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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生命的筛选

    在餐会结束的隔天,杰诺斯来到贝克的研究室,说出他从邦兹口中得到的证词。

    「原来以前还发生过这种事啊……」

    贝克双手抱胸轻轻点头。

    「我想起来了……阿弗雷德以前告诉过我,说他小时候曾经遇到很严重的意外。现在回想起来,他口中的意外说不定就是那场爆炸事件。」

    「我都不知道他曾经遇到那种事……」

    看到乌米恩惊讶得说不出话的样子后,贝克缓缓看向杰诺斯。

    「戈尔德兰教授就任院长的庆功宴什么时候要举办?」

    「我记得应该就是明天了。」

    戈尔德兰曾经在餐会上说过这件事。

    他打算邀请所有派系成员与芬尼尔大臣这位靠山,提前举办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那将会是戈尔德兰教授最风光的时刻。如果阿弗雷德想要找机会报仇,他很可能会选择在那时候动手。我打算假装前去祝贺,在明天去参加那场庆功宴。」

    「你是要去现场监视吗?」

    「是啊,因为阿弗雷德是非常优秀的人才。如果他想动手,不管现场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

    「……」

    「老实说,在我开发出来的药物之中,也有很多都是因为有他的点子才得以完成。」

    贝克一脸为难地搔了搔脑袋,然后缓缓站了起来。

    「好啦,先不管这件事了。感谢你提供这些宝贵的情报,你的工作到此结束,辛苦你了。」

    「这样好吗?」

    「我们当初已经这么说好了,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贝克把装有报酬的皮袋交给杰诺斯,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我还要帮你办理停止研修的手续,可以请你在这里多待一天吗?至于我们说好的另一个报酬,也就是关于你师父的情报,我也会在明天告诉你。」

    「嗯,我知道了。」

    结束对话后,杰诺斯走出贝克的研究室。

    他关上房门,肩膀也顿时放松了许多。这样他在王立治疗院的工作就结束了,即使发生了不少事情,但全部结束后却又让人觉得有点空虚。

    虽然他有点想知道这个失踪事件会怎么收场,但现在应该已经没有他这个外人能做的事情了。

    乌米恩也一起走了出来,还对杰诺斯这么说道:

    「我会在傍晚的时候带着食物跟饮料去宿舍找你喔。」

    「我们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听到这句话,乌米恩鼓起脸颊这么回答:

    「当然有啊,我还要帮你们办欢送会呢。」

    +++

    当天空被染成黄昏的颜色时,杰诺斯的宿舍房间里也开始举办一场小型欢送会了。

    参加欢送会的有杰诺斯、莉莉、乌米恩与克雷森。

    「大哥!我听说你是贝克教授聘请来调查失踪事件的人,这是真的吗!」

    「嗯,是真的。」

    「我听说你平常都在废墟街经营治疗院,所以才会认识那些亚人,这是真的吗?」

    「嗯,是真的。」

    「我还听说你明天就要回去了,这也是真的吗!」

    「嗯,是真的。」

    「呜呜呜……」

    克雷森趴倒在桌上,开始小声啜泣。

    「克雷森,你好像喝太多了喔。」

    「少啰嗦,这叫我怎么可以不喝呢!」

    听到乌米恩这么劝告,克雷森红着脸骂了回去。

    「要是大哥离开这里了,我今后又该如何是好!没有大哥的我就只是个废物啊!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啦!」

    「克雷森,你这样有点恶心耶。」

    「同期的,你的嘴巴好毒啊。老妹,你不这么觉得吗?」

    「莉莉不想要一个恶心的哥哥……」

    「老妹的嘴巴也好毒……」

    看着抱怨连连的克雷森,杰诺斯轻轻搔了搔脸颊。

    「放心,你一定没问题的。只要你有那种变脸的速度,不管走到哪里都能生存。」

    「大哥,虽然你这句话像是在称赞我,但我又觉得这不像是一种称赞耶。老妹,你觉得呢?」

    「对了,其实莉莉不是我的妹妹。」

    「咦?不会吧!那她也不是我的妹妹了吗?」

    「「本来就不是了。」」

    杰诺斯与莉莉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莉莉一脸歉疚地这么说:

    「对不起喔,克雷森。其实……莉莉是杰诺斯的妻子。」

    「不……不会吧!」

    「不,她是骗你的。」

    「哼……」

    「一口气知道太多真相,害我的脑袋都乱成一团了,总觉得头好痛……」

    克雷森难受地捂着自己的嘴巴。

    「我可能真的喝太多了,我从刚才就一直看到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

    「是啊,那根柱子后面好像有幽灵……」

    「幽灵……?」

    乌米恩顺着克雷森的手指看了过去,结果害得眼镜从脸上滑了下来。

    因为那里有个半透明的女人,而且还用怨恨的眼神看着他们。

    「妈呀!是死灵!死灵出现了!」

    「喂,卡蜜拉。你怎么跑出来了?」

    杰诺斯冷静地吐槽,但卡蜜拉立刻骂了回去:

    「妾身怎么可以不出来!那个臭小鬼喝的可是妾身的酒啊!」

    「等等,那本来就不是你的酒吧?」

    那些都是卡蜜拉从戈尔德兰家里偷偷拿回来的葡萄酒。

    「天啊……!杰诺斯先生!那……那是死灵啊!」

    乌米恩慌张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放心,你不需要紧张,这家伙其实本性不坏。」

    「本性不坏的死灵……有这种东西吗?」

    「……天底下也就只有你敢对身为死灵王的妾身这么说话了。」

    卡蜜拉傻眼地叹了口气,丢下一句「别全部喝光喔」就回到屋内了。

    虽然被乌米恩等人看到卡蜜拉了,但反正他们明天就要离开,所以应该不会有问题才对。

    结果克雷森就这样醉倒了,精神受到打击的乌米恩也慢慢喝醉,还开始说出「毕竟杰诺斯先生是个不合常理的治疗师,就算做出不合常理的事情也很正常」这种话。他们原本还在随便闲聊,但后来又逐渐聊到这次的失踪事件。

    「话说回来,要是戈尔德兰教授以前曾经做过那种事,可是个大问题呢。让他当上王立治疗院的下一任院长真的好吗?」

    「毕竟那些事情都只是我的推测,所以我也无法给你一个答案。」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乌米恩用双手握紧杯子。

    「不过,如果实际遇到一大群伤患,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怎么做。」

    短暂陷入沉默后,乌米恩突然抬起头来。

    「对不起。今晚明明是你的欢送会,我却把气氛搞得这么沉闷。」

    「你别这么说,我一点都不在意。」

    「总觉得……这里好像又要变冷清了呢。」

    「我们原本就不是这里的人,现在只不过是要回归正常罢了。」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我觉得贝克老师肯定也会觉得寂寞。」

    「你确定吗?」

    「我确定。毕竟他每次跟你说话的时候,看起来都很开心的样子,就好像见到了朋友一样。」

    「朋友……」

    「贝克老师是个怪人,所以朋友很少。他上次交女朋友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这样啊……」

    「他当时早就该结婚了,但他好像只顾着做研究,结果就被女方甩掉了。如果他不早点安定下来,我这个侄女也无法放心。」

    乌米恩这么抱怨,还用迷蒙的眼神看向杰诺斯。

    「杰诺斯先生,你以后还要再来找我们玩喔。」

    「我会的。」

    「我们说好了喔。」

    「一言为定。」

    「绝对要来喔。」

    「知道了啦。」

    听到杰诺斯这么回答,乌米恩就放心地把脸颊贴在桌上,开始小声地打呼。

    莉莉早就钻进被窝。克雷森也在地板上躺平了。

    等到大家都睡着后,卡蜜拉又再次现身了。

    「喀喀喀……这样妾身总算可以放心喝酒了。」

    卡蜜拉拿起酒瓶,轻轻皱起了眉头。

    「杰诺斯,妾身看你一脸茫然的样子,你是在想些什么吗?」

    「是啊……我是个贫民,还曾经因为这样在队伍中受到虐待。」

    「毕竟这里就是这种国家。」

    「可是,这些家伙并没有因此改变对待我的态度,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人。」

    「他们算是少数派吧。简单来说,他们就只是一群不知民间疾苦的老好人。」

    「不过,这还是让我得到了些许救赎。」

    卡蜜拉直接拿着酒瓶喝酒。

    「你舍不得离开他们吗?」

    「……」

    杰诺斯用手撑着脸颊,看着乌米恩与克雷森的睡脸。

    「我也不知道,我早就经历过许多次离别了。」

    「相遇,离别,如果有缘就会再次相遇。人的一生就是在不断重复这个过程,而这个过程会让人明白世界有多么辽阔。」

    卡蜜拉从喉咙发出声响,将深红色的液体吞进肚子,然后面带微笑说出这句话。

    「你偶尔也会说些正经话呢。」

    「喀喀喀……妾身这三百年可不是活假的。」

    「不,你早就死掉了。」

    房间里只剩下两位客人小声打呼的声音。

    杰诺斯在王立治疗院的最后一晚就这样慢慢过去了。

    +++

    擦得跟镜子一样光滑的地板,反射着正午太阳射出的光芒。

    时间来到隔天,戈尔德兰派系的众多成员来到贵族特区,齐聚在某个专门用来举办舞会的大厅。虽然他们表面上是要为即将到来的院长选举举办誓师大会,但其实这场活动已经可以算是提前庆祝就任的庆功宴了。

    ──既然我这边有这么多人,那就肯定不会有问题了吧。

    戈尔德兰站在舞台上,低头俯视着底下那些自己派系的成员,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虽然还有几个实力不弱的派系,但人数都没有多到这种程度。如果要比票数,他有信心自己绝对会赢。

    ──更何况……

    「午安,戈尔德兰医生。」

    「芬尼尔大臣,让您在百忙之中跑这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看到七大贵族一边举手打招呼一边走过来,戈尔德兰立刻深深地一鞠躬。

    「别这么说,你是我的恩人。如果你不能得到该有的地位,我可是会很伤脑筋的。」

    「承蒙您这样称赞,小的实在感激不尽。」

    虽然戈尔德兰依然低头看着地面,但脸上很自然地露出了笑容。

    下一任院长的选举结束后,身为七大贵族的芬尼尔大臣就会去帮他游说握有最后决定权的顾问委员会。因此,他已经确定能得到院长的宝座了。

    ──我总算走到这一步了。

    一切都是从十三年前的那一天开始。在郊外的魔导具工厂发生了魔石爆炸事故,工厂里的作业员与附近的路人都因此牺牲了,而碰巧搭乘马车经过附近的芬尼尔大臣也是其中之一。戈尔德兰当时因为自己的研究无法得到认同,正准备要离开王都,结果碰巧经过才刚发生事故的现场。

    现场可说是人间炼狱。在那些痛苦呻吟的伤患之中,有个穿着打扮显然与别人不同的家伙。

    他一眼就看出那人是个贵族。

    这个国家极度重视阶级之分,这让他心想如果施恩于那位贵族,自己的未来说不定就能改变。

    可是,因为那人身上的伤势相当严重,他不认为凭自己的治疗魔法,可以救得了那位贵族。

    虽然他正在研究转移治疗魔法,但当时的转移治疗魔法只能把自己的生命力转移给别人,而这会让施术者受到与之相等的伤害,所以被人当成是一种没用的治疗魔法。如果要治好这位贵族受到的重伤,他就需要付出大量的生命力,而这会害死他自己,这样就没有意义了。

    戈尔德兰焦急地环视周围。

    然后,他想到了一个方法。

    ──难道我就不能把别人的生命力转移给这位贵族吗?

    现场还有许多人的生命都已经有如风中残烛。虽然能够从每个人身上得到的生命力并不多,但可以用数量来弥补,而且他不能让这些伤患变成目击者。戈尔德兰做好了觉悟,他要改变自己的人生。结果他的尝试成功了。戈尔德兰用那些伤患的生命,成功救回了那位贵族。

    幸运的是,这个被他救回来的人,竟然是贵族之中地位最高的七大贵族。

    后来芬尼尔大臣就成了他的靠山,让他不断地往上爬。

    他对转移治疗魔法的研究也得到认可,让他当上了王立治疗院的副院长。

    他唯一的不幸,就是他用转移治疗魔法救人的画面,被后来赶到现场的邦兹用魔导摄影机拍了下来。当时立志要成为摄影师的邦兹,在看到远处发生爆炸后,就立刻赶往现场,想要看看能不能拍到独家照片。结果邦兹就用那张照片威胁他,让他不得不交出第一秘书这个重要职位,借此保障邦兹的生活。

    可是,他在其他方面就完全没有受到阻碍了。

    而他现在正准备拿下王立治疗院院长的宝座,取得成为贵族的资格。

    他不会终其一生都只是个治疗师,他现在终于成为统治阶级的一员了。

    「你还帮了我女儿一个大忙。不管要我帮你什么忙,我都非常乐意。」

    「……您这样说就太客气了。」

    其实戈尔德兰心里觉得有些不舒坦,但他还是向芬尼尔大臣低下了头。

    因为那个名叫杰诺的特别研修生……

    还有那个名叫克雷森的铲屎官……

    明明是他们两人成功完成那场奇面瘤的手术,但他们现在都不是派系的成员了。

    尽管他失去了两颗还算有用的棋子,现在也已经无所谓了。

    因为他人生的巅峰就在眼前了。

    戈尔德兰得意地哼了一声,但又稍微眯起了眼睛。

    因为有个熟人从会场里面往这边走了过来。

    「哎呀,真是太厉害了。戈尔德兰教授,这里还真是热闹。」

    「原来是贝克啊……」

    一位头发乱翘的高瘦男子,带着轻松的表情走了过来。

    「哼,算你识相。竟然这么快就来巴结下一任院长了。」

    「算了,你要这么想也不是不行。」

    贝克露出苦笑。戈尔德兰压低声音这么说道:

    「我听说那个特别研修生是因为你居中牵线,才得以来到王立治疗院。」

    「你是说杰诺先生吗?对,是我介绍他来的。」

    「我本来看他有点本事,还好心特别关照他,但结果证明他只是个废物。」

    「是啊,我听说他被踢出您的派系了。请问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冒犯您的事?」

    「我好心邀请他参加餐会,但他竟然只顾着帮闯进会场的亚人治疗。我真想不到他会做出那种蠢事。」

    「原来如此。」

    「我马上就要成为贵族了,他身为我手底下的人,当然不能先跑去帮那些贫民治疗,因为我们的等级不一样。我很怀疑那家伙到底受过什么样的教育。」

    「其实这个问题我也很好奇呢。」

    「贝克,你应该可以理解吧?生命的价值并不平等。」

    他在十三年前对自己该拯救的生命做出了筛选。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有今天的地位。

    贝克缓缓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葡萄酒倒进戈尔德兰的杯子。

    「敬教授光明的未来。」

    「哈,看来你很明白何谓价值呢。」

    戈尔德兰微微扬起嘴角。

    芬尼尔大臣走到舞台上,开始做开场致词了。

    「我跟戈尔德兰医生初次见面是在十三年前。我当时身受重伤,但他救了我一命……」

    戈尔德兰慌张地插嘴说道:

    「芬尼尔大臣,那件事就别提了吧!」

    「哎呀,我们的主角出面阻止我了。他明明都快要当上院长了,想不到竟然还这么谦虚呢。」

    虽然会场里发出一阵笑声,但戈尔德兰现在其实非常紧张。

    他不想让人提起十三年前的事情。

    芬尼尔大臣当时身受重伤,意识模糊不清,所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救的。

    如果身为稳健派的芬尼尔大臣知道真相,很可能会改变他对戈尔德兰的看法。

    「那我们也差不多该换主角上台了。」

    「芬尼尔大臣,您太客气了。」

    戈尔德兰走到舞台上,说出他对即将到来的院长选举有何抱负。

    为数众多的派系成员都看着他,阳光也从天花板的玻璃洒落到他头上。

    他终于在今天达到自己人生的巅峰了。

    戈尔德兰高举着酒杯,大声如此宣言:

    「敬我们光明的未来。干杯!」

    +++

    就在同一时间──

    在贝克的研究室门口,乌米恩与克雷森正准备送杰诺斯和莉莉离开。

    「那我们要走了,多谢关照。」

    听到杰诺斯这么说,乌米恩摇了摇头。

    「你太客气了,是我们受你关照才对。」

    「呜呜呜!大哥啊……!」

    「克雷森,你到底要哭到什么时候啊?」

    「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啊……」

    克雷森擦去自己的眼泪。杰诺斯搔搔脑袋这么说道:

    「总觉得对你很不好意思,感觉就像是我害你离开戈尔德兰的派系一样。」

    「其实……」

    克雷森还没把话说完,就轻轻摇了摇头。

    「不,那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那不是大哥的错。」

    「是吗?」

    「只要可以出人头地,我愿意做任何事情。不过,我现在只想磨炼自己的本事,让自己变得像大哥那么厉害。反正继续待在派系里帮狗铲屎,也无法让我变得更厉害。」

    「嗯……看来克雷森也稍微有所长进了呢。」

    「同期的,你很吵喔。」

    「嗯,反正你不管去到哪里,应该都不会有问题才对。」

    「大哥啊!」

    「莉莉也觉得克雷森就只有生命力是一流的。」

    「老妹啊!谢谢你的夸奖!」

    「不,我觉得这不是夸奖喔。」

    无视于乌米恩的吐槽,克雷森再次哭了出来。

    杰诺斯看向窗外。

    「戈尔德兰的庆功宴应该就快要开始了吧?你们不用过去那边吗?」

    「嗯,反正贝克老师有去参加,我想应该没问题才对。」

    乌米恩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继续说了下去:

    「对了,贝克老师昨晚有说他要去找戈尔德兰教授的第一秘书。他好像想要去确认十三年前的那个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样啊……虽然我不认为邦兹会轻易松口,但是他有得到什么收获吗?」

    「我也不知道。他可能是打算带着酒上门拜访,等到灌醉对方后再问话。不过我也没问他最后的结果……啊,对了!」

    乌米恩轻轻拍手。

    「杰诺斯先生,关于你师父的事贝克老师说他已经写在信里了。他要我把那封信交给你。」

    「是吗?那就麻烦你了。」

    那是这次任务最重要的报酬。

    因为贝克好像很忙,杰诺斯原本打算改天再问他,但看来他早就准备好了。

    「让我想想喔……我有点忘记老师说他把信放在哪里了,请你等我一下。」

    乌米恩拿出钥匙,开门走进贝克的房间。

    不久后,房里的乌米恩发出了惊呼声。

    「发生什么事了?」

    杰诺斯进到房里一看,发现乌米恩一脸茫然地呆立在原地。

    「我打开抽屉找那封信,结果在里面找到这个……」

    她用颤抖的手指拿着一张照片。

    「这是……」

    照片里有许多人浑身是血倒在地上。

    背景则是建筑物的残骸与弥漫的黑烟,看起来就像是人间炼狱一样。

    「……难不成这是十三年前那场事故的现场照片吗?」

    「有可能……不过,为什么这种东西会放在这里?」

    乌米恩刚才有说,贝克昨晚有跑去第一秘书家里拜访他。

    贝克当时说不定有灌醉邦兹,然后趁着邦兹睡着时调查他家。

    当时还很年轻的戈尔德兰也有出现在照片上。

    而那个满身是血倒在他面前的人,就是芬尼尔大臣。

    从魔法阵发出的微弱光芒,一直延伸到现场的其他伤患身上。

    这恐怕就是戈尔德兰用转移治疗魔法传递生命力的现场照片了吧。

    「啊!虽然还很年轻,但这个人八成就是阿弗雷德先生!」

    乌米恩指着照片的中央这么说。

    地上躺着一位金发美少年。他的肚子还在流血,脸色也很苍白。

    「那果然是事实……遭遇这场事故的阿弗雷德先生偶然活了下来,又在餐会上得知真相,于是就打算复仇。」

    「……」

    杰诺斯沉默不语。乌米恩在他身旁专心看着那张照片,然后指着照片的角落大声叫了出来。

    「咦?等等,我认识这个人……!」

    +++

    舞台再次回到庆功宴会场。

    ──发生什么事了?

    戈尔德兰按着自己的脑袋,稍微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看到那片玻璃天窗。清澈的蓝天极度空虚地摆在他眼前。

    他转头看向旁边,发现地上散落着碎裂的酒杯与红色的葡萄酒。

    ──难不成我倒下了吗?

    不,不光是他。芬尼尔大臣也躺在舞台上。

    他好不容易才挺起上半身,结果发现派系里的每个人都昏倒在地板上了。

    现场就只有一个人还站着。

    就是那个头发乱翘,但依然神色自如的男子。

    「贝克,这是……怎么,回事……?」

    喉咙深处早已麻痹,让他无法顺利发出声音。

    「你中毒了。」

    贝克用开朗的语气这么回答。

    「……中……毒?」

    「没错,我在你们用来干杯的酒里下了毒。毒跟药是一体的两面,而我的专长就是制药。」

    「你说,什么……?」

    「这种毒会让人昏死过去,然后慢慢夺走那人的生命力。如果放着不管,应该不到十分钟就足以致死。我对你下的毒效果比较弱一些,但你应该还是撑不过十五分钟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

    贝克缓缓走到舞台上。

    「我是要重现十三年前的那场事件。」

    「你……你怎么会……?」

    「其实我以前就有想过可能会是这样了,但这次都是多亏了那位优秀的特别研修生,才让我确信真相就是这么回事。」

    戈尔德兰皱起眉头。

    「……难不成,是邦兹……告诉你的吗?」

    「因为他的口风有点紧,我只好稍微借助了酒精与药物的力量,但是连这张照片都能让我找到,只能说我运气很好。因为我原本还以为这张照片早就被处理掉了呢。」

    「你说……什么?照片,应该早就都,处理掉了才对……」

    「我猜同样的照片应该有两张吧。邦兹先生为了得到生活上的保障,将其中一张交给了你。可是,为了保险起见,其实他身上还偷偷藏了一张。」

    「……那个,混帐!」

    「看来你没什么看人的眼光呢。」

    「别说得……好像,你很懂一样……」

    「生命的价值并不平等。」

    这句话在寂静无声的庆功宴会场里回荡。

    「戈尔德兰教授,你在十三年前基于这个信念,选择了自己应该拯救的人,并且牺牲了其他人的命。」

    「反正,那些人……都快要,死了……」

    「对你来说或许是这样吧。不过,其实阿弗雷德也是当时被你舍弃掉的许多人之一。」

    「你说……什么……?」

    「我那当时早就订下婚约的女朋友也是其中之一。」

    「……呜!」

    戈尔德兰惊讶地睁大眼睛。贝克平静地这么说:

    「你现在还勉强留有可以施展转移治疗魔法的体力。如果要完全抑止你体内的毒,就需要消耗不少生命力,但你这次又打算牺牲谁的生命来拯救谁?牺牲自己吗?还是芬尼尔大臣这位靠山?还是那些会投票给你的派系成员?」

    然后,他缓缓展开双手,平静地这么说道:

    「来吧,对生命『做出筛选』的时刻到了。」

    「你要我……对生命……做出筛选……?」

    戈尔德兰发出嘶哑的声音,对低头俯视着自己的贝克这么问道。

    这是他们派系为院长选举举办的誓师大会,但其实这是一场庆祝他就任院长的庆功宴。

    他站上荣耀的巅峰,却遇上了意想不到的恶梦。

    「竟然对……所有人下毒……你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

    说到这里,戈尔德兰猛然抬起头来。

    「对了……反正你身上……肯定有解毒剂吧。快点交出来。这样我就帮你……减轻罪过。别做这种……胡闹的事……」

    「戈尔德兰教授,我不是在胡闹。」

    贝克用冰冷的声音这么说,然后喝下摆在桌上的葡萄酒。

    他还被酒呛到了。

    「你要……做什么……?」

    「我喝下了不至于让人昏倒的毒酒,只是没想到这毒居然这么强。这样我应该也迟早会被毒死了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来吧,你现在又多了个选项。你也可以相信我身上带着解毒剂,选择拯救我的生命。」

    戈尔德兰用拳头捶打地板。

    「你竟敢……做出这种事,别以为……我会放过你……」

    「现在没时间让你说太多废话了。你愈是犹豫不决,毒酒就会夺走愈多生命力,让你可以榨取到的生命力变少。」

    贝克的语气非常平静,但应该可以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想不到十三年前那个事件的亡灵,居然会在这一刻抓住他的脚。

    「可恶啊……」

    戈尔德兰用手撑着地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身体严重麻痹,想要去外面求救应该很困难。

    ──可是,我要冷静下来。

    反正还有时间。

    想想谁比较重要吧。

    现在要先救谁?

    戈尔德兰大大地吐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首先当然是自己。要是自己死了,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明明只差一点就能抓住荣耀,无论如何都不能死在这种地方。

    再来就是芬尼尔大臣。

    虽然只要当上院长就能得到成为贵族的资格,但想要当上贵族最后还是需要有人推荐。

    他无论如何都需要芬尼尔大臣帮忙。

    再来就是相信贝克身上带有解毒剂,选择拯救他的生命了。

    不过,他不确定贝克身上到底有没有解毒剂,就算他真的带着解毒剂,也不见得就会交出来。

    但是现在不能对这个男人见死不救。

    因为这些理由,他现在果然还是应该牺牲掉那些派系成员才对。

    戈尔德兰从舞台上低头俯视那些昏迷不醒的派系成员,用颤抖的手画出魔法阵。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为我牺牲奉献本来就是这些派系成员的义务。」

    不过他又想到某件事,手也停了下来。

    如果要战胜侵蚀他身体的毒,不知道到底需要用掉多少生命力。

    要是失去太多派系的成员,说不定会让他在选举中输给其他派系。

    可是,他现在别无选择了。

    要是他死在这里,一切就结束了。

    戈尔德兰开始咏唱咒语,准备发动转移治疗魔法。

    好几条光线逐渐伸向倒地不起的派系成员背后。

    「这真是太令人遗憾了,戈尔德兰教授。」

    他听到了贝克的声音。

    「我说过了,就只有你喝下的毒酒效果最弱。」

    「那又……怎样?」

    「换句话说,在这些喝下毒酒的人之中,生命力最多的人就是你。只要牺牲你的生命,应该就能拯救最多的人。」

    「因为价值……不一样,别把我……跟这些平凡的……治疗师……相提并论!」

    戈尔德兰用不屑的语气这么说。

    「因为生命的价值并不平等吗?」

    「就算都是……硬币,也有金币与……银币之分……生命……也是一样。」

    「你在十三年前也做了同样的选择对吧?要是让这些派系成员听到刚才那些话,他们应该会很难过吧?」

    「哼……让有价值的人……活下来,才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

    贝克用怜悯的眼神看向戈尔德兰,然后突然猛力咳嗽,用手捂住了嘴巴。

    从嘴里吐出来的葡萄酒黏在手掌上,看起来就像是一滩血。

    「这是……」

    正当他准备开口时,大厅入口的门被人使劲打开了。

    「贝克老师!」

    贝克看了过去,发现有位戴着眼镜的少女喘着大气站在门外。

    「乌米恩,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在你房间里找到那张照片了。照片上还有你以前的未婚妻,这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从这个情况看来,这些人是被下毒了吗?」

    一名穿着黑色外套的男子背对着阳光,从乌米恩身后走了出来。

    「……杰诺斯老弟,你也来了吗?」

    「贝克老师,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

    乌米恩悲痛地叫了出来。贝克就这样跪在舞台上,转头看向戈尔德兰。

    然后,他平静地开口说道:

    「生命的价值是否平等?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

    「十三年前,我跟未婚妻都还只是菜鸟治疗师。她曾经兴奋地告诉我,说她当治疗师是为了要拯救很多人。在我眼中,当时的她非常耀眼。」

    贝克拖着脚在舞台上缓缓走着。

    「当我听说她因为遭遇爆炸事故而丧命时,我非常感叹,也非常悲伤。因为就连她这么出色的人,死亡也会毫不留情地找上门。这让我觉得神真是太残酷了。」

    阳光从天窗射了进来,但贝克用有些冰冷的目光看着那道光。

    「我当时还以为那只是一场意外,只想继承她的遗志,努力拯救更多的人。如果神会平等地赋予死亡,那我就要平等地挽救生命。」

    而他也确实做出了许多药。

    他还努力说服政府,让那些药也能被送到贫民区,拯救了许多生命。

    「就是说啊。贝克老师,你以前不是拯救了许多生命吗?可是你现在竟然……!」

    贝克打断乌米恩的呐喊,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戈尔德兰教授上次举办的餐会结束后,阿弗雷德跑来找我,对我说出了真相。他说十三年前那场爆炸事故跟戈尔德兰有关,还说那不是一场普通的意外。」

    「咦?原来还发生过那种事吗?」

    「现在回想起来,他应该是从喝醉的邦兹先生口中得知这件事,但他没有告诉我更多,留下这些话之后就失踪了。这让我无法继续保持平静,因为我的未婚妻也是死于那场事故。」

    然后,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说不定我的未婚妻也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某人害死的。」

    令现场气氛冻结的宁静笼罩着大厅。

    「不过,我手中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而且我还找不到阿弗雷德的下落,无法从他口中问出更多事情。」

    「所以你才会雇用我吗?」

    「对。真的很抱歉。如果你能找出阿弗雷德当然最好,就算无法找到他,只要你能混进餐会得到某些情报,我也不会有损失。结果你的表现远远超过我的预期。」

    听到杰诺斯这么问,贝克轻轻点头这么回答。

    乌米恩往前踏出一步,大声叫了出来:

    「可是,就算是为了这样,你也不能……!」

    「抱歉,乌米恩。我给你添麻烦了,可是……」

    「吵死人了……!」

    站在杰诺斯身旁的男子大声叫了出来,让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我记得你好像叫做克雷森……」

    克雷森似乎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握紧拳头这么说道:

    「我可以体会你的心情。要是女朋友遇到那种不合理的对待,我也绝对无法原谅对方。虽然我没有女朋友就是了!我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戈尔德兰那家伙毫无疑问是个垃圾。」

    「你……你竟然……污辱我!」

    戈尔德兰的额头冒出了青筋。

    可是,也许是因为身体逐渐被毒侵蚀,他现在完全让人感觉不到霸气。

    「可是……」

    克雷森一脸痛苦地这么说:

    「这样不对吧!不能做这种事吧!不惜对其他无辜的人下毒也要报仇这种事,想也知道不能做吧!因为……」

    克雷森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叫了出来:

    「你不是治疗师吗!我们的工作难道不是救人吗!」

    「……」

    他悲痛的呐喊让空气为之撼动。

    贝克依然沉默不语,但却扬起了眉毛。

    「说得好,克雷森。」

    杰诺斯把手摆在克雷森的肩膀上,往前踏出了一步。

    「贝克,你以前曾经这么问过我吧?如果有许多硬币掉在地上,你会捡起哪一枚硬币?其实那是个蠢问题,因为我是在贫民区长大。」

    杰诺斯定睛注视着特级治疗师的脸,仰起嘴角继续说了下去:

    「我当然会把硬币全部捡起来。」

    +++

    「全部捡起来……?」

    站在舞台上的贝克复诵着杰诺斯这句话,然后环视整个大厅。

    地板上躺着许多昏死过去的戈尔德兰派治疗师。

    贝克傻眼地这么说:

    「被我下毒的人这么多,你真的想要拯救所有人吗?」

    「我是这么打算的。」

    「为什么?这么做对你有甚么好处?」

    「你委托我的工作确实已经结束了,不过……」

    杰诺斯继续说了下去:

    「欢送会……」

    「……咦?」

    「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参加别人为我举办的欢送会。毕竟我以前不是与某人死别,就是被人踢出队伍。」

    「你到底在说什么……?」

    贝克感到困惑。杰诺斯这么告诉他:

    「如果就这样放着不管,你就会变成大量杀人犯,而我知道有人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

    「杰诺斯先生……」

    乌米恩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感动得说不出话。

    「你愿意帮助我吗?」

    「我原本都会收取与劳力相符的报酬,但这次算是回报你昨晚举办的欢送会,我就特别帮你一次吧。」

    「谢谢你……」

    乌米恩一边擦去眼泪一边不断点头,然后对着恩师这样大喊:

    「贝克老师,这不是真的吧!我绝对不相信你会做这种事!」

    「……」

    身体开始逐渐被毒侵蚀的贝克默默看着乌米恩,然后喘着大气看向杰诺斯。

    「杰诺斯老弟,虽然你说要拯救所有人,但如果不知道毒的成分,就很难施展效果够好的解毒魔法喔。」

    「是这样吗?」

    「你竟然只有这种反应……我懂了,你打算使用最基本的解毒魔法是吗?如果这只是普通的毒,你这么做或许会有效,但你觉得我会用那种普通的毒吗?」

    「那你愿意告诉我成分吗?」

    「想也知道不可能吧。」

    「更何况,你真的知道成分吗?」

    「杰诺斯老弟,你到底在说……」

    「算了,看来好像没时间让我们慢慢聊了。」

    杰诺斯打断贝克的话,大大地吸了口气。

    那些倒地不起的派系成员都已经面色如土了。

    眼前这幅许多生命有如风中残烛的光景,就跟那张十三年前的照片十分相似。

    杰诺斯向前伸出双手,说出了这句话:

    「『治疗』。」

    从他的手掌中冒出白光,不断洒落在大厅里面。

    「……『治疗』?就只是普通的『治疗』吗?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贝克瘫坐在舞台上,一脸狐疑地这么说:

    「『治疗』就只是治疗魔法。就算可以帮人疗伤,也无法消除体内的毒素。」

    「可是,治疗魔法可以提高身体的自然治愈能力。」

    「那种效果只是暂时的。毒很快就会重新……」

    说到这里,贝克突然闭上了嘴巴。

    因为杰诺斯放出的温暖白光,一直毫不间断地洒落在整个大厅里面。

    「难不成……」

    贝克发出吞下口水的声音。

    「难不成你想要……!」

    「我对毒这种东西不是很懂,但效果应该不至于维持一辈子吧?毒的效果迟早会消失。」

    听到杰诺斯这么说,贝克露出惊愕的表情。

    「你想要持续治疗这么多人,直到毒的效果完全消失为止吗!」

    贝克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

    杰诺斯依然朝向前方举起双手,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这是一场毒跟治疗魔法的耐力比赛。别看我这样,其实我的体力很好喔。」

    不管是多么强大的毒,迟早都会被身体代谢,失去原本的效果。

    所以在毒完全消失之前,他要不断施展「治疗」,治好毒对现场众人造成的伤害。

    「虽然只要使用自动治疗魔法就行了,但那招必须针对每个人做调整,不适合拿来治疗这么多人。」

    「你这个人实在太夸张了……」

    「大哥,我也来帮忙吧!」

    「我也要帮忙!」

    克雷森和乌米恩都立刻展开行动。杰诺斯对他们下达了指示:

    「拜托你们了。如果毒是下在酒里,那每个人喝下的量应该都不一样才对。你们两个就帮我治疗那些特别虚弱的家伙吧。」

    「没问题!」

    「我明白了!」

    他们两人穿梭在倒地不起的派系成员之间,不断施展治疗魔法。

    贝克在舞台上默默看着他们救人的样子。杰诺斯对他这么说道:

    「贝克,你的部下跟后辈都在帮你收拾烂摊子喔。你要对他们心怀感激。」

    「你说得对……」

    说完这句话后,贝克就陷入沉默了。

    时间逐渐流逝,而杰诺斯施展的治疗魔法始终像是温柔的雨水一样,不断灌注在大厅里的患者身上。

    乌米恩与克雷森也一直在其中到处奔走忙着救人。

    最后贝克终于缓缓开口了:

    「你竟然可以持续施展『治疗』这么久,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这种魔法可不是这么用的。」

    「是这样吗?」

    「虽然我很佩服你,但这已经超出常识了。」

    「没办法,毕竟我不曾受过正规的教育。」

    贝克一边苦笑,一边轻轻叹了口气。

    「……杰诺斯老弟,我的未婚妻说她想要成为治疗师,是为了要拯救许多的人。我觉得她的志向很了不起,所以我很尊敬她。」

    「嗯。」

    「因此,戈尔德兰当初没有拯救她,却准备要当上王立治疗院的院长这种事,我实在无法容忍。一个想法跟她完全相反的家伙,竟然可以站在治疗师的顶点这种事,我也绝对不能接受。」

    「嗯。」

    贝克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寒意与倦怠感逐渐减弱了。

    「不过,在这个地方待了这么久,还是让我逐渐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这个世界确实不平等。有人可以得到最好的治疗,也有人连一点点药都拿不到。」

    「嗯。」

    「这里有人格高尚的人,也有完全相反的人。说不定连根本不该救的人都有。」

    贝克看向喘着大气的戈尔德兰。

    「生命的价值真的平等吗?说不定我就是那个最无法摆脱这种想法的人。」

    「嗯……」

    贝克又眯起眼睛看向穿梭在派系成员之间,拼命奔走救人的乌米恩与克雷森。

    「不过,看到他们拼命拯救眼前生命的样子……」

    贝克一时语塞,然后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就觉得他们或许继承了我未婚妻的精神……」

    「……是啊。」

    十三年前那时候,如果这位无照治疗师也在现场,未来或许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可是,过去已经无法改变了。不过,现在还有机会改变未来。

    贝克擦擦眼角,缓缓站了起来。

    「杰诺斯老弟。」

    「什么事?」

    「……谢谢你。」

    杰诺斯一边喘着大气,一边笑着这么说。

    「你不用向我道谢。不过这份工作真的很累,我要跟你收取追加服务费才行。」

    从他额头流下的汗水,沿着下巴滴落到地板上。

    贝克看着那些倒在地上的治疗师的表情,对杰诺斯这么说道:

    「杰诺斯老弟,我认为这种毒药是以特殊的植物系毒素为基础调配而成。除了拥有镇静效果之外,其中似乎还加了许多奇怪的配方,但我想效果应该再过几分钟就会结束了……应该吧。」

    「应该啊……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

    「杰诺斯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到乌米恩这么问,杰诺斯看着前方如此回答:

    「我是说这种毒不是贝克做出来的。」

    「咦?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晚点再说,我要先完成眼前的工作。」

    杰诺斯听着乌米恩的惊呼声,加强了魔法的威力。

    「喝啊啊啊啊啊啊……!」

    满溢而出的白色光波有如一阵温暖的春风,席卷了整个大厅。

    (插图015)

    不管是侵蚀身体的毒,还是负面的情感,全都被温暖的治愈之光逐渐洗净。

    「太强了……」

    「好厉害……」

    「真是的,我竟然找来这么不得了的帮手……」

    当其他三人忍不住小声呢喃时,那些倒在地上的治疗师也陆续苏醒,一脸纳闷地爬了起来。看来毒的效果已经减弱,输给了身体复原的速度。

    大厅逐渐恢复到日常的样貌,从天窗射进来的阳光,让周围的一切都闪闪发光。

    就在这时……

    「等等……」

    「嗯?」

    从舞台上传来微弱的声音。

    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戈尔德兰依然脸色苍白,缩着身体倒在地上。

    「我……我没有得到治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抱歉。我忘记了。」

    「别……别开玩笑了!」

    虽然他气到额头上冒出青筋,但身体似乎被毒素严重侵蚀,让他说起话来毫无魄力。

    「这是,命令……快点,救我……」

    「就算你说这是命令,我也早就被你的派系踢出去了,没必要照着你的话去做。」

    「呜……」

    戈尔德兰紧咬着牙齿。

    然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大声呼唤:

    「喂……!你们,几个!快点,救救我!」

    那些才刚苏醒过来,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家伙,全都一脸纳闷地看着彼此。

    「我中毒了……有人对我下毒!你们全都过来帮我施展治疗魔法,直到毒完全失效为止!」

    虽然有几个人慌张地冲到舞台前面,但其他派系成员出面制止了他们。

    「等等……虽然我刚才脑袋也很混乱,但我还是记得一些事情。」

    「是啊,我刚才突然觉得脑袋昏沉,手脚也都动不了了……」

    「后来我还有一种生命力好像被人吸走的感觉……」

    几位派系成员用冰冷的目光看向舞台上的戈尔德兰。

    「教授,你刚才是不是打算牺牲我们的生命?」

    「……呜!」

    戈尔德兰小声叫了出来。

    耀眼的阳光射进大厅,但笼罩着现场的沉默却令人感到冰冷。

    谁也没有行动,谁也无法有所行动。大家都默默看着那个在舞台上缩起身体喘着大气的男子。

    戈尔德兰紧张地板起脸孔。杰诺斯小声向他这么问道:

    「这似乎就是他们的回答了。你现在有何打算?」

    「呜呜呜……」

    戈尔德兰握紧拳头,用嘶哑的声音这么问道:

    「我该,怎么做才好!」

    「别担心,我刚才只是暂时忘记你,我对每个患者都是平等的,只要患者愿意付钱就行。」

    「你说什么?」

    「毕竟我是个无照治疗师。如果要我帮你治疗,你就要照着我开的价码付费。」

    「你开的价码……?」

    杰诺斯踩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舞台上,亮出那张写有价码的纸给他看。

    「我现在很累了,如果要我再多努力一下,至少也要有这个价码才行。」

    「开……开什么玩笑!谁要付给你这么多钱啊!」

    「是吗?那这件事就不用继续谈了。」

    「慢……慢着,我明白了。我愿意付钱,拜托你救救我……」

    戈尔德兰用颤抖的手在请款书上签名后,某人从身后向他搭话了。

    「戈尔德兰医生,我有听到一些他们的对话。你晚点可以向我交代清楚吗?」

    「芬尼尔大臣……!」

    听到七大贵族这么说,戈尔德兰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无力地垂下肩膀。

    「可恶……可恶啊啊啊啊啊!」

    戈尔德兰苦闷的叫声响彻大厅。

    虽然他的叫声中充满着痛苦,但克雷森反倒竖起了拇指,用极为开朗的语气这么说:

    「大哥,这样事情就算是顺利落幕了呢!」

    「等等,为什么会是克雷森负责说这句话啊!」

    乌米恩忍不住吐槽,而这起前所未闻的大量毒杀未遂事件也就此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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