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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句

    救歌集的出版社,是一所位于东京的办公楼。

    十五分钟前抵达此处的三球,被带到了位于高层的一处小型会议室内。

    窗台修葺到膝盖高度,透过玻璃窗,能看到沉闷的阴云正在蔓延。

    虽然在此处应该能看到许多高处能看到的景色,但细雨已经开始缓缓飘落。周围的景色逐渐被白茫茫的雾霾所覆盖,能见度也渐渐变差了。

    「来晚了哦。」

    视线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移去,求歌正站在前方。三球一边向她打招呼,一边朝着那里走去。

    「也没迟到吧,我按时来的。」

    这里就是安排给吟诵者的座位,总共有三张长桌。

    它们的排列就像是一个底部开了个面的正方形,左边的位置是求歌的,上面的位置是三球的。

    求歌一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信地坐在中间的三球,一边带着紧张的神色说道。

    「嘛,我当然知道三君你是准时来的……但我指的是救,已经快到时间了。」

    「说的是呢。嘛,反正她肯定会来的。」

    从没开过车的三球不知道十二月份的道路是否拥堵,但他无法想象那个显广会坐电车出行。所以,大概是在某个地方遇上了交通堵塞吧。

    所以,救一定就在这,在这细雨纷飞的天空下。

    在一个并不算很明亮的气氛中,三球和求歌两人等待了一段时间。

    在这期间,除了编辑部的人端来茶以外,什么特别的对话都没有。当然,在对决的前夕,自然也不能做到心平气和的聊天。

    三球已经明白求歌对这个场景所投入的感情之深,所以,救一定会拼尽全力来回应她的挣扎。

    但是,即使明白两人的态度,三球也有不能输的理由。

    脑海中充满了对接下来对决的想法,那些引人入胜的句子不断在我脑海中浮现。

    三球不知道显广究竟会出什么样的题,但他只想有尽可能多的时间来将自己想要传达的东西用文字表达出来。所以,即便你迟到几个小时也没有关系。

    然而,希冀却在下一刻被打破。

    过了一会,三球听到了匆忙的脚步声正在接近这里,下一刻,诗织和显广推开门走了进来。

    「抱歉,久等了。」

    「真是对不住大家,虽然今天很早就出门了,但来的路上碰上了道路施工……」

    但是,在显广和诗织身后,并没有见到三球的师傅——救的身影。求歌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三球则默默地看着诗织,仿佛是在询问着这绝不可能。

    诗织看着那副模样的三球,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手,然后用她那一贯的语气说道

    「啊,顺带一提,小姐没和我们一起来呢。」

    「怎么会这样?」

    「因为之前我们都住在一起,所以就没办法调整了。但临近比赛还住在一起的话,恐怕会被认为有操纵比赛的嫌疑呢。所以,今天我们从早上开始就没和小姐见过面了,现在她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

    「嘿?那这是不是就说明,救不会来了。顺带一问诗织小姐,如果那家伙迟到了,要怎么处理?」

    「这样的话,不是应该按失去资格处理了嘛?我们也是抽出了自己的时间来这里的,真可惜呢——」

    「会来的。」

    「诶?」

    「没事的,救会来的。」

    无视了求歌略带嘲讽的语气,三球坚定地如此宣称。

    从签名会那天开始,一直到比赛开始的今天,自己都没能见到她,但他们之间的交流一直都在持续。况且,那天隔着门传达的话语,救也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不与三球见面,是救为了不削弱自己的决心而做出的决定。

    仅凭这点,救就不可能不来。

    然而,仅凭这样的观点是徒劳的,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自从三球开始盯着墙上的钟表看,秒针已经走过了整整四圈,此时仅剩下一分钟的时间了。

    然而,周围没有一丝脚步声,就连电梯到达的声音都听不见。

    「哼」

    「救——」

    还剩十五秒。

    求歌哼了一声,三球像在祈祷一般呼唤着救的名字。

    还剩十秒。

    诗织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微微歪了歪头。

    最后,还剩零秒。

    「哈、哈哈……」

    求歌苦涩的笑声回荡在房间内,房间里时钟的秒针终于转到了十二的位置。

    门依旧紧闭着,没有任何人藏在门后的迹象。救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求歌愤怒地站起身来。

    随会,她环视了一圈整个屋子里的人,像是不吐不快一般说道。

    「真是,浪费时间。但是,这下就是我赢了,显广老师和诗织小姐都没有意见吧?」

    「等等,求歌。——救还没来。」

    「我都说了她不会来!那个家伙就是——」

    「不是这样的,救她会来的。如果救现在不在这里,那——」

    到了这个时候,三球已经无法再辩解可能是时间记错了这种假的离谱的话。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敲门声响起,随后门把手小心翼翼地转动起来,门背后露出了那张熟悉的脸。

    一如既往地穿着那件创作时的和服,还有脸上那淡定的表情。

    她的脸色苍白,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但站在那里的无疑就是救本人。

    同时,一声嘹亮的电子音在屋内回荡。

    每个人都惊讶地环顾四周,试图找到声音的来源。

    「抱歉……是我的闹钟响了。」

    显广,以一种少见的尴尬的方式为在场的各位道歉。

    求歌慌忙地从口袋中取出自己的手机,随后难以抑制地大笑起来。

    「好吧,这样就没问题了。」

    她简单地喃喃自语道,随后再次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也就是说,三球也信以为真,他认为这个房间里的时钟是快了一分钟的。

    「啊,那个……抱歉,我在这幢大楼里迷路了一会。」

    救察觉到了房间里诡异的气氛,她一个人感到些许不安。

    从她刚进来的时候开始脸色就不太好,但现在看起来比那时还更加紧张。

    看着呆站在那的救,三球有好多话想和她说。终于见到了这魂牵梦绕的熟悉的脸,他发自内心感到激动。在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时候,身体已经不自觉离开了座位。

    「救……!」

    「诶?……是,是我。怎么了嘛?」

    「那个,这个,啊对。……早上好!!」

    然后,听到这句话的救一脸茫然地盯着三球。

    「早上……?啊,那个,早上好……?但是,已经过了中午了哦……?」

    「是这样嘛……?」

    三球试图搪塞过去,但连他自己都意识到了来这里之前已经吃过午饭了,装傻是有一定限度的。

    但是,在看见这样的三球后,原本紧张的救却能够好好放松下来,露出微笑说道。

    「……噗,哈哈哈。学,学长还是像以前一样,我放心了呢。」

    “像平常一样”被这么说了。三球回想着自己与救的对话,自己平常大概不会说这样的废话的吧。

    但在展露笑颜的救面前,三球倒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因为在自己面前,救正毫无顾虑地对着自己微笑。

    仅凭这点,三球的紧张感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

    因为接下来要展开的是和平常别无二致的交流,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从我们相遇那天起,在一直持续至今的歌会中,我们一直在向对方赠与彼此的内心。

    「学长还是那个学长呢。」

    「是嘛?和之前的我一样?」

    「嗯。」

    正如救所说一样,彼此传达给对方的话语,无论是通过电子媒体的在线交流,还是通过现实的声音传递,都是一样的。

    既然明白了这一点,那就没必要徒增压力了。

    如果非要注意点什么的话,那就是不能在这种公开场合,说一点只能在私下里才能说出的话了。

    「虽然很抱歉,但是救,今天的我势在必得。就以我的胜利让你见证弟子的成长吧。」

    「这样嘛?那么,如果你要是输了的话,就请做好觉悟吧。」

    面对三球第二次的宣战,救流露出自信到令人胆寒的微笑作为回应。

    但在另一边,当救把视线从三球身上移开时,她的笑容再次改变了。

    那个视线的位置是,和三球他们形成对照的,一言不发的求歌所在之处。

    虽然救能接受她的愤怒,但救并不是一个坚强的女孩。

    但是,他们并没有移开视线,救抬起头忍耐着的样子透露着她努力改变某些事的决心。

    三球他们,此刻已经是战场上的武将了。

    「抱歉,久等了。」

    三球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恰好在这时,负责救的编辑文屋小姐也走了进来。

    她环顾了四周,查看周围所有的人,确认了最后的参赛者。

    「这么看来,人都已经到齐了,短歌和都都逸的歌会对决马上就要开始了。参赛的三方,都准备好了嘛?」

    救、求歌和三球。

    三人向着文屋小姐的方向点了点头,屋内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在此之后,只有诗歌中的文字能替代话语传达力量,才能在最后决出胜负。

    救曾经说过,创作短歌不是为了和谁竞争,但最后,创作短歌还是变成了竞争的工具。

    文屋小姐确认了包含审查员在内的众人皆无异议后,便在显广旁边落座。

    一直双手抱胸的显广脸上挂着严峻的表情,他的视线在救和求歌之间转移。

    「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

    「诶?」

    但他一开口,便是全场所有人没料到的台词。

    究竟身体的哪些位置共鸣才能发出像显广那般雄厚的声音?

    在感受着心灵受到这股声音重压的同时,三球认真地将显广的话收入耳畔。

    「在赛前,我想问问大家。作为外公,我有陪伴孙女任性的义务,但打败别人究竟意味着什么呢。你们真的理解了嘛?」

    「当然。」

    「早就做好觉悟了。」

    「那个,我也没……问题。」

    最开始是求歌大大咧咧地点了点头,三球和救立刻就跟上了节奏。显广默默地将视线投向救,微微垂眸后,他又将视线投向三球。

    也许在三人之中,三球是那个唯一一个被认为最没有资格参加的人。

    但是,既然参加了这场比赛,在心态这点上,三球就不会输给任何人。

    三球过去一直都在竞技比赛舞台上努力,他为过去站在舞台上的自己感到自豪。先前,球场上来了一位持有教练证的职业前辈为他投球。那时的他,甚至是抱着打出本垒的决心站在击球区上的。

    作为救的对手,这种心态自然不会有所改变。

    她是我如今乃至未来最重要的师傅,作为她的弟子,必须要向她展示自己成长的证明。

    这也是为了能有一天,在和她并肩同行目标的第一步。

    「好了。既然这样,那就无所畏惧地全力以赴吧。包括我在内的所有的审查员在某种程度上都了解你们的情况。」

    「外公……?」

    听到这句话,救疑惑地看着显广。

    但外人不可能察觉到外公和孙女之间转达了什么样的暗号,三球和求歌只是深深地点了点头,向众人展示了他们的热情。

    现在关于自己的事情被众人了解并不奇怪,尤其是因为诗织在那里,关于自己的一切被了解也只是自己的原因罢了。

    所以,现在这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仿佛在说不需要多余的客套了,显广清了清嗓子,端正了坐姿。

    随后,他睁大了眼睛,用缓慢低沉的声音宣布了题目。

    「本次的题目都针对个人。主题为“凉风救”“白鸟求歌”,“大谷三球”。」

    「哈?」

    「每个主题的次序并不重要。诗词结束的标志为吟诵完三个主题。但是,不能在完成诗歌后立即吟诵。一个人在创作完诗词后,必须等待对战的对手完成诗词。」

    注:这里我看了下后面的内容,大概是这个意思:每个人都要创作三首诗歌,三首诗歌的主题就是关于他们三个人,但是顺序并没有讲究。

    「等、请等等,要吟诵自己?而且除了自己以外还要包括学长和求歌?」

    「就是如此。我对你们的情况都大致了解了,在这种情况下,让你们去创作自然诗和社会诗有什么意义呢?」

    注:自然咏と社会咏。类似于中国诗歌中的咏物诗和喻人诗?高中语文离我有点久远了,忘得差不多了。

    「啊……」

    或许是迫于外公的威压,抑或是被说服了,救随后沉默下来开始陷入沉思中。

    但是,从先前他们的话分析,这个题目无论如何都和这此的比赛格格不入。

    出现的题目与先前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大概是三个人共通的感受,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但仔细想想,这说不定是三球的机会。

    确实,这个题目与他所想的大相径庭,但对于另外两人同样是如此。但是多亏了这个奇特的题目,让救和求歌所积累的经验和知识在此刻变得无用。

    而且三球似乎能理解显广的期待。

    先前显广所提到的——打败对手的意义、全力以赴的话语。

    起初三球并不理解它的意义,但如果这不是训斥的话……

    三球认为显广大概是在间接地激励他们三人。

    那些因为无法传达到的话语而产生误会的人,直到现在都变得感情复杂的人。、

    那么,就通过各自熟悉领域的诗歌和真诚的行动,将自己的感情传达给对方。

    「将自己要吟诵的诗写在手边的彩纸上,以便我们能看到。本次没有时间限制,但如果有长时间不能写出诗句的话,将被取消资格。规则说明到此结束,还有别的异议嘛?」

    「没有了。」

    「没有。」

    「救也没问题。」

    「很好,那么,短歌和都都逸的变则歌会,现在开始!」

    在听到了显广宣布比赛开始了后,三球首先看向了救。虽然不明白原因,但很显然,本场比赛的核心人物是救。

    求歌肯定比自己更熟练。

    但不管怎么说,站在自己这边的,还有身为师傅的救。

    舍弃了雏歌仙歌风,而探寻属于自己歌风的救,其实力自然没有值得质疑的地方。

    但为了胜利,三球必须要超越发自内心敬佩的师傅。

    但是,要创作一首为此而作的短歌,可不是这么容易的。

    「诉已天使之名,近以恶魔之性,如那无心之鬼。」

    原文:天使のふりして近づく悪魔 人の心がないおばけ

    白话:以天使的样子接近我的恶魔,就如那没有人心的恶鬼一般。

    在三球正冥思苦想之际,从这莫名其妙的要求中率先适应的,便是受激情驱动前进的求歌了。

    从她方才提交的诗不难看出。

    她所吟诵的,很明显就是描写“凉风救”的诗歌。

    这是一首表达对曾经不愿意面对自己的挚友强烈怨恨的都都逸。

    「唔……」

    有关这股怨恨的由来,救大概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是因为不习惯吟诵自己嘛,抑或是将对自己的想法化为诗歌并用心吟诵时难以承受,救很明显在努力回应但却因此感到困扰。

    并非趁着救陷入思考的间隙,而是三球先于救提起笔。

    他没有余裕关注其他人的动向。

    如果不尽自己最大努力去完成它,恐怕自己会率先出局吧。

    「影像、声音之物,吾所思之物,不如君之言语。」

    原文:声よりも映像よりも鲜やかに心に住まう君の言の叶

    白话:比起声音和影响,你的话语更加铭刻在我心中。

    这是一首凝聚了三球对救的既真挚又笨拙情感的短歌。

    三球一直认为,一直以来支持他的那个女孩的话语,如同魔法一般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救的话语会传达给某个人。

    自己的心中,无论何时都有来自救的回响。

    所以,我想让固执地封闭自己内心的求歌也明白,我就是信任着这样的救。

    不知道这样的想法是否转递给她了,先前还面色苍白的救突然变了表情,开始拿起笔在纸上跃动。

    「随冠为天才之名,然与学园之内,体育之事,唯有求师。」

    原文:天才と持て囃されても学校じゃ体育の授业は先生とペア

    白话:即使被称为天才,在学校里上体育课的时候,还是只能和老师组队。

    这是一首远超自信而达到自嘲风格的短歌。

    但其中没有刻意地隐藏,三球能明显察觉到,救一路走来那近乎反抗般的成长历程。

    而且,救不仅出现在了这个地方,而且在规定时间内用心创作短歌,并且在众人面前展示了出来。因为是吟诵自己的短歌,所以并没有展现出对求歌的敌意,但其中意味很明显,救已经做好了和求歌竞争到底的打算。

    大概是关于“凉风救”的诗歌都已经准备好了,审查员诗织和文屋小姐交换眼神聊着什么。

    大概是外溢的情绪无法抑制,求歌面露凶恶的表情,潦草地在便签纸上书写着。

    但就是因为如此吧。

    她实际上,已经忍受着这种情绪超过一年以上了。

    「信汝如命,仅余欺骗。时过春秋,唯见愚钝。」

    原文:死んだ目をして年だけとった信じたあたしが马鹿だった

    白话:像那样拼死相信你一年多的我,就像个笨蛋一样。

    像是为了大声宣告什么似的,求歌再次率先发表了作品。

    这是一首表达了“白鸟求歌”愤怒与激情的都都逸,同时也是对救的抱怨。

    自嘲在面对这首诗歌也显得苍白无比。

    相反,这是对已经释然的救的一种,强烈的诅咒。

    这首都都逸像是承载了她内心的呐喊,她想厉声喝问救,为什么在那个时候擅自停下脚步,为什么只有自己在像个笨蛋一样改变?

    即便如此,面对求歌这首近乎逼问自己的都都逸,救的神色依旧没有软弱的样子。

    「蓝空之云,各分东西。如君行路,各有千秋。」

    原文:太空を真っ二つに割る飞行机の云にも似てる君の足迹

    白话:天空中的云被飞机分割成了两片,就像你的足迹一样。

    三球觉得,这首短歌就是救对求歌的回答,甚至与刚刚吟诵自己的短歌交相呼应。

    求歌的脚步,犹如飞机一般切开了云层,令他无法掌握复杂的现实。

    这是当时的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到的,能感受得到当时的救是多么憧憬和羡慕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但三球,在不久前也一直和求歌在一起。

    三球也自然有想要传达给求歌的想法。

    「如若坦诚相待,不怒不泣,对君之意,恐难自矜。」

    原文:本当は怒ったふりして泣いてるキミが素直になったらもっと好き

    白话:如果你能坦然面对自己,不要假装生气和流泪,说不定我会更喜欢你。

    三球回忆着先前与求歌度过的每一天,拿出了刚写好的都都逸。

    求歌是一个和她在一起就会让人开心的人,更重要的是,她是一个好人。

    她想要在游戏中心拿到的东西,或许是打算和救和好之后,一起装饰在背包上面的。

    但当眼前出现了一位哭泣的小女孩时,她又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如果让三球罗列出她的优点的话,想必他可以流利的说出来,和三球在一起的求歌是个很棒的女孩。

    虽然感到有些尴尬,但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适合传达给她了。

    救露出「哈?」的表情看着三球,但只有这次,救可以选择性忽视这点。

    无论外人怎么看,求歌也不像是那种出于愤怒与怨恨而冲动行事的人。相反,她是一个以积极的力量奋力前进的人。

    三球想尽可能告诉求歌,他是发自内心地信任着她。

    「……什么啊」

    不知是否是那种情感已经传达到的原因,看见了三球都都逸的求歌明显露出了动摇的神色。

    在那双困惑且动摇的眼睛中,三球看见了她迄今为止未曾见过的温柔。

    而且求歌似乎早就已经弄清楚了一年前的真相。

    一年前,救为何不能在班级的竞选比赛中发表出短歌的理由。

    当然,其中或许会有一些理由。

    因为性格容易害羞的原因,不想引人注目,也不想被别人称作什么短歌高手之类的。

    但更直白的原因是,救害怕与求歌展开竞争。

    毕竟,求歌是救在这个学校唯一的挚友。

    但对于受人欢迎的求歌来说,救只是众多友人中的一个。

    在这种思想的冲击下,救怎么可能展现自己的实力,然后在竞选会上将她彻底击败?

    因为很重视求歌,所以不想留下被讨厌的可能,哪怕只是一点点。

    因为想和求歌保持朋友的关系,哪怕只是维持那时的现状,她也不能写下那首短歌。

    「接下来,就是关于我了。」

    即便如此,三球仍愿意相信——现在的救一定能解决的。

    最后剩下的主题只有“大谷三球”了,为了胜利,唯有将注意力集中在这点上。

    用余光瞥见求歌正在看着这边,而救则是阖上眼,露出了不明觉厉的微笑。

    将视线从这两人身上移开,三球开始重新思考自己将要写什么。

    题目是自己。

    多么可悲的自己,在很多事情上,迟疑着或是错误地走出了那一步,最终却只能让自己所爱之人悲伤。

    显广方才说的话——不要害怕,全力以赴,此刻化为了前进的动力,促使三球自然地提起手中的笔。

    「阳光和睦之日,恐成君之坎坷,望君背影,如隔彼岸。」

    原文:晴れの日が怖くて足を引っ张った君の背中を远く感じて

    白话:我害怕晴天,因为在晴天,我看着你的背影与我的距离越来越远。

    「诶?」

    无意中看见了三球写出的短歌后,救的口中漏出了小小的疑惑声。同时,她的笔也从手中滑落,随后她又慌忙地重新提起笔。

    三球以自身为题所创作的短歌,是那天在签名会上说出反对的自己。这是一首将自己的弱点和缺点展现的淋漓尽致的短歌。

    自己还尚处于恢复训练中,向前迈出的步伐还不足以丈量未来。但这样的自己,却害怕看到救成为职业作家,不断拓展属于她的舞台。

    害怕着,如果这样的话,她的身边会不再有自己的位置。

    无论自己有多么努力,自己终有一天会追赶不上她的才能,大概在那时会被当成一个无聊的人。

    但是,对三球来说,手鞠和诗织在自己身边,小系和棒球部初次见面的各位也在自己身边。

    而且还有那个面对自己总会露出闷闷不乐的神情,并不率直的老人显广在。

    他们都告诉自己。

    抬起头,向前走。

    仅凭这句话,自己就不能停下脚步。

    三球的视线以此掠过显广和诗织,怀着新的感情,他看向救。

    女孩在那里奋力书写的什么,在某一刻,她抬起头看了一眼三球。

    「雨落淅淅,吾之发肤,同君之意,万般危难,携手以对。」

    原文:雨上がり同じ悩みを乗り越えたあなたの声を肌で感じて

    白话:雨后,我的肌肤也能感受到,你和我一样都跨越了那些相同的烦恼。

    她毫不犹疑地将这首短歌写完,然后将纸立起来让在场所有人都看见。

    这既是对三球的回应,也是对求歌的回应,更重要的是,这是一首与过去的自己,无法直面自我的自己诀别的短歌。

    举例来说,就是那个为了自己诗人的前路有不同的想法而与显广吵架,而最终的愿望却在夏日的末尾落空了的自己。

    抑或是在那个时候,在植物园偶遇了三球和手鞠在一起时,却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

    又或是最近,在和别的同学坐在同一间教室,写着同一张试卷时,无从落笔的自己。

    虽然多是传闻和推测,但三球也明白。

    救的性格,就注定了她不是一个擅长与别人竞争或是击败他人的人。

    温柔与自信交织在一起,会使她在关键时刻退缩或逃避。

    但就像三球先前做的那样,救也有决心向他人展示自己的弱点。

    害怕某一天,自己无法在自己深爱的人身边。同样抱有如此烦恼的我们,吟诵着这样的诗歌,表达了我们共同解决困难的决心。

    为了不再重犯从前发生在求歌身上的错误。

    不知不觉间,窗外稀稀落落的雨点逐渐静止,阳光开始重新洒向大地,这一次该向求歌伸出援手了。

    「为什么。」

    在看见两人吟诵的关于对方的短歌后,求歌整个人呆住了。

    虽然手中紧握的笔试图在纸上勾勒,但却只能任由点状的墨渍逐渐扩大。

    写不出来。

    虽然此刻必须以“大谷三球”为题作诗,但深染于纸上的墨渍,却在求歌心中晕开。

    「写、写不出来的话……我明明还要赢过救然后出版作品……为了能让自己处于对等的地位……我明明决定要追上她的步伐……」

    求歌正低着头喃喃自语着,她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潜藏的本心正毫无保留的暴露出来。

    不知不觉间,泪水从眼眶处决堤,晶莹的泪珠滴落在纸上,留下了几处透明的印记。

    但三球相信,通过方才的行为,求歌已经完全明白了一切。

    救对自己的感情是真实的。(对求歌)

    除了自己以外的两人,也一定会相互依靠着走向未来。

    正因为现在的救,是毫无疑问地认真地面对求歌的。

    求歌,已经完全明白了。

    「为什么……」

    求歌所认为的,只有在救身边才能获得的东西,实际上早就在自己面前了。

    求歌一直以来都想要赢,但她没有意识到,其实她只要迈出一小步胜利就唾手可得。

    「为什么,明明我最讨厌救了……!」

    「不是那样的吧。」

    三球出声反对,他回想起了与求歌初见的那天。

    在签名会上遇到的那个女孩子,虽然做出了令人不解的行为,但她却显得非常欢快。

    虽然如此,但在谈话回去酒店的路上,他们却没说一句话,她的心情看起来十分低落。

    能看出来这其中掺杂的混乱情绪,直上直下的心情,这都与求歌那矛盾的行动和真实情感有关。

    正因为近距离和求歌接触了,三球才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求歌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原谅救了。

    「求歌。」

    「干什么啊。」

    「你和我,早就已经是共患难的亲友了。」

    「那种事,那样的三君,只是个单纯的好人罢了。」

    「我认为求歌的好人程度在我之上哦。」

    「才没有……那种事」

    在深深的愧疚中沉浸了一年的求歌,她究竟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想象着和救吵架过了一年的痛苦,三球将手帕递给了求歌。

    求歌将脸埋进手帕中,拼命抑制自己的哭声。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似乎长到永远不会停止,但在昏暗的灯光的照射下,求歌最后还是开口说道

    「写不出来……」

    显广点了点头表示接受,随后缓缓睁开了紧闭的眼睛。

    「了解了,白鸟求歌小姐选择弃权,所以最后优胜的,是凉风救。」

    「哦,哦……?」

    与此同时,比赛的结果也被宣判,三球口中漏出意味不明的声音。

    如果三球的短歌经历在短一点的话。

    又或是他的脸皮厚到神明看了都害怕的话。

    肯定会向显广发出「我呢?」的疑问。

    但经过了救锻炼了如此之久的三球,倒不会自恋到这个程度。

    尽管目前的救正在重塑属于她自己的歌风,但三球很清楚,与自己相比,救的技巧属于是天花板级别的存在了。

    显广看着三球露出了一瞬的微笑,但很快就又变得严肃起来,随后他站起身准备离席。

    「失礼了。到这里,比赛就结束了。」

    「啊、老师,请等一等。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讨论一下新作如何……!」

    最后,没被允许作为审查员的文屋小姐急忙追了出去,诗织则一脸看乐子的表情跟在后面。

    然后,三球轻轻牵起救的手,稍稍用力将她从椅子上带起。

    三球一边用身体搀扶着左摇右晃的救,一边贴近她的耳边说道「走吧。」

    「等、等等。那个,学长……」

    「好啦好啦。」

    「但是……」

    「之后再问吧。」

    三球打断了救想问的话语,带着留恋的救离开了房间。

    她有一些话想和求歌说。

    三球知道以救的温柔肯定打算这么干,但他明白,现在做这些没有必要。

    在部团活动中竞争常驻位置也是如此。

    无论是收到球衣号码牌,还是宣布首发成员时,一直都是如此。

    在结果宣布出来的那一刻时,胜者是不会对败者说什么的。

    失败者不会想从胜利者那里听到任何话,更不用说安慰了。

    「学长,那个……」

    当离开了房间关上门后,救停下脚步同时也喊停了三球。

    但在那一瞬间,求歌的抽泣声突然传来,让她惊讶之余身体不禁僵硬起来。

    求歌的败北是救一手促成的,当然,引起她流泪的也还是救。

    大概是了解到这个事实,救用双手捂住脸,将头深深埋入其中。

    三球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身后对她说。

    「救也没做错任何事吧?」

    「但是……求歌她,在哭……」

    「没关系的。」

    三球打断那句话,轻轻抱住了快要倒下的救。

    「我又……又伤害了求歌……我自己……」

    其实并不想离开那个房间?

    她恐怕想的是立刻回到房间里,向求歌道歉吧。

    但作为三球,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让求歌一个人呆一会。

    让她一个人尽情哭泣释放压力,最后在某个时间点缓过来。

    「学长。请不要看这边……」

    「我明白了。」

    既然求歌正在一个人哭泣,那么自己也不能依赖任何人。大概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救没有面向三球。所以,三球就这么一直抱着救,一直到她停止哭泣为止。

    虽然三球觉得有些寂寞,但他还是照救说的做了。

    「对……不起……」

    三球能听到在自己怀中的救,带着哭腔向她道歉。

    如果你能像在签名活动当天那样,害羞着开心着靠在我的背上,那该多好啊。

    三球静静地想了一会,但救已经决定将这份痛苦独自承受。

    从在背后抱着压抑着哭泣的救那时起,三球心中的那份决心,在不断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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