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废弃工厂区,一名披着长袍、拉低兜帽的女性人影在狂奔。
她喘着气,双手双脚拼命摆动,像是在躲避什么危险。
「怎、怎么会……!」
她转过街角,冲进一条狭窄的巷弄,但眼前竟是一堵高墙──死路一条。
兜帽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脸上的汗珠和微微颤抖的嘴唇,清晰地诉说着她的恐惧。
「可惜啊,这场游戏到此为止了,小姑娘,嘿嘿嘿。」
「……啧!」
女子猛然回头,紧盯着那三名追击者的男人,目光中带着怒意与恐惧。
「你、你们到底是谁!」
她试图用威吓的语气向男人们质问,然而她的声音与双腿却因恐惧而颤抖着。
对此,三名男子中的一人露出了猥琐的笑容,缓缓回答道。
「嘿,别怕。我们只是些老实本分的打工人啊,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嘛。我们也不想对你下手,但既然接了这单生意,那就只能让你去死一死了。」
「……唔!」
对自身明确的杀意。无路可逃的恐惧更加深切,双手和嘴唇都在不住地颤抖。
「不过嘛……在杀掉你之前,稍微陪我们玩一下吧,嘿嘿嘿。」
男人用猥琐的目光,从头到脚贪婪地扫视着女人的身体,眼中满是令人作呕的欲望。随后,另外两人也发出了下流的笑声。
「哪来老实本分!」
女性拼命装出坚强的样子。然而,男人的话语使她不由自主地想像到自己将被眼前的男人们玩弄,最后再被残忍杀害,恐惧因此变得更加强烈。
面对无法逃离的绝望,恐惧使女性的双腿颤抖不已。她试图逃跑,但双腿无法用力,最后只能从腰部瘫倒在地上。脸上带着绝望与恐惧的扭曲表情,但她依然努力地向后退缩,试图远离那些男人,直到被身后的墙壁阻挡。
男人们看着这一幕,彷佛乐在其中般,慢慢一步一步朝着女性逼近。
「不、不要!别过来,别过来啊……!拜、拜托你们……」
「嘿嘿嘿,别这么抗拒嘛。在你死之前,大叔们会好好让你开心一下的哦。」
男人们露出丑陋的笑容朝着女性逼近。
「不、不要……讨厌……不要啊……!」
女性已经完全没有刚才的气势。
在逼近的恐惧面前,她拼命地摇着头,试图否认眼前的现实。然而,她的身体被身后的墙壁堵住,已经无法再后退半步。
男人们的脚步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
绝望像毒蛇般缠绕着她,让她甚至无法发出一丝声音。她只能像是在向谁祈祷一般,闭上双眼,等待命运的降临。
「(拜托……!谁来、谁来救救我……!)」
就在那时。
「哟,兄弟们,看起来玩得挺开心嘛。」
「……!」
她的头顶传来一个声音。
那声音凛然清晰,带着一种莫名的可靠感,彷佛能让人感到安心。
声音的主人从五公尺高的建筑屋顶上轻巧地跃下,挡在男人们面前,向他们冷冷地说道。
「不介意我也参一脚吧?」
那个人披着黑色外套,手上戴着黑色露指手套,乌黑的发丝轻轻垂落。
而他的双眼,正透出如鲜血般的红色光芒。
◆
「哟,兄弟们,看起来玩得挺开心嘛。」
三名男子和披着长袍的女子一同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在他们视线的尽头,有一名男子站在小巷建筑的屋顶上,沐浴着月光。
同时接收四道视线的那名男子,将一只手插进外套口袋里,背对着月光站立,摆出一副自信满满的姿态,嘴角挂着一抹无畏的笑容。他就是一之濑•西昂。
此刻,他原本应该是黑色的瞳孔已染上鲜红,并隐隐透着光芒。
在昏暗的环境中,那双眼睛散发着诡异的压迫感。
……然而,这种压迫感实际上只是个虚张声势的表象罢了。他现在所使用的,是一种名为「自在光彩(Bright Eyes)」的魔术,仅仅是将眼睛的颜色改变并发出光芒的效果而已。
他只是为了在这种情境下耍帅,才施展了这种能改变眼睛颜色并发出光芒的魔术。
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夜晚街道上,将恶徒瞬间击倒,帅气地拯救被袭击的人。西昂究竟曾多少次在脑海中描绘过这样的妄想。
现在,正是将妄想化为现实的绝佳时机。
那些刚才还兴奋地追逐猎物、舔拭嘴唇的男人们的心情瞬间被破坏,所有动摇的视线都转向了西昂。
西昂完美演绎着他内心深处的英雄妄想,沉浸在令人陶醉的兴奋颠峰中。
他追寻着更高的满足,毫不犹豫地从五公尺高的屋顶轻盈地跃下。
落地的瞬间,他的双腿被剧烈的冲击痛苦地袭击着,几乎让他无法站稳。然而,他咬牙坚持,将痛苦深深地隐藏起来。毕竟,此刻的他,正是那位坚守理想的英雄。
双眼泛着猩红的红光,他露出一抹从容且无畏的笑容,目光锐利地扫向那三个满脸惊愕的男人,语气笃定的说道。
「不介意我也参一脚吧?」
「(──就是现在……!)」
时机、节奏、语气,一切都无懈可击。
这一刻,正是他日复一日、反覆妄想的完美场景。他将脑海中无数次描绘的情境化为现实,沉浸在前所未有的陶醉中。
「什、什么东西啊你!」
「你想来坏我们的好事吗!?」
站在一行人中央那名疑似领袖的男人,还有他右侧的同伴,恶狠狠地朝着西昂怒吼,眼神中满是敌意。场面划分得明确无比。
到这一步,场景和西昂日常的妄想如出一辙。
──然而,从这里开始,就将有所不同了。
妄想中的他总是最强的。在妄想里,他能轻而易举地瞬间解决三名男子,帅气地抛下一句酷酷的台词。
然而,这里并非妄想,而是真实的现实。他并非无敌,甚至是个只能使用C级程度魔术的学生罢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面对毫不掩饰敌意与警戒的男子们,他依然保持镇定。他仍旧渴望着将妄想化为现实。
「别得意忘形了,小子……啧。故意耍帅来多管闲事可没好下场,我现在就让你后悔!」
西昂在心中默默祈祷着:「拜托,拜托,吓退他们吧……」但现实从来不会这么简单。
「动手!」随着首领一声令下,左边的男人立刻在身前召唤出一个巨大的红色魔法阵。
「(!)」
西昂瞥了一眼那发着红光的魔法阵,立刻辨认出那是火焰系魔术──「火焰放射(Flame Shower)」。这个魔术以一般魔术师的标准来看,已经达到了B级水准,绝非等闲之术。
毫无疑问,对于学生级别、仅有C级魔术实力的西昂来说,眼前的魔术完全是越级挑战。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保持着那副从容不迫的笑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然而,那绝不是因为他心里有底。
事实上,此刻他的内心已经半放弃现实,半在挣扎:「呵呵呵……完全没胜算啊,这下该怎么办呢~哈哈哈!」
从刚才那些男人追逐那名女性的情况来看,西昂判断他们并不是真正的专业人士,只不过是些地痞流氓罢了。
如果对手只是几个混混,那么凭借他稍微锻炼过的身体和基础魔术,应该还有一战之力──西昂如此自我安慰着。
如果对方只是普通的小混混,或许西昂还有胜算。即使无法将三人全部打倒,至少也能确保女性逃离,并设法保全自己。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追逐女性的三人中,竟然有一名魔术师。而且,那名魔术师所使用的魔术,显然比西昂所能掌握的还要强大。
眼前男子所展开的魔法阵,约有七十公分。而西昂所能展开的魔法阵,最大也不过四十公分左右。
当然,魔法阵的大小并非唯一影响魔术威力的因素,但要维持如此庞大的魔法阵并顺利施法,所需的魔力量极其惊人。而这名男子所准备施放的「火焰放射(Flame Shower)」更是一种难度和威力远超西昂所掌握的高阶魔术。
从现有的情报来看,站在眼前的男人毫无疑问拥有远超西昂的魔力量,无论是实力还是技术,都显示出压倒性的优势,这是毋庸置疑的。
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刻,西昂脸上的笑容依然维持着那种无所畏惧的姿态,但仔细看去,笑容早已僵硬在脸上……
距离那名男子施放魔术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在那短暂的片刻间,西昂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对策。
……如果将自己所拥有的所有魔术全力施展,也许还能勉强做到──仅凭自己,从这个绝境中脱身而出。
然而,西昂的身后,有一个惊恐万分的人。在他的背后,有一个只能依赖他帮助的人。
如果他不挺身而出,对方将面临残酷的折磨,甚至惨遭杀害。
「(逃跑……根本不是选项!)」
在西昂的心中,从一开始就不曾有过「丢下背后的女性独自逃生」这个选择。
但问题在于,他根本没有击败眼前三人的力量。
更严重的是,西昂没有任何手段能抵挡即将袭来的「火焰放射(Flame Shower)」。
他所站立的巷弄两侧被约五公尺高的墙壁夹住,逃往高处几乎毫无可能。
三名男人横向排开,狭窄的巷道几乎被完全堵死,让正面突破并逃脱变得近乎不可能。
「要用那个吗……!?不、不能……!」
如果动用那个方法,西昂自己或许能够躲过眼前的「火焰放射(Flame Shower)」。
然而,站不起身、仍然倒在地上的那名女性,绝对会被波及。
他立刻将那个选项从考虑中排除。
「除了正确的答案,没有其他选择……!冷静下来,思考啊……!」
防御魔术、攻击魔术、诱导、体术……
在短短的一瞬间,他反覆检视自己拥有的所有手段,试图找到突破的策略。然而,无论怎么思考,都无法想出任何有可能成功的方法。
在这威力强大的「火焰放射(Flame Shower)」面前,没有任何方法能够同时保护身后的女性并确保自身安全。
──但就在那一刻。
带头的男人狠狠地敲了一下旁边正在施展魔法的同伴,怒吼道:
「混帐东西!用那么大的魔法,万一把那女人烧成焦炭怎么办!!我们还没好好玩够呢──!」
「啊!这么说倒也是……」
被训斥的男人一愣,露出一丝猥琐的笑容,停止了魔力的输出,眼前的魔法阵也随之消失。
「──啊,好险啊……抱歉抱歉。」
完全死里逃生的西昂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露出一副「哼,反正那种魔法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表情,并轻哼了一声。
「好了,你来动手吧。」
接着,领头的男人对右边的手下发出了命令。那个男人点了点头,从怀中抽出了短剑,朝着西昂慢慢地靠近。
「我要让你见识一下,愚蠢的正义感会招致什么样的下场。」
对方是一名年轻男子,相对地自己手持擅长使用的刀刃,同时处于三对一的局势。
男人坚信自己是狩猎方,朝着已经摆好架势的西昂划去──就在那时。
「──哈啊……」
「……!?」
西昂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对方脚步一顿,愣在原地。
西昂缓缓抬起手,轻轻挠了挠脖子,微微侧头,露出一副「真是受不了你们啊」的表情。
「都这个距离了,还看不出实力的差距,你们还真是乐观啊……」
「……什么?」持短剑的男人皱起眉头,但西昂毫不在意地继续道。
「本来今天不太想大开杀戒,但看来是逃不掉了啊……」
说完,西昂露出一丝无奈,缓缓将双拳在胸前交叠起来。
西昂的双掌紧握间,一道电光骤然爆发,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高频音响,划破了夜晚的死寂。
那道电光的中心浓密如墨,边缘则散发着淡紫色的微光,异样得让人不寒而栗。
「……!」
魔法师男子看见这一幕,立刻打算启动防御魔法。然而,带头的男子立即出声阻止。
「别动!你们两个,后退!」
这名领袖的本能,像是疯狂地敲响了警钟,提醒他──眼前的男人绝对不简单。
仔细回想,这个青年从一开始就异于常人。
在无人的小巷中,他毫不犹豫地站在三人面前,面对利刃与魔法,他既不畏惧也不动摇,甚至露出带着挑衅意味的微笑。
然而,最令他不安的是,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异样红光的瞳孔,彷佛深渊中浮现的红色火焰。
「(这家伙,绝对有问题……)」
眼前这个男人的存在,显然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像是带头的男子眼中满是警戒,死死地盯着西昂的双手。
西昂的掌心间,异样的黑色雷电蜿蜒窜动,伴随着滋滋作响的电流声,双掌缓缓展开。
仔细一看,两掌之间浮现出一个小型魔法阵,大约十五公分大小。
随着双手的距离拉开,一片银色的薄板逐渐显现,散发出诡异而耀眼的光辉。
「(这不对劲……绝不能让他继续下去!)」带头的男子心中暗暗警惕,但从西昂掌心溢出的雷电让他迟疑不前,无法轻举妄动。
而西昂则完全无视他们的恐惧,双掌继续缓缓展开,那片银色薄板逐渐成形,显露出完整的轮廓。
数秒后,伴随着「啪兹……」的轻微电流声,雷电消散。
同时,一柄单刃长刀出现在西昂的右手中,刀身泛着优雅的波纹,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
他轻轻地将刀尖下垂,红光闪烁的双眼平静地看向面前的敌人。
「──!」
当看到那个身影时,带头的男人瞪大了双眼。
──当他看见那双鲜红色的瞳孔时,内心就隐隐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然而,他下意识地将这种可能性排除在外,认为那是不可能的。
男人的本能告诉他,这样的可能性根本不该存在。
但当他看到手持一柄长刀的西昂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的怀疑是正确的。
眼前这名少年究竟是谁,他终于明白了。
男人颤抖着,说出了那个称号。
「赫……赫瞳的凶刃(Red Eyes)……!」
「你知道那个男人吗?」
带头男人那显得异常动摇的声音,让持短剑的男人满脸困惑地问道。
「你们难道没听过吗……?我也只是听说过,从未亲眼见过,但据说他是『地下社会最强的剑士』,那个拥有血红双眼的刀术使……!!」
「地下社会最强的剑士……!那……那岂不是那个『诅咒亡灵(Revenant)』的一员……!」
「『诅咒亡灵(Revenant)』……!那个据说人数虽少,但每一个人都拥有能与王国骑士团匹敌力量的黑暗公会吗……!?」
男人们全都因眼前那双红色瞳孔的少年而露出恐惧的表情,脸部扭曲变形。
「我们究竟向怎样的家伙露出了獠牙啊……」
……是的,站在他们面前的那个全身黑衣的少年。
平时在国内的魔法学院里伪装成平凡学生的他,真实身分却被传说为「一人便能匹敌整个王国骑士团」的「诅咒亡灵(Revenant)」成员,并且被称为「赫瞳的凶刃(Red Eyes)」,是地下社会中令人闻之丧胆的最强剑士──但这些,当然都不是真实的。
一切都只是男人们错误的理解与过度的臆测罢了。
他们凭着模糊的传闻与眼前的西昂联想在一起,满怀自信地认定:「没错,就是这样的感觉!」
传闻中,拥有红色双眼的刀术使或许真的存在于某处。
那个人,或许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地下社会最强的剑士」。
说不定真的有「诅咒亡灵(Revenant)」这个组织暗,而该组织的每名成员皆拥有能匹敌王国骑士团一个旅团的实力。
而红眼的刀术使,或许正是那个传说组织的其中一员。
三名男子心中隐约浮现的那些零散情报,或许是真的也说不定。
然而,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一之濑西昂」,却与那种传说中的人物相去甚远。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C级魔术学生罢了。
西昂之所以召唤出那把刀,只是因为眼前的男子握着短剑逼近,让他认为「既然是剑的对决,或许还有一丝胜算」。因此,他使用了「武器创造」的魔术,召唤出了一柄刀刃。
顺带一提,西昂所使用的武器创造魔术,在同类型的魔术中属于低阶版本,只能创造出极为脆弱的剑。另外,先前所展现的漆黑雷电,其实根本不是这个魔术的一部分,那只是西昂为了耍帅,额外使用了雷属性的魔术罢了。
西昂面对持短剑的男人,深深地叹了口气,带着一副无奈又轻蔑的神情,摆出一种强者的姿态。他这么做,无非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自己有机会生成武器。
然而,他那些与实力不符的夸张举动,让男人们的判断力逐渐崩溃,甚至开始自行脑补,将眼前这个只是C级魔术学生的少年,误认为是无可匹敌的剑士。
他们在误解中愈发恐惧,带头的男人声音中带着颤抖,朝着两名同伴低声说道。
「喂,快、快逃啊……!」
「可、可是,委托怎么办……」
「笨蛋!拿那么一点点钱,就要我跟这种怪物战斗吗!」
「再说,就算给再多钱,也不会接下明知道会送命的委托。总之,快逃!」带头男子催促着身旁的两人。
然而,下一刻,眼前的少年说出的一句话,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僵在原地。
「你们在说什么呢?你们以为我会放过像你们这种坏蛋吗?」
──一之濑西昂,此刻的他,已经完全得意忘形了。
那本来是一个如果置之不理,就会自行离去的威胁。然而,西昂为了实现自己的妄想,硬是将这个威胁留了下来。此时的他,已经无法停下自己异常的行动了。
「啊,说是坏蛋嘛……嘿嘿,反正『诅咒亡灵(Revenant)』的家伙们,也没做过什么能在阳光下抬头挺胸的事情吧……?」
「哈啊?」
「呜……!」
西昂用尽全力,用带着威吓力的声音瞪视着对方,那名男子忍不住发出了恐惧的声音。而带头的男人终于开始讨好西昂。
男人们的误解和西昂那病态般的行为,已经无法被任何人阻止了。
「别搞错了。确实,『诅咒亡灵(Revenant)』之中,也有那种只要接到委托,就能毫不在意地杀人或做任何事的人。」
「但是啊──」他继续说道。
「像你们这种几个人围在一起欺负女人的渣滓,没有一个值得被宽恕!」
西昂狠狠地瞪着他们。他的双眼,比刚才更为深邃地染上了红色。不知道是因为他调整了魔术来表现出愤怒,还是他的情感真的被愤怒所点燃。
但他那种愤怒的演技,甚至让他自己也相信自己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赫瞳的凶刃(Red Eyes)」。
然而,西昂直到刚才都不知道什么是「赫瞳的凶刃(Red Eyes)」,但现在他已经将自己完全代入其中,甚至连那组织成员的性格特征都能大言不惭地描绘出来。
「呃……!」
尽管少年所说的一切都是胡言乱语,但领头的男人却像是被堵住了喉咙般语塞,无法反驳。因为少年所说的话语中,确实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说服力与压迫感。
随后,男人被臆想成「最强剑士」的少年投以怒视,那股毫不掩饰的愤怒感,让他感到恐惧,甚至双腿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或许,你们分成三组全力逃跑的话,说不定至少能有一个人成功逃脱吧?但是,『诅咒亡灵(Revenant)』绝对会将那个逃跑的家伙揪出来,无论逃到天涯海角。这个世界上,无论躲在哪里,就算是躲进龙的口中,也一定会被找到。然后,将你们曾经加诸于他人身上的痛苦,以数倍的程度奉还给你们,不会让你们轻易死去。但到最后,绝对会让你们死去。这就是『诅咒亡灵(Revenant)』。」
「啊……啊……」
西昂已经完全进入了亢奋的状态。
然而,这短短的数分钟内,正处于人生颠峰高扬状态的西昂,与他相对的是,那些男人的脸庞早已被无边的绝望所覆盖。
无论多么不甘心,他们终究不得不面对,那无法逃脱的死亡宿命。
──为了那点微不足道的报酬,接受杀人的委托,这是个错误。
──没有立刻解决目标,反而像是狩猎一般戏弄着那名女子,这是个错误。
──当那名男子出现时,没有立刻察觉到他的异常,选择撤退,这是个错误。
──竟然对『诅咒亡灵(Revenant)』的人拔剑相向,这是最大的错误。
──不,或许从一开始踏足地下社会,接下这种工作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即使现在再怎么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们是在地下社会中历经无数危机、九死一生存活下来的。
然而,眼前这名少年散发出的气息,却远远超出了他们过去所面临的任何危险。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力量超出了凡人的理解,无论多少人联手都无法撼动。
而他们终于意识到,站在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那股超越常识的存在。
男人们既没有逃跑的打算,也没有反抗的勇气,他们三人各自瘫坐在原地。
无力地坐倒在地上的他们,脸上浮现出绝望、恐惧以及放弃一切的神情。
……就在这个时候,西昂开口了。
「……开玩笑的啦。」
突然传来这么一句有些漫不经心的声音,男人们无力地将视线投向西昂。
「当」的一声,西昂将右手持着的刀背轻轻搭在自己的肩上,然后对着他们开口说道:
「放心吧,我不会杀你们。毕竟,你们在我面前也没干什么特别坏的事嘛。」
「……?」
「我不会杀你们。」男人们无法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也许,他们试图在这句话中找到希望,或者是害怕在希望再次破灭时,迎来更深的绝望,于是选择逃避理解。
对于毫无反应的男人们,西昂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所以啊……你们追着那位女性跑,确实有些过火了,但说到底,也不过是吓唬她、让她害怕而已。」
西昂用毫无敌意、甚至带点轻松的语气继续说着,男人们逐渐开始明白西昂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既然你们只是做了这点坏事,没必要特地杀了你们吧。而且,那位小姐所感受到的恐惧,你们刚才应该也体会到了吧?」
「……」
听到这里,男人们终于完全理解了西昂的话。
彷佛抓住了眼前微弱的希望,他们拼命地点头,像是要紧紧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疯狂地上下摇着头,认同了西昂的话语。
「那就行了。你们其他做过什么坏事,和我没关系。那种事情,应该是国家的保安机关来审判,而不是由『诅咒亡灵(Revenant)』来解决的,对吧?」
男人们瞪大血红的双眼,紧张地不断点头,那股势头甚至让他们满脸的冷汗四处飞溅。
「我刚才也说过了,今天可没有什么砍人的心情。所以,行了,你们滚吧。」
「……唔。」
「「(他、他确实这么说过……!)」」
在西昂的话语下,男人们迟疑着站了起来。
但是,他们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用怀疑的眼神看向西昂,彷佛在询问:「真的可以走了吗……?」
「还愣着干么?赶快给我滚蛋。要不然,我可就送你们上路了。」
「……啊啊!」
男人们被那低沉而寒冷的声音吓得魂飞魄散,嘴里喊着「救命啊!」或是发出惊恐的悲鸣,拼命地逃窜。
「……」
渐渐地,男人们凌乱的脚步声消失在远方。西昂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停止了向用魔术创造出的刀注入魔力,刀随即消散,而他那双闪烁着红光的眼睛,也悄然恢复成了正常的漆黑色。
「……呼。」西昂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尽管方才足以威胁生命的危机已经消散,但「安心」这种感觉却没有在他心中涌现。
这并非出于对危机的余悸犹存,而是恰恰相反──从某个时刻开始,他甚至沉浸在这种氛围中,过于投入。恐惧与不安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呵呵呵……)」
他回想起自己刚才的台词,尤其是那些自认为「说得真是完美」的句子,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重播。而当他回顾自己的冷静表现,以及将脑海中的妄想完美还原时,他甚至忍不住为自己感到颤抖。
一之濑西昂,那一刻,他异于常人的举动与日常的妄想拯救了他人。
……随后,完全沉浸在自我陶醉中的西昂,走向那名女性并开口问道:
「……你还好吗?」
「当然没事啊!就算没有你那样的人帮忙,那些男人我一个人也能应付得了!」
西昂用近乎小心翼翼的语调,试图安抚这名经历过恐惧与绝望的女性。
然而,那名女性并未领情,之前还满是恐惧的脸庞,此刻却充满了坚定,语气里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勇敢。
「这、这样啊……」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一副完成壮举的样子!?虽然摆出一副英勇战斗到底的模样,但你只是召唤出一把剑吓唬他们,根本什么都没做啊!」
「啊、呃……」
她说得太对了,正中要害。女性的指责过于犀利,让西昂心里大受打击,但他努力不让这种情绪表现在脸上,回应道:
「……哼。你有这么多力气顶嘴,看来是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以后走夜路要小心点啊。」
「蛤!?等一下!把一位柔弱的女士独自留在这种地方转身离去,你难道没考虑过这样合不合理吗!?你这样也能称作男人吗!?」
「(柔弱……?这女人刚才不是说,自己一个人也能搞定吗……?)」
西昂用指尖轻轻地抓了抓头发,无奈地叹了口气。
「……所以,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
「特别、真的是特别让你护送我到城里的市场!你应该感到光荣才对!」
「……那还真是光荣啊。」
她刚才明明被恐惧压得喘不过气,甚至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祈求有人来拯救自己。即使到了现在,她依然无法站起来。然而,对于将她从绝境中救出来的西昂,她的态度未免也太傲慢大胆了。
「(总之,就是要我送她到市场去……?)」西昂一边无奈地将手叉在腰间,一边接受了她的请求。然而,事实上,他心里丝毫没有感到「麻烦」这种情绪。
眼前的女性表面上装出一副彷佛刚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的模样。
但正如她自己刚才所说的那样,柔弱的女性经历了这种事情,不可能完全毫无感觉。
稍有不慎,甚至可能留下终生难以抹去的心理阴影。严重的话,甚至可能再也无法在人前露面。
也有可能,她将永远被无法愈合的心灵伤痕折磨,甚至走上自我了断的道路。
即使不是受害者本人,西昂依然能够想像到这样的情景。
因此,为了让她安心,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将她护送到市场,西昂完全没有丝毫的犹豫或抗拒。
如果眼前需要帮助的人只有自己能够拯救,那么即便牺牲自己也要伸出援手。对他来说,这是再自然不过的选择。
这是深植于一之濑西昂内心的坚定正义感、良心,以及信念。
「……那么,走吧。我带你去市场。」
「你脑子有洞吗!?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连腿都没力气站不起来!到底能不能用用脑子再说话啊!!真是个令人无语的男人,你就在这里摆着一张蠢脸站到我能站起来为止好了!」
「(……果然,现在就把她扔下自己回去好了。)」
一之濑西昂的信念动摇了片刻。
◆
当西昂无语地凝视夜空约五分钟后,女性终于站了起来。她拍去披风上的尘土,带着一丝叹息与失望的态度对西昂说道。
「你站在那里摆着什么蠢脸呢?快带我去市场吧。虽然我无所谓,但你明明这么想要护送我,我就让你试试看吧!可别忘了感激我啊。」
「……啊,走吧。」
已经明白说什么都没用的西昂,没有多加辩解,便直接迈步向前。
「等、等一下,你是不是……生气了?那个,我是说……」
看到西昂默默地向前走去,女性有些慌乱地快步靠近他,语气中透着些许焦急和不安。
「没生气。只是,看到你已经完全恢复了精神,我也安心了……」
「当、当然了!那点小事,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还有,既然没生气,那你应该早点说清楚啊!这样太没礼貌了!」
就在刚刚还稍微变得柔顺的她,瞬间又恢复了原本高傲的态度。
「啊,抱歉,下次注意。」
「这才对嘛。哼哼。」
女人露出一副非常满意的笑容。
「说不定,她也不是那么坏的人啊」西昂心想。
……随后,由西昂略为带路,两人一同走在夜晚的小路上。
「还没到吗?」
「真的没走错路吧?」
「好无聊喔,讲个有趣的话题来听听嘛。你这男人真是不解风情。」
「……够了,不要再说什么『漆黑』啊、『黑暗』啊、『罪孽』啊之类的话题了。听得我头都快痛死了……」
两人一路对话着,直到在昏暗的小路尽头隐约看到城镇的灯光,并听到人群的嘈杂声。
「看,快到了。」
「那还用你说!光看就知道了!你是瞧不起我吗!?」
「……也是啦。」
两人边走边聊了大概十五分钟,而这位女性的态度始终如一,毫无改变。
「啊,对了。」身披长袍的女性突然停下脚步说道。
「这次算是你帮了我吧,我还没向你道谢呢。一点心意而已。」
「突然说这个干么,没必要啦。」
「话不能这么说。我其实也不是真的需要帮忙啦,但什么都不表示一下,这会损害我的威信。」
「……?」
那句堂而皇之地说出口的「损害我的威信」,让西昂稍微在意。
──那刻意做作的千金口吻,那种过分自大的态度,说不道谢会损害她「威信」的发言。
以及那像是害怕被发现身分似的,把兜帽压得很低,几乎遮住脸的动作。
「(这女人……难道是在扮演什么『从城堡偷偷溜出来,想见识平民街道的任性公主』的角色吗?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西昂有些无语。
「有什么可以做为回礼的东西吗……」
「……如果什么都没有的话,就不用勉强了。我帮你也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回报,所以不需要介意。」
看着女人在长袍下摸来摸去,西昂为了不让她感到有负担,轻声回应道。
「但是这样我的威信……啊!对了!」
彷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女人兴奋地说道,随即掀起了自己头上的兜帽。
(插图007)
「──」
……彷佛时间凝滞般的幻梦画面。
月光照耀下,一名拥有美丽而光泽鲜艳的桃色长发与同色瞳眸的少女站在那里。
她拥有宛如透明般洁白的肌肤,看起来大约十八岁左右,是绝世的美少女。
走在街上,她必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甚至忍不住会茫然地注视她的背影。然而……
「(……很少见的发色啊。)」
面对绝世美少女,西昂心中对只她的发色感到稀奇。然而,由于青春期未曾滋养出对异性的意识,这对他来说无可厚非。
少女掀起兜帽后,将双手伸向后颈,从脖子上取下一条带有吊饰的项炼,并拿出长袍外。
这条耀眼的项炼末端挂着约四公分长的椭圆形宝石。在昏暗中,宝石的深紫色几乎让人以为是漆黑之物。
「就当作谢礼,将这个送给你!」
「……不,还是算了吧。这看起来挺贵的,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面对眼前递过来的项炼,西昂拒绝了。
「这确实是很值钱的东西,不过这种程度的物品,我家里有的是!所以你根本不需要客气啦!」
「不、不用了……」
「这可是我亲自送给你的东西啊!?你居然敢拒绝?你到底以为自己是谁!?还是说,你觉得我脖子上戴的沾满汗垢的项炼很脏,根本不屑收下!?想被我杀了吗!?」
「不是不是不是,冷静一点!别杀我!」
西昂有些慌张地回答道。
「那就收下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收下了。」
西昂像是妥协般地说道。「这就对了嘛。」少女满意地笑了,把项炼递给他。
「你应该不会佩戴这种东西吧,但它应该能卖个好价钱,拿去卖了补贴一下你贫穷的生活吧。」
「不,这是你的心意,我会好好珍惜的。」
这个男人虽然偶尔会露出让人怀疑是否正常的行为,但对于他人表达的感谢之情,似乎能坦然接受,嘴角还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样的态度倒是不错嘛。」
女孩重新拉低了兜帽,几乎遮住整张脸,声音稍微低沉地说了句:「好了,走吧。」接着便再次和西昂一起朝市场走去。
到了市场后,两人在排列着摊贩的街道中走了一会儿,女孩忽然开口:「我找到熟人了。你已经没用了,快点滚吧。」
女孩对西昂如此说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下次别再迷路了。」
「多管闲事!」
女孩气呼呼地喊了一声,朝街道深处走去。然而,她走了没几步,又停下来,转头看向西昂。
「那、那个……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嗯?啊,我叫西昂,一之濑西昂。」
「西昂……西昂啊。随便啦,真的随便啦,也许哪天心情好,我会记住你的名字吧。」
「……那还真是谢了。」
「啊,对了,还有……西昂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什么红什么的……还是那个什么……可怕的坏人吗?」
看着女孩略带恐惧的表情,西昂嘴角扬起,带着些许得意地笑着说:「不是啦。」
「其实,我只是个普通的C级魔术学生罢了。」
「唉……?学、学生……?普通的……?」
「嗯,没错,刚才那些话全都是骗人的。」
「哼、哼……算了,无所谓啦。」
听到西昂的回答,少女似乎有些困惑,但很快就转念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姑且当成是这样吧。」
「那么……西昂,今天谢谢你……稍微有一点点感激你。」
说完,少女迅速转身,这次没有再回头,直接往街道深处走去。
西昂目送着少女和她熟人似的那个人碰面,随后自己也转身朝王都的车站走去。
◆
和少女分开后,西昂搭上了魔力机关车,回到魔术学院的宿舍,晚饭吃得比平时晚了一点。
吃完晚饭并收拾好餐具后,西昂抱着魔术书与药水从自己的房间前往学院的实技训练场。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锻炼魔术。
彷佛早先发生的事情完全不存在似的,他专注锻炼着。
「今天累了,放松休息吧。」这样的想法并不存在于他的脑海中。因为疲惫的身体,只需要灌下一瓶药水就能重新动起来。
「呼……哈……」
撑着地板,西昂喘得厉害,表情却相当坚毅。
他的全身血管异常地隆起,大量的汗水滴落在地面上。
晚上八点多才回到宿舍的他,锻炼至深夜两点,直到身体疲惫得连站起来都有困难的时候才结束了夜间锻炼。
洗完澡后,他将锻炼留下的汗水冲洗干净,并施展「促进恢复(Promotion Recovery)」的魔术后便睡着了。
之后,他仅休息了一个小时,再次起床,开始新一轮的魔术锻炼。
像射出的箭一样,他不曾停歇,将一切都奉献给通往最强之路的锻炼与妄想──这就是一之濑西昂的日常。
◆
……在离王都中心稍远的某条街上,有一位显得十分焦躁的侍女。
她因主人的坚持,陪同主人来到这座街上的指压按摩店。
身为侍女的她,认为接受指压按摩会影响到自己的职责,因此本来打算拒绝。然而,她的主人实在是太缠人,磨了半天,最终她还是妥协了,跟着一起做了按摩。
这正是她犯下的大错。
事实上,她的主人根本就没打算接受指压按摩。
趁侍女趴在按摩床上接受长时间指压的时候,主人偷偷溜出了按摩店,自己跑去街上闲逛了。
……等到侍女意识到这一点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侍女在接受了约四十五分钟的指压按摩,从趴着的姿势撑起上半身时,发现本应该在隔壁床接受按摩的主人早已经不见了。
「那个死丫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侍女立刻冲出按摩店,开始在街上寻找主人的踪影。她深知,如果因为自己在按摩店耽误的这段时间而让主人遭遇危险,自己恐怕会被砍头。
那并不是指侍女的职务被解除(注:日文「首になる」有被开除、被解雇的意思。),而是字面意义上,真的脑袋搬家的意思。
侍女拼命寻找着她的主人。
她来往穿梭于街上的摊贩和市场,将主人可能感兴趣的地点彻底搜索了一遍。
然而,无论怎么找,她的主人都不见踪影。
「(可恶!这下糟了,真的大事不妙!)」
「(难道说已经去了比市场更远的地方?)」、「(如果是那样的话,会去哪里?)」、「万一那个笨蛋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在焦躁与极度紧张中,她的思绪如旋风般快速转动。
「该死!那个笨蛋大小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在人潮汹涌的市场通道上,侍女不顾旁人目光,忍不住大声抱怨起来。
……正好在这时,有人向她搭话。
「笨蛋大小姐是指谁啊?喂,真是大胆。」
侍女顺着声音转过头去,看见了一名将兜帽深深拉低,几乎遮住双眼的女性。
「小姐!」
侍女声音哽咽地喊出声来,而那名披着长袍的女性正是她拼命寻找的主人。
「我真的要揍你哦……!」
「我一直在担心您啊!您到底跑去哪里了!?」
「去哪里?当然是去街上探险了。」
面对逼近的侍女,少女一脸无所谓地回答。
「探险……探险!?如果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出事?早就出过事啦。」
「啥!?真的出事了!?」
「哼哼。」少女得意洋洋地说出惊人的话语,让侍女不禁瞪大了双眼。
「是啊,不过,有个奇怪的人帮了我,所以不用担心哦。」
「被奇怪的人帮忙怎么能让人安心!?」
「哎呀,这话可真失礼呢。如果不是他帮了我,你早就要被砍头了哦?所以你应该感谢他才对呀──」
「……唔,的确,这么说也没错啦……」
「(但您自己也不要说恩人是什么『奇怪的人』这种话才对吧……)」侍女心里这么想着,但绝对不会说出口。她清楚,这位大小姐可不是讲理的人。
「对吧,哼哼。」少女得意地笑着,看侍女无话可说的样子,越发满足。
明明是自己擅自脱离侍女的照料跑到街上,却还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的少女。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的地位够高,这种横行霸道的行为才得以被容忍。
这名少女的名字是露娜•琳德札•吉尔巴特。吉尔巴特王国的第三公主,正是这位露娜•琳德札•吉尔巴特本人。她那一头如桃花般鲜艳的秀发,令她成为举世闻名的美人,赢得各国贵族和名流的赞美。
然而事实上,她却是个因对王宫中压抑的生活感到不满,便带着侍女偷偷离开王宫,为了观察庶民生活而四处闲逛的顽皮公主。
「快点啦,艾琳,赶快回去!」
「……我知道了,公主殿下。」
被称作艾琳的侍女无奈地跟上了已经开始往王宫方向走去的露娜公主。
「真是的,艾琳没好好地跟在我身边,害我今天遇到了那么多麻烦!」
「明明是您自己偷偷溜出指压店,不告而别才导致这样的吧,公主殿下!」
「这种事我可不管,总之艾琳就是个废柴!」
「唉……是的,我是废柴,实在非常抱歉。」
艾琳以彷佛机械般冰冷的声音回答道。她很清楚,对于这位公主殿下的话,认真对待也只会徒增无谓的疲劳。
「这次就算了,下次要好好注意。」
「是,明白了。感谢公主殿下的宽宏大量。」
艾琳以明显敷衍的口吻回答,然而,做为侍女却放任主人从自己视线中消失,确实是她的过失。对此,她在心中反省并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这位公主小姐从我眼皮底下溜走。」
「知道就好,哼哼。」
「……?」
看着露娜公主满脸满足的笑容,艾琳却感到有些违和感。
按理说,这位公主的唠叨通常会一路持续到回宫,今天却异常地草草了事。
「……殿下,今天是不是心情特别好?」
「……才、才没有那种事!」
露娜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撇过头去这么回答。
「……?」
对于露娜异常的反应,艾琳虽感困惑,但很快便想通了:「嘛,这位笨笨小公主的情绪本来就像变天一样。」于是也就不再深究。
……就这样,一之濑西昂回到了魔术学园,完全不知道自己竟然拯救了一位国家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