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读完第二部后阅读
(本月发售了第 2 卷单行本和漫画第 1 卷,因此将之前作为限时的支持者限定近况笔记发布的内容公开。其中包含第二部结尾的剧透。这是关于第一部中被不为人知的神抹消的宫木如何归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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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洒落在宁静的山路上。
“片岸先生……?”
宫木环顾四周。就在刚才还存在的、废墟深处的地下研究所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本罗列着怪异之神记录的墙壁,如今变成了郁郁葱葱的树木;开裂的瓷砖地面,变成了泥泞的小道;充斥着霉菌和灰尘的压抑空气,也被温暖的微风所取代。
“这是在开玩笑吧……”
凭借着平缓的坡度和兽道的起伏,宫木认出这里是补陀落山。然而,“默之御声” 的旧址和粗糙的神像都不见了,只有一片仿佛将整座山都包裹起来的森林,遮蔽着天空。
宫木轻轻咂了咂嘴。
能引发这种异常状况的,只有怪异之神。这座山里存在的,正是不为人知的神。
被带到这里,就意味着自己已经被抹消了吧。
“觉得不方便就当作没发生过,神和人在这一点上倒是一样呢。”
宫木已经多次徘徊在生死边缘,她觉得自己还有获救的可能。
“得和片岸先生会合然后逃出去。”
宫木重新把装满资料的包挎在肩上,开始沿着山路向上走去。
透过树木的缝隙,一个身着不合时宜的麻质衣物的少年正窥视着她。宫木刚想搭话,又止住了。在这怪异的环境中,不能贸然和身份不明的存在接触。
宫木装作没发现,继续往前走,嘴里喃喃自语道:
“片岸先生,不知道你怎么样了。那家伙,在这种地方可是会主动搭话的类型。”
泥泞渗进了宫木的平底鞋。
当她走到原本废墟所在的半山腰时,一个小村庄出现在眼前。
开垦荒地而成的田地里聚集着一些人。他们有的在清洗农具,有的望着天空,各自打发着时间。人们的穿着各异,既有身着和服的,也有穿着和现代人无异的服饰的。
宫木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一定都是曾经被不为人知的神抹消的人。
一种庆幸这里并非地狱般场所的安心感涌上心头,与此同时,早已忘却的寒意也随之袭来。
那些可能在几百年前就被神抹消的人,至今仍被困在这里。自己说不定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就在宫木不自觉地往后退时,一缕紫烟隐隐飘动。那气味和片岸的香烟不同,更古老,带着一种令人怀念的记忆的味道。
在微微冒出莲花芽的斜坡上,站着一个男人。
他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得像鞣制过的皮革,穿着笔挺的西装,宫木一眼就觉得他是个警察。那令人怀念的烟味,正是从他夹在黑色手套手指间的香烟上传来的。男人一看到宫木,就把香烟掉在了地上。
“礼……!?”
男人原本带着些吊梢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宫木又往后退了一步。为什么这里的人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男人原本被太阳晒黑的脸变得煞白,他朝宫木走近。宫木来不及躲避,被他有力地抓住了肩膀。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是谁把你带来的!你怎么会……”
男人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他痛苦地低下头。他抓着宫木肩膀的手,触感既不令人反感也不恐怖,和那紫烟的气味一样,带着一种怀念的感觉。
“很痛……”
男人猛地松开了手。宫木抬头看着他。她觉得自己认识这个男人。
“那个,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如果你知道的话,能告诉我吗?我不小心走到了这里,要是能出去的话,我想出去……”
“不小心走到这里?不是被带来的吗?”
宫木点了点头,男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跟我来。”
男人简短地说完,便踩着莲花,向前走去。
他们沿着平缓的斜坡前行。
宫木的脚差点陷进柔软的泥里时,男人拉了她一把。
“谢谢你。”
宫木感觉就像小时候走在车道旁时,被人这样拉着手一样。她和体弱多病的母亲一起出门的记忆屈指可数。那时,拉着她手的人是谁呢?
男人低声喃喃道:
“你可能难以置信,但这里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不,有点不一样,应该说是神创造的空间。”
“是怪异之神吧。”
宫木回答完,才慌忙闭上嘴。男人悲伤地垂下了眼睛。
“你已经到了了解这些事情的地步了吗?”
宫木凝视着男人的侧脸。
“您也是被神抹消的人吗?”
“嗯。我们冒犯了神,被抹消也是理所当然的。”
“您知道我的名字,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男人沉默了许久,才回答道:
“…… 我是你父亲的熟人。”
“您认识我父亲?我小时候他就失踪了。”
“他抛下妻子和女儿消失不见,就是个没用的家伙。不知道更好。”
男人尖锐地打断了宫木的话。
“比起这个,你母亲身体还好吗?”
“嗯,她以前体弱多病,最近好多了。”
“那就好。”
沿着山路走着,宫木像自言自语般说道:
“我听说他是个好人呢。”
男人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你在说什么?”
“那个,有个说是我父亲朋友的人,一直帮我们付生活费、我的学费之类的。”
“…… 那个人是谁?”
“他叫切间先生,您认识他吗?”
“不,不认识…… 那个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话不多,看起来很严肃,有点吓人,但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哦,不过,偶尔也会脾气不好。他以前是不是很调皮啊?”
男人嘴角微微上扬。宫木指着他说:
“您其实认识他,对吧?”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可没说切间先生是男是女。”
“你还是那么聪明。”
宫木笑了,男人轻轻叹了口气。
泥泞的小道上,被踩烂的莲花花瓣掩埋在土里。
“…… 切间跟你说起过你父亲吗?”
“说了。”
“他怎么说的?”
“他说父亲身材高大,很吓人,总是揽一些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是个傻里傻气、认真过头的暴力刑警。”
“那个家伙……”
男人表情复杂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宫木看着他的动作,心想:他的声音和举止,都和自己认识的切间很像。
宫木无意识地发现自己的步伐变小了,好像舍不得走到终点似的。
她看向身旁的男人,感觉他的脚步也比之前慢了。
“还有,切间先生说他认识的人里,父亲是最靠谱的大人。”
男人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
“怎么了?”
“所以,他经常劝我不要恨父亲。他说他曾劝父亲好好生活,所以父亲现在还在努力。不过,刚见面就跟我说这些,还挺让人为难的。”
宫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牙齿,但男人没有回应她的笑容,只是凝视着前方的树林,似乎在眺望树林缝隙间的远方。
走到山路尽头,男人停住了脚步。
“就送到这里了。不为人知的神,本来是不会抹消那些既不想自我消失,也不被他人希望消失的人的。”
男人转向宫木说道。
“你父亲虽然不怎么样,但他爱你和你的母亲。…… 虽然这可能没什么用。”
男人背对着太阳站立,逆光让宫木看不清他的表情。宫木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又像泡沫一样消失了。男人摇了摇头。
“走吧。别再犹豫了。”
“谢谢您。”
男人转身准备离开。就在宫木觉得如果不挽留就再也见不到他的时候,她突然喊道:
“对了,请让我为您带路的事表示感谢!我会想办法的,至少请告诉我您的名字……”
男人回过头,犹豫了片刻,回答道:
“…… 我叫乌有。”
他笑得十分笨拙。记忆中模糊的片段逐渐拼凑出形象。
“爸爸……?”
那仿佛温暖的手抚摸脸颊般的微风停了。
宫木站在能看到废弃车站的坡道上。
周围已经一片漆黑。
“宫木!”
片岸焦急地跑了过来。宫木回应了他,他露出一副连自己在为何事焦急都感到困惑的表情。
“天完全黑了呢。不过,我们什么收获都没有。”
两人走下坡道。废弃铁路的轨道上,土堆里伸出一座鸟居,和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片岸先生……”
宫木看向旁边,发现片岸的眼角滑落着泪水。他没能找到关于他死去妻子的线索。宫木也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宫木什么都没问,用力拍了拍片岸的肩膀。
“疼啊。”
宫木感觉,无论是很久以前,还是就在刚才,都有人这样触碰过自己,那体温似乎还残留在身上,但她却想不起来了。