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她初中时代的种种,
樱试图把那些都看作已经结束的事情。
不仅是因为不转移视线就无法保持内心平静,更重要的是,如果不将其视为『已结束的事』,对于在初中时代为樱奋战的凤理来说也是失礼的。
然而即使如此,依然有些记忆不受自己意志控制,片段地浮现在脑海中。
——想必,初中时在我身上留下的伤痕,至今仍在我心中不断扩大。没有结痂,伤口边缘在某个瞬间裂开,不断扩散……所以,实际上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最近,樱开始这样思考。
无论如何压下,都不会融化消失,总会浮上来的记忆……。
樱被委派担任副班长……不,被迫担任副班长,是在初二的第二学期。当时的樱在班级中被排挤,受迫害,与同在教室的凤理的关系也变得疏远。
副班长给人的印象是班级里的代表人物之一,但那时期的樱绝不是这样的地位。
同学们强行将副班长的工作推给樱的理由有两个。
第一。在初中生看来,班级内的职务与学校生活的乐趣毫不相关,只是杂事而已。担任副班长并不会让其他学生认为你了不起。说白了,樱只是被推卸了麻烦事而已。
第二。副班长需要与班上同学保持一定的沟通。让在班上被孤立的樱承担这个任务,目的是让她每次工作时都出丑。这是一种心狠手辣的计谋。
即使是一个简单的事务通知,将其传达给别人对樱来说都是痛苦的。鼓起勇气去说话却被无视,这种感觉简直难以忍受。
『你可是副班长啊,做事要靠谱点啊』
当时同学们嘲笑的声音,在脑海深处复苏,回响。
上了高中,当大谷通过抽签被选为副班长时,樱很放心。大谷是个与初二时的樱截然相反的人气人物。那个职位由与当时的自己截然不同的人担任,樱感觉好像能把初中的记忆远远抛在脑后。
然而,有些东西虽然自以为已经扔掉了,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在六月即将结束的现在,樱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回避的现实。
——美也,很像初中时代的我。
美也是樱最好的朋友……这是周围人的认知。
原本樱即使上了高中,也不打算向除了哥哥以外的人敞开心扉。
朋友圈,也不过是为了在学校生活中获得『安心感』的工具……这种认识,至今仍未改变。
但是,鹎美也这个少女成为樱的密友并非偶然。
——美也拥有的那种天真,对任何人都毫不犹豫地敞开心扉的危险性……。那些我原本应该已经舍弃的东西,美也全都拥有。所以从入学开始,我就对美也很在意。
仅仅是看着美也,初中时代那种不快的感觉,实际上就已经在心中隐约浮现了。
但樱假装没有注意到。
她也无法避开美也。
因为避开,就意味着承认。
承认『美也身上充满了让我感到恐惧的东西』——。
真正胆小的人,往往连逃避都难以决断。因为他们对『现在,我正在逃避』这种自我认知也同样胆怯。
——感觉真奇怪。时间没有形状,它自顾自地前进。然而过去,却以确切的质量一直存在于我体内……。我就这样,无法前进了吗?
不,不是的。
门一定就在身边。
穿过那里,就能通往晴朗未来的门。
然而它却紧紧关闭着,无论是推是拉,都纹丝不动。
因此,已经来到门前的一切,无论是风,还是人,都只能被弹回原路……。
『Beriana』的编辑,发来了摄影的日程安排建议。
月刊杂志的编辑是忙碌的工作。
再加上对象是樱这样明明是新人却出乎意料地受欢迎的模特,日程安排突然变得紧凑也在情理之中。
摄影预定在一周后。
地点是——。
樱想要逃避眼前的工作。
班上最有人气的大谷休学后,已经过了几天。
今天,准备晚餐的时间又到了。
——将九十克培根片在砧板上切成约一厘米宽的条。接着,取三分之一束蘑菇,去掉根部后用手分散开。两个干辣椒,捏住端头撕碎后,揉搓壳把种子去除。把这些全部放入平底锅,再加入两大匙橄榄油,挤入约五厘米的蒜蓉酱,然后才开火。开始是用中火。等出现噼啪声后,转小火。即使是管状的蒜蓉酱,大概也最好从一开始就加入。
——辣椒要按在平底锅中像水坑(油坑?)一样的地方浸泡着翻炒。这样做是为了将香气传递给油。炒约四分钟后……直接向平底锅中倒入六百毫升水。精确的六百毫升。无论心情多么懒散,这一步都要用量杯准确测量。
——加入一块鸡精方块。然后撒上两到三下调味盐和胡椒。再用中火加热。等沸腾后,直接将两百克意大利面放入平底锅。意大利面很快就会变软,这时用夹子按压面条中间部分,让整体均匀地沉入水中。因为加入意大利面会导致温度下降,待整个锅再次沸腾后,转为小火。
樱现在躲在自己房间里。
就在刚才,她还坐在那边的沙发上。但似乎意识到如果只是皱着脸盯着手机发呆,还不如待在自己房间。
看来她决定在用餐时间前都不出现在客厅了。
——这是用一个平底锅完成的意大利面。可能有点像清汤意面。洗的餐具少这点很方便。另一方面,煮意大利面的水量必须特别注意。因为煮面的汤汁会直接作为意大利面的汤底,水太多的话会很淡,太少的话又会太浓。刚才用量杯注意刻度测量,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意大利面的种类也很重要。在我们家,这道菜使用的是煮七分钟的1.6毫米意面。
我很担心樱的情况。
她看起来并不像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如果有什么烦恼,希望她能在晚餐时告诉我。
——准备水淀粉。一大匙淀粉,两大匙水。在意大利面煮好前约二十秒关火,加入水淀粉并搅拌。这样,清淡的鸡汤就会有一点稠度,但又不至于变成勾芡。到这一步,可以说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九,但最后有一点需要注意。加入水淀粉后,锅的温度会下降,不要再让它……重新沸腾。虽然想要提供热气腾腾的食物也无可厚非,但如果那样做,芡粉化的汤会变得滚烫如地狱。相反,应该捞起面条,让其接触空气,稍微冷却搅拌……。
完成了。
晚上七点整。
我在厨房里,就能感觉到樱的房间门打开了。
刚走出自己房间的樱小声地嘀咕道「好香啊」
「樱,已经盛好了,帮我端到餐厅去吧」
「嗯,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是意大利面!好开心!」
我稍微安心了一点。
看来,樱并没有因为烦恼而完全失去食欲。
我简单地洗完碗筷,走向餐桌,发现餐具已经摆放得井井有条。
我稍迟一些,坐在樱的对面,今天的晚餐时间又开始了。
「我开动了!」
「我也开动了」
「在开动之前!」
「咦,怎么了」
「对不起,刚才我完全是想要你关注我……」
樱似乎想在美味地吃饭之前,先把事情说清楚。
「别道歉啊。你困扰的话,我当然会关注你。只要是我们俩能解决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我」
我只是担心她而已,并不是因为樱的态度而感到不快。
我拿着叉子,向樱使了个眼色。这是边吃边说的信号。我觉得今晚选意大利面是正确的选择,可以自然地催促她「别等绵了」。
「唔,哥哥,你做的一直很好吃。我们家的意大利面总是这样。软软的培根和蘑菇感觉很好」
「虽然汤里吸收了不少味道,但平常的味道还保留着,挺好吃的」
「咦,今天大蒜放得有点多吧?」
「别笑,听我说。我以为这样能让你振作起来」
「能能!超能!」
吃到一半左右,樱开始告诉我她的烦恼。
『Beriana』那边提出了下一次摄影的日程安排建议,但那个地点是……。
「初中?」
「对啊,哥哥」
「那还真是……别具一格的感觉啊」」
「据说,一个已经废校了的初中会在月底对校友开放一天。管理那所学校的区给『Beriana』发了许可,说那天可以随意摄影」
真是意外。我一直以为这种照片都是在街上或者摄影棚拍的。前者可以以自然行走的姿态向读者传达信息,后者则可以纯粹地拍摄出高质量的照片。
学校……而且是初中,为什么要选择那里呢?在以校服上学为主的日本,初中似乎是与时尚最无缘的地方……
「编辑之前说过,现在想更针对十几岁群体推广『Beriana』。所以,这个正中十几岁群体且正处于热推中的我,就被选中了。」
「这我能理解……但为什么是初中?不是为了拍摄校服的穿着方法吧」
「编辑说啊——」
『文化节啊课外活动的日子啊,有时候可以穿便服上学吧?明明是平时穿的便服,但只要站在教室里,就会莫名地心跳加速……我们想演出这样的特别一天』
「我……不太想去」
樱不想接这个工作的理由是显而易见的。
『初中』这个词对她来说,是负面记忆的象征。她想尽量避免、逃离。毕竟前几天,她对『副班长』这个词都表现出了那么强烈的拒绝感。我可没有要说什么「既然是工作,即使是有点不喜欢的场合也应该忍耐」这种一般论的打算。对特别的人讲一般论,非常荒谬。
——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当然要给她说些鼓励的话。
问题是,选择什么样的词语。
五月,樱离家出走之后。
那时候我决定,无论樱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接受她。
如果按照那个想法,我应该说的是:
『无论樱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尊重你』
应该是这样的。
我这么想着,刚要开口……却突然又把话咽了下去。
我刚才想说的话……其中飘荡着一种安牌感……不知为何,这反而让我很不满意。
——对啊,对我来说重要的,是『现在的樱』。这个月因为和鹎同学亲近起来,我再次意识到了这一点。即使知道了过去的樱和鹎同学很像,我也没有因此而动摇,我为此感到骄傲。
如果发誓要珍惜『现在的樱』。
应该珍惜的当然是,『六月的樱』。
然而,我却试图贯彻『五月的我』,忽略了『六月的我』所经历的事情……所以我现在本能地把话咽了回去。
『五月的我』,已经不够了。
应该迈出那一步,传达我的心意。
——但是,该怎么做呢?尽管说要迈出那一步,但现在也不是适合说些迂回的话的场合。有什么……有什么方法,可以毫无遗憾地传达我的想法和感情的魔法词语……
我闭上眼睛。
脑海中,声音在回响。
『我现在和哥哥在一起……已经不是因为初中时你帮助过我了。……每天一起生活,有时候也会吵架……但和哥哥在一起就觉得很安心……每天每天,渐渐地越来越喜欢……慢慢地,一步步地,我开始觉得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了』
慢慢地,一步步积累的幸福……不断变化的爱情。
这是上个月樱在离家出走后住的旅馆里说过的话。
被『五月的樱』的那句话引导,我睁开了眼睛。
现在,答案就这么简单地摆在『六月的餐桌』上。
「这份意大利面啊」
「诶?」
「你不觉得是个很奇怪的食谱吗?如果是奶油系的还好说,但这种看起来像蒜油意大利面的居然加了淀粉,这种做法很少见吧」
「这个嘛……这么一说的话」
「抱歉,我不是故意转移话题的,请听我说。……这份意大利面,其实是有另一个原版食谱的……那是个普通的蒜油意大利面。就是所谓的单锅面,用一个平底锅就能做的食谱。在和樱交往之前,我经常为自己做。但自从和樱一起生活后,按照那个原版食谱就做不好了」
「为什么?」
「因为得做两人的份啊。蒜油意大利面的诀窍在于让橄榄油乳化。而要在单锅面中做到这一点,煮面用的水量就很关键了。一个平底锅里……先用橄榄油爆香大蒜和辣椒,然后直接加水煮面,对吧?然后,水因为蒸发或者被面条吸收而减少,最终的水量如果不够恰当,就无法让橄榄油最后漂亮地乳化。即使过程中觉得水多了一些,也不好倒掉……因为这样会连橄榄油和大蒜的精华一起倒掉。同样,也会因为水量不足而不愿意再加水,因为再加热到沸腾之前,面条会稍微煮得过头。……所以在做蒜油意大利面系的单锅面时,最初的水量就必须精确地定下来」
「为了用一个平底锅做,反而思考的事情更多了……」
「比起增加一个洗碗的麻烦,多想一两个问题反而更轻松。而且,既然原版是单锅食谱,用两个锅来改良就感觉像是认输了,挺不甘的。……所以,经过一番思考,我决定用淀粉代替乳化来增加粘稠度,这样虽是权宜之计,但也有了这个独特的味道」
我拿起叉子,卷起意大利面,然后一口咬下去。
「这个味道,是因为遇到了樱才会有的。如果我没有遇到樱,而是在不同的时间遇到其他人,必须做两人的蒜油意大利面……那时候的味道一定会不一样。实际上,如果现在的我再动动脑筋重新思考,应该能做出更精致的食谱」
那么,现在进入正题。
「我已经忘了这份意大利面原本是有个食谱的。就像从一开始,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我们现在面前这盘的食谱一样。一直以来我都是无意识地做着这道菜……但仔细想想,这真是件幸福的事啊。因为遇到了樱,才想出了这道菜,我们现在一起围着它吃。……也就是说,我想说的就是……人生不也是一样的吗」
「从餐桌一下子扩展到人生了呢」
「一些事情和另一些事情相遇,不经意间产生了新的东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日常生活中,偶尔会想起它的珍贵……然后你会意识到,变化也未尝不可。我们的六月,大概就是这样的季节」
「我们的六月?」
「对。樱最近似乎在和鹎同学的相处上有些烦恼……但和鹎同学在现在学校的相遇,绝对不是错误。也许樱现在还看不到,但那里肯定会产生美好的东西。百坂小姐也说,上次因为樱的帮助,和秋野小姐有了美好的回忆」
「百坂小姐?因为我的帮助?为什么」
「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即使樱只是平凡地度过每一天……樱也在一点点地让与自己相遇的人向好的方向改变……。说实话,现在我能说出这些话,也是因为樱的缘故」
「因为我?」
「上次,离学校最近的车站那里,菊太郎哭泣的时候……樱特意走过来帮忙,对吧?那次能圆满收场,都是因为樱。我当时真的觉得自己很没用。朋友在哭泣,我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那时候,我深深地觉得『我不能这样下去』。所以现在,我也向樱迈出了一步」
「原来如此……」
「还有……对了,你还记得刨冰机的事吗」
「这个月初我们讨论要不要买的那个?」
「对。那时候,樱说我犹豫不决是因为『作为料理人的自尊心』……」
「嗯」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现在六月快结束了,我明白了。我可以坦白承认。我……是因为樱作为模特越来越出名而感到寂寞。所以才犹豫要不要买刨冰机。不希望樱变得更有名」
「咦,咦咦咦咦!?是这样吗?」
「不要误会。我一直是真心支持樱作为模特活动的。但与此同时……那个……我觉得,曾经只属于我的樱,好像要离我越来越远了,所以有点寂寞——」
我感觉到自己的脸红了。
但我不能停下来,必须继续说。
「——总之。就像一边踩油门一边害怕地踩刹车一样。但我现在要停止这样做了。为了给那个懦弱的六月画上句号,我要从刹车上移开脚」
我必须明确地说出一些事情。
「樱,你不能拒绝那个摄影。你还是新人,错过这样的机会太傻了。这绝对是对你有益的。我也会全力支持你。……没问题的,一切都会顺利的。因为你这么努力,这么拼搏」
我们对视了一会儿。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完全传达了自己的感情和热情。
——但我多么在乎你,希望你能明白……至少这一点……至少这一点,希望你能感受到……。
面前的意大利面,渐渐变软。
学校如果不作为教育场所使用的话,不过就是个用途不明的箱子。
不,准确地说,与其说是箱子,不如说是具尸体。
曾经在这里上学的、无数进进出出的学生们,宛如血液。而这个血液不再流动的地方,已经不再活着……是用混凝土制成的尸体。
美也,回到了几个月前刚毕业的初中校舍。
感觉很奇妙。
现在上的高中和这里的校园规模应该没有太大差别。
然而,映入美也眼中的一切,比起她在这里上初中的时候,看起来都显得小了一圈。
自从决定废校,美也那一届毕业,在校生转入附近的初中后,这里就一直被禁止进入。
作为正式拆除前的纪念,今天是星期天,仅此一天对公众开放。
——我对这所学校并没有什么留恋或感情。那我为什么要在宝贵的休息日跑到这种地方来呢?
以校友为主,这里聚集了很多人。
虽然刚才把母校比作了尸体,但如果用这个比喻的话,现在这一刻,它就像是作为僵尸短暂地复活了一样。
——我只是想找个地方散散心。自从上次被樱说『……真是多管闲事』之后……心一直很痛。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有……。
美也沿着走廊走到三年三班……在几个月前每天都去的教室门口,推开了门。
——我可能是毕业后第一次想回到初中时代。想回到……遇见樱之前的自己。
教室里,只有比美也年长很多的校友们。一对看似夫妇的年长者——「你看,有电视啊。我们上学的时候教室里可没有每人一台」——正愉快地聊着天。
——怎么办。
美也感到困惑。
虽然特意跑来了,但这里的气氛完全不适合她沉浸在『遇见樱之前的自己』中。
时间还早,刚过上午。
她走到教室前方,背靠黑板。
——感觉有点失望啊。也没什么「既然来了就四处看看吧」的心情……因为特意跑到这里来有点累了,不如稍微休息一下吧。
然而,如果在这里一直等下去,迟早会遇到以前的同班同学。毕竟,美也那一届才刚从这所学校毕业几个月。虽然还没有怀念的感觉,但正因为如此,很多人可能会心情轻松地来这里。今天,美也一点也不想见到熟人。
真是让人头疼。
如果只是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单纯地玩手机打发时间的话,周围那些正在叙旧的校友们可能会觉得扫兴,这让美也觉得不好意思。
「咦~,是美也啊,好久不见~」
那个人是从美也左侧的入口进入教室的。因为刚好从盲点的位置出现,美也反应慢了一拍。
是森泽。
美也并没有想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森泽也是这所学校的毕业生,今天来这里一点也不奇怪。
森泽不是一个人来的。她今天也带着两个像是跟班的女孩。只是,跟班的面孔和前几天在车站前重逢时不同。美也也认识这两个人。她们曾经和美也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过课——虽然和美也的关系并不亲密——是以前的同班同学。森泽三年级的时候,是这个教室里领头的女孩。她们之间的友谊似乎还在继续。
「你好,森泽同学。但说好久不见也算不上吧。几天前我们在高中附近的车站前偶然见面了,所以我才想起来今天的活动,决定来这里的」
「哦~,是吗~,因为我吗?那真是太了不起了!」
森泽毫不掩饰自己在演戏,夸张地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她的态度中明显透露出对美也的蔑视。
「不过~,一个人来,美也你是不是太寂寞了?……对吧?」
森泽向她带领的女孩们征求同意。两个跟班对森泽露出了讨好的笑容。从她们的态度来看,与其说是因为和森泽的友谊继续才来这里的,不如说是被强行叫来的。就像今天学校只开放一天一样,她们可能也只是今天才被召回作为森泽的跟班。
美也冷静地看着森泽她们。
美也知道,这种眼神不知为何会让森泽感到不快。
也不是故意要惹森泽生气。
只是,就算说因为自己的眼神让别人感到烦躁,美也也没有灵巧到可以不看对方就说话。
森泽故意地咂了下舌。
「看你好像没注意到,我就告诉你吧。这种像同学会一样的活动,只有那些在学校里有一定人气的人才应该来。那些阴暗的或者不合群的人来这种场合,不是很自以为是吗?我们这些朋友多、人气高的学生啊,是想通过参加这种活动来沉浸在『我多么想要重温那段快乐的青春时光啊!』的感觉中。但如果像你这样的人也回到同一个地方,那不就扫兴了吗?别弄脏了我们美好的回忆的地方好吗?」
「是吗。谢谢你告诉我」
「哈?」
「我要回去了」
虽然可以默默地离开教室,但自己的性格让美也忍不住说了一句。
但是,
「你这种态度,真的很烦人」
森泽似乎从心底里讨厌美也的这种态度。
「初三的时候,你不管我们怎么在背后说你坏话,当面骂你,路过时揪你的头发,从二楼扔你的文具盒,你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只是面无表情地向老师报告。即使老师什么也没做,你也完全不感到悲伤。为什么你能保持这种态度,好像只有你的世界才是全部?现在也是。好像在这里的我们所有人对你来说毫无价值一样」
——没有。
美也的心渐渐冷却。
——这种时候,我连反射性地生气都做不到,是不是已经不适合做人了。
美也试着举起一只手。没想到比预想得要有气势。森泽她们因此吓得肩膀一抖。
周围的校友也开始注意到这边,说着「怎么了,怎么了」
美也觉得可以把手挥下去,也觉得没必要。
不知道该怎么办……美也把目光移向教室的后方。
那里站着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意料之外到了美也以为是幻觉,所以并没有大声惊叫。
只是小声地,喊出了那个名字。
「……樱?」
星期天。
樱和事务所的经理、『Beriana』的编辑、摄影团队一起造访了一所初中。
之前编辑提出了针对十几岁群体进行宣传的企划,经过几天前和哥哥凤理的对话后,樱终于决定接受这份工作……。
——模特出道才一个多月,就被委以这种特别的摄影任务。
樱从上午开始就到了现场。
这所学校已经废校了。今天因为区的许可而对公众开放,所以到处都是人。
因为这所学校已经完成了作为学校的使命,所以摄影许可很快就下来了,但作为交换,区规定只能在今天这个对公众开放的日子使用。
他们商量好,等人少一些后再借用某个教室。
有了空闲时间,樱便在校内闲逛……。
偶然瞥了一眼教室,意外地发现了某个人。
是美也。
她似乎在黑板前被三个女孩纠缠。是不是出了什么争执?
因为纠缠美也的其中一个女孩的声音特别大,所以即使站在教室门外也能明白情况。
樱下定决心,决定介入。
樱从教室后方的门走了进去。
「樱……」
美也立刻注意到了樱。她的声音并不像是强烈求助,所以樱暂时松了一口气。
樱走向美也。
腿似乎在颤抖,但努力控制住了。
——怎么办,感觉就像在噩梦中一样。
这所初中的教室构造,和樱上过的初中完全不同。
——现在纠缠美也的三个女孩……就像初中时代围绕着我的恶意再次以某种形式出现在我面前一样。而被纠缠的美也……就像是过去的我。初中时代,我一个人面对周围的恶意时无能为力的样子。不想看,不想碰,想逃离……。
心脏以一种讨厌的方式跳动着。
樱几乎要停下脚步——。
樱需要勇气。
这么想着,樱低下了头。
视线落到自己的衣服上。
绿色的外套,短款牛仔裤的街头风格。帽檐的影子随着樱的动作移动。
这是樱人生中第二次穿这套衣服。
现在的樱,和在『Beriana』五月号上出道时,穿着完全相同的服装。
不久前,『Beriana』的主编为了纪念她的出道,送了她一整套衣服。所以,现在这已经不是摄影用的服装,而是完全属于樱的私服。
之前,樱觉得穿着和杂志上一样的衣服在街上走动很尴尬,所以即使是私下里,也一直没有穿过。
但今天,樱特意穿上这套衣服来到这里,这是对工作的决心表现。
这正是樱的战斗服。
通过穿上模特出道时的服装,樱想要重新认识到,自己这个存在究竟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是香月樱……是个坚强的女孩!
双腿的颤抖停止了。
樱已不再犹豫,向美也走去。
香月樱是谁,恐怕一般的来访者并不知晓,但当樱从他们身旁经过时,他们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叹息,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
——怎么样,她身上散发的气场是不是与众不同?
那么,自己该对美也说些什么呢?
美也一边看着樱,一边睁大了眼睛。
也许美也还没有完全理解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樱似乎也还不太明白美也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是这所学校的毕业生吗……?
然而,在樱开口对美也说话之前,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先出了声。
「呀啊啊啊啊啊,真的,真的太棒了!是香月樱!」
这话让樱也吃了一惊,停下了脚步。
发出尖叫的人,是刚才纠缠美也的那群女生中的一个。
那个女孩仿佛忘记了美也和她的两个朋友的存在,向樱靠近。
「我从以前开始就每个月不间断地买『Beriana』杂志!所以现在我特别关注樱酱!第一次看到樱酱的照片时,就觉得平时看的杂志上出现了一个超级可爱的女孩子,但之后你一下子就出名了,明明是我最早关注到你的,感觉好不甘!」
看来她是『Beriana』的读者。
「我叫森泽!呀,真的好幸福啊!特意回母校来真是太好了!」
森泽滔滔不绝地讲着,似乎不给旁边那两个朋友插嘴的机会。可能是想要独占樱这位名人的注意力,她贪婪的欲望显而易见。
「森泽……森泽啊。哦,你就是那个……」
樱小声呢喃。
自己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没错,樱之前从哥哥凤理那里听过。就是在高中最近的车站前和美也、凤理牵扯上的那个女生的名字。
「樱酱,真的,我真的很崇拜你,支持——」
「『崇拜』……『崇拜』啊」
樱冷冷地打断了森泽,空气立马变得紧张起来。紧张的气氛在教室中蔓延,每个人都屏息凝视樱。
「你,在崇拜我啊」
「嗯,所以——」
「你是在小瞧我吗?」
唯独森泽之前没有察觉到氛围,高高兴兴地自我感觉良好,这时终于像是被抽了一鞭子。
「诶,樱酱……为什么」
「在你眼中,我就是那种会和同学们背后说坏话,当面说坏话,路过时抓头发……还有什么来着,哦,对了,从二楼扔笔袋……总是自豪地炫耀这些无聊回忆的女人吗?『崇拜』难道不是要从那个人身上学习,努力成为像那个人一样的人吗?你到底有多看不起我,才能从我身上学到那种性格?」
「樱酱,难道……」
「刚才的对话,我在外面的走廊都听到了」
森泽没有当场瘫倒在地,真是个奇迹。任何人都看得出她正受到巨大的打击。然而,森泽受伤不是因为被尊敬的樱狠狠地批评了,而恐怕是因为在朋友面前被名人丢了面子,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樱转向美也。
「美也——!」
「呀,呀,呀啊啊啊啊啊——!」
樱向美也的腰间抱去。
「喂,你在慌什么啊美也。我们一直是这样的距离感吧?上次是你主动抱过来的吧!你还说什么想要成为我的开衫之类的!」
「那、那倒是没错……可是,以前虽然我会主动抱你,但从没被你主动抱过——」
「我了解那些崇拜我的人会如何生活。因为我每天都从她们的形象中汲取活力——」
如同示威般。
「——像你这样的人,我绝对不会认同」
樱一边拥抱美也,一边向森泽宣告。
整个教室都安静下来。
在森泽她们灰溜溜地离开教室后,樱用一句「抱歉吵到大家了」向周围的普通访客们致歉。
樱原本打算带着美也一起去摄影现场,但最终没有获得杂志社的许可。
等到樱的摄影在某间教室里终于开始,美也便在学校里四处游荡消磨时光。
美也刚来这里时,还把失去了学生这股生机的校园比喻成一具死尸。
然而,见到校内路过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温暖、充满怀旧的表情,她渐渐地改变了这种认知。
樱的摄影结束了。
虽然安排了车送樱回家,但樱向经纪人表达了拒绝,选择和美也一起回家。
在走向这一带的学生们常用车站的路上。
美也和樱在公园里面对面站着。
虽然穿过这个小公园是通往车站的捷径,但因为樱停下了脚步,美也也停下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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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离开学校到这里,两人一直保持着沉默。
因为美也开始觉得这样直接上电车似乎不太合适,所以她松了一口气。
因为樱停下来是为了给她们提供一个对话的机会,所以美也觉得应该由自己先开口……她这样想。
「……上次的事情,对不起」
这里说的「上次」,是指美也为了让樱成为副班长,向老师提议进行投票选举的那天。那是无视了樱感受的举动。
『……真是多管闲事』
那天樱说出的那句简短的拒绝。
其中似乎凝聚了樱在学校里从未向任何人展示过,并且可能今后也不打算展示的负面情绪——『蔑视』『轻蔑』『冷酷』——所有这些。
「美也,我啊……初中时,经历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不愉快的事」
「是啊,仅仅是这样提起,就快要哭出来的事」
美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虽然樱说自己快要哭了,但从美也的角度看,樱似乎并没有流泪的迹象。
「本来今天,我对这份工作不太感兴趣,但来这里看来是对的。我帮到了美也」
「谢谢。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很高兴。今天在教室里帮我的樱……真的很帅。就像是用节奏感十足的运球突破了做好犯规准备的三名防守球员,然后向我这个目标射门的感觉」
「……诶,什么意思?」
「啊,对不起,我是用足球来比喻樱的帅气……最近稍微学了一点」
「学?」
「可能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上次和风见君聊天时,他用一种『和大谷君关系那么好却连足球梗都不懂』的表情看着我。那让我觉得有点丢脸。确实,有一个那么喜欢足球的朋友,我却连足球的「足」字都不懂,确实有点不帅。大谷君虽然已经去了很远的地方,但我们还能通过手机联系,现在开始学也不晚吧」
「……嗯哼」
「总、总之,今天的樱超级帅,我很感激!」
「虽然我的工作是穿衣服的模特,但有时候也得脱衣服note啊」
注:这里的梗懂日语的都懂
「哈哈,说什么啊。……对了,说到衣服,樱现在穿的这件衣服,是不是和你在『Beriana』上个月的模特出道照上穿的一样啊?」
「哦,这个吗?是『Beriana』的编辑长为了纪念我的出道送给我的。现在已经不是服装,而是我的便服了。刚才也说了,今天的工作我本来不太感兴趣。是为了鼓起干劲才穿的」
上个月,美也看到『Beriana』杂志上樱穿着和现在一模一样的衣服,兴奋不已。她把樱的照片所在的那一页剪下来并做了层压处理,然后贴在教室的后面,引起了大骚动。当时,她对樱说「就像是从照片里走出来的一样!」……。
今天,那句话变成了现实。
「我可以成为美也的朋友」
就像是爱的告白。
突然,樱这样说。
美也意识到,这句话听起来很残酷。
樱像是一位名演员,仅凭一句话,就让美也明白了所有。樱在高中里,从未真正对任何人敞开心扉……哪怕是最亲近的美也。
「美也你,如果全世界都成了我的敌人,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当、当然了!」
「如果全日本都抛弃了我呢?」
「当然啊!」
「如果整个关东地区都开始追捕我,说我犯了莫须有的罪呢?」
「诶……我、我会把你藏在我家吧」
「如果我在东京孤立无援,你会跟我一起吗?……即使我在学校不再受欢迎,也会吗?」
「樱……」
「即使我在教室里被孤立?」
——这个朋友,真是太美好了。
美也打心底里这样想。
好的衣服会挑选穿它的人。但现在的樱,仿佛连风和夕阳都在挑选她。
美也感觉一扇『门』被打开了。
樱心中那扇看不见的门。
回答谎言是不被允许的。
「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美也的话让樱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今天,我跨越了一个过去。
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今天,那些纠缠美也的女生们……就像是初中时代一直围绕着我的恐惧再次出现在我眼前。而被纠缠的美也,就像是过去的我。
美也有没有注意到呢?当樱从教室后面跑向美也时,她的双腿在微微颤抖。
——即便如此,我还是能走向美也……。所以,我能意识到。我也有所『崇拜』。不久前,在高中最近的车站前帮助了美也,我想成为像我哥哥那样的存在。我希望能像初中时代帮助我的哥哥那样,帮助别人。我希望能成为可以帮助别人的人。今天,通过帮助美也,我救赎了自己。
「对了,樱,你好像对森泽同学有点了解……难道是听风见君说的吗?」
「对、对对、对啊?那天美也和宅男君把忘在教室里的我的手机送回来,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所以,在那之后几天,我放学后把宅男君叫到校舍后面,悄悄地让他告诉我了一切!有什么问题吗?」
「哈哈,不是樱被叫到校舍后面,而是樱主动把男孩子叫到校舍后面,这可是少见啊」
美也笑过之后,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樱。
「樱遇到了我。这就已经改变了我」
「啊……」
——正如哥哥所说的。通过与人相遇,我能让对方变得更好。我可以对自己更有信心……。
「我啊,不擅长应对森泽同学」
美也对森泽感到难以对付,这是理所当然的。
要喜欢这样一个以那种态度挑衅并单方面进行骚扰的人才是强人所难。
——果然,美也和过去的我很像。可能在初中,她也有过和我相似的经历……。
「看着森泽同学……我总觉得自己这个人的存在是错误的」
湿润的风一瞬吹过。
樱以为自己的帽子会被吹走,轻轻地用手按住头。
樱的眼前,美也的长发在沉重地摇曳。
美也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脖子……上面有她一直戴着的项圈。仿佛那个项圈上留有什么指纹认证之类的,只要轻触就能解锁某种秘密功能似的。就在美也意味深长地触碰自己脖子的一瞬间,樱的眼睛里,那个项圈看起来像是……项链一样。
「因为遇到了樱,我复活了。在那之前……我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什么意思……」
「我在上高中之前,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朋友」
美也用一种悠闲的语气说着。
和每次谈到初中时代就变得沉默的樱完全不同——
「但在此之前,我对这些从来没有在意过」
完全相反。
「我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感觉。即使被人说坏话,或是东西被藏起来……感觉就像是帽子被风吹走,或是脚趾撞到衣柜角那么简单的事。虽然觉得麻烦或是疼痛,但这不值得大惊小怪,对吧」
这大概不是谎言,也不是逞强。
「反过来,我也从来没有特别喜欢过谁。我对父母也只是模糊地喜欢。无论被其他人喜欢还是讨厌,我都没有感觉。一直都是这样……但在中学三年级和森泽小同学同班之后,我感到很痛苦。被她恶意对待这件事本身我倒是不在乎。但是,你知道吗……就像樱刚才在教室里感觉到的,森泽同学就是那种……拼命的人?『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不想被讨厌』『不想被看不起』……就是那种充满强烈情绪的人。和这样的人待在同一空间里,即使不愿意,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无情了,是不是太奇怪了」
美也的初中时代。
那是对樱一直以来所追求的有『安心感』的生活方式的一个答案。
不被任何人的恶意所动摇,泰然自若地独自存在……。
「但是遇到了樱,我能够改变了。我可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很厉害的哦?只要和樱在一起,世界就无边无际地展开。我甚至开始喜欢上那些我以前完全没有兴趣的周围的人。因为遇到了樱,我就像是……一个一直死去的人复活了一样」
听着美也的讲述,樱感到惊讶。
美也已经达到了樱一直追求的『可以感到安心的生活方式』这个境界。
但更让人震惊的是。
樱完全没有对美也所说的内容感到『憧憬』。
如果是六月之前的樱,肯定会对美也不止感到憧憬,甚至会感到嫉妒。
但是现在,她什么都不觉得——。
——是啊,我也变了。上高中才几个月……但经历了很多事……。我不会再迷茫了。今天我清楚地明白了。对我来说,『安心感』只有在鼓起勇气克服困难之后才能获得。就像前几天在小巷里鼓励菊太郎君时那样……就像今天决定帮助被纠缠的美也时那样……通过自己亲手积累这样的瞬间,就是我所追求的『可以感到安心的生活方式』。
「知道美也喜欢我的原因,感觉还不错」
「……谢谢你听我说」
「以后我们要变得更亲近哦」
樱和美也终于从公园里走了出来。
两人一边思索着『手牵手走到车站前是不是有点过了』,一边依偎着走着。
到了车站,樱感到饿了。
她随意地环顾四周,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招牌。
「啊……是『汉范』」
「樱知道这里吗?这个汉堡店,我初中时一次也没去过」
「其实在我们高中附近也……」
樱本想这么说,但她停住了。想到哥哥把那里当成和朋友们聚会的地方,她觉得还是保密为好。
「……美也,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诶,但樱不是不能吃吗。因为做模特的工作,所以理所当然……最近也不怎么吃这种快餐吧。连大谷君的送别会上唱卡拉OK时……」
「哈哈,是啊。那就看在我们成为朋友的份上……我来告诉你其实我有多喜欢吃东西吧」
动画『蓝灰』最终话。
让僵尸少女们竞赛以培养最强的足球选手这一疯狂的构想——『青之火葬场计划』。
策划者是死灵法师……他的真实身份竟然是主人公世界舞生前的熟人。
生前的世界舞,是一个充满梦想的女高中生。
不仅如此,她还才华横溢。
如果她想成为偶像,就能在选拔赛中闯到很好的位置;如果她想成为律师,就能在司法考试的模拟测试中取得优异成绩;如果她想成为拳击手,她的右手就会发出咆哮。
那个后来成为死灵法师的同班同学,总是注视着舞的背影。
「生前的你,是当时还是少年的我的希望。看着你不断追逐梦想,我也涌起了活下去的动力。在让你作为僵尸复活之前……我抹去了你的记忆。因为我确信,这样做会让你的才能更加强大。……你的才能是……『在任何场合都能成为理想中的自己』的力量。失去了记忆,在饥渴于自己是谁的答案的状态下,接触到其他天才们,尤其是足球……你就能更加强烈地描绘出自己的理想……我是这样想的。事实上,你在比赛中每当陷入困境时,都能超越射门、运球、传球……各种技术的壁垒,瞬间在场上体现出理想中的自己,持续创造奇迹」
一直注视着作为人类存活时的舞的男子,渐渐意识到了一件事。
舞与其说是梦想很多,不如说是在寻找梦想。
尽管她才华横溢,拥有可以随心所欲成为理想中自己的力量……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让舞真正着迷。
事实上,在偶像选拔赛的最终选拔中,她故意激怒评委而主动放弃;即使在模拟考试中取得了高中生难以企及的高分,她也没有参加正式的司法考试;被称为黄金右直拳的拳头全部打向了沙袋,从未在拳击台上对人挥出。
舞总是用冷漠的眼神看着一切。
男子不知不觉中,强烈地希望「总有一天,舞能找到真正让她着迷的东西」……。
某天,舞不小心掉进了下水道井盖,轻易地就死了。
无法接受这一事实的男子,成为了死灵法师。『青之火葬场计划』实际上是为了让世界舞一个人复活而准备的仪式场。其他参与者,不过是陪衬。
为什么死灵法师让僵尸少女们踢足球?因为世界舞在死前最后追求的目标是成为足球运动员。已经对人生感到冷漠的世界舞,最后想要追逐的梦想……就是足球。
「我想同时为你准备能让你着迷的东西,和第二次的人生」
最终话中,死灵法师向恢复了生前记忆的舞坦白了一切。
然后,在『青之火葬场』中幸存至今的十一乘二等于二十二名的最强僵尸少女们进行了最终比赛。
比赛结束后,通过少女们全体的投票,获得MVP的世界舞获得了唯一一个从僵尸变回人类的权利。然而,舞没有选择这个权利,而是故意引爆了自己的项圈,离开了这个世界。
死灵法师泣不成声。
舞最后想到的是,「现在这个场地上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僵尸少女们都能作为人类复活」的未来。
接受了舞最后的『理想』的『青之火葬场』,创造了奇迹。
其他少女们成功地恢复了人类的肉体。
舞的最后遗言……。
「谢谢你。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沉迷于某件事。在这个『青之火葬场』,我确实『活过』——」
「而且,这整个最终话都是动画原创的,真是太厉害了。原作还在继续,但动画却把故事全部结束了,『蓝灰』」
教室里,午休时间。感慨万千的纲吉说道。
我对那个最终回也感到震惊,所以立刻加入了话题。
「我也吓了一跳。世界舞的能力在原作中还没有揭示呢」
「原作今后会不会依据动画的设定呢?而且,原作是人气漫画,动画在这里结束的话,就不能做第二季了。他们会怎么做呢」
「那个最终话的剧本本身也很有趣,应该没问题吧。网上反馈说,从动画入手的人大多评价不错。不过原作粉们是闹翻天了」
「确实让人感动,真的很好。简直绝了」
我正觉得纲吉很少这样毫无保留地赞扬时,果然,
「不过啊——」
他接着说。
「世界舞的能力,实际上就是『能做到自己认为帅气的任何动作』的能力。这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吗?其他角色都是基于现实足球技术的能力延伸啊?然而,主人公世界舞的能力却是货真价实的超能力,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破坏了『蓝灰』一直以来构建的世界观——」
「没有破坏」
这时,刚好回到教室的菊太郎加入了对话。
他平时说话总是很谨慎,但这次似乎忍不住要插话。
「世界舞的能力也是基于现实足球技术的延伸。世界舞的能力,实际上就是形象训练。提到形象训练,人们通常会联想到像想象赢得比赛的瞬间这样的积极思考,但现代体育中的形象训练有点不同。它是指想象具体的动作,并想象自己的肌肉如何运动。通常,运动员通过反复练习来提升实力。通过重复特定动作,大脑能够将一系列动作转换成一种被称为内部模型的结构并记住它。有了内部模型,运动员在比赛中就能无意识地、瞬间地做出动作。这是所谓的『进步』的基本机制。而且,人们已经知道即使不实际移动身体进行反复练习,只要大脑处于活跃状态进行形象训练,就能在一定程度上高效地锻炼。通常,人们被建议想象自己崇拜的运动员的动作……因为这样可以使想象更具体。但世界舞却通过在心中无限创造『理想的自己』,并贪婪地追求它,比想象崇拜的运动员的动作更有效地在自己脑海中生成内部模型。这就是她在动画中多次展示的能力觉醒的真相。世舞生前虽然有才华,但过着空虚的生活……但在『青之火葬场』里,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憧憬』从一开始就在自己心中。我认为,不仅仅是足球……『憧憬』是一种非常强大的武器。『蓝灰』想要表达的主题,我想就是这个」
「你看了『蓝灰』吗」
「看了,凤理君。在周日,全集都看了……非常有趣」
听到这个,我也很高兴。看来,菊太郎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周末。
这时,樱从我们旁边经过。
樱以一种牛步般不自然的慢速移动着,纲吉忍不住叫道「……香月同学?」确实,樱的举动让人误以为她有什么事要和我们说。
「呀,呀——!宅男君们——!今天放学后的班会上,终于要决定新的副班长了。真理酱好像还没决定是抽签还是投票,啊哈哈。……那、那我先走了……」
——樱……她察觉到我们在谈论『蓝灰』的最终话,试图偷听……。
菊太郎叹了口气。
但这声叹息中没有一丝消极的情绪。只有为了接下来要做的事而让自己平静下来的积极性。
菊太郎拿出手机,操作起来。
然后——。
『化为灰烬吧——从这个青之火葬场开始!』
动画『蓝灰』的PV播放,声音回响。
似乎不是忘记静音了。
樱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我们。
这是菊太郎的目的吧。为了留住樱,他特意做了这种事。这并不像他平常的作风,在教室里做出引人注目的举动,他故意这么做。因为他笨拙地不能直接叫住樱,这非常符合菊太郎的风格。
「我对动画角色怀有敬意。我相信任何作品中的任何角色都蕴含着创作者的哲学。所以,我不想用轻率的一句话来描述她们。这是对我作品创作者的礼仪。因此……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虽然是我的真心话,但希望你们明白这是今天的特别一言」
菊太郎脸颊微红,指着手中的屏幕,
「——我觉得她们非常涩」
这样说道。
他嘀咕得很小声……但我确实听到了。
被这句话引导着。
樱慢慢地走回了我们这里。
然后,她盯着菊太郎的手机看。
对樱来说应该是看过很多次的PV和角色们,以及反复播放过的OP主题曲……。
然而,她却像是第一次看到这些一样,无声地反复点头,回味着,然后,
「是啊……很涩呢。大家都很可爱……而且……真的很涩呢」
她开心地……真的很开心地这样说着。
那一刻。
我恰好在看着菊太郎的脸。
那里,有一个奇迹。
初中运动会上进球的菊太郎……本应在那时给予他的荣耀全部连同利息一起,在现在这个地方还给他了。
本以为再也无法找回的喜悦和骄傲,充满了菊太郎的全身,站在旁边的我也能感受到。
因为樱看起来很开心,鹎同学也凑过来问「什么什么,在聊什么?」由于她重新认定了我为朋友,或许今后她也会更加随意地和我们的团体交谈。
回想起来,这个月发生了很多事。
时间永不停歇地流逝着。不容许驻足停留。
我们就像原石一样,就像球一样滚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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