钥匙,然后利用濑奈引发幽灵骚动,最后再自行解决事件。如果是竹久这个文学爱好者,应该能毫不迷惘地解开这种纸条的真相吧。只要在濑奈面前破案,就能提高自己的身价吧。不过,这个理论果然还是有些不对劲。

    总之我想先解决手上的事件,一切应该不会就此落幕才对。

    我跟濑奈移动至三楼,使用钥匙进入机械室。濑奈开灯后,老旧钢琴映入眼帘。旁边的桌上放着摊开的德义辞典。

    Ich liebe dich──Ti amo

    那个地方贴着便笺。两边翻成日语的话都是「我爱你」的意思。不,不对吧。这里应该翻译成「今晚月色真美」才对吗?不,这种事怎样都行。

    那边也有一张贴着樱花压花的纸条。

    「跨越天空,在死亡夹缝中的世界等待你。」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我以各音阶的La跟Si为主,试着按下隔壁那架老旧钢琴的琴键。

    只有一个地方明显声音钝钝的。

    「没错没错,这里走音了呢。」

    濑奈如此说道。

    「不对,应该不是这么一回事喔。」

    我发现琴键跟琴键之间──La跟Si之间贴着薄薄的纸条。

    「啊,在这种地方!」

    「跨越天空(SoLa),在死亡(Si)夹缝中。」(注5)

    我一边说,一边轻轻打开那张纸条。

    「无法高歌(ouka)青春时代的我,化做尸体隐藏在你脚边。至少请你亲手将我掘起……」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上面写着希望我们挖出来耶……」

    「挖出尸体,所谓的『你』就是樱木老师,樱花树……

    大概跟『ichi』那个片假名一样吧,『高歌(ouka)』也是为了误导而刻意写成片假名的吧?也就是说,所谓的『ouka』……」

    并非无法「高歌(ouka)」而是无法「樱花(ouka)」,樱树不开花……这么一说,记得学校前方的坡道应该有一棵不会开花的樱树才对。

    我打开机械室的窗户,从位于小山坡上的这栋旧校舍眺望排向这所学校的樱木行道树。风景意外地不错,风儿略微掳走我心中的烦恼。

    然而,现在已经是七月,樱木行道树早就变成绿油油的树木了。像这样一看真的很不可思议。就算是绽放得如此华美的樱花树,只要像这样稍微换个时期看起来就会截然不同。现在看到这条林荫道路,大概很少有人可以认出它是樱花树吧。

    「唉,濑奈,记得那些樱花树中有一棵不会开花的树吗?」

    「嗯,是记得好像有就是了,可是我不记得是哪一棵喔?」

    「嗯,哎,也是呐。该怎么办呢?是要一棵一棵挖,还是等到明年春天呢……」

    「啊,这么一说,只要去那边或许就会晓得。」

    「那边?」

    「嗯,更纱跟我走。」

    濑奈心情绝佳,蹦蹦跳跳地走路,前往位于旧校舍二楼的油画社社办。

    「龙学长你好──」

    她猛然打开门扉,但那间社办内却是空无一人。

    「果然是因为那个吧,害怕灵异现象所以暂停社团活动之类的吧?哎,算了。机会难得,就让我们看一看啰。」

    濑奈大步踏进没半个人的社办。虽然觉得这样不好,但我也随后进入室内。进到里面后,我明白了濑奈那番话语的意义。

    排放在油画社社办里的画布全部都画着同样的画作。不,如果说是一样的话,画这些画的人一定会生气吧。

    十多张画布排列在一起,上面画的全是从这间社办的窗户眺望出去的樱树林荫道风景。现在画到一半的画布上如同所见,是绿意昂然的樱树,然后排在旁边的其他画布中也有樱花怒放的那幅春天风景画。每一幅风景画都描绘得很精致,当然,那棵没开樱花的秃树也画在上面。

    拜托园艺社借来铲子后,我们来到锁定的那棵樱花树下方。那边确实有个地方土壤的颜色不同,意思就是不远的过去这里曾被挖开过。

    地面很松软,就算使用这支会让人在那么一瞬间认为是判断错误的园艺用小铲子,要挖开这里也是绰绰有余。土里面出现一个生锈的四角形小铝罐。

    而且里面还有一封用塑料袋包起来的信。

    写在那封信上的文章……要说是情书恐怕也可以吧。是用相当美丽的字句撰写的、充满情感的恋爱文。那个犯人在高中时代恋上了真理老师。然而内向的他没有表白这份情感,就这样毕业了,却还是觉得至少也要传达这份情感而写下这封信。

    那个笨拙的学长费尽心思表达出这些话语,想必需要莫大的勇气吧。然而那份情感却没能传达到对方那边,毕竟他安排了如此费功夫的花招。如果拿出勇气在对方面前表白的话,事情就用不着变成这样子了。

    「唉,更纱,这封信要怎么办啊?果然还是交给樱木老师比较好吗?」

    「这个嘛,事到如今就算交给老师她也只会感到困扰吧。对真理老师来说,不知道这件事一定也会比较幸福的。」

    我察觉到自己脸颊流下一行热泪,这一定是在同情那个可怜的学长吧。

    不,不对。事到如今我才被迫察觉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误,因此才打从心底同情那个学长。

    「唉,更纱。我呀,说不定晓得写这封信的那个学长是谁喔。那个人大概现在也对樱木老师恋恋不舍呐,所以才找理由来这间学校见她唷。」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事?」

    「问为什么吗?这个我也不太明白呢,女人的直觉?不久前呀,有个大叔造访了旧校舍,而且来到文艺社社办东张西望唷。我是明白的,那个是想起往日旧情的恍惚表情呐。」

    就我所闻,这并不是确切的证据。不过,我觉得濑奈说的大概没错吧。在这个世界上,有时是存在着比思路井然有序的逻辑更能说服对方的事物。

    「唉,更纱,我们自己来替这封信写回信吧!」

    或许并不坏,如果它能成为饯别礼,献给当时那个犯下过错的我本人的话。

    在那之后又过了一阵子,我跟大我一起去购物中心买浴衣。隔天就是夏季祭典,所以我想买一套新浴衣穿过去。我好不容易才发现一件漂亮的浴衣,然而就在我打算伸出手的瞬间,却有一只手从旁边伸出,轻而易举地抢走它。那是一个黑发的大眼睛女性,大概跟我一样是高中生吧。

    那个人似乎认识我的样子。就我来说虽是初次见面,却也觉得她似曾相识。虽然觉得她长得像是我认识的某人,却又想不起来是谁。唯一明白的事情就是,我对她涌现了某种敌对心,虽然不晓得原因出在她身上,还是跟她相似的某人害的就是了。对她的那种敌对心,马上就变成了明确的存在。

    出现在现场的人是竹久。

    「……单纯只是情侣唷。」

    那个女性就是竹久社团的学姐──葵栞,而且她还说两人是情侣。

    内心的某处完全崩塌了,或许可以说这就是抓狂吧。

    输给濑奈的话我还能双手一摊死了这条心,而且对方是濑奈才好。我明明是这样想才压抑自我的,却有一只手突然出现横刀夺爱,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不由自主打算说些什么时,大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代替我口气恶劣地质问,托福我完全恢复了正常。竹久跟大我吵架后就这样离去,现在已经不是买东西的时候了。

    在归途上,大我默默无语地走在我前面。都是我害的,连竹久跟大我都闹翻了。

    我果然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如今的我,对任何人都很不诚实,必须立刻做个了结才行……就在我下定决心打算开口时,大我在我眼前停步,这里刚好是市立图书馆前方的公园。

    「我们果然还是分手比较好吧……果然还是无法继续欺骗自己的心。」

    「…………」

    「……有其他……喜欢的人……」

    ……大我看穿了一切……这句话是在指责我喜欢着大我以外的人。在脑袋里思考的事情被说中,我无言以对。

    「……对不起……」

    「笹叶不用道歉……是我……我一个人擅自……」

    只留下这句话后,大我就离去了。我独自坐在旁边的木头长椅上哭泣,在一年前跟竹久交谈的那张长椅上缩成一团。

    天色完全变暗,天上好像随时会流下泪水似地……

    西川在眼前流动,河面映照着新月。

    看起来明明就在伸手所及之处、却又绝对触碰不到的月亮让我感到懊悔。

    我不甘心地踢出小石头,映照在河面的新月瞬间摇晃崩坏,之后只剩下小石头留下的涟漪渐渐扩散。

    我大概是挑错了选项。我明白事到如今也覆水难收了。然而,我也不能不这样做。因为不这样做的话,我就会无法迈向前方。

    注3:笹叶跟佐佐木发音相似。

    注4:姊在日语中的写法是姊。

    注5:日文发音的文字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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