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堂课结束后,西昂为了解决午餐便前往学园的食堂。
由于食堂的人潮高峰通常出现在第二堂课后的午休时间,因此第三堂课结束后这个时段内座位相对较空。
西昂在一楼的柜台点完餐,拿到料理后,便朝他经常使用的二楼座位区走去。
当西昂走上二楼时,使用该区的学生相较于一楼少得多,仅仅十几人而已。
在空旷的座位区中,他选择了与其他学生稍微保持距离的一个座位,正准备开始享用午餐时……
──灾难突然降临。
从楼下传来的爆炸声和猛烈的震动,打破了原本平静的午后,魔术学院内的食堂二楼瞬间被惊愕与骚动所笼罩。
大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一边相互询问「发生什么事了?」「这是怎么回事?」一边议论纷纷。而此时,靠近与一楼相连楼梯附近的其中一名学生前去查看情况。
接着,那名刚刚回来的学生,脸色苍白,轻声呢喃。
「那、那是……龙啊……!」
「什么……?」
在场的熟人们一时间以为这是玩笑,做出了半信半疑的反应。然而,那名学生完全不理会,却大声喊道。
「有龙出现了!大家快逃啊!」
就在这声大喊的同时,下层再次传来巨大爆炸声。
伴随着几声尖叫,先前去查看一楼情况的那名学生,立即向连接到隔壁栋的楼梯奔去。
「……!啊、喂──!」
跑出去的学生的朋友试图叫住他,但他毫不犹豫地向相邻的楼栋逃去。
「哇啊啊啊啊!真的有龙啊啊啊啊!」
接着,先前查看一楼情况的另一名学生,也带着惊恐的表情,彷佛要追随先跑出去的学生般,飞快地穿过连接的走廊逃去。
就在此时,从一楼第三次传来极其异常的爆炸声和猛烈的震动。
「……喂、喂,那真的有龙吗!?」
「太危险了吧!我们也快逃吧……!」
喧哗声骤然一转,整个空间瞬间被恐惧笼罩,学生们的惊叫声接连响起,纷纷四散而逃。
从一楼传来爆炸、冲击、学生的惨叫声,桌椅、餐具等散落一地的混乱场面中。
唯有一人,似乎完全不把这异常事态放在心上,默默地继续着他的用餐。
「(……现在的我,看起来真像个大人物啊……)」
那名男子,正是一之濑西昂。
表面上毫无波动地继续用餐的他,其实内心正因假装自己如「大人物」般从容应对紧急事态而达到情绪的颠峰。
从最初的爆炸声响起时,他便丝毫不显慌乱,静静地开始用餐。即使周围已是一片混乱、哀号四起,他却依然兴致勃勃地享用午餐。
在学园食堂遭到龙袭击这样异常的情境中,他异常冷静的举动显得更加异类──这就是西昂,一个足以与这场混乱媲美的异常存在。
「(呵呵呵……这种场景,真是太棒了……)」
即便楼下传来的强烈震动使椅子、桌子和餐具都晃动不已,他依然感觉这样的用餐环境「惬意无比」,如此怪异的人物,恐怕也只有他一个。
在不绝于耳的骚动中,当西昂继续享用他的餐点时,地板突然在距离他的位置不远处猛烈爆裂,并有一名学生被甩到一旁。
「(什么……!?)」
他内心虽然相当动摇,但表面上仍极力保持冷静,确认倒在地上的那名学生的身影。
拥有一头耀眼的金发与碧蓝双眼的男学生,这是学园中首屈一指的知名人物。即使与西昂毫无瓜葛,他也至少知道对方的名字与面貌。
阿尔冯斯•弗里德。
在流传至今的传说中,拥有龙之血脉的大英雄吉克•弗里德的后代,克劳福德魔术学园内排名第二的S级魔术学生。
「呃……啊……」
如此高贵的阿尔冯斯•弗里德,此刻却满身疮痍,倒在地板上稍作停歇。然而,他依然咬紧牙关,努力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抬起头时,他的视线落在了西昂身上,阿尔冯斯忍不住惊讶地低语。
「等、等一下……唉?」
阿尔冯斯像是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般瞪大双眼,询问起西昂。
「你、你在这里,到底是在做什么……?」
「……怎么了?看不出来吗?我在吃午餐啊」
被问到的西昂理所当然地回答。
「……什么?」
阿尔冯斯更加困惑了,但西昂毫不在意,继续默默地用餐。
「(呵呵……)」
西昂在心中暗笑。
就像在说「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还需要问吗?」的态度一样,但实际上,他对能被提问这件事感到无比开心。
对于这样的实情毫不知情的阿尔冯斯,面对这一幕不禁语塞,但很快回过神来,想起了目前的严峻局势,对西昂喊道。
「现在可不是吃饭的时候啊!」
◆
西昂为了充分享受「能像个大人物一样从容不迫的时光」,慢条斯理地细嚼着每一口,极为优雅地用餐。不过,他面前的餐盘最终还是全部见了底。
最后一口汤被西昂吞下后,他静静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终于,他是否要离开食堂并开始撤离了呢?
……然而,却不是如此。
「好,再来一份吧。」
午餐,继续──
即使楼下的震动仍未停止,他却依旧沉浸在这个状况的乐趣中,竟然真的又去拿一份。
虽然食堂的二楼并没有厨房,但因为有提供面包和汤的自助区,他便前往那里去拿第二份食物。
汤锅翻覆后,大部分的汤汁洒落一地,盛满于篮子中的面包也有不少掉在地板上沾染污垢。幸好篮子里还有几块完好的面包,于是西昂将它们放到托盘上,再次回到座位继续用餐。
「(刚才的互动,真是太棒了……呵呵呵……)」
稍早,阿尔冯斯•弗利德向西昂解释了现况后,催促他赶快避难,随即便飞身跳下楼层,赶赴前线。
而对于这样的阿尔冯斯,西昂回想起刚才与他交流时,自己装作彷佛能对巨龙袭来泰然自若的强者模样,不禁陶醉在回忆中,彷佛置身于梦境。
「(世界最强的龙,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正好在楼下大闹,我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坐着吃饭……太猛了吧,我自己!)」
「唉,等一下……」
激动得全身发抖的西昂突然清醒过来。
「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不会吧?」
终于,他意识到这件事到底有多严重。
西昂从小就喜欢英雄故事,反覆阅读过无数次大英雄吉克•弗里德的传说,也看过不少关于吉克•弗里德和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的资料。
正因为这样,他才明白这条龙到底有多可怕。
据说早在四百年前就已被完全消灭的那条龙,其实是被封印起来的。而如今,竟然有人说这道封印已被解除,这听起来简直像是天方夜谭。但如果这话是由那位大英雄的后裔说出,那或许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可以想见,为了避免人类陷入恐慌,这道封印一直由吉克•弗里德家族,甚至由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守护着。
然而,如果这道封印真的被打破,让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重回人间,那么这个世界将陷入空前的危机之中。
现在才发现……西昂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
「……这样下去还悠哉地吃饭可不行啊。」
更强烈的爆炸声和震动一波接一波,迫使西昂站了起来。
这情况,甚至整座学园都有可能瞬间被摧毁。
身为一名无法与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对抗的C级魔术学生,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马上撤离,毫无选择余地。
站起身后,他的脚步本应朝向通往隔壁栋楼的连接走廊。从那里撤退,骑上用于飞行魔术的魔法扫帚,尽可能逃往远方,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然而,西昂起身后,却并未朝向连接走廊的方向前进。
他选择的目的地,是通往食堂一楼座位的楼梯。
「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是吗……」
浮现一抹无畏的笑容,他低声喃喃道。
「──那就让我来见识一下你的手段吧。」
他毫不停歇地继续向着楼梯走去。
……在这场异常事态之中,他的存在同样是足以与其媲美的异常者。
◆
餐厅二楼座位通往一楼座位的楼梯。
西昂藏身于楼梯的扶手后,映入眼帘的是他意料之外的景象。
他原以为,在楼下与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激烈战斗的,应该是几位出色的魔术学生,或是事件发生后迅速赶到的冒险者、卫兵与骑士团成员。
但此刻,西昂眼前正在与黑龙展开壮烈对决的,却仅仅是一名男学生……阿尔冯斯•弗里德。
『你不逃吗?』
『啊,因为楼下还有没有来得及跑掉的伤患……』
刚才被西昂这么问的阿尔冯斯,回答完后再次朝着龙的方向前进。
然而此时,学园食堂的一楼并没有发现任何伤患的踪迹。
虽然可以看到一些血迹,但并没有发现尸体或类似的东西。
根据记录,黑歼龙即便将人烧死,也绝不会将人吞噬,学生被吃掉的可能性恐怕也不存在。
……那么,也就是说。
他守护了他们。仅凭一人之力。
虽然遍体鳞伤,阿尔冯斯一个人对抗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还成功让很多学生逃过一劫。
「……这家伙真厉害啊。」
明明跟自己是同年龄,居然能做到这种堪称伟业的事情。不仅战果惊人,他的勇气也让人敬佩。西昂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小声嘀咕出来。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有些倨傲,但其实西昂内心对阿尔冯斯充满了由衷的敬意。
而真正让西昂对阿尔冯斯感到震撼的,可不只是「救了那么多学生」这件事。
让西昂感到最为震撼的是,阿尔冯斯竟能与那传说中的龙──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缠斗,甚至展开近乎势均力敌的战斗。
当西昂赶来观察情况时,阿尔冯斯的身体只是微微散发着光芒,而现在,那犹如燃烧烈焰般的金色光辉已经覆满他的全身,闪耀不已。
光辉越发耀眼的同时,阿尔冯斯的力量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强,与黑歼龙的对决也愈发激烈。
金色的光辉在空中划出绚烂的轨迹,他如同掀起天地异变般的战斗场景,正是──
「……吉克•弗里德……」
从小时候起便反覆阅读过的故事场景,如今展现在眼前。
由于「极限加速(Limit Accel)」的锻炼影响,西昂的动态视力即使在平时也已远超常人,但即便如此,眼前的战斗仍快到几乎无法捕捉,激烈至极。
阿尔冯斯不仅在地面上战斗,还灵活地利用墙壁、柱子与天花板做为立足点,立体地与巨大的黑歼龙周旋。
这两者间的战斗余波堪称壮烈,建筑接连崩裂、碎裂、倒塌。
西昂潜藏的楼梯附近奇迹般安然无恙,但他之前用餐的二楼座位已几乎完全坍塌。
即使身处这般危机之中,他也没有丝毫胆怯,更没有想到:「如果刚才还悠哉地继续吃饭的话……」。
他此刻仅仅只是专注于眼前这场彷佛奇迹般的战斗。
……然后,那个瞬间终于到来了。
「荣光的辉煌(Sparkle Ehre)」
在激烈交锋的最高潮,阿尔冯斯抓住了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微小的破绽,挥出了超越自身高度的巨大光之刃。
耀眼至极的强烈光芒与惊人的冲击波瞬间蔓延至整个周围。
「唔!」
蹲在楼梯扶手后,西昂拼命避开冲击波和满天飞舞的瓦砾。
──西昂认识一位S级魔术师。过去,他看过那位S级魔术师展现过无数惊世骇俗的魔法。
然而,即使有这样的见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阿尔冯斯刚才施展的那一击,已经远远超越了S级的范畴。这毫无疑问是他人生中所见过最强大的魔法之一。
那划破空气、金光闪耀的巨刃,如同要击溃所有邪恶,这简直是大英雄传说的真实再现。
也许,阿尔冯斯•弗里德真的击败了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
当「荣光的辉煌(Sparkle Ehre)」的冲击波逐渐消散,西昂抬起头,试图弄清战斗的结果。
他看见的景象,彷佛传说重现般不可思议。
虽然那是传说般的场面,但黑歼龙并没有被击倒。
……没错,传说不仅仅属于大英雄。
以压倒性的暴力消灭了人们的希望、光明和祈愿的黑歼龙,也同样是传说的一部分。
阿尔冯斯•弗里德全力的一击即使直击目标,也未能在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身上留下一丝伤痕。不仅如此,黑歼龙的身体更是增大了一圈,全身散发出强大的魔力,其模样宛如绝望的化身。
随后,这片漆黑的绝望如同彻底断绝一切希望一般,瞬间将阿尔冯斯击溃。
黑歼龙快速出手,甚至快到西昂从远处看都跟不上它的速度,直接将阿尔冯斯重重地砸进地面,力量之强让他像是要嵌进地面一样。
接着仅仅过了一次呼吸的瞬间,黑歼龙开始蓄积黑色火焰的能量,准备攻击阿尔冯斯。
──他会被杀死。阿尔冯斯•弗里德将会在眨眼间,毫不留情地、残酷无情地被杀死。
……在西昂意识到这一切时,他的身体早已超越思考,自主地行动了起来。
「极限加速(Limit Accel)──!」
这是西昂所掌握的最高等级魔术,它能让施术者的动作与各种感官大幅度地加速。这是一种在历史上也仅有寥寥几人能够使用的极为强大的高位魔术。
一般而言,西昂能够启动「极限加速(Limit Accel)」的时间只有短短十几秒,而其间所能做的动作,也仅限于步行这般微不足道的程度。
……然而此刻,扬起的尘土未曾散去,正在崩塌的瓦砾也彷佛凝固在空中。整个世界如同静止般,唯有他一人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在其中奔驰。
──人在极少数的情况下,意识会进入一种称为「超然领域(Trance Zone)」的境界。
进入该领域的人,多半是在战场上激战的过程中经历,而那些曾经体验过「超然领域(Trance Zone)」的人,无不异口同声地说道。
在那场生死攸关的战斗中,「彷佛敌人的动作都静止了一样」,这就是所谓的「超然领域(Trance Zone)」。当人的意识被高度集中推向极限,就会进入这片异常的境界,其意识的加速程度无法与平常相比。
「我要救阿尔冯斯•弗里德!」抱持着如此强烈的信念,加之毫无退路的极限情境,西昂启动了「极限加速(Limit Accel)」,他的意识瞬间进入了那片「极限领域」。
「(拜托,来得及……!)」
一般来说,集中力越强,魔法的准确性就越高。然而,这仅限于对细节控制的改善,对魔法威力的增强影响并不大。
但当涉及到「极限加速(Limit Accel)」时,这样的规律则完全被颠覆。
发动时需要高度集中力,平常情况下无法熟练掌控的「极限加速(Limit Accel)」,由于此刻进入了「超然领域(Trance Zone)」,其能力得到了爆发性的提升。
这让原本在一般状态下,「极限加速(Limit Accel)」发动中也只能勉强行走的西昂,如今却能在发动「极限加速(Limit Accel)」的同时从容地飞驰而过。
此外,西昂凭着他一丝不苟锻炼出的这项魔术,带着内心「一定要拯救阿尔冯斯」的强烈意志,成功从世界最强的龙手中拯救了英雄的后裔。
在黑炎即将吞噬阿尔冯斯之前,他仅用眨眼的瞬间,便成功地从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前方救出了阿尔冯斯。
他来到稍微远离黑歼龙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将阿尔冯斯平放在地面上。
……阿尔冯斯的性命总算安全脱险。
然而,这还远远不是结束。
因为,那黑龙依然就在不远处。
虽然这次使用了「极限加速(Limit Accel)」后,并未出现往常那般严重的反噬效果,甚至还保留了一点点魔力。
然而,即便如此,让西昂拥有击败终焉黑歼龙的力量这种事,根本不可能。
在面对黑歼龙压倒性的破坏力时,他要守护阿尔冯斯到底,更是无法办到的事。
「(──这样的话,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西昂启动了「自在光彩(Bright Eyes)」。
「……啊。」
就在那时,几乎失去意识的阿尔冯斯,与西昂四目相接。
阿尔冯斯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此刻的他已经无法再说出任何话语。
对着这样的阿尔冯斯,西昂温柔地开口。
「……辛苦了。」
──真的,辛苦了。
──为了保护大家,独自一人战斗到如此破败的地步。
──这个男人今后必定会在未来拯救数百数千的人命。
……所以──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在这里丧命。
此时此刻,西昂所能做到的,充其量也只是拖延时间罢了。
或许,凭借他那不具实战性的如同戏法般的手段,甚至连拖延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的时间可能都做不到。
和阿尔冯斯一起,他们也许会轻易地被瞬间杀死。
──但是。
「(只要不放弃现在这一瞬间,希望一定会延续到未来──那么我就全力以赴吧。)」
──为了救阿尔冯斯•弗里德,多争取一秒钟的时间。
即使面对绝望的情况,西昂也毫不退缩。
他既没有打倒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的力量,也没有阻挡攻击的方式。
尽管如此,他仍然保有些微的魔力。
他还拥有足够的体力,能够站起身来。
并且依然能够开口说话。
「(……若只是为了争取时间,这些应该已经足够了)」
──西昂所选择的战术,是靠一张嘴。
因此,必须假扮成一位足以让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感到恐惧的惊世角色。
毫无疑问,这条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是名副其实的世界最强,没有任何人能与之匹敌。在这个世界的任何角落,完全不存在能让这条龙畏惧的强者。
然而,历史上的确存在这样一个传奇人物。
四百年前,他成功击败了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并成为史上唯一被授予SSS级称号的人物。
这个传奇英雄,正是吉克•弗里德。
要想在对抗黑歼龙时争取时间,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对方相信他是真正的吉克•弗里德。
然而,实际上西昂实在太弱了,根本无法成功冒充吉克•弗里德若真的需要「力量的证明」,那一刻一旦到来,一切都将彻底崩溃。
尤其是,面对曾经与吉克•弗里德交手过的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他的外貌与那位英雄相差实在过于悬殊。
在这样的条件下,要让黑歼龙深信自己就是吉克•弗里德的行为其实几乎不可能成功。
「(仅仅模仿大英雄的举止是不够的……单单假扮成吉克•弗里德也远远不足)」
哪怕只是稍微露出一丝破绽,都会在瞬间被识破吧。
「(绝对不要让对手有任何怀疑的余地。要让对方完全相信我就是那个人。彻底成为那个人吧。内心深处要坚信,『我拥有吉克•弗里德的力量』。)」
──把自己视为SSS级的存在。
随后,西昂站起来,转身面对黑歼龙。
他用闪着金色的的眼神直视盯着他们的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用龙族语言沉稳地说道。
『好久不见了。』
「(来吧,这将是人生中最大的一场豪赌。)」
◆
──在过去,因为对黑龙的极度畏惧,人类将它命名为「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并一直以这个名字称呼它。
然而,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只有吉克•弗里德觉得黑龙是「没什么了不起的家伙。」并叫它「黑仔(Blacky)」。
听到这样的称呼,黑歼龙将目光移向那个双眼闪耀着金色光芒的男人,语气低沉地说。
『好久不见……?你是谁?』
「听起来像是熟识我的语气,但我根本不认识你。」随即,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用冰冷的目光紧盯着西昂。
『也是……这副模样,认不出来也是理所当然吧。』
眼前的对手,是一条能轻易夺走他性命的最强巨龙。即便从这样一个对手身上感受到明显的敌意,西昂依然轻轻一笑,毫不在意地应对。
『但事实上,你应该已经猜到我是谁了吧,Blacky。』
西昂决定放手一搏。
他展现出「某位人物」同样的眼神、称呼和语言,对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说话。
将这些情报逐一传递给对手,成功在对方心中种下了疑惑。「或许是这样吧?」这样的一丝怀疑开始浮现。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像你这样的家伙,我完全没有印象。』
黑歼龙再次否定。
然而,与之前相比,这次的语气显得稍微少了些压迫感。
『是吗?你不明白吗?』
虽然稍微感觉到了一点进展,但仅靠目前透露的情报,仍不足以完全欺骗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
『如果不明白,这样也好。』
情况没有任何改善。
但西昂依旧冷静。
『你很快会想起来,就算不想也会记得。』
『什么……?』
对那句充满自信而又略带诡异的话语,黑歼龙露出了半信半疑的眼神,紧盯着西昂。
同时,西昂接过那道视线,缓缓弯下身来,用右手轻触地面,并在掌心处展开了一个魔法阵。
西昂彷佛从闪耀金色光芒的魔法阵中抽出了一把剑。
他使用的是武器创造的魔术,这种魔术曾用来帮助一名被三名恶徒袭击的少女。
然而,这次他创造的不是之前的刀,而是一把有蓝色剑柄、纯白双刃的长剑。
最值得一提的是,它拥有金色的护手,护手上刻有模仿「三根角的龙」的红色印记。
右角象征「力量」、左角象征「勇气」、中央角则代表「希望」,这是龙人族中象征战士的标志。
『那、那把剑是……!』
黑歼龙看到西昂右手握着的剑时,明显露出了动摇的神色。
因为那把剑,黑歼龙对其有着深刻的印象。
『屠龙剑(Balmung)……!』
黑歼龙确信了那把剑的真实身分,忍不住说出了它的名字。
那正是曾经由吉克•弗里德挥舞的爱剑「屠龙剑(Balmung)」。以世界最坚固的亚德曼合金矿石加工而成,由当时被誉为武器工匠最高峰的矮人名匠所打造的,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传世名剑之一──而这仅仅是一把忠实再现的仿制品。
西昂透过「武器创造魔术」,完美地重现了大英雄的爱剑。
「屠龙剑(Balmung)」是他过去学会武器创造魔术后,为了娱乐自己而反覆改良、创造出来的众多名剑之一。
虽说过去,但并不是幼年时期,而是仅仅一年前的事情。当时,为了玩角色扮演游戏,他全心全意地创造了剑,虽然这件事让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这次他的奇特兴趣所带来的经验,终于发挥了重要作用。
如今,进入了「超然领域(Trance Zone)」的他,这次重现的剑,达到了历来最完美的水准。
然而即便外观被完美模仿,也仅止于外表。
真正以拥有世界最强强度着称的亚德曼合金矿石所锻造的「屠龙剑(Balmung)」,其剑的质量与此截然不同。
西昂右手握着的剑脆弱到连敲击岩石都会轻易折断。
……然而。
『你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要欺骗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仅靠外观已经足够了。
面对模仿得极为逼真的剑,黑歼龙毫不怀疑它是贗品。
对于黑歼龙来说,西昂右手中握着的剑,是那把曾无数次将它斩倒、令它难以忘怀的剑。
因缘深重的武器突然出现,让黑歼龙情不自禁地大声咆哮。
面对这充满惊人气势的质问,西昂仍然保持着从容的表情回答:
『别装傻了,Blacky。你应该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吧。』
拥有与某个人同样闪耀的目光,对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使用相同的称呼,讲着相同的语言,并握着与那个人完全相同的剑。
有了这么多线索,答案几乎已经明朗。
西昂充满自信地对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试探性地套话。
『……什么!你不回答吗……!你到底是谁……!』
即便如此,终焉的黑歼龙仍然不理会西昂的话,反覆追问。
没错,现在还缺乏决定性的证据。
拥有与大英雄相同的眼神光辉,以同样的方式称呼终焉的黑歼龙,并使用相同的语言和佩剑,这一切仍可能暗示着他是「吉克•弗里德的近亲」。
西昂在此声称「我就是吉克•弗里德」,当然很容易。
像这样选择不明说,却可能激怒黑歼龙,也有被杀的风险。
然而,西昂依然没有声称自己是吉克•弗里德。
若在对方探索真相时直接表明身分,对方必定会心存疑虑。
要让对方完全相信自己就是吉克•弗里德,必须让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亲自推导出这个答案。
正因如此,西昂选择不在黑歼龙的提问下表明身分,而是将关键的最后一片情报拼图交给对方。
『四百年不见,你已经彻底变迟钝了吗?Blacky。』
『……!』
听到这句话,黑歼龙的表情瞬间大幅扭曲。
『四百年……?你这家伙,果然……!』
「四百年」这个词,正是从它被吉克•弗里德封印后至今的时间,于是让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心中仅存的疑惑转化为确信……然而。
『不可能!那可是四百年!他早就寿命已尽而死了!根本不可能在这里!』
黑歼龙拼命否定自己得出的可能性。
正因为疑惑已经变成了确信,对于黑歼龙来说,这实在是无法相信的现实。
如果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吉克•弗里德,那么他早已超越了龙人族与人类的半亚人(Half-demi)平均寿命──约一百五十年。
龙人族与人类的半亚人(Half-demi)活到四百年的前例根本不存在。事实上,即便是那位伟大的英雄,他也从未超越这个平均值,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上。
而且,黑歼龙继续说道。
『更何况,你与那个男人的姿态、模样,甚至气味都完全不同!你不可能是他!』
彷佛想要强烈否定眼前的现实般,黑歼龙的声音变得粗暴而激烈。
现在黑歼龙所指出的疑点正是事实,也是西昂要骗过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最大的障碍。
为了让自己做为「吉克•弗里德」的设定不产生矛盾,必须说服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解释为何自己能在四百多年后依然站在这里,以及姿态、气味都与过往不同的原因。
这场问答无疑是一场至关重要的对决。
西昂基于过去对于吉克•弗里德相关文献的广泛阅读与研究,并编造出「吉克•弗里德能使用不死的魔术与变化的魔术」这样的谎言,将这些内容拼凑起来也并非全无可能。
如果对真正了解吉克•弗里德的对手随便编造牵强的理由,确实无法让对方完全相信西昂的演技。
疑念必然会继续留存下去。
此外,即便拼凑出仅能勉强通用的临场谎言,这种拙劣的说辞恐怕也只会适得其反。
在这场关键考验中,西昂必须提出一个绝对最佳的解决方案。
──面对显得极为兴奋的黑歼龙,西昂丝毫没有动摇的迹象,他调整呼吸,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开口说话。
『不该出现在这里吗……』
西昂这么说着,直视着黑歼龙的双眼。
『──那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
『……什么?』
面对这突如其来、完全预料之外的提问,黑歼龙发出了困惑的声音。
『……Blacky,你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偶然吗?』
『这是……什么意思……』
站在前方的男人究竟想说什么,黑歼龙完全无法理解。然而,内心深处却涌现出一股难以形容的莫名不安。
那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不安,如同焦躁的阴影一般缠绕着他的全身。
『你被封印四百年后解开』
『你出现在这所学园』
『还有』
『我现在就在你面前』
『──你认为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什么……!?』
瞬间,宛如窒息般的恐惧感侵袭了黑歼龙。
『什么意思……?你到底……』
尽管被一股神秘的恐惧感所笼罩,但无法理解那个男人意图的黑歼龙质问道。
然而就在下一刻,黑歼龙终于明白了那男人的话语所指的含义。
『难道说……你这家伙,竟然是……!?』
『没错。』
西昂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得意地回应道。
『我早就知道了,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
『什么──!』
『四百年后你的封印解开,以及嗅觉灵敏的你能闻到这个时代我子孙的气息,并追寻到这里来,这一切我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
对于因过度震惊而一时语塞的黑歼龙,西昂继续说道。
『所以我才会这样,等待着你的到来。』
『这样……?什么意思……!?难道说你……!你该不会是想说你将自己的灵魂转生了吧……!?』
黑歼龙以极其惊慌的语气回问。
『就是这么回事,Blacky。我在吉克•弗里德的身体死亡的同时,将自己的灵魂转移到了四百年后的新肉体之中。』
面对因惊愕而神色大变的黑歼龙,西昂依旧显得有些得意,斩钉截铁地说。
──从头到尾,都是胡诌的。
事实上,他甚至连黑歼龙会来到这里这件事都不知道。
即便如此,他却能以毫不动摇的自信,完全不让对方察觉任何异样地说出这些话。
这才是彻底的虚张声势。
『可恶,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这种魔术,我从未听说过!那样荒唐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做到!没错,这根本不可能存在……!胡言乱语也应该适可而止了吧……!』
西昂最后说出的那句天大的谎言,甚至连黑歼龙也被搅得心神大乱。
西昂一路上都谨慎地选择用词,以避免让自己的谎言露出破绽,但这最后的一句实在是太过荒诞,毫无可信之处。
什么「转生魔术」,就连活了数千年的龙也从未听说过。
相较之下,不死魔术或变化魔术还更有几分可信度。
黑歼龙在极度震惊中大声否认,几乎如同咆哮一般。
要让对方相信「使用了转生魔术」如此荒谬的话,需要足够的根据才行。
『不可能吗……?玩笑话……?呵呵呵呵……』
然而,西昂没有任何解释,低语般重复着黑歼龙的话。他的肩膀微微颤抖,随后露出一丝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接着,他像是再也忍不住般地放声大笑起来,左手遮住眼睛,发出了响亮的嗤笑声。
『有什么好笑的!』
对于这与当下情境极不相符的场景,完全无法理解西昂举动的黑歼龙怒声咆哮。然而,西昂丝毫不理会,依然放声大笑不止。
笑了一阵之后,似乎终于冷静下来的西昂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转向黑歼龙。
『哈……喂,Blacky……』
他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殆尽,彷佛一片波澜不惊的湖水,语调低沉且毫无起伏。他以这样的声音向黑歼龙提问。
『你认为真的办不到吗?我的话。』
『……!』
──在需要说服黑歼龙的情况下,西昂采用了极端的策略。
那是抛弃了一切逻辑,过于强硬的主张。
因为自己是吉克•弗里德,正因为是史上唯一的SSS级存在,所以不存在任何不可能的事情──这样坚定的自信。
『怎么可能……这太荒唐了……!』
本来,如果要让对方信服,用巧妙的谎言来欺骗对方,应该是最佳的策略。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他彻底相信自己就是吉克•弗里德。
对相信自己是吉克•弗里德的他而言,谎言与虚张声势已无必要。
──然后,终于。
『不…………是吗?确实如此吧……』
短暂的沉默后,黑歼龙露出了认命的表情,静静地开口道。
『如果是你的话,确实可以做到这种事吧……』
西昂的双眼闪耀着金色光芒,紧盯着终焉的黑歼龙,而黑歼龙也回望着西昂,开口道。
『──吉克•弗里德。』
这一天,终焉的黑歼龙第一次说出了这个名字。
这意味着它承认「眼前的人类就是吉克•弗里德的转世」。
西昂如同真正的大英雄般的气势,完全欺骗了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
不仅仅是气势而已。谎言、虚张声势、设下圈套、挑衅、斗智,以及掌握时机与节奏。正是凭借这些精妙的运用,西昂成功欺骗并彻底迷惑了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
与世界最强的龙对峙,若仅仅让对方认为自己是强者,是不可能让其感到畏惧的。
……但是,若让它相信自己是吉克•弗里德呢。
若让它相信眼前的这个人类,是唯一能击败那头黑龙的存在,那么局势将大幅度偏向西昂这一边。
西昂坚信,只要能继续巧妙地展开言语斗智,拖延时间直到救援到来,就能成功拯救阿尔冯斯。
……然而,他的这个想法,在下一刻,瞬间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久违了啊……真是久违了。』
终焉的黑歼龙语气平静,甚至带着几分怀念之情,早已不见先前的慌乱神态,反倒显得安然而自若地与他交谈。
『……我一直都想见你……吉克•弗里德。能再与你相逢,这样的奇迹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说到这里,明明相隔十公尺之远的黑歼龙却在一瞬间出现在西昂的面前。
伴随着它的动作,猛烈的突风卷动了西昂的头发与制服。巨大的影子覆盖住西昂全身。
『为什么呢』──黑歼龙将脸靠近西昂的眼前,继续说道。
『因为这四百年来,我满脑子想的就是要向你复仇……!』
……终焉的黑歼龙(Shuvaldius)似乎由衷感到开心,露出扭曲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