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临近,我却完全无法专心念书。
我只是坐在桌子前,满脑子想着因为家教的兼职还没有回来的仙台同学。
我看了看时钟,发现吃晚饭的时间早就过去了。
我离开房间,来到公共区域。
虽然我不是很饿,但我还是决定做个炖菜,于是我拿出了菜刀和砧板。我准备好红萝卜、马铃薯和洋葱,开始削皮。
如果是去年,我应该不会花心思去做炖菜,而是选择调理包,但现在不一样了。自从和仙台同学一起生活之后,我开始觉得做一些简单的料理也不错,与其想一些多余的事情,还不如去做料理。
炖菜这种料理,只要把材料切一切,炒过之后再炖煮就可以了。
不需要考虑调味,也不太可能做出难吃的东西。
我把蔬菜在砧板上,切成能一口吃掉的大小。
虽然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但我还是觉得一个人很无聊,而在仙台同学有打工的日子,就算她回来了也很无聊。她老是跟我讲那个我从没见过的学生,听这些不认识的人的事情实在很没意思。
追根究柢,就是因为她大多数时候都在家,有时却又不在,我才会乱了套。她再不早点回来,我感觉连切菜这种简单的作业都会造成危险,我差点就切到手指了。
我停下切着马铃薯的手。
如果我就这样往手指而非马铃薯一刀切下去。
如果我让手指的割伤深到会血流不止。
──仙台同学会怎么办?
我叹了一口气。
弄伤手指这种小事不可能让仙台同学辞掉打工。我知道她在哪里做什么都和我无关,但自从舞香来玩以后,我变得比以前更想干涉仙台同学的行动了。
「早知道就弄调理包了。」
我明明是因为不想去想多余的事情才下厨的,结果我还是满脑子都在想多余的事情。不过事到如今,我也没办法再改成弄调理包了,于是我只好把剩下的蔬菜和鸡肉切一切下锅炒。
我一边加水炖煮,一边心不在焉地捞着浮沫。
我先关上炉子,加了些白酱后再开火,接着小心搅拌以防烧焦。
加入牛奶后,我盯着锅子瞧。
特地做的炖菜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吃的。我的脑中无论如何都会想起仙台同学。正当我后悔早知道就拿调理包来做的时候,似乎会跟我聊起打工时发生的事的仙台同学回来了。
「我回来了。」
我站在锅子前面回了一句「欢迎回来」后,仙台同学就像狗一样嗅着鼻子凑了过来。
「你身上好香。」
「不是我,是锅子里。」
「你在做炖菜?」
仙台同学站到我的身旁。
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到几乎可以接吻,让我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脸。
每到这种时候都是仙台同学吻我,但由我来应该也没什么问题,现在我只要稍微靠近她一点点,我就能吻到她了。
由谁开始,能不能在这种时候亲吻。
我不记得我们有制订过这类规则,因此就算我没有理由也可以吻她。
「宫城?」
听到仙台同学呼唤我的名字,我把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向炖菜。
不用想也知道,如果我没有理由就吻她,她肯定会说些什么,何况我并不是无缘无故就想接吻。只是这样的距离莫名让我想到了而已,其实不接吻也没关系。
我只是在舞香来玩之后变得有些奇怪而已。
「不用靠这么近,闻味道也能知道我在做炖菜吧。」
我推着仙台同学的肚子。
「我只是在想有没有我的份。」
仙台同学退开了两步左右的距离,这么说道。
「我也不会只煮一人份的炖菜吧。」
「这样啊。已经煮好了吗?」
我对这开朗的嗓音答道:「煮好了。」
「我把这个放好再过来,等我一下。」
仙台同学给我看了看她的包包,接着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我关掉炉火,拿出两个盘子,盛好白饭再把炖菜淋上去。过没多久仙台同学回来了,她帮我把装着炖菜的盘子和汤匙放到桌子上。
「我开动了。」
我和仙台同学的声音重合在一起,我吃了一口炖菜。
明明用的都是同样的材料和白酱,我做的却不如仙台同学做的好吃。虽然吃到肚子里都一样,但既然要吃,还是好吃一点的更好。
「你越来越会做菜了呢,真好吃。」
仙台同学的声音传人耳中。
「……谢谢。」
我姑且道了个谢。
可是,仙台同学不管吃什么都会说好吃。
就算不好吃,她也应该会说好吃;就算我做失败了,她也肯定会全部吃掉。我并不讨厌仙台同学这种地方,但我想听听她的真心话。
我不会要求她任何时候都得说真心话,可有些事我就是不想让她糊弄过去。
──比如舞香来的那一天。
我已经问过她们俩当时都聊了什么,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件在意的事。
那天舞香问我们有没有喜欢的人时,仙台同学并没有回答。因为只有她没回答,所以我一直记着。我们平时根本不会聊到这种话题,因此在那之后我也一直没机会问。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探究的问题,但只有仙台同学没回答也太不公平了。连我都回答了,就算是现在,她也应该回答。然而,她没回答或许代表着她有喜欢的人。
「仙台同学。」
她喜欢谁都无所谓,但我不想再碰到其他像打工那样比我还优先的事物了。不过我很明白,如果仙台同学觉得它们是必要的,就算我再怎么不希望,我也无可奈何。只是,如果那样的人真的存在,我想知道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
「怎么了?」
仙台同学把炖菜吞下肚,看着我问道。
喜欢谁的话题跟每个人都可以聊,我和舞香聊过,和亚美也聊过。这明明就是个和任何人都能聊的简单话题,现在我却像是要讲什么难以启齿的话一样,话语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下次换仙台同学你来煮炖菜吧。」
我说出了和心里想法不一样的话。
「好啊。」
仙台同学轻声回应道。
这倒不是什么非得现在问的事情。
只是因为舞香提了一些我们平时不会聊的话题,让我变得有点奇怪而已。
我用仙台同学听不到的声音,轻轻叹了口气。
◇◇◇
桌上摆着生乳酪蛋糕和冰茶。
仙台同学买来了有时会买、有时则不会买的饭后甜点,现在正背靠着床坐在我的斜对面。
「为什么是蛋糕?」
我一边摸着身为仙台同学房间居民的鸭嘴兽的脑袋,一边这么问道。其实在我房间吃也行,但在我们吃完晚饭之后,我还没找到机会开口,就已经来到她的房间了。
「考完试了,所以庆祝一下。」
仙台同学这么说完后,接着说了一句「我开动了」,再拿起叉子。她切下蛋糕的尖端,送进口中。
「考试结束确实很高兴,但有高兴到值得吃蛋糕吗?」
「就算没有高兴到值得吃蛋糕,有个理由吃起来也会比较好吃吧。」
「只是你想吃蛋糕而已吧?」
「哎,是没错啦。这很好吃的,你也尝尝嘛。」
她对我笑了笑,于是我也说了一声「我开动了」,吃了一口蛋糕。
滑顺的奶油乳酪与作为蛋糕底的饼干在口中混合。
这个生乳酪蛋糕是仙台同学在之前买过的那家店买的,吃起来有一股清爽的酸味。尽管我吃完晚饭还没多久,但这蛋糕好吃到让我感觉不管两个还是三个都吃得下。
「仙台同学,你喜欢生乳酪蛋糕吗?」
今天盒子里只放了两块生乳酪蛋糕。
上次盒子里放了四块蛋糕,仙台同学分给我生乳酪蛋糕和草莓蛋糕,自己吃掉了剩下的烤乳酪蛋糕和草莓塔。
「喜欢啊。」
「你比较喜欢生的还是烤的?」
「都喜欢。宫城你喜欢生的吧?」
「是没错。」
那时我问她四种蛋糕里最喜欢哪个,她回答我「草莓塔和烤乳酪蛋糕」。从今天她买了两块生乳酪蛋糕来看,我觉得她应该是喜欢生乳酪蛋糕胜过烤乳酪蛋糕,但她并没有说出真话。
「除了乳酪蛋糕,你还喜欢什么蛋糕?」
她一如往常想敷衍过去。
你到底喜欢哪种?
就算我用问题回答她的问题,她大概还是只会告诉我「都喜欢」。
我想知道她喜欢什么蛋糕,但这种小问题没必要一直追着问。
「不要太甜的。」
我咽下说了多半也没用的话语,回答了她的问题。
「的确,太甜的吃到一半就腻了。」
仙台同学这么说完后,喝了一大口冰茶。
只要是和她有关的事情,不管是什么都很难得到解答。就连「你更喜欢哪种乳酪蛋糕?」这种稀疏平常的问题,我都问不出答案。朋友聚在一起时总会讨论彼此喜欢的人,然而这部分我始终一无所知。想要知道的欲望如同气球般不断膨胀,我却没法将装满了问题的气球交给她。
「对了,宫城。」
仙台同学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啪地拍了一下手掌,接着问道:
「你暑假要怎么安排?你不回去的对吧?」
「是不会回去,但还没决定好怎么过。」
考试结束后就是暑假了,但我的计划仍然是一片空白。
明明假期比高中时还长,我却无事可做。
「那,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哪里玩玩?你也没办法跟宇都宫去玩吧?」
仙台同学很自然就提到了舞香的名字。
自那天起,她们的感情似乎变得比以前要好了,不管我和谁说话,都时不时会听到另一个人的名字。
「为什么你觉得我没办法和舞香去玩?」
「因为我听说她暑假要回老家。她说她会在那边待很久,难道计划有变?」
「……没变。她要到九月才会回来。」
之前我在这个房间见到的仙台同学和舞香,她们相处的氛围融洽到就算说她们是老朋友也不奇怪,而且她们似乎很合得来,我觉得让她们成为彼此的朋友没什么不好的。不过,我并不知道她们的关系竟然已经好到可以讨论暑假计划的程度了。
「这样啊。那你的时间应该绰绰有余吧?」
仙台同学笑了笑。
我的确很有时间。
暑假时一起出门倒不是不行,但我不想坦率地答应。原因之一是刚才舞香的事情还悬在我的心头,另一个则是因为仙台同学宛如理所当然掌握了我朋友的计划,让我有种彷佛吃到甜得腻人的蛋糕那样不爽的感觉。
我想知道。
她和舞香有多熟,又聊过些什么?
我没听说她们俩有单独出去玩过,但以后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想知道。
可是,我没办法去问这种问题。我不应该这么干涉仙台同学的交友关系,而且我也知道这样问很不自然。
我将眼前的生乳酪蛋糕切下一大块,一口塞进嘴里。清爽的酸味在口中扩散开来。然而,原本应该很清爽的奶油乳酪,吃起来却给人无比沉重,似乎会消化不良的味道。
「宫城,都暑假了,我们就一起去玩嘛。」
舞香是我的朋友,就算仙台同学和她变得要好起来,这一点也不会改变,但我心里依然有种希望她们的关系不要变好的想法。
「虽然我没有安排,但我哪里都不想去。」
「会不会太宅了?」
「外面那么热,没必要特意跑出去吧。」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都是因为仙台同学和舞香走太近了,害我对所有事都很在意,做什么也都不顺利。想问但又不能问的事一直在我脑子里打转,让我说不出该说的话。
全都是仙台同学的错。
都怪她用那么亲密的态度提起舞香的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舞香是我的挚友,是特别的朋友,所以我不希望仙台同学和舞香走得太近。这样下去舞香好像就要被仙台同学抢走了,我不想要这样。
不对。
以前舞香要跟谁待在一起,我都不会在意。
但只要仙台同学一加进来,我就无法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我──
我害怕的是仙台同学被舞香抢走。
我觉得她们俩之间的距离不需要再更近了。
无论她们走得再近,变得再亲密,也就只是这样而已。舞香不会触碰仙台同学,也不会和她接吻,仙台同学同样不会触碰舞香,也不会和舞香接吻。而我跟舞香不一样。我是仙台同学的室友,跟她住在一起的人只有我一个。这些我都明白,但仙台同学只是把兴趣稍微转移到其他事物上,我就觉得很不安。
「好吧,既然你都说到这份上了,在家看看电影也不是不行。」
仙台同学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打断了我的思考。
我不想看到她的脸,便看向她的盘子,发现生乳酪蛋糕已经消失了。
我也把叉子刺进蛋糕里。
一点一点送进嘴里,然后吞下肚。
明明是在吃蛋糕,却味如嚼蜡。
「你有什么想看的电影吗?」
仙台同学像是在关心我似地柔声问道。
我现在的表情应该不太好看。不仅眉头皱了起来,眼神可能也很凶。
「仙台同学你来决定就好。」
我冷淡地回道,然后喝了口冰茶。
我最好回自己的房间去。
我吃完盘子里的东西,放下叉子。
然而,在我起身前,仙台同学就握住了我放在桌上的手。
「宫城,蛋糕不好吃吗?」
仙台同学的提问跟行动完全搭不上。她明明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握手,但她还是握了。
她总是做些让人觉得毫无理由的事情。
不过,无论有没有理由,仙台同学的身体都很柔软、温暖,让我觉得很舒服。只要和她接触,我就能因为她的兴趣在我身上而感到安心,也能不去在意舞香的事情。
因此,我想要触碰仙台同学。
其他人都不行。
但是,我不想把她当成「特别」的存在。
特别的应该只有名为室友的关系。
我们约好合租到大学毕业为止,这是和其他人都不会做的约定。不过,这个特别的约定有着只到毕业为止的期限。高中时我们也曾以毕业为期限做过约定,但我不觉得这次的约定和那次一样。如果我把她当成特别的存在,我可能就没法从大学毕业了。
约定不是用来打破,而是用来遵守的;凡事都没有永远,迟早都有结束的时候。
就算把毕业这个期限当作不存在,总有一天也一定会结束,所以我应该要遵守约定。
「我要回房间了。」
我想起身,便把牵着的手往自己这边拉,但仙台同学并没有松手。我瞪了她一眼,不过她只是回我一个笑容。
「再稍微待一下吧?考试都考完了,就放松一下嘛。」
「我不是说了我要回房间吗?快点松手。」
「你答应我再待一下,我就松开。」
仙台同学有时会说些坏心眼的话,但今天我希望她别这样。
她再继续牵着我,我就要变得不像我自己了。
「不要。」
我比刚刚更用力地扯着手。
「宫城,这样很危险耶。杯子都要倒了。」
虽然仙台同学嘴上这么说,但她依旧没打算松手。她毫无理由牵着我的手比刚才更加用力,让我更强烈地感受到了她的体温。那股清楚传递过来的热量吸引着我,让我更想触碰她。
「仙台同学。」
我呼唤着她的名字,但她依然没有松手。
既然如此──
我跪立起来。
既然她毫无理由就牵我的手,又毫无理由地不肯放开,那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也可以毫无理由。
我让自己的嘴唇与仙台同学的嘴唇重叠在一起。我轻轻地按上去,就有一种比手更软的触感混合在热量中传递了过来。仙台同学马上用力地回吻了我,但我像是要逃离她一般把脸别向一旁。接着她很快就放开了牵着我的手。
「刚才的吻就是要我松手对吧?」
仙台同学毫不犹豫地说。
我并没有打算用亲吻当作交换条件,但也不打算特地去订正。既然仙台同学觉得这个吻有理由,那就当作是这样吧。
「是,但也不是。」
「什么意思?」
我吸了口气,接着吐了出来,走到她的身旁。
「之前我在这个房间里答应过你的请求吧?」
「请求?」
仙台同学一脸不解。
「当时你求我允许你之后要做的事,你忘了?」
我不会让仙台同学告诉我,她忘记那个导致我和她合租的事暴露给舞香的事件了。我清楚记得那天我在这个房间里和她做过的事,而且我一定永远不会忘记。
「……我记得。」
仙台同学少见地低声嘀咕道。
「那件事你还没有还我。」
我没办法问出我想知道的事情,但我可以触碰她。我们彼此触碰的次数已经多到这种程度了。
「你说还没有还你,是指什么?」
听到仙台同学的问题,我别开交会的视线,吐了口气。我没办法直视着她继续说下去。
「当时我听了你的话,这次轮到你听我的了。」
想要知道的欲望连结到了一个我从未想过的地方,打开了我自己也没想到的开关。然而,连结起这条回路的就是握着我的手的仙台同学,都是不肯马上放手的她不对。
「你是指,想再做一次同样的事?」
「不是。我是说,由我来对你做。我想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告诉我吧。」
如果我像仙台同学触碰我那样触碰她。
如果我能听到其他人都不会听到的声音。
不管她和别人走得多近,有多少比我更优先的事物,或许我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安了。
我知道我不该用这种心态去触碰仙台同学,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你这是什么心境变化?」
仙台同学试探地问道。
「我刚才也说过了,我只是想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子而已。不愿意的话,你大可拒绝。但要是你拒绝了,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做那种事。」
她理直气壮地盘踞在我的内心深处,让我的情感宛如被吸入漩涡中心的落叶般不由自主地朝着她飘去。既然我无法把她赶出去,也无法逃离漩涡,那至少允许我实现触碰她、聆听她声音的愿望吧。
我与仙台同学眼神交会。
她正用一种格外认真的神情看着我。
我不打算让她拒绝。
更何况,仙台同学应该也不会拒绝我。即便如此,我还是忍不住去想她拒绝我的状况。明明她只要赶紧说点什么就好,她却始终一言不发,害我的手快要发起抖来。
「仙台同学,回答呢?」
我对沉默的她催促般地说完后,她唤了我一声「宫城」。
「照你刚才的说法,如果我不拒绝,以后我也可以再对你做这样的事情,你明白吗?」
「……我明白。」
我自己说了些什么,我还是明白的。
我不打算收回说出口的话。
如果能得到今天的仙台同学,我觉得把未来的自己当作交易条件也没有关系。
「你明白就好。」
我听见一道轻柔却又坚定的声音。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让我想把视线移开。但是,如果逃避了仙台同学的视线,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能就会变成一件很糟糕的事,所以我没办法闭上眼睛,也没办法别开视线。
「你这是可以的意思?」
我姑且又确认了一次,接着她回答:「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是最近的仙台同学,这时候对我微笑也不奇怪,但她今天没有笑,依然带着严肃的表情。现在的氛围让我觉得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十分特别,有着重要的意义,因此我更希望她能像往常那样对我。在眼下这种时候摆出正经八百的表情太狡猾了。
「那么,交换条件。你去拿两条毛巾过来。」
我用不大也不小的声音,对把刚刚的吻当成交换条件的仙台同学说道。
「呃,等一下。我刚刚问你接吻的交换条件是不是松手,你不是否定了吗?所以我才以为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交换条件,结果是这个?」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我之前听你话的代价,并不是交换条件,毛巾才是交换条件。」
「……原来如此。那,你要毛巾干什么?」
「别管这么多,拿来就对了。」
「宫城你个大变态。」
她的声音跟语调都和平常一样,唯独神情与平常不同。我无法从那双直视着我的眼睛中看出她在想什么。
「我什么都还没说,也什么都还没做耶。」
明明只是在重复过去有过的互动,我的声音却僵硬了起来。
「到目前为止,毛巾不都是用来绑我的手腕或蒙住我的眼睛吗?」
「知道答案就别再问了。」
既然仙台同学的表情和平常不一样,那只要把她的脸遮住就好。只要我看不见,我就不会在意。束缚住她的行动虽然会让她不太舒服,但这样我就能照我的想法去做了。
「好啦,我去拿就是了。」
仙台同学用无奈的语气说着,站起身来。
修长的双腿动了起来。
穿着牛仔裤而非长裙的她走到柜子前面,拿了条白毛巾回来。
「喏,请吧。」
她把毛巾往我头上一放,自己在床上坐下。我的视线自然地追着她,身体也跟着动了起来。毛巾从我头上掉了下来,我在它掉到地板上前接住它后,发现白色的东西只有一条。
「另一条呢?」
「你只亲了一次,所以只有一条。你想怎么用都随你。」
「你很赖皮耶。」
「你才赖皮吧。」
仙台同学用脚戳了戳我的侧腹。
我有种和平常相反的感觉。
我要仙台同学舔我脚的时候,都是我坐在床上,她坐在地板上,但现在是她坐在床上,我坐在地板上。
我抓住仙台同学的脚踝。
牛仔裤遮住了她的脚,几乎看不到皮肤。我抬起视线,便看见从短袖T恤中伸出的手臂。
她穿的不是制服,也不是裙子,不过现在的我所看到的景色,和她平常看到的景色很相似。我并不打算舔她的脚,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宫城,你决定好要怎么做了吗?如果你决定不了,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怎么样?」
听到仙台同学的声音从头顶上落下,我毫不犹豫地答道:
「把眼睛闭上,我要绑住你。」
「我想问,为什么要绑我的手腕?」
仙台同学没有闭上眼睛,而是这么问道。
「为了让你不会在我做的时候乱来。」
「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放心吧。那,为什么要蒙住我的眼睛?」
因为你的表情与平常不一样。
我没办法这样告诉她,所以我先给了她另一个理由。
「只是不想让你看到。」
「一般来说,这是我要说的吧?我觉得是被做的那一方才会说不想被看见。」
「是谁说的都一样吧。」
「那,你为什么不想被我看到?」
「仙台同学,你好啰嗦。」
她原本就话很多,今天更是喋喋不休。再让她继续说下去,说不定什么都还没做就要结束了,于是我站起身,准备用毛巾蒙住她的眼睛。可是,毛巾还没有碰到她,她就抓住了我的手腕。
「你要蒙我的眼睛是没关系,但先笑一个吧。」
仙台同学柔声说着,就像是要我做同样的事般对我露出了微笑。
「不要。」
「不笑的话,就吻我吧。」
她似乎不觉得我会笑,立刻又抛出了下一句话。
我没有理由拒绝。
我缓缓把脸靠过去后,她闭上了眼睛。我凝视着她端正的脸庞,与她比我手中的毛巾还要柔软的嘴唇碰在一起。但是,我还没来得及感受那柔滑温暖的触感,我就挪开嘴唇,用毛巾蒙住了她的眼睛。
「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看得见我就头疼了。」
我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后,她就倒在了床上。我在她身边坐下,用遥控器关掉电灯,再把遥控器放到床上。
「……仙台同学,转到那边去。」
「那边是哪边?」
「墙壁那边。」
反正我遮住了她的眼睛,也关了灯,不管她面向哪边,我都看不清楚她的脸,她也看不到我的脸。虽然我明白这点,但只要她的脸朝向我这边,我就会觉得心神不宁。
「会不会太小心了?」
「别管这么多,快把身体转过去。」
我把动也不动的她的肩膀用力往墙壁的方向推。
「──这样就没办法接吻了,没关系吗?」
「没关系。」
我简短回答后,仙台同学便放弃似地转向了墙边。她这么干脆地接受了我的要求,让我产生了些许罪恶感。
为了消除不安而触碰仙台同学,我觉得这样太忽视她的感受了。我总是把自己的感受摆在最前面。明明仙台同学时常关心我,我对她的关心却连一半都没有。
我一直都不正确。
我没有用正确的方式与仙台同学相处,现在还想用不正确的理由触碰她。
不过,我又觉得这样没有错。
我只能以这种方式和仙台同学相处,而且我想触碰她的心情也没有错。身为一个室友,这样是不正确的,但就算做了不正确的事情,我们依然是室友。她自己就说过,室友之间也不是不可以做这种事情。
因此,我同样可以触碰仙台同学。
我如此说服自己后,也躺在了床上,从背后抱住仙台同学的身体。我们的身体隔着T恤紧紧贴在一起。这似乎是我第一次主动拥抱她。
「宫城,你贴得有点太紧了。」
「那又怎样?」
「不,没什么,你觉得行就行。」
仙台同学有些难为情地这么说完后,便不再说话。
我也觉得我们的确贴得太紧了。明明隔着布,我却能清楚感受到她的体温,也明显闻得到她头发上洗发精的香味,让我心跳的速度快到有些吵闹,我甚至担心她会不会听到我的心跳声。不过,与她贴在一起的部分一多,我的不安也彷佛与我们接触的面积成正比地消失。
我把环抱在她身前的手,从T恤的下摆滑了进去。为了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她的体温,我将手掌按在她的肚子上,随后她的身体就抖了一下。
我把额头贴在她的背后,脖子往下一点的地方。
将手从她的肚脐滑到侧腹后,我唤了声「仙台同学」。听到她小声回了句「怎么了?」,我的心脏剧烈地跳了一下。我怕她听见我的心跳声,于是我挪开了额头。
我静静吸了口气,再吐出来,将放在她侧腹上的手缓缓挪到她的背后,从脖子下面沿着脊椎抚过。就算我把手放在她心脏位置的后方,也感受不到她的心跳声。不过,我知道她身体很热。我隔着衣服吻了她的肩膀,她随即微微扭动一下。
我的手爬到她腰部往上一点的地方,指甲轻轻刺进皮肤。
她轻微的呼气声传入我的耳中。
我把手滑到她的胸部下方,隔着内衣轻轻碰了碰她的胸部,不过我只感受得到布料的触感。她什么都没说,于是我就像在确认形状般用手摸索。指尖缓慢而轻柔地抚过,却只能摸到蕾丝的凹凸和缝线。我想像摸她肚子时那样,直接感受她的体温与柔软。
我想触碰的不是遮住身体的东西。
而是仙台同学本身。
我摸了摸她的锁骨,又用指尖划过,最后我的手在她的背上停了下来。我抚过她的肩胛骨,碰到了胸罩的搭扣。
「可以脱吗?」
「如果我能对你做同样的事情,那就可以。」
仙台同学平静地答道。
「不行,但我想脱你的。」
我的指尖钻到了搭扣下面,抚摸着仙台同学的脊椎。她没说可以,但也没说不可以。我像是在催促她的回应般,隔着T恤咬住了她的肩膀。
她的后背僵硬了起来。
但是,她依旧什么也没说,所以我解开了她的搭扣。
「宫城你个大色狼。」
我装作没听见她那细微的声音,将手从她的背后滑到胸口,从内衣下方直接把手放在她的胸部上。我轻轻动着双手,像是要包住这个比我大一点,但又不是很大的隆起。与刚才碰到的那块装饰着蕾丝的布不同,我透过她光滑的肌肤感觉到了她的体温,同时有个硬物也碰到了我的手掌。
那份柔软的中心。
它刺激着我手掌上的一个点,把仙台同学的反应传递给了我,使我一瞬间屏住呼吸。
「仙台同学。」
我轻声呼唤她的名字,往那个地方用力按了下去,但她没有回应,唯独我的手心更加清楚地感受到了那里变硬的触感。我用指尖轻轻摸了摸,她身体便剧烈地动了一下。我只能认为是她对我的行为有了反应,于是停下了手指。
考虑到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尽管如此,我还是感到胸口一阵苦闷,便做了几次深呼吸。心脏吵闹得让我想捂住耳朵,但捂住后我就听不到仙台同学的声音,也没办法碰触她了。
「仙台同学。」
「嗯、嗯。」
我听到一个与平常大同小异,但又掺杂了些许喘息的声音。
她的声音让我的心脏跳动得愈发剧烈。
我想再多触碰她一点。
我越来越想改变这道轻抚我耳膜的声音。
我想用这双手、这对耳朵去感受她。
我用指尖缓缓确认着位于中心的那个东西是什么触感,再用手掌覆盖住它。胸部的柔软没有变,但中心的那个点变得更硬了。我温柔、轻缓地活动指尖与手掌,持续感受着仙台同学的柔软和那个地方的触感,同时她也跟着弓起了身子。
我觉得这样的她很可爱,想要就这样脱下她的衣服,看看她的身体。
我想打开电灯,照亮房间,看着她的身体,在她的胸部和锁骨上留下我的痕迹。我想用力咬她,触碰我留下的咬痕,直到我满意为止。
正当我想要卷起她的T恤时,她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这个举动表示她不愿意,她握着的力道明显和我解开搭扣的时候不一样。毕竟当时我曾说过不能脱我的衣服,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如果我强行脱掉她的衣服,她可能就不会再让我做下去了。
「我不会脱的,你放手。」
我静静地说完后,她便松开了手。
要是现在不能碰她,我会很伤脑筋的。
因为我还没了解她的一切。
我把身体紧紧贴在仙台同学蜷缩起来的背上,指尖抚摸胸部的中心,隔着衣服亲吻她的肩膀。我抚过她的肌肤,继续缓缓触碰她柔软的胸部。
「你还要……摸到……什么时候?」
仙台同学的声音听起来有着不自然的停顿,和之前明显不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色彩。我想要多听一点她的声音,便用手心盖住了她的胸部。明明自己身上也有,但她的光是摸着就觉得好舒服,让我不想把手拿开。
「宫……城……」
仙台同学用强硬的语气叫着我,抓住了我的手腕。
她的背上下起伏着,我能听到她喘息换气的声音。
「已经够了吧?」
我用「不要」回答了至今从未听过的这道声音。
「你摸过头了。」
仙台同学轻声说着,同时将我的手移到肋骨下方。
没有骨头的柔软部位。
我没有再碰她的胸部,而是摸了摸她的侧腹,再轻轻掐了一下。
「好痛。」
仙台同学有些责备似地说道。
我咬住她的肩,把手用力按在她的侧腹上,她汗涔涔的身体便吸住了我的手掌。从紧贴到几乎没有缝隙的手上传来的体温,让我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也烫得要命。
我把身体从她背后挪开了一些。
然而热度并没有因此散去,依旧留在身上。
我的手像是要确认仙台同学的身体般四处移动。
从侧腹摸到肋骨,再把手放在心窝上。
好烫。
她的背脊和肩岬骨上都很烫。就算我用力按压或者用指甲去抓,她柔软又光滑的肌肤都没有抗拒我的手。她彷佛要将我融化的热量传了过来,让我差点喘不过气。我想再多感受她一些,便把手伸到她的肚脐下方,再继续往下,摸到牛仔裤的扣子。
只要解开它,我就可以更了解仙台同学了。
想到这里,我开始有些紧张,脑海中也浮现出她对我这么做时的情景,现在的她就和当时的我重合在了一起。
在这张床上的我──
我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自己发生了些什么,神经也跟着往腹部中心集中。开始产生反应的身体,让我清楚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要对她做的是什么事情。
我还没触碰过的地方。
仙台同学身体中未知的地方。
我即将就要触碰那样的地方。
记忆中的我和现在的仙台同学混合在了一起。身体被记忆牵着走,让我没办法顺利解开扣子。
「……仙台同学,把这个解开。」
「你自己解啊。」
「我不太好弄,你来。」
我把手心放在她的肚子上。
就算我用力按,仙台同学也没有动作。我我把额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再次拜托她「帮我解开」后,她回了一句「……这样很害羞耶」。
她用力握住我放在她肚子上的手。
然而,因为过去发生在这张床上的事情一直缠着我,现在的我连解开扣子这种简单的事都做不到。都怪仙台同学给了我会在这种时候回想起来的记忆,不管她有多害羞都应该自己把扣子解开。
「仙台同学。」
我隔着T恤把嘴唇贴在她的肩膀上。
「你这样太赖皮了。」
她小声说完后,便再次用力握紧我的手,接着才把牛仔裤的扣子解开。
「……之后的你自己来。」
听到她这句话,我拉下了拉炼。
我将手伸进牛仔裤里,摸到她的内裤。
我并不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但是,我有些不安。
她的身体对我的手有反应,我也能预料到她内裤底下是什么样子,但事情未必都会如我所料。
「宫城?」
听到仙台同学轻声呼唤,我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接着把手伸进她的内裤里。
我的手指一边推开牛仔裤硬质的布料一边前进。
当我抵达那个从未触碰过的地方时,有个湿润的东西包覆住了我的手指。
一种与汗水不同,黏糊糊的东西。
它超乎我想像地缠绕在我的手指上。
这让我感到安心,也让我有些动摇。
仙台同学竟然会变成这种样子。
我不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她却因为我的手而变得和过去的我一样,我惊讶得彷佛全身血液都要蒸发了。
我动了动手指。
仙台同学的后背动得相当剧烈,让我明白她正在深呼吸。
她的一部分情感黏在我的指尖上,试图与我混合在一起。
毕竟我就在做那种事,所以这样并不奇怪。我也是因为她碰了我才变成那样,如果她没有变得和我一样就奇怪了。但我还是不敢相信,我只是刚刚碰到,她就变成这样了。
我缓缓用手指抚过她湿滑的地方,确认她的反应。
指尖好烫。
背后好烫。
我的身体和仙台同学紧紧贴在一起, T恤烫到几乎要着火了,我的呼吸也紊乱了起来。我稍微加强指尖的力道,吻了她的耳朵。她发出了闷哼声。我想听到更加清楚的声音,于是我咬住了她的肩膀。
「嗯!」
仙台同学发出了沙哑而痛苦的声音。
这很像她感冒时的声音,却又比那时更加生动,连听到的我都难受了起来。
「……舒服吗?」
其实我不用问也知道答案,但我觉得她舒服时发出的声音跟难受时发出的声音很像,所以我还是忍不住问了。
「舒……服。」
仙台同学发出比平时高亢了些,又比刚才吃的乳酪蛋糕还要甜蜜的声音。
「有多舒服?」
「一般来说,会问,这种事吗?」
仙台同学断断续续地,但又能够让我听清楚地说道。
「我不知道一般来说是怎么样的,回答我。」
我的声音也受到仙台同学的影响,变得和平常不一样了。
「非常……舒服。」
「非常舒服是多舒服?」
「非常,就是,非……常。」
「再讲清楚点啊。」
听到我的话后,仙台同学「唉」地长叹了口气,接着弓起背,试图离开我。于是我也拉住她的T恤,再次对她说「告诉我」,这时她才像是死心似地把背靠在我的身上,小声说道:
「……比,自己做,还舒服。」
「呃……咦?」
「你来做,比较舒服。」
她的音量勉强能够振动我的耳膜,差点就要听不见。不过,我还是听得很清楚,更准确地说,是清楚地刻在脑海里。
我没预料到她会给我这个答案,我也不想要这样的答案,所以我有点混乱。我唤了声「仙台同学」,并紧紧抱住了她。
我的脑海中乱作一团,无法集中思绪。
仙台同学在这个房间,在这张床上。
她是想着什么,用什么方式自己做的?
可是,她说的自己做,是真的吗?
我的意识集中在触碰着她的指尖上。
黏稠的情感不断涌出,似乎就要让我的心脏停止跳动。我轻轻动了动手指,仙台同学的身体就紧绷起来。然而她还是依旧保持沉默,于是我唤了一声「仙台同学」,接着我就听到了一个平常听不到的尖细声音。
「宫城,别说了……继续吧。」
她不同于平常的痛苦声音中夹杂着喘息,我的呼吸也跟着紊乱起来。
我没办法好好呼吸。
我与她不规则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回荡。
我无法调整自己急促的呼吸,只能继续用手指按压、抚摸着仙台同学的身体。
从她体内溢出的东西几乎要淹没我的指尖。
与身体的面积相比,那里只是个很小,用指尖就足以覆盖的部位,但光是触碰那个地方,她就产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或许谁来碰都能让她变成这样,可是我实在不想去思考还有谁也做得到这种事。这副身体只属于我,这样的她只有我知道就够了。
「我什么都看不见,至少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吧。」
刚才还要我别说话的仙台同学抓住我的手臂说道。
「声音?」
「叫我的,名字。」
「仙台同学。」
我小声回应,叫出了她的名字。
我不想让她听到这种不像我会发出的声音,但叫她的名字又让我很舒服。不过她似乎不太满意,回了我一句「不是,这个」。
「叫我,叶月。」
这个名字。
这个称呼。
是需要交换条件的。
「不要,我不叫。」
它无法只属于我,因此我不想叫。
「宫城,小气。」
仙台同学这么说完后,又叫了好几次我的名字。
宫城。
宫、城。
她之前在这张床上这么对我时,也发生过同样的事。她叫了我的名字无数次。
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舒服。
听着听着,我就觉得自己要被她包覆起来,沉进一个很深、很深的地方。
「闭嘴。」
我用额头撞了一下仙台同学的后背。
「宫城。」
「不要叫我。」
「那,堵住我的嘴。」
听到这个无力但像是在反抗的声音,我用手指滑过她的嘴唇,下一秒我就被她咬了。虽然不疼,但她的舌头碰到我的指尖,让我被咬到的地方像烫伤一样灼热。我拔出手指后,她又开始呼唤起了我的名字。
宫城,宫城,宫城。
她用夹杂喘息的沙哑声音呼唤我的名字,让它碎成粉末,进入我的体内,填补着每一道缝隙。名字的碎片流到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从内部刺向我。明明我感到一阵阵刺痛,却又很舒服。
叶月。
我用手指代替不能说出来的名字,一下用力一下轻柔地抚摸着她。
「……嗯……!啊……」
她漏出的声音搔弄着我的耳朵,落入了我的身体深处。
我的感觉和那个星期天紧密地连结在一起。我发现自己的身体正要像被她触碰而舒服起来的那个时候一样产生反应,于是我长吁了一口气。
指尖烫得宛如要融化了。
我一停下缓缓活动着的手指,她抓住我手臂的手就会加重力道,央求似地叫着我的名字。
这样的她很陌生。
紧紧抓着我,让我觉得她在渴求我的手。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滚烫的身体。
她的热量传导给我,使我的身体中心也热了起来。像是要融化我一般不断溢出的东西让我变得不正常。
早知道就不要关掉电灯了。
早知道就不要用毛巾蒙住她的眼睛了。
我很后悔。
我想看看现在只在我眼前的她是什么表情。
我不想让仙台同学看见自己的脸,但我想知道她是用怎样的表情叫我的名字的。我想看着只有我可以看见的她的脸,也希望她可以看着我的脸,看着我的眼睛,呼唤我的名字。占据我大半内心的不安溶解消失,凝聚成想要知道的欲望。我想知道,她是想着什么,怀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叫着我的名字的。我想知道从以前到今后我所不知道的一切。我希望她只把这一切都告诉我,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无论是我还没有问的,还是我问不出口的,全部都告诉我。
不是今天也行,我希望她全都告诉我。
「仙台同学。」
我现在不想出声。
我肯定发出了不该让她听到的声音,但我还是忍不住呼唤她的名字,我把脸埋进她的脖子里,再次唤了声「仙台同学」后,她也回了我一声「志……绪理」。她呼唤我的名字时,声音里蕴含着前所未有的热量,让我的胸口宛如灼烧般刺痛。我感到呼吸困难,手指却动得越发用力。
「志绪理。」
她的声音撞上我,落入我的心底,与我同化。
声音中染上的色彩十分浓烈,让我想要再多听几次。
我希望她能更舒服。
远比我舒服得多。
黏糊糊的东西缠绕着我,彷佛要把我拉过去似的,于是我用手指紧紧按住那里。她贴在我手臂上的手掌猛地收紧,指甲都陷进了皮肤里。我咬住她的后颈,狠狠压下牙齿,她指间的力道因此加深,然后才慢慢松开。尽管如此,我还是缓缓动着手指,接着她便带着粗重的喘息唤了我一声「宫城」。
「稍微,先,停一下……」
仙台同学断断续续地说着,拍了拍我的手臂。
「怎么了?」
「还、还怎么了──」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了出来,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道:
「正常来说,你应该知道的吧?我已经不行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明白自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抱歉。」
我松开手,从她的内裤里抽了出来。我打开电灯,看到她正缩成一团。我盯着她瞧,但只看得到她的后背,看不见她的表情。
她微微起伏的肩膀让我有些在意,想要去触碰她。
我正想把手伸过去,随即又把目光移向自己的手指。
从仙台同学身体里溢出的东西超乎我想像地弄湿了我的手指。
我搓了搓手指,感觉湿湿滑滑的。
尽管已经没了热度,但让我的不安融化消失的东西,有一部分以肉眼可见的形式留了下来。我张开手掌盯着它瞧,仙台同学的触感和声音又在脑中重新浮现。
手指上留下的这些东西,是仙台同学感受到的快感的痕迹,她说很舒服应该不是说谎。一想到那个星期日,一些同样的东西也弄脏了她的手指,我的脸就顿时热了起来。
「宫城?」
也许是因为我一直没说话,仙台同学叫了我的名字。我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看着她留在我手指上的东西,随后她便坐起身,窸窸窣窣地开始做些什么。我好奇地看过去,发现她解开了毛巾,正在看着我。
「宫城,等下,你在干嘛?」
仙台同学用算不上生气但还是有些不高兴的声音说完后,便从床上下来,然后就立刻抱着鸭嘴兽回来了。
「你平常不都是马上擦掉的吗,今天也擦掉啊。」
仙台同学坐在床上嘀嘀咕咕地说着,抓住我的手臂,擦了擦我的手指。她的痕迹转眼间就被卫生纸吸收消失,然后被扔进垃圾桶里。
「宫城,我一直以为你讨厌把手弄脏,难道不是?」
我循着仙台同学有些傻眼的声音向她看去,发现她脸颊有点红,衣服也乱糟糟的,这让我再次意识到我们刚才都做了些什么。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堵住了她的嘴唇。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吻她。
但我就是想触碰她的嘴唇。
我轻轻碰了一下,把脸挪开后,换仙台同学主动吻了过来。她把嘴唇用力贴在我的嘴唇上,还把舌头伸进我的口中。她的舌头划过我的牙齿,像是要缠住我的舌头般动着。她吻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接着推倒了我。
「我也要让你舒服起来。」
在我的背落到床上的同时,她低声对我这么说道,再次吻了上来。
我碰了碰她的肩膀,上面还留着刚才的余温。
撬开我嘴唇的舌头也很烫。
不只仙台同学,我也是一样。我的身体从刚才开始就很烫,要是就这样被她碰了,我恐怕会变得比上次更不妙。我把试图缠住我的舌头推回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挪开嘴唇,像是在引诱我似地唤了一声「宫城」。
「不用了。」
听到我明确的拒绝,仙台同学发出不满的声音。
「为什么?我也想触碰你。」
「现在不行。」
「那什么时候可以?」
「我不知道,但现在不可以。让开。」
要是我现在让她继续碰下去,我可能就会允许她做任何事,所以我把她推开,强行坐起身来。
「宫城。」
我假装没听到她的声音,从床上下来。正要站起身时,她拉住了我T恤的下摆。
「你要去哪?」
听到仙台同学连凌乱的衣服都没整理便迳直向我问道,我跟她对上了眼。但她只是难得别开视线,然后才重新看向我。
「……回房间。」
「这样啊。」
她小声说完后,沉默支配了整个房间。我想转身背向她,但她一直拉着我的T恤下摆,我动不了。
「我说宫城,我──」
她说到这就停住了,我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可她之后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